主题:【原创】秋原书场一: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的设计师 -- 秋原
宅男记其二:囚笼
宅儿们愿意选择窝居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那个逼仄的环境是个封闭的精神上的乐园。那么象我这种被迫当宅男的就是被活生生地投入了精神上的秦城监狱。
那会儿我家住的是那种苏式的四层宿舍楼。这种建筑高大、稳固,内部空间充裕,尽管在走廊尽头和楼梯拐角设计了大面积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却难以穿透某种势力的阻隔。影子在身后拖了细长的一条,而末段又和黑暗会师了。无论外面是什么气候,建筑内的空气似乎永远保持凝固。在射进来光束中,能看到灰尘在做布朗运动。因为静,所以任何轻微的声音就显的既响亮又清晰。特别是在空旷的走廊和楼梯间,轻易就能产生回音。硬底鞋踏击地面发出“嗒嗒”的声音,似乎没有发生任何衰减就经过凝固的空气传到耳朵里。身处其中,人的听觉就变的迟钝,分辨不出方向和距离。我和我的伙伴曾经以此为乐,在楼道里呼喊怪叫,只为了体会声波反复碰撞墙壁的乐趣。然而,这种乐趣很快就会被一种莫明滋长的恐惧代替了。
尽管所有的房间都有超过三米以上的挑高,尽管所有的走廊都几乎等于一个成年人的身长,但当独自一人身处其中的时候,还会产生孤寂和压迫感,这种感觉还会随着事件的积累而逐渐强烈。换句话说,这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厚重的墙壁和门窗组成一个个密封仓,把空间都严密地分隔开。空间虽大,却不能做到通透,于是就变成一个死局。这种建筑就像一具巨大的动物尸体或者沉船,当他还在设计师的蓝图上的时候,就已经是死的了。在这具尸体或沉船里生活多年的我等,不过就是社会的一个细菌或者游鱼。这种憋闷的空间越大,给人造成的压抑感就越强烈。恐怖片和悬疑片就喜欢找这鬼地方取景,据说,西区枢克小时候就和我差不多,经常要当被关起来当被动型宅男,不过他这种待遇是因为做错事之后受到他父亲的惩罚。
任何渴望自由的人,都是不甘心被拘禁的!
大概到了二年级结束之后的那个暑假,我开始利用门上的那个风窗逃出这个囚笼了。我选择这么做的原因,却是因为自己胆小。在寒假我被关在屋里,抱着一本字典翻看家里的藏书。那会儿我每天大致是先做完至少三天的寒假作业,然后看课外读物,这两样都做完了再翻家里书柜。不幸的是,我第一次翻出来的就是《聊斋》,白纸黑字,满眼全是庙鬼、尸变、画皮、黑兽……冬天,北京的天黑的早,又是在屋中寂静地独处中,别说什么涉及闹神闹鬼的内容了,那怕是一般的凶杀情节都够我心惊肉跳的了。
与其闷在笼子里自己吓唬自己,还不如趁早逃出去。在父母的责骂和鬼怪的惊吓中,我也分不清倒底哪一个才是最恐怖的——当因为犯错或贪玩而遭到家长专政之时,发自内心地感觉皮肉之苦是最难受的,进而感叹当初自己为什么逃出去呢,书上那些鬼故事都是假的,自己吓自己呀;而当又被一个人锁在屋里的时候,那些恶鬼狐仙们就纷纷跑出来煽阴风点鬼火,他们舞起的阵阵凉气从我的尾巴骨沿着脊梁撩过后背,我甚至感觉女鬼已经站在背后对着我的脖梗子哈气了。这时候,我就赶紧把椅子搬到门下,踩上去,转开大门上的风窗,把住门框,努力翻出去,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就是再遭一顿打骂也认了吧……
当然,这里面我故意忽略了一条,就是对自由的渴望。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还有比在外面撒欢儿更让人高兴的事么?!我事先也是做过一些打算和准备的,譬如我已经摸清了家人下班的规律——安全的返回时间是不能晚于下午差一刻五点,一定要在他们回家之前赶回去。我跑出去之后绝对不会忘我地撒欢儿,看着天不早了,就向附近的大人问一声时间。
然而我的第一次失败,也是因此。某次我甜着嘴客客气气地问烧锅炉的老头:“老大爷,现在几点了?”在听到对方答复“三点五十”之后,我很疑惑地仰头看了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但经过短暂的疑惑之后,我选择抛弃自己的感觉,相信了这位老人和他腕子上戴的那块上海表。
我被骗了~~
当专政工具拍打我的脸蛋和屁股蛋上的时候,我千百次地、由衷地问候那个该死的老家伙,诅咒他不得好死。这份恶愿在四个月之后就实现了,当下一个冬季快要来临的时候,这个老头被一辆失控的运煤卡车碾成了滚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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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就是纯好奇,你们最后谁把谁祥瑞了?
BTW 个人认为大人被吓到完全是你自己的问题——一般七八岁小孩儿看聊斋是不会害怕的——文言文的,根本也就看不懂啊。
宅男记其三:火影忍者之人生(上)
仔细回想一下,我那会儿大概有两次因为翻窗出逃而遭到皮肉之苦,第一次是因为烧锅炉的老头出卖了我;第二次是因为家里人因故提前回来,搞了一个冷不防。挨打受骂的时候再对比一下,就能极其深刻地体会到一点:哪怕怨念再强烈的凶灵恶鬼都不是爹妈的对手。因而我可以推断,最早悟出“神鬼怕恶人”这句话的家伙,十之八九就是个宅男~
挨了两次打之后,我家人甚至把风窗都钉死了,彻底断了我出逃的路。而且在假期作业之外,还给我布置了N多的家务劳动,按我家人的话说“你不是精力过盛么?这好哇,干活吧!”
要说明的是,在被大人反锁在屋里的岁月中,我向来都把自己当做一个政治犯来看待的,站在大人的立场上来讲,我的确也是个“持不同政见者”,这起码说明我从主观意识上是个思想活跃的人。现在又加上“劳改”这一条,更让我对这一套坚信不疑了。可贵的是,这些想法还属于无师自通,譬如我在老师布置的寒假日记里就详细记录了自己从事过的斗争、受到的迫害、目前的境遇和将来的打算、以及对自由的憧憬和对民主的渴望、甚至包括颠覆现政权(家长)的打算。我的语文老师只要求寒假日记达到三篇/周、每篇不少于一百字就算合格,但我的日记无论是更新速度还是记录密度,几乎是老师要求的一倍以上还有富裕,而且内容绝不敷衍,全是发自内心的呼唤。又过几年之后我通过对比一些历史人物后明白了:李煜、赵佶、邓尼兹、江青之流,为什么他(她)们蒙难时创作的作品艺术价值最高、或者说回忆录上乘?那恰恰是他们身陷囹圄、被迫当宅男宅女的情况下才能绽放出最精彩最灿烂的人生火花啊~~~
那么什么东西能克制一个人独处时的那种恐惧呢?
