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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言,官话,和其他(八)
官话是什么?
官话是当官人说的话。这话对吗?对!也不对。
官话是首都人说的话。这话对吗?不对!也对。
官话是皇帝说的话。这话对吗?对也不对。
那么,究竟什么是官话呢?
在说什么是官话前,先让我们看看什么不是官话。
各个南方方言肯定不是官话。毋庸置疑。
各个北方方言肯定和官话相关。否则,他们不会被叫做官话方言,诸如,上江官话(西南官话),下江官话(江淮官话),兰银官话,中原官话,齐鲁官话,等等等等的。
为什么说官话是当官人说的话呢?废话,要不然为什么叫做官话,而不叫军话。事实上,确实有叫军话的,例如平话,据说就是当年的狄青的部队留下来的军人们说的话。而福建武平,浙江苍南金乡,海南儋州与崖城,广东平海,青塘,坎石潭,龙吟塘,广西钦州等地,都有所谓的军话。这些军话,据传说与考证,都是六百多年前明朝军队通用语在各地卫所演变而来。
所以,说官话是当官人说的话,自然是对的。
但是又为什么说不对呢。原因在于,当官的人说的话,其实还是南腔北调。别的不说,我们光是看离我们最近的大官们。毛润之,周恩来,朱玉阶,蒋中正,等等等等,哪一个不是湖南腔,江淮调,四川音,吴越韵。可以想象,在他们这些之前的曾国藩,李鸿章,袁世凯,孙中山们,乃至再往前面一点的张之洞,林则徐,龚自珍们,大概也差不多。
难道说,这样的南腔北调的大混杂,就是官话了吗。当然不是。
至于说。官话是首都人说的话。那就更是不对了。除非,当官的人都是首都人。或者说,首都人都当官。
但是说首都人说的话与官话很接近,那还是靠点谱的。毕竟,那里的官员来来往往最多,那里的官员风花雪月最平常,那里的官员升迁贬谪最普遍。
至于皇帝说的话嘛。道理同前。对也不对。他的话,不过就是那些南腔北调中的一个,而且是带个人口音的。
那么,究竟什么才是官话呢?
什么事情是从唐朝开始,当(文)官的人必须要做的?除去乱世战争,几乎所有的,想当官的人,都要去读书,考试,挣功名。而考试,在唐代,就是写诗,做文章,在宋代,就是做文章,写诗填词,在元代,哦,元代不算。在明代,就是写八股文章,作格律诗词。至于清代嘛,一样,一直到康有为他们闹废科举。
换句话说,几乎绝大多数的官员们,都是读书写诗做文章出来的。
孔子说过,言之无文,行之不远。什么叫文?那么,什么叫做言之有文呢?说白了,就是你说的话,别人听得懂。听得懂,自然就可以帮你复述,自然就可以行得远了。呵呵呵呵。前提是,你的文章,你的诗词,别人能够认可,能够重复。这里边,最重要的是,押韵与平仄。
当然了,这个文,也可以做文采讲。就是说,没有文采的文章,是流传不远的。但是,什么是文采呢?还是押韵,琅琅上口为先吧。
而这个押韵与琅琅上口,就是一个宝典加三大法宝。宝典就是韵书,也就是切韵广韵平水韵等等,而三大法宝,就是诗格律,词牌,和古文范文。
也就是说,记不得韵书吗?没有关系。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什么叫吟诗啊,就是说,按照平仄,按照韵脚来读诗,就叫做吟诗。
每一个读书的人,都要经过各个不同的阶段,蒙学期间是三字经,百家姓,然后是唐诗宋词,再然后是古文,唐宋八大家,再然后是时文,就是最近若干年的进士状元们的文章。
为什么唐朝开始能够科举了?