有人说是气愤?错啦,那是被吓的没辙了激素分泌过多之后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还有人声称是靠科学知识和理想?扯蛋,这年头最喜欢打着科学名义的倒净是些惯于装神弄鬼的家伙;至于那些满嘴全是人生抱负和理想的主儿,他们在现实中倒都是如假包换的胆小鬼。
我告诉你吧,是欲望!
又过了一年,大概到了三年级的寒暑假来临的时候,尽管还要被一个人关在屋里呆一整天,但我对恐惧、确切来说是对孤独和自己想象力的恐惧却逐渐消散了。这股来自唯心主义的力量被另一更强大、更邪恶的自然界势力压垮、屈服、直到彻底赶跑。不仅如此,我还从还从新势力中获得一种邪恶的嚣张和纵欲的快感。
这种新势力就是——————————火!
八十年代,那时的社会还不如今天这般和谐。那个时代的一个特色就是街头上还没有兴起帖小广告和涂鸦的风气,但是在公共场所和一些居民楼底层外墙上却贴着另外一种无论面积还是字体都比小广告更硕大更清晰的东西——判决书。
我朝自古以来就有对人犯“秋后问斩,年关定刑”的优良传统,每到年底,总有那么一批罪大恶极的重犯要犯得到“处理”。然后他们的判决书就会以大广告的形式召之与众。特别是到了春节之前,刚一进入腊月,大白榜子就帖出来了,白纸黑字里用批判的记叙手法记录了绿林好汉们的事迹和“当局”的惩处,再加个血腥的大红戳和更血腥的大红勾,一举达到“宣扬国法”、“震慑同类”和“警告世人”三合一的效果,足够那些围观的守法良民们胆战心惊了。我上中学后,政治课老师讲到“人民民主专政”,并要同学举出实例。我首先联想到的就是这些大白榜。一些不明真相的同学还发出阵阵窃笑。老师先跟着笑了几下,然后迅速一转脸色,说讲的不错,很有代表性,秋原同学是个善于观察生活的人~
那一年放了寒假,大概还没到送灶王爷的时候,有一天我和家人去北京站接一位亲属,正好在站前的大广场上碰到一场公审大会。几辆解放大卡横着一排,每辆车上都押着一位抹肩头拢二背的绿林好汉,其中还有一位巾帼嗫。尽管距今时隔太久,但我依然记的几位好汉都是背了命案,后面还有一些倒卖人口的、投机倒把的、抢劫伤人的,虽没论上死罪但也一同陪审。首犯姓梁、长的有几分象扮演钻山豹的申军谊。钻山豹左边那辆车上是个拐卖妇女的欧几桑,右边是个毒杀婆婆的御姐,姑且就用田大膀和二丫头来称呼这二位吧。数九隆冬,钻山豹就裹一破棉袄,前襟那片的扣子都掉光了,临时用布条缠在腰上,可以看出他里面啥都没穿;剃一个甑明瓦亮的青皮寸头,脖子上勒着一跟绳子——据说是防止他们大喊大叫的。宣判的过程,他始终昂着下巴,有法警伸手强行按下去,他再把脖子扭过来较劲;那张戾气四溢的脸简直是对“牛逼&不服”最形象的解释了。审判长念“……死刑,立即执行!”下面围观的良民都骚动了一下,钻山豹和二丫头连眼皮都没眨,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钻山豹嘴角一歪,看架势还要仰面大笑呢,幸好脖子上提前勒了绳子,否则我天朝的王法都在国门第一站前被这些凶匪嘲弄啦;再看田大膀,还没等念他那份呢就开始筛糠啦,死了死了都不争口气,真没出息!
接完人回家,走到楼门口看见帖着几张新的大白榜,仔细一瞧,打头的一个不就是有幸在北京站前目击到的田氏好汉么。那会儿光看热闹了,就知道判了个死刑,也没仔细听审判长絮絮叨叨念的什么。仔细一看,嚯,背了四条人命,末了还纵火灭迹,真是十恶不赦;再看那位御姐的事迹,只有一条人命,但她是先泼硫酸再以钝器猛击死者头部,看来也非等闲之辈。现在这二位,还有那个田大叔,都已经西归了吧,愿你们在黄泉路上肩并肩、手拉手,大步流星向前走……
这时同楼的两位邻居正好回来。看见我愣在榜前,其中胡汉三先说:“小子,还不回家,挨这看什么呢?看的懂吗?”旁边松井太君接过话茬儿:“嗨,这是四楼老秋家那小子,三年级了,和我们家那个一个班的。瞧瞧人家的孩子怎么养的,多听话,再瞧我们那小王八蛋,就他妈知道给我惹祸!”
“三年级啊!三年级能识几个字啊!”
“哎这你就不知道,这小子脑瓜可好使了……”
“再好使他能认几个字,能把这念出来?!”
“怎么着,让他来一个!?”