答案就在两个东西上。雕版印刷,和新的纸张技术。
俺是网络小白。唐朝好男人里边说的,是伟大的王子修同志改进了纸张生产技术。换句话说,唐之前的纸张是不好的,是没办法拿来印刷的(不一定对)。
而雕版印刷毋庸置疑是书籍流传最好的推进剂。想象上品寒士里边的陈操之,那是真的用毛笔抄书哦。哪像唐宋年间,刻出一套雕版,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印书了。而我们现在所用的所见的标准的印刷体是什么?是宋体。也就是宋朝开始的雕版印刷所用的字体。
于是大家就可以买书,卖书,写书,读书了。
问题来了,这些学子,学员,考生,进士们,可都是操南腔北调的。
好在,不管是切韵,还是广韵,还是其他的官方认可的韵书,都是同音字的大典。也就是说,南腔北调没有关系,只要你读的音不破坏平仄,不破坏韵律,就能够很轻易地转换到另外一个发音系统里边去。
而这,正是本系列一以贯之的观点。不管是雅言也好,官话也好,都不是标准的发音规则,而只是标准的押韵规范。
于是,四川的学子在读书的时候,尽可以用四川话。但是遇到押韵压不住的时候,记住哦,肯定不是写诗人的问题。那些唐诗宋词已经流传千古了。肯定是你自己的方言与切韵广韵不匹配的问题。怎么办,改!于是,改过来的读音就是所谓文读音,也就是文白异读了。
这样,从唐初到清末,一千多年间,几乎所有的读书人,也就是后备的官员们,都做过同样的事情。而那些正在做官的(官学),已经做完官的(族学),想做官还没有做成官又要套口饭吃的(私塾),就言传身教,什么是官话标准。换句话说,在四川的官话标准和南京的官话标准是不一样的,在福州的官话标准和在兰州的官话标准是不一样的。而一样的,是韵书,是唐诗宋词古文时文,不一样的,就是各地你腔我调的读音。
于是,我们可以理解了,为什么,南方的方言体系里边,所谓的古音保留得完整的真相了。其原因很简单,就是,口语音和韵书音,或者说文读音差别太大,以至于不得不,有意识地,批量地,或者记忆,或者修改,或者照搬,或者设计口语音,以切合唐诗宋词古文时文的阅读。由此,完整的,分离的,与口语音不一样的,文读系统自然保留了古音。
换句话说,当我们讲,某种南方方言保留有更多的古音的时候,同时,它也拥有更多的与其他汉语(方言)不一样,当然,也与他们所保留的古音不一样的,现代口语音。
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南方的朋友们,但是,在向偶扔砖头之前,看看下面的一段话,能说这是古音吗?
有人说,这是出师表的粤语白话文版(口语版)。你能说这是什么年代的古音吗?
同样的例子也在闽南语,客家话,乃至于吴语,赣语,湘语里边。这些南方方言的白话文,是很难看懂的。
这是什么?相信大多数人一看到,感觉就和看到下面的文字差不了多少:
而最下面的,是日语。
但是,不管是福建的林则徐,还是广东的康有为,还是安徽的李鸿章,他们流传下来的诗词,文章,是全中国的读书人都看得懂的,都读得出来的,也都能体会其中的韵味的。这就是官话。
如此,北方的方言之所以在近代被称作官话方言,其原因就在于他们的平常说的口语,与切韵广韵体系相比南方的口语音,更为接近。
但是,但是,也仅仅是更为接近而已。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官话了。相反,正是因为更为接近,使得北方的读书人,更要细微地去修改自己的读书音,以便不被全天下的读书人笑话。
北京人尤其如此。
北京,作为明清两代,近六百年中央王朝的首都,大家听说过几个北京人的诗词流传下来的?大家听说过几个北京人的文言文章流传下来的?
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啊!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呵呵呵呵,北京人不要骂,因为皇城根下,自以为自己优越。但是在全天下的读书人那里,切韵,广韵,平水韵才是正统。你的北京口音再正宗,不与平水韵符合,就是不文,也就行之不远。
有两个后来的北京人应该被记住,事实上他们也被记住了。一个叫纳兰性德,一个叫乾隆。
纳兰性德是满洲人。也正是被很多人认为的,满人口音破坏了古汉语口音传承的满人中的一个。但是,谁能说纳兰的词不是一顶一的绝妙好词?