…………
结果,我把钻山豹和二丫头的事迹一字不落地念了一遍,不仅让胡汉三对我刮目相看,还顺便帮松井太君从胡汉三手里赢了一个猪头,把胡汉三心疼坏了~
松井太君美滋滋地把猪头拎回家去,还炫耀似的挂在了窗外。他家住在二层,窗户正好位于那几张大白榜上面。一直到正月十五,这颗忧郁的猪头就这么俯视着院子,每天看着下面人来人往。我每次路过,远远一望,几张人犯的榜单上面赫然吊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总能联想到语文书里描述的那些为追求真理而被反动派杀害后枭首示众的革命先烈。
松井太君的高兴劲到了第三天就消退了。但另外一种新势力却萦绕在俺的心头,杀人放火的梁好汉刺激了我的大脑中枢,我终于发现了一种新奇的东西了~
火!它照亮光明、刺穿黑暗、带来温度、驱散寒冷。正是因为有了火,人类才能从蒙昧走向开化,智慧才能战胜愚昧,文明才能取代野蛮。火,一个多么伟大的词汇啊,无限自然之伟力!怪不得人类在提到它的时候,还要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加个“圣”字呢~
现在我能够体谅当初父母把我关在屋里的想法和难处了——孩子放假了,作为双职工的父母却没有休息,家里也没有祖辈照看,就让这些没有自我表现保护意识的小孩子跑到外面耍一天,肯定是不放心的,索性把他们关起来。
但是,百密必有一疏。家人可以找理由不让我出去,但总不能不让我吃中午饭吧?他们不得不谨慎小心地反复叮嘱外加亲自指导我如何把剩菜剩饭置于锅中,再放在煤气灶上,划火柴、打火、加热……哦噎,我很快就学会了。
当涂抹磷质的绿色火柴头与沙纸摩擦而绽放出一个跳动的火苗之时,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触。安徒生看到了圣诞晚餐和祖母,然后他把这种感觉以第三人称的方式,通过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表达出来;北京站前那位梁好汉看到的是或许是人命;而我看到的,是赶走恐惧的力量。
习惯划火柴之后,先前的那种对鬼怪的恐惧感就不值一提了,而且还刺激了我对火的欲望。为了让火能够长久的保留下去,我已经不甘心仅限于火柴那么一点燃料了。先是蜡烛,然后是纸张、作业本、皮筋儿,白酒、凡是我觉的可以点燃的,都要尝试一下……
美国科学家家爱德华·罗伦兹提出过著名的蝴蝶效应(The Butterfly Effect)。毫无疑问,某年的冬天,秋原的灵魂因为一些看上去琐碎无关的事而发生了一次化学范畴内的微妙突变。历史的车轮、人生的命运,就在这一刻,因某种突如其来的力量的作用下被改变了。而这种变革的力量,必将对二十一世纪人类文明的发展发挥出难以估量的巨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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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禁要问,
学生资质鲁钝,如有冒犯之处,望秋老师海涵……
small office/home office
宅男记其四:火影忍者之人生(中)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前天提到了小时候对鬼怪的恐惧,这些妖魔鬼怪就听到了风声一样,迅速跑到我的意识中乱搞。昨晚的梦就是一个鬼故事,但醒过来之后就下半场的情节一无所知。只记的前半场是我前任女朋友当了一个高中毕业班的班主任之后,请我去给他的学生做做思想工作。这件事是真实的,就发生零四年。而后半截,就该轮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们登场了,现在我对着显示器打字的时候,隐约还记得在梦里自己很勇敢、在鬼怪兴风作浪的高潮期、人人谈鬼变色的危机关头孤闯鬼楼,还和梦中的鬼开诚布公地交流过。事后还跟外交部发言人似的,人模狗样地向不明真相的群众解释恶鬼做案的动机和目的。
说实话,我发自内心是非常希望见一见真鬼的,体会一下“活见鬼的”刺激感,这种强烈的好奇感已经胜过自己本能的恐惧了。人就是有这么一种奇怪的逆反意识或者说心理感觉:有些时候,越是那些被反复告知是错误的、危险、恐惧的、应该远离和回避的事物,就越是要尝试一下。据说一些著名和不著名的科学家或者社会学家经过亲身实践和临床试验后都得到过一个相同的结论:无论在战乱还是和平时期,导致人类社会致死率最大的事件、不是战火、自然灾害、疾病,而是好奇心~
这个观点,有人反对么?
零四年秋后,大致已经快到国庆节的时候,我的前任女朋友打来一个电话,声称她现在正在带一个毕业班,尽管从八月提前开学起到现在,校方已经联合家长们做过一系列思想动员了,但直到现在仍旧感觉有些人的脑子还跟不上形势,“秋老师您能不能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他们做下思想工作啊?”
我听完之后是有些诧异的,疑惑的重点是她能主动找我,自己都不知道为啥和人家分手呢。此女是我第一任老婆读师范时的同学,据说爹是北京一什么规划设计局的小头脑,娘是个说不好普通话的重庆大妈。当年这地方还没有闹独立,尚且是天府之国领土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此女可以算是个川妞。能讲一口比较流利的川谱。我还记的此女身材偏瘦,长腿,圆脸,十指修长,相貌中等,眼睛不算大鼻梁子不算挺,但五官搭配恰到好处,极其玲珑,常年梳马尾辫,民族舞跳的非常出色。也因为如此,身体柔韧性非常好,我多次目击到此女将躯干和四肢扭曲成一些令人骇人听闻的造型之后还能轻而易举的压腿、展臂,旋转,弹跳,并同时和别人谈笑风生。要是换成我,恐怕造就全身关节脱臼外加粉碎性骨折了。
相比之下,我那会儿正充当艺术青年呢,穿的比崔健还非常邋蹋。夏天留一辛巴式的狮子头,丝毫不在乎别人是不是注意我还是少白头;下巴和嘴巴还蓄着胡子;上身穿一越南人民军的长袖制服,袖口挽到胳膊肘;下面套一条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卫队的棕裤子,左屁股兜儿下面还漆着两行墨字,我不懂波斯文,一时无解。几年后认识在西足联里任职的一波斯小哥儿,告诉我是翻译成中文,最近似的意思是“刀枪不入”,至于读音,大致是“杀一个不让死·阿哥辣阿爸呀·法赫德骂他妈”。
那年,我这身打扮要从儿童节一直穿到国庆节,而且就这两件,外加脚上一双片懒儿,里面屁嘛儿都没有了。我家人当时非常看不惯我这副样子,经常数落我干脆找个装大米的口袋铰仨窟窿套进去算了。我对这些庸俗的言语极其不屑一顾,艺术这东西,来的就是奔放,就是发泄,就是刺激,裤衩奶罩那些桎梏灵感束缚胸襟的东西是绝对要不得的。两年前我写一篇文章,抨击798失去了创造的生命力,已经蜕变成地产开发商和旅行社用来蒙人的噱头了。有小记者跟我抬杠,我要拿出证据。我很不耐烦地告诉他:现在798里边十个人里起码有九个已经穿内衣了,这就是证据!