绝妙好词的前提,就是平仄和韵脚。也就是切韵广韵体系。
而乾隆,之所以记住他,好像是他,号称写出了十万首诗词(实际上是四万三千多首)。什么概念?这些诗词都必须按照切韵广韵来的,否则,就不被认可为诗词,哪怕你是皇帝。然而,最多只有人说这些诗词没有意境,没有味道,但是,却不会被人说,这些诗词不合格律。
鹿走荒郊壮士追,蛙声紫色总男儿。
拔山扛鼎兴何暴,齿剑辞骓志不移。
天下不闻歌楚些,帐中唯见叹虞兮。
故乡三户终何在?千载乌江不洗悲。
其中,追,儿(ni),移,兮,悲,在切韵广韵中,都是很押韵的。呵呵呵呵。
当然了,有人说,难道当官的,不应该向皇帝靠拢,向皇帝学习口音么?
说这种话的人大概看多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言情剧,以为满清皇帝与汉人大臣的关系就是那么简单。真的是那么简单了,还犯得着去号称写上十万首诗词吗?
又有人说了,凭什么非得用官方韵书啊?俺不用不行吗?俺就用俺的北京话,反正皇帝老儿看得懂。
问题是,对的,皇帝老儿看得懂。但是,你的东西能到皇帝老儿那里去吗?不要忘了,对切韵广韵系统来说,不光是个对以往的唐诗宋词的现实规范,更是江浙闽粤赣湘等地的读书人出人头地的希望。哪里文风最盛?不是东北,不是关中,在唐宋,是(崤)山以东的河洛汴洛,在明清,是江浙闽赣。就算是现在,偶高考前作的模拟试题,还是老师们从湖南福建搞过来的。
那么,北方的读书人不好好用功背平水韵,仔细体会文读和白话的细微差别,能够写花团锦簇的诗词文章,被官员文人群体选中,中进士,得状元么?
除非,大家不中进士,不考状元。
是的,自唐朝开始科举以来,有过两次,被动的,或者主动地,大多数的读书人不去中进士,不去考状元。于是,出来了两个东西,一个是六百多年前的中原音韵,一个,就是现代的汉语拼音,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国语/普通话拼音方案。
多谢多谢,长了不少知识。
:-)
雅言,官话,和其他(九)
从这一篇开始,每篇开头偶都要强调,偶不反对国语/普通话拼音。任何人要给俺扣上反对,破坏推广国语/普通话的帽子,俺一定要抗议。
在国语/普通话的推广问题上,俺反对的,只不过是那些为推广而想象,编造,忽悠出来的各种各样的理由罢了。
在此,首先向西历公元1840年以来,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在此,再次向西历公元1840年以来,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前,中, 后,苦苦思索,毅然决策的各界领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每个人都会多多少少地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只不过,有的选择是你愿意,心向往之的,有的选择是你没办法,为了口饭吃不得不作的,而有的,是你懵懵懂懂,茫茫然然,人云亦云中,做出的选择,更有的,是你自认为正确无比,心中充满了崇高的理想,却站立在芝麻面前,忘记了身体后面的西瓜。哦,那不是西瓜,那只不过是一片绿蒙蒙的背影,而面前的可不是芝麻,而是一粒金瓜子。
但是无论如何,作为后人,我们都没有权利去指责我们的前辈,祖先。因为,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留给我们的。同样,我们现在也在作着各种各样的选择,同样也会在几十年后,乃至几百年后,更或至千年以后,接受我们的后辈的挑剔。
每个人做选择,都是有其原因的。重要的不是别人的选择是好是坏。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在哪里,要往哪里去,要如何往那里去。
。。。
啰里啰唆了半天。回归正传。
在隋唐之前,生活在现在的中国这块土地上的,现在的我们的祖先们,要想成为文化人,是很不容易的。
因为你首先要有书读,然后要有人叫你读书,再然后还要你没有生计之忧地去读。一句话,不是那么容易的。
再者,一个人为什么要读书呢?