那年,我就用这身打扮勾搭上一个长的很甜的川妞。但现在我却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分手了。事后我曾经找过无数推卸责任的理由,比如说此女很喜欢逛北海,她不止一次告诉我,下时候在重庆生活,读《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时候就反复联想北海的红墙、白塔和小船儿。我告诉她,那叫“琼岛春荫”,只是燕京八景之一。但此女疯狂的迷恋北海,这份对一处人文景观的执着与迷恋已经超过了对我的感情,这让我多少感觉有些不舒服。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她总是喜欢拉着我跑到琼岛那片假石山堆砌的山洞里调情。这一点让我确认他除了语文书以外很少阅读其他课外读物,特别是没有看过《四世同堂》。因为无论是老舍先生的小说里面还是那部改编电视剧里面,汉奸冠晓荷那个当了日本特务的二闺女招弟,就是在这里被人掐死的。此女每次躲到洞里,兴奋地把双臂从我两肩伸过去,十指合扣搂住我的脖子,我就立马儿想到电视剧里那段SM情节和招弟吐舌怔目的怔表情,顿时大汉淋漓,怎么也激动不起来了~。
但是如果要说内心感受,我想自己只有两三分爱她的意思,而且这分感情的动机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大腿、十指和柔软的身体。要知道那会儿我的口袋比我的裤裆还要通透,但她却那么忘我的扑到我的怀抱里。可问题是,我不穿裤衩的时候是个非常了不起的艺术家,无时无刻不在激发出浓烈的激情和欲望,并将他们毫不迟疑吝惜地赐于我的川妞;后来终于没有经受庸碌世界的排挤和奚落,犯傻把裤头卡在裆上,结果一下子就蜕化成一个世俗的老师和缺乏真爱的导演了。看来我需要把上一篇结束之时我作出的那个结论做个一小小的修改:
美国科学家家爱德华·罗伦兹提出过著名的蝴蝶效应( The Butterfly Effect)。毫无疑问,某年的冬天,秋原的灵魂因为一些看上去琐碎无关的事而发生了一次化学范畴内的微妙突变。历史的车轮、人生的命运,就在这一刻,因某种突如其来的力量的作用下被改变了。而这种变革的力量,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必将对二十一世纪人类文明的发展发挥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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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ID拿到GOOGLE一搜一大把。
单搜秋原吧,是个台湾的统战对象;单搜nukin吧,是搞传销化妆品的;只有把“秋原”和“nukin”放在一起搜,才能找到俺。
想当初起这个名可以任何内涵都没有啊,纯粹是我不知道起啥名好,抱着一英汉字典乱翻。先翻到前面一页,左上角打头字母是autumn;再翻中间一页,打头字母是field。
拼在一起,翻译过来就是秋田,不仅带着一股东洋味,还他妈是个狗名字。
好在老子是学文出身的,这点小问题难不住我。稍稍改一下,就叫秋原吧。不仅信达雅,还有意境哩~~
不过效果真不错,花由“田”至“原”的改动
总之,在接到这个电话之后,我还是欣然同意帮她这个忙。对感情这东西,我一向看的很淡,稍有担心的是自己面对那些正太和罗莉时不知道怎么揣度一个合适的出发点。我上中学那会儿,还是设计师和早期江核心的时代,而现在中国政治舞台上已经由胡温在联袂出演了。在中国人习惯性的思维方式中,任何正式会议的开场白都具有确定整场话题的气氛和深入程度的作用,起调高低应该如何把握是一个很有社会特色的问题。
我选择了在本文最开始那个“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这个话题作为起点。在我看来,代沟问题、夫妻吵架、婆媳纷争之类看似琐碎的家庭矛盾与最基本的社会关系、阶级冲突一样,在人类社会和家庭观念形成的那一刻就同时存在了。
在我出现在他们之前,川妞肯定先为我做过一次介绍了。一般来讲,女生都会在意传说中电影学院来的老师长的什么模样,“帅不帅,酷不酷”;男生都想知道他到达底干过什么,拍过什么大片。“帅、酷”这两样我都不沾,日常生活我就是个不太讲究仪容的糙人;至于成就,也不是光凭嘴皮子就能让对方相信的。更何况我是被请来做动员的。
于是我先对这些出生时间已经接近九零年代的八零后们做个一个非常省略扼要的介绍,简单到仅报出自己的大号和工作内容,同时很诚恳地说,你们王老师把我找来就是请我当说客罢了,这种事在你们升入高三这一个月以来已经遇到很多次了吧。那么好,你们可以不听,我只唠叨四十五分钟,诸位只要别下在面吵闹就可以了。
然后就进入正式话题,我跟他们说,自认为小时候就是一个不幸的孩子,因为自己的许多诉求在初次提出来以后就遭到父母的拒绝。比如我还处在学龄前阶段,想买一支玩具枪,我父母就说“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我上学之后,曾经想拥有一套手脚关节可以活动的塑料玩具兵人,他们依然用这句话对付我;又过了几年,变形金刚开始流行了,我很想攒一套完整的工程队,自己在玩具摊前徘徊了很久,回家后啥都没说。因为我意识到听到还是那句话,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上初中以后我一度迷上了模型,比如说福万两千比一的战舰和环球的72比1的飞机。我不太清楚你们现在有什么类似的打算,但当已经错过了金刚和玩具兵人后,我心里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发誓最起码也要装备一艘战列舰和一架活塞螺旋桨的飞机。如果在进入青春期之前,没有攒下任何能让自己宽心的物质财富,那这个童年时代实在是太无聊了。
问题是,军费从哪里来?
下面有几个男生主动接了下茬:“压岁钱”。之后是几声从鼻腔里鼓出来的轻微笑声。
我继续说下去。有一年的寒假,刚过完大年初四,我急急忙忙跑到朝内科晓高老头那里,花十块钱买了一盒P51;花二十多块钱买了一架HE111,好像还买了一套什么东西,没记错的话是B25。为什么我要说“急急忙忙”呢?这是因为我家人对我春节那几天收入也是施行一套非常不人性化的管制。他们会在正月初五前就把这些花花绿绿的票子要过去,还声称是“为你攒着”,因此我要赶在他们强行挪用军费之前造成一种既成事实。
没有质量问题的东西是不能退换的。我父母看到这些,尽管他们很生气,可也没辙。其实我在告诉他们之前都已然预先做了一些手脚:购买那架P51的全部开销和购买HE111的部分开销就来自一笔大人不知道的费用——那是来自我超过半年的点滴积攒,想想看吧诸位,每天都要克服两毛钱一根的冰壶或者一毛五一根冰棍的诱惑,努力坚持六个月。我还把居民放在楼道拐角旮旯的酒瓶子之类的杂物偷出去卖破烂。这样在面对父母追帐的时候,我可以宣称那架战斗机是五块钱,轰炸机是十几块钱,一方面在假设价格的高低与父母反对的态度成正比的前提下,试图用做花帐压低帐面数字的方式把危机造成的负面影响降低到最小程度;另一方面,如果他们气汹汹地核对压岁钱出入数字(这种事非常有可能发生),我的那笔私钱就会产生效果,能让我故意压低后的报价基本符合他们统计后的结果。
“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我想你们在成长的过程中,也从父母嘴里听到过完全相同或者意思近似的反驳语言吧。区别就是有的人听过的多,有人相比之下少一些而已。肯定也有不少人和我一样,用耍过小聪明的方式试图蒙骗爹妈,也许你们想出来的招数比我这个用小金库冲帐的方法更高明呢。
但有一点咱们必须坦承,这么活着很累。
这一次,下面没有人说话,但所有男生都发出理解会意的笑声。我注意到在我讲话最开始还在伏案运笔的几个女生也放下了手里的家伙,抬起头来。我知道自己追求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后面的话题更加活泼,我提到自己也泡论坛、玩游戏。他们听到这些之后迅速兴奋起来。于是我趁热打铁:看来诸位和我之间在兴趣范畴和对生活态度的认识上具有一个宽泛的交集啊,按新闻连播的风格来说就是“对许多重大的国际和地区问题持有一致或相近的看法”,那么我们就应该“重视并不断加强这种协调与合作,为建立公正和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共同努力!”
更加强烈的笑声夹杂着掌声,在我话音未落之时就迫不及待地响起来了~
之后我就一些他们关心和有兴趣的话题进行了一一解答。现在还记的有个正太问我在BBS用过什么ID,涵义是什么?我回答说我第一个ID是“恐兽”,是为了纪念我看过的最CEI(三声)的一部科幻片;用的最长的是"nukin"和“秋原”,它们都没有什么深刻的内容,纯粹是我抱着一本双语字典随便拼出来的东西;我不象你们王老师经常要用粉笔,但我联想的能力比她强,当学生在本子上写作业,是白纸黑字或者说白纸蓝字;当老师后就成是黑板白字了,所以我还有一个ID“白字先生”,这是我自认为最有涵义、也最能体现自己某种心情某种感觉的名字了。
有个罗莉问当了老师之后觉的这两种身份有什么不同么?我说这个话题可大了,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拿现在来说,第一我站在上面,下面你们搞的动作我看的很清楚,这就让我体会到当学生时考试搞一些小动作根本就不是自己干的很隐蔽,纯粹是监考老师懒得教真儿,睁一眼闭一之眼;第二嘛,我注意到刚才你在下面一直在转手里的圆珠笔。手心朝上,把笔托住,拇指食指和中指配合,轻轻一拨就能转一圈,有的人还能转两圈,还有人能一直转下去,螺旋桨似的。我上中学的时候班里的女生就喜欢这么玩,那会儿我们班花能一下转三圈,她就坐在我左前面,我留意过很久,但就是学不会,当了老师之后只能用又粗又短的粉笔,更不会转了。说着我还抽出一根粉笔当众试了一次,果然没有成功。我那笨拙的动作引发了他们第四次笑声。
那次上课本来说是45分钟,后来托到一个小时。国庆节过去后,川妞说请我吃饭,算是表达谢意。我说算了算了,区区小事,用不着这么上心。你只要心里知道我讲课讲的好,擅长做思想工作这个优点就成了。
她说好是好,就是你走了以后,挑战转笔纪录的风气在班上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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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记其六:火影忍者之人生(下)
前面写完“忧郁的猪头”的典故之后,又人给我发一短信来问,大致意思是问我身边邻居咋都是些听起来很耳熟的名字呢?你咋遇到过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我咋就遇不到呢?
我说这个现象很正常。首先,我以前就不止一次说过,喜欢用自己看过的影视剧里人物角色的名字给身边的人命名。例如胡汉三就是当时一姓胡的邻居,他们一家在那座楼里只住了不到两年就搬走了;松井太君得到这个名字是因为他长的酷似在革命老影片扮演鬼子军官的方化,她老婆是位远近闻名的女中豪杰、传奇性的人物,他儿子小松井还是我的发小儿,他家还养过一条叫李向阳的大狼狗,这一家四口都非常有个性。关于松井太君家里的事,多的可以再写成一篇文章,在本节这里就不多说了,我可以考虑在《宅男记》最后一篇说说松井家的故事。
但无论如何,我讲过的东西都是一些极其平凡的人和他们的事,不过是我能回忆起这些朴实的生活点滴,并有闲心把他们写出来罢了。凡是那些荒唐的、做作的、不符和自然规律的、违反天朝律法的、破坏社会稳定和民族团结的言论,都不会出现在我的文章里,因而我自认为还是称职的爱国者,国家有关部门应该尽早以5毛/字的价格买断我这个作品的版权,一旦某些国外敌对势力以5欧元或者5美元的价格抢先下手,导致其流失海外,那将会给中华民族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我朝相关部门的某些公仆们除了必将因他们一时的疏忽和有眼无珠背上民族罪人的千古恶名之外,还极有可能遭到被扒光后钉在天安门前华表顶端的待遇,象受难的救世主那样,胯上围个屁帘,于一个显著的位置供后人指指点点。因此,我引用曹孟德丞相讲过的一句话回答第二个问题:“汝诸军欲观秋公耶?吾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谋耳。”
当然,我的记忆也不算很好。象胡汉三家,我今天就没有什么印象了。还有一些问题,纯粹是我故意以“想不起来”作为借口。比如在那次动员会上我提到了自己花二十多块买了一套环球出品的HE111,这是因为我看过《巴顿将军》后受到的影响,这种飞机在电影里霸道地从低空掠过,如风圈残云一般吼叫、扫射,投蛋,让美国人在他的翅膀下狼狈地摸爬滚打。这些镜头就让我对这种飞机产生一种崇拜的心理。
同样,我对火也产生过类似的感觉。虽然在我上二、三年级时因热饭而学会了如何生火这一技巧,并马上依靠它的力量来驱散独自在家时候那种自发的恐惧感。在好奇心的支配下,我尝试过点燃一切可以找到但又不会导致大人生气的可燃物(这点很关键),痴迷于捕捉各种物质燃烧后发出的火光、味道、声音,悉心观察灰絮在空中飘摇的姿态。但促成我对火的态度由简单的依靠转向疯狂的崇拜和加以重演这一过程的缘由,却是一部文艺作品。