但是自隋唐以降,事情就不一样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经历两宋(包括北方的金)近三百多年的重文科举之路,在雕版印刷和笔墨纸砚的支持下,在切韵广韵平水韵的指引下,在唐宋八大家的荫蔽下,更是在官方民间的各个书院的系统传承下,大家都知道了,读书吧。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黍,书中自有颜如玉。。。
几百年下来,文人,写诗作词的文人,摇头晃脑的读书人,之乎者也的官家人,就这样形成了自己的一个圈子,自己的一套话语体系,自己的一套伦理道德,而与之相应的,就是程朱理学的兴起,而儒,也正式有了他的理论体系。
闲话一句,没有程朱理学,儒,则只不过是术而已,儒术。孔子未知生,焉知死,仅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使得孔孟时期的儒家,只是一系列闪光的观点集成。而到了程朱时代,格物致知,才使得儒,成了道,成了家,所谓,儒道,儒家。而佛家在南北朝以来的引入,其思辨,注重逻辑的哲学态度,极大地推动了儒家,道家的理论发展。
回到读书上来。
然而,这一切美好的世界,随着蒙古人的征服,灰飞烟灭。
与契丹人,女真人不同。蒙古人在征服南宋之前,已经往西打下了大片的地方,接触到了大量的其它的文明。于是,对蒙古人而言,虽然在中国的土地上建立了大哉乾元的元朝,但是,元朝皇帝,只不过是中国这块土地上的皇帝而已。换句话说,只不过是蒙古大汗的一个兼职。他的本职是蒙古大汗,名义上统领整个蒙古帝国,当然,下面是由其它汗国代理统治的。
于是,一开始的元朝压根就不把什么科举,什么读书当一回事。直到后来,感觉到好像还能够笼络一些汉地的人,又开了若干次科举。但是,总的来说,蒙古人是马背,弯刀,快箭,建立的帝国,而帝国的短命又使得他还来不及建立真正完整,有效的行政体系。
所以,在元朝,北方的中原人被称为汉人(包括契丹,女真的后代),而南方的南宋人则被称为南人。 而最为痛苦惶惑的,莫过于读书人。
九儒十丐的社会地位,深刻地说明了读书人在其他文明人(蒙古人可不是野蛮人哦)眼里的作用,那就是,连娼妓都不如。
但是,读书人还是要活的。
怎么活?于是,元杂剧兴起。大家去写剧本吧,大家去演诸宫调吧。
以前读书的时候,说起中国的文化,总离不了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一说。而其中的元曲,就是这么来的。也算是韵文系统的滥觞吧。
但是,与唐诗宋词不一样的是,元曲(杂剧),更多的不是文化人自己与之间的欣赏,唱和,而是不得已的讨饭工具。
讨饭,向谁讨饭?向马背上的蒙古人吗?向西域来的色目人吗?算了吧,还是向自己身边的有土地有饭吃的人讨口饭,好像还容易些。
于是,真正以元杂剧发端的,中国戏曲传统,从一开始就是面向下里巴人的。
换句话说,什么官话,什么切韵广韵,见鬼去吧。能够让俺乡里的小伙子大姑娘掏铜板的,就是好东西。于是,几乎所有的中国戏曲,都是与方言密切相关的地方戏。京剧,现在被很多人吹捧的所谓国粹,也是一样。不要误会哦,京剧,并不是北京的地方戏。京剧里的西皮二黄可是典型的徽班汉调,也就是当年的四大徽班进京带来的地方戏唱腔,经过上百年的继承,演变而来。与北京话可不一样了。在京剧里边,北京口音,不过是没有文化的地痞流氓三姑六婆们说的俏皮话,俚语俗话,所谓京白。而与之相对的正统的京剧用语,是所谓的韵白,也就是徽班汉调继承下来的当地的下放到民间口语里的官话成分。
而其他的戏曲,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地方方言,也就是与在地的口语,白话文密切相关的韵文。
没办法,读书人有文化,没饭吃,只能写点杂剧赚点稿费。
既然要与地方口语相合,又要向本乡本土的父老们要饭,自然,就要采用他们听得懂,能理解的口音。中原音韵,就是这么出来的。
其实我一直认为,现在的音韵学界对中原音韵的推崇,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显示国语/普通话采用北京口音为规范标准的正统性而人为认定的。事实上,中原音韵的采用应该就没有超出过华北或者最南到山东河南一带的范围(不严密的说法)。
而这样出来的中原音韵,到了元朝过后的明朝,立即被立志恢复中华文化的明太祖抛到一边,而全天下读书人,(大多数)要么压根就没读过这本中原音韵,(其实也就是北方华北一带的)要么也几乎集体地遗忘掉这本中原音韵。原因很简单,洪武正韵出来了,科举制度恢复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又回来了,中原音韵,便回到他应该有的位置上,作为华北一带的地方戏,京韵大鼓一类曲艺的用韵指导,而和明清近六百年的中国正统文化传统没有关系了。而直到六百多年后的民国共和国,才有被推广国语/普通话的人们从民间,从故纸堆里边挖了出来,以显示国语/普通话(注)拼音方案的合理性,正统性,先进性,优美性,灯塔性。。。。。。
。。。
如果说宋明之间切韵广韵的被摒弃,是因为个人生存而不得已的集体被动选择的话,那么,清末以降的官话用韵的再度被摒弃,则是因为民族生存而做出的集体主动地选择。
至于1840年以来的中国,被列强以舰炮相恫吓,勒索,使得天朝上国的优越感一夕间荡然无存。从华夏西夷,到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再到东洋留学,再到。。。
短短五六十年,中国的精英们,无一不受到巨大的冲击,感受到深刻地震撼。而这个冲击与震撼,还一直持续到今天。
很多的人想不通,为什么,难道真的是我们不行了么?