大概是在三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得到一个机会,去单位礼堂看内部电影。我去晚了,进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演到一半了。只见荧幕上正在上演大型团体操,在一处类似古代城池的外景地上,天色昏暗、烟火弥漫,无数扮演古代战士的群众演员们顶盔贯甲,正在以一座似乎倚山而起的宏伟城堡式建筑为中心,奋力地做螺旋形运动,他们的背上插着红黄两色的旗帜。镜头一切,一个白发老导演盘腿坐在位于建筑顶层的演出指挥中心的地板上,不断有失控的弓箭剁入在他身边咫尺之近的地板和墙壁。他大睁的双眼透出非常不满的色彩。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站起身凑到窗前,向下观瞧彩排的情况。正在这时,装扮成刺猬的副导演插着一身的箭冲进指挥中心,他顾不得满脸污垢、对老导演汇报了一些和彩排进展有关的情况,还趴在地上做个几个又抓又挠的示范动作,然后就欣然睡过去了。
这种对艺术极其怠慢的态度激怒了老导演。尽管连续多日的彩排让他的身心比那个不称职的副导更加疲惫,但他仍然决定甩开这些不争气的晚辈,亲自去指导那些从来没有艺术感悟、只为领取微薄酬劳而来的群众演员。他握起那把类似武士刀的指挥棒,冲了出去。
屋外,已经忙碌了一天的群演们因为还没有领到今天的工资而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他们中间可能有相当部分人甚至没有分到中午的盒饭,而那个扮演刺猬大仙的副导演声称去找制片人交涉后一去就不复返了。副导演离开之后,再没有人给他们一个合情合理的答复。一时间,群情激愤,人心汹汹,局势不断恶化,并随时都有失控的可能。终于,在一小撮别有用心的老戏油子的挑唆下,他们扣押了摄像、美工、灯光,可能还包括一些地位并不比他们高贵的无辜场工。在这些群演中恰好有一些来自798的二流失业行为艺术家,他们主动往自己身上涂满柏油、并象那些公然侮辱帝国税务工作者的北美刁民一样往自己身上粘上若干只箭,倒伏在城门、碉楼等处扮演尸体,以一种边缘化的表现形式对老导演已经接近干涸的艺术源泉进行最犀利的鞭挞,讽刺他的艺术生命已经死亡了。
接下来,可能是“导演和女演员们指挥中心里鬼混呢”这个传说在激动的人群中迅速传播,部分想象力丰富的群演甚至顾不得脱下戏服就向城堡冲去。愤怒的人群在城堡门口和怀着同样坏心情的老导演撞了个对脸。正当德高望重的老导演与无知但庞大的群众演员之间即将通过肢体接触碰撞出非艺术性火花的关键时候,荧幕“呼”的一下就将世界提前泯灭了。
在一片黑暗中,尖啸的口哨和爽朗的骂街此起彼伏,主题主要集中在催促放映员抓紧时间换拷贝和亲切问候他家女性成员两方面。
不知捱过多久,一束光柱重新投射出去,世界又回来了,但我注意到情节之间有一段不容忽视的跳跃。看来在刚刚过去的时间里,老导演、群众演员和女演员之间显然发生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而黑暗将这些内幕恰到好处地隐蔽掉。只有那些行为艺术家还非常执着地倒卧在各种地方,有个艺术家甚至用眼窝接住一只箭的危险方式,讽刺老导演是个没有眼光的人。
老导演赤着足,从指挥中心缓缓走出来,步伐坚定。
我听不懂那里面讲的是什么,却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刺激。
首先是那白发老头永远睁的大大的眼睛,按现在的话说,在电影所处那个次远的世界里,他不光是被什么东西狠狠“雷了”,而是持续“雷着”。那会儿我还是个不知道剪辑是何物的无知小儿,因而非常佩服一个人、尤其还是个老人,能在连续两个小时的过程中始终坚持脸谱一般错谔的表情,而且从不眨眼。
继而是那种色彩的对比。红、黄两股色彩分明的洪流汇集在一起,扭曲,旋转,如同把刚刚化冻的奶油挤进一杯不停搅动的热巧克力。在看似错杂的混乱中包裹、席卷,缠绕,径流分明。
最关键也是最震撼的,是无处不在的火光。当白发翁赤足而行时,人群自动为他闪开一跳道路,滚滚热风吹撩着他散乱的华发和胡须。在他身后,城堡正在熊熊燃烧,火舌和浓烟从各个窗口喷出。木结构的建筑在火焰中燃烧,爆烈,继而垮塌。这一幕太伟大了,我感觉体内有一种邪恶的物质在此刻被突然激活了,深藏的野蛮冲动顶上了眉心。
这部对我产生启蒙作用的电影有一个简短却足够震撼的名字——《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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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没有钱
~
躲在窝里面 耍耍电脑 最省钱
反正都是kill time
我做了一个梦,是置身荒野当中的梦。一望无际,不见人影,费劲力气地呼喊,仍无回音。我孤单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零零的。我心生恐惧。
——秀虎,《乱》
至少在三年纪之前,我还是一个比较听话的,认真完成作业的、让老师和家长基本放心的小子,还是第一批发展的少先队员呢。 但在之后就变了。北京话里有个词叫“蔫儿淘”或者说“蔫土匪”,用来形容一些看起来很老实可实际上破坏力相当大的家伙,这个词那来说我是非常合适的。这是因为,我从那时候开始,头脑里就完全由一种反向思维代替原来正常的思维模式了。在这之前的思维方式好比福特公司的流水线,是一辆T型汽车的诞生过程;那后来我的思维则是逆向工业还原,并把自己在这个反逆过程中得到的体会和创意也补充进去。用现在的江湖话来说就是,要玩就玩大的!
看过《乱》之后,我受到一种震撼,一个启发,一次教育,意识到自己已经掌握了某些力量。这种力量是高等文明和低贱物种之间的分隔线,而我在这之前仅仅对他加以微不足道的利用,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实在太藐小了。
这部电影把我发展成一个走火入魔的业余祆教教徒。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
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待第四个寒假来临的时候,我丝毫没有产生任何利用风窗出逃的邪念,心甘情愿地窝在家中,在宅男这个身份的掩护下,整日修行,或思索宇宙的奥秘,或自问生存的价值,或探究文明的起源与前进的走势,或反复研习氧化反应的技巧……一切恶灵邪魔在我单纯的精神追求面前退散。终于,我象诸教先知那般在经过漫长孤独的沉思之后,顿悟了。
我悟出了一个道理:任何事都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譬如制定律法的目的就是供人们违反的,梁好汉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依此类推,孕育生命就是等待死亡的,创造文明就是面临毁灭。梁好汉的不幸是因为他被逮着了。什么叫法啊,逮着了那就是法;要是逮不着,那就是发了嘛~
那个寒假,我重温了《火烧圆明园》、《尼罗河惨案》和美国版的《战争与和平》,英法联军和拿破仑在海淀和莫斯科干的那些好事加深了我的原教旨倾向,坚持认为只有正在燃烧的东西才能体现出力量和最单纯的美。在我看来,任何追求“完美”的东西都是不完美的;而艺术品必须达到“经过火神考验之后能留下有形的物质遗迹”这一点才才有资格当文物;只有残缺不全、饱经风霜的东西才能激起我发自内心的由衷挚爱、比如埃及神庙和希腊神殿那些经过人为破坏的立柱和横梁;尤其是圆明园里那几根石柱,在清晨和黄昏中呈现出一种油画般的绚丽,色彩和结构都层次分明的沧桑感,美的让人陶醉;
另一方面,诸如“完美无缺”、“白璧无瑕”、“天衣无缝”等等则被我视为最恶毒、最无耻、最臭不要脸的词汇。有一次课上老师讲《赵州桥》,声情并貌地讲赵州桥历经上千年,至今仍然完好无损。“完好无损”四个字她还重复了好几遍,气的我牙根痒痒,在心里把李春骂了无数遍,心说一千多年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没人去点把火呢?!恨不得立刻赶赴过去在桥身上打个眼儿,再塞进一管炸药。那时候那没有流行“豆腐渣”这个词,如果那些黑心的建筑承办商看了我这些话,恐怕各个都要泪流满面了吧~
当宅男时在屋里点起的那些小烟小火已经无法满足我对美和力量的追求了,我毫不犹豫的地烧到了外面。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我的背包里除了书本和铅笔盒以外,还常备一盒火柴、一截极短的腊烛和一圈手纸。最后一样是我在当宅男时候经过试验总结出来的,这种由有机纤维组成的东西集轻、软、干、薄四大特点于一身,是优良廉价的引火之物。
本来在我上学时,家人没有给我预备新书包,他们为我提供的是一个干净结实的电工包。孩子攀比虚荣的心理曾让我不止为这个问题闹过情绪。但在这一年,当他们已经在考虑为他换个书包的时候,却发现秋原这孩子不再提这个话题了,他们欣慰地认为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听话了,知道体量父了。
而实际情况是,经过一两次行动之后,我发现没有任何携具能象电工包这样高度符合一个由宅男进化来的火影忍者!!!首先是结实,轻便,利于携行;其次是上面不同层面和不同容量的兜兜套套正好可以藏下各种大杀器:里面的套兜藏火柴,火柴盒可以拆开展平后夹在语文书里,前边这个小兜放腊烛,后面的小兜放一瓶偷偷从家里灌来的56度二锅头;还有一板从校门口无照小贩手里买的砸炮,正好能藏在里面的夹层中间……
把那些价格高昂那些花花绿绿华而不实的儿童书包投到熊熊大火中吧!一个连电工包都没有用过的忍者,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火影忍者呢?!
确认了这一点后,我就不在热衷和本班男生一起玩幼稚的战争游戏了。每天下午放学,我要步行近半个小时赶到远离学校更远离家的一处工地,去点一把火,而且定时定点,俨然已经成瘾了。跑这么老远是因为我明白啥叫兔子不吃窝边草,一个忍者、一个准备去放火的忍者,如果没有悉心准备和周密考虑又怎么做到保全自己,全身而退呢?至于选择冬季,这是因为这个季节都是歇工期。就这么一段时期过后,部分留心观察的同学发现:秋原这孩子每天上学打东边来放学往西边走,他……他怎么回的家?难道这家伙每天都绕地球一圈么?真不是一般人啊!
到了目的地就划火柴么?错了,首先做的是利用现场的砖头、油毡等工具,尽自己所能搭建一个“建筑”,比如凋堡、炮楼,宫殿,或者其他什么想象到的人文建筑景观。上文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仅仅为了“点火”而点火的话,那是很没有意义的事,而我强调的是“经过火神考验之后能留下有形的物质遗迹”,这点很关键,是我点火的原始目的和唯一追求。我愿意花五十分钟时间仔细搭起一座建筑,然后用一把火让他在五分钟之内化为灰烬,在这五分钟时间内尽情体会毁灭的快感、纵欲的乐趣和诸如吉思汗那些征服者才能品尝到的豪情。因而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声明这不是纵火,而是以火为表现手法的艺术创作。
有一次,我赶到很远的一处工地上,打算继续我的艺术创作。而在这之前,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划着一根火柴了。我顶着夕阳的桔红色光芒疾行,赶到目的地,顾不上劳累,看好一个偏僻但平坦的地方就开始动工,生怕自己三天来思考设计的建筑细节被遗忘在头脑中。不远处的沙土堆和石子堆上,有一群外校的男孩正在那里玩打仗,他们对我这个陌生的同龄人投来诧异的眼光。
我极其投入地进行自己的艺术创作。我实在太投入了,看工体的老头驱散那些孩子的吆喝和吼骂都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直到感觉背后有什么毛融融湿呼呼的东西顶了我几下。
我回头一来,是一头吐舌龇牙的大狼狗。
面对这么一头恐兽和一个长着酒糙鼻子的老头,我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惧和懦弱。历史早就用无数例子证明:当一个人头脑被某种专致热情的理念支配的的时候,没有任何东西能吓倒他、阻止他。
在老头最初的喝斥责后,我耐心地对他讲解了我头脑中伟大蓝图:这个建筑应该有故宫的地基,巴罗克式的立柱,歌特式的壁梁、伊斯兰的穹顶和中国皇帝喜欢的斗拱飞檐,集东西方建筑文化特色之大成。
老头身上那极其微弱的艺术细胞就这么被我激活了。可能他还觉的一个背电工包的少年看上去本来就比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混小子们更神秘吧。
他破例允许我继续赶工,但强调搭完之后要给他看看,最后还得把砖头放回原出,还嘱咐我早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云云。
我有意对他省略了工程完工后要必定干的一件事。
其实,我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利用这些粗劣的材料搭建传说中汇集东西方文化的奇迹,那只是一种意愿而已。我能达到的就是用红砖搭第一层;竹棍做梁,油毡铺顶;如此再搭第二层、第三层;每层内部空间都塞进去沾上二锅头的手纸团;每一层承重墙和内部的受力柱并非搭建在下一层的承重墙和立柱之上,而是错开一定角度,让力量作用油毡上,而建筑外面有手纸象围幔一般从顶层垂下来。
最后一步是把剩余的二锅头从顶上浇洒下去。
当大火从底层点燃之后,手纸会迅速扩大火势;那些油毡都是极好的可燃物,软下来,吱吱冒油;结果就是从上到下受力结构连锁式的被破坏。而在我的眼中,这是史诗一般燃烧、倾斜、垮塌,《乱》中那宏伟的一幕被我成功地再现了!