很多的原因被提了出来,仿佛,只要我们那么做了,就会在一个晚上之后,超过那些西洋的也好,东洋的也好,的鬼子们。
凡是与列强不一样的,都被惶惶然的中国精英们认为是不好的。
观诸列强,都用的是拼音文字。。。哦,文字的发展最终方向是拼音化。。。一个结论出来了。
观诸列强,都用他们的文字记录口语。。。哦,文言文与生活脱节,要白话文,要新文化。。。又一个结论出来了。
观诸列强,都用他们的首都的口音规范口语发音,法国是巴黎音,英国是伦敦腔,日本是东京口音。。。哦,中文,也要规范口音,也应该以规范的,优美的首善之都的北京口音。。。
国语/普通话的结论就这么样的出来了。
当了,在新文化,在白话文,在拼音化的旗帜下同时开展的,还有,四川话拉丁方案,吴语拼音方案,粤语拼音方案,山西话拼音方案,厦门话拼音方案。。。
而这其中的推手,首先就是广大的,自认为掌握了现代先进文化发展方向的,为了赶上现代文化发展的最后一班车的,近代青年中年老年知识分子们。
林林总总的拼音方案里边,唯独没有官话拼音方案。因为,大家都知道官话,但是大家都不明确哪些发音是官话,而哪些不是。因为,官话,如前所说,就不是生活化的语言,更不是白话文拼音化所能描述的体系。
等到了人民共和国时代,五六年五八年国语/普通话拼音方案,被正式在大陆以拉丁字母形式,被强力政权力量推广的时候,而同时在台湾以注音字母形式,被渡海而去的民国政府强力推广的时候,大多数,或者说,几乎所有的新时代的文化人,都怀着一个美好的梦想,那就是,汉字的拼音化,是我们这个古老语言文字的唯一归宿。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70年代末,80年代初,语文课本里边堂而皇之地写着,汉字的拼音化道路,是所有语言文字的必然归宿。
这里边,没有官话,没有切韵广韵平水韵,没有唐诗宋词入声平仄。有的,只是,汉语(普通话/国语)拼音方案,是汉字拼音化道路的第一步。。。为此,文字改革委员会,1954年成立,一九五五年要发动全国讨论《汉字简化方案》,要继续整理汉字,编订汉字标准字表,还要拟出拼音文字的初步方案,。。。1985年12月16日,文字改革委员会,改名为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文字改革,尤其是拼音化的改革,不提了。
1988年12月10日,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三定”方案获得审议并批准,明确了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主要职能是:拟定语言文字工作的方针、政策,制定语言文字标准,发布语言文字管理办法,促进语言文字的规范化标准 化。从改革,变成制定标准了。
1998年机构改革,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并入教育部,对外保留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的牌子,成为教育机构的一部分了。
在台湾的国语发展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注音字母体系与普通话拼音方案体系的区别,在听觉效果和发音效果上是很小的。最大的区别只是在于视觉效果截然不同而已。我忘了,新华字典后面有专门的普通话拼音与国语注音字母的对照表。只是现在学校里边不教了而已。
在那个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民国初年,国语的标准出台,一开始还假惺惺地每个字每个字每个省代表投票,也因此保留了入声系统。但是这样的国语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谁真正关心,也因为它距离当地,也就是北京的口语音太远(虽然距离其他方言口音要近那么一些),于是很快就被后来的,单纯以北京口音为准的新国语所取代。而在整个软弱,在全国各地近乎瘫痪的民国中央政府主导下,这样的新国语,其实也就在南京上海附近试行了一阵子。而真正的大规模普及新国语,还是到了台湾,因为国民党的强力,加上各地新移民的蜂拥而入,才真正使得新国语在台湾推广,流传开来。