这一刻,我泪流满面!
大致是在切尔诺贝利核泄露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年;也有可能是那场席卷大兴安岭的火灾发生后的第二年……总之在这连续一两年中,每到冬末春初风干物燥的季节,在北京东部朝阳区境内,总有一位神情肃穆的少年约在下午四点钟后如忍者般伏身疾行,瘦小的身影溶在繁华的车水马龙当中,毫不显眼。
正当守法良民们正在为国运和球运操心劳神的时候,就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帝都一些工地和偏僻地区内,频繁发生了一些规模不大的火灾,而且总是出现在劳累奔忙的人们到家不久之后就无缘无故地燃起,毫无征兆。
这个奇怪的现象在一个短暂的时期内接连出现,逐渐引发了世人越来越大的关注。他还在人群中造成暂没有惊动公共安全部门的惊慌,却促使一些小脚侦稽队员加强了对陌生人、尤其是外地人的警惕性。起先是有民间科学用试图用“沼气”、“自燃”等科学依据强行打消人民的顾虑;继而有神秘主义者表示这是气功大师对大兴安岭火灾联合发功,因距离过远导致部分火种通过一个凡人不知道的次元穿越到北京来了;一些有良知的青年政治评论家早已迫不及待地踏上三轮板车,对围观的不明真相群众发表了一个新颖独特的观点:“这些火灾绝对不是孤立的、偶然存在的,必定和时下纷乱莫测的国内国际局势之间具有某种密切的联系,既然号称世界最先进的导弹巡洋舰能不经过确认警告就公然袭击并击落一架民航客机,那我们岂能就此否认这些突然出现的鬼火不是某些霸权主义者和强权政治家裤裆里一根黑又亮的阴毛呢?”
十多年后,当一种叫做SARS的呼吸系统传染病肆虐神州之时,有良知的青年政治评论家的徒子徒孙们又摆出同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他们声称传染源本是某大国正在研制的病毒,是一次别有用心的泄露事故。“这些病毒源绝对不是孤立的、偶然存在的,必定和时下纷乱莫测的国内国际局势之间具有某种密切的联系,既然号称世界最民主的国家不经过联合国授权就公然进攻并推翻一个主权国家,那我们岂能就此否认这些突然出现的瘟疫不是某些霸权主义者和强权政治家裤裆里一根黑又亮的阴毛呢?”
对于这些无图有真相的言论,不同类型的宅男也会产生炯异的反应:
愤青为他鼓掌;五毛党冲他欢呼;右粪们投掷臭鸡蛋;左粪们开始疑神疑鬼;讼棍叫嚷投诉区见;小白高呼是中国人都要顶;HYT举出天花照片;真相党寄来入党通知书;黄俄哭喊“干爹救我”;巴黎公社表示这是关于国产军事动画的空前大好消息;女王列举数字对疾病走势作出预测;脑残儿贴出马伯庸照片颂念祥瑞御免;李大师先提醒这根阴毛上还趴着一只叫日本的阴虱,然后换李桑的马甲祈祷挽救皇国命运之神风将瘟疫吹隔在扶桑列岛之外吧;环保教主以果子狸的名义发来贺电;而正在创作《少妇白洁》的阉党们纷纷表示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哥幽硬了二当家撸了陈八尺射了枯骨宣称只要正确使用如怒海狂鲨般疾驰而来威力巨大之九三式酸素鱼雷则一切米鬼英畜之阴毛即已被盖上死亡封印纵然使尽浑身解术亦难逃化为齑粉之凄惨命运必将化为一盏盏超度米鬼英畜前往天照大神御前接受洗礼忏悔之冥界长明灯……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少年忍者身上有一处与同龄人相比极其少见的地方:他背的是一只电工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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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加一段突然想起来往事。
我这种喜欢玩火的毛病持续了足有三年,期间从家里烧到外面,制造了多起迷你型火灾,可惜那个年头我没有DV机,未能将壮观的场景保留下来。这就是一种艺术、行为艺术。为什么要在艺术两字前面加上“行为”,就是因为创作是由一个持续主观行动的表现过程,这个过程结束的时候也是创作完成的时候,而普遍的艺术创作都是强调要有有型的物质(雕塑、书画等等)和保留形式(音乐)作为创作结果的验证。
当一个叫赖宁的名字在中国境内流传开的时候,我这种越陷越深的习性就嘎然而止了。
写到这的时候我才记起来,刚刚过去的零八年,恰好是他死后的第二十个年头。想到这些,心里免不了又要振动了一下:二十年啊,听起来多漫长的岁月,说话就这么过去了!或许是时间太久远,已经让包括我在内的人淡忘;也可能是过去这一年发生的大事太多,多的让世人无暇顾及一个已经过气的时代人物。总之在这一年中,我注意无论是网络还是现实中,都没有举行过什么广泛且有影响力的活动来纪念他。
二十年,中国社会的普世哲学和国人的价值观早已发生巨大的变化。在“见义勇为”风气已经被“自我保护”意识代替的今天,我们的教育已经不积极提倡类似他的这种行为了。就如今的我来讲,无论于私于公,都是赞同这种改变的,这种“明之不能为而为之”的少年英雄,其想法和行动的确不应该再宣传和鼓吹了。
也是在这一年,赖的家乡四川发生了一场比山火严重的多的灾难,随后又出现了一个很奇特的人物——范跑跑。当举国上声讨范的懦弱时,我没有看到是否有人把他作为反例和赖宁相比较——毕竟赖宁身死的石棉和范跑跑当时就职的都江堰,距离并不算很远。
想当年,我们的官方把赖宁宣传成一个光辉的典型,长在红旗下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少年。
1988年,这个少年勇敢地呼喊一声“偏向火山行”,跳下撤离火场的车;
5年之后的新疆,人们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让领导先走”;
这个世界实在太奇怪了……
就是这个少年,多俊俏的一个正太啊。这要是放在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御姐急盼着把你推倒呢~
我不赞同你生前最后的行为,但你的某些追求却是当时的我所不及的,比如说你对地理和地质的兴趣。上中学时,作为一个喜欢文科的偏科生,地理是我唯一一门能排进全班前3的课程,并知道现在都引起我对气候和地理学浓厚的兴趣。现在想起来,那最初的启发就是描述你个人事迹的那本《好少年赖宁》
待到今天的3月,就是你35岁的冥寿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仍旧要说,你的那些行为不可取,我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在今天和以后再度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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