至于普通话,其实也就是新国语。但是在新文化的指导下,在建国初期的民主讨论中,在林林总总的汉语拼音话方案的指引下,虽然事实上采用了北京口音为标准,但是考虑到北京口音的方言性质,于是又采用了下面的基础:以北方方言为基础。于是普通话相对而言,与新国语,也就是台湾的国语虽然语音系统是一样的,但是听觉上,台湾的国语还是南方味道浓一些,而标准的普通话,华北的味道重一些。
标准的普通话是不应该有北京腔的。但是在现实中,因为毕竟北京口音是普通话的语音标准,因此不可避免,北京方言或多或少的成为普通话的代替品。虽然在官方标准里边不这样。同样的,台湾的国语经过了六十多年的发展,也多多少少地受闽南语的影响。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大家看台湾的电视剧,我就怎么也不习惯里边动不动就声嘶力竭地高声呛语。与北京,台湾相似的是广东广州的普通话。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看香港的电视剧。在大陆放的都经过广州配音普通话的。但是那里边的普通话一听,就知道是广东那边的。很好听,硬硬的,我喜欢。至于成都人说普通话,不说了,就是一椒盐普通话。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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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言,官话,和其他(十)不是结论的结论
大家要好好学国语/普通话哦。
不管这个国语/普通话是如何来的,反正现在它就是在中国大陆,台湾,香港,澳门,以及其他华人华侨聚居的地方通行的标准语言。
或者我们可以认为,这是自上古,中古之后的,又一种汉语,不妨称之为现代汉语。
但是,对我们中国人来说,现代汉语,并不只是国语/普通话。正如同,上古汉语包含了西氏羌东夷越北胡狄的各种成分;而中古汉语也从来就不是单一的语音,而是胡越交融,中原两分;一样的,现代汉语,也同时包含了各种各样的方言,他们,也都是现代汉语的一部分。不能说,国语/普通话就是现代汉语,而唐山话天津话广州话厦门话就不是现代汉语。
正如我前面所说,国语/普通话,不过是北京方言的完美拉丁版本而已。相对的,北京方言也有它的土话版本。而整个的北京方言,不过是齐鲁方言,冀辽方言,胶辽方言,以及南京方言(由明朝带来的)的混合地方通用标准版。
类似的地方通用语也在其他地方出现。比如,上海话,就可以理解为吴语的通用语。虽然上海话和无锡话,苏州话,杭州话(哦,杭州话不能算标准的吴语),宁波话还是不同,但是,上海话在这些地方都是通行无阻的,而这些地方上的话在上海也几乎是通行无阻。
这就是现代汉语。
推行国语/普通话是国家政策。事实上,这样的国家政策在建国前,就已经由电影届广播界身体力行。在偶看来,这才是国语/普通话推行的真正原因。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进入了声音媒体的阶段。
在广播/电影/电视之前,为了保证国家的统一,为了维护文明的薪火传递,我们的祖先,采用了同音字分别,也就是建立文字韵文传统的方法,并且刻意区分口语与文字,建立起国家上层统一的交流媒介。
这就是官话的真实含义。
官话,不是标准的语音规定。
但是,官话,是标准的文章用字规范(古时范文,流传千古的诗词歌赋),标准的语音区分准则(官方韵书)。
而这样的官话,带来的影响就是,现代汉语的各个方言里边,如果从写作用字,以及韵文作文来看,都有一定的官话成分。包括北京方言。
问题出在各个方言的非官话成分里边。
不是结论的结论:
从开始写这些话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就算虎头蛇尾一把吧。从雅言,到官话,再到今天的国语/普通话,这其间的传承,其实并不像很多人理解的那样。
我们对雅言,官话的理解,往往是出自自己的想象。包括我的看法,也是这样。毕竟,没有任何的语音材料流传下来。
而目前的学术圈子,又多多少少是以为推广国语/普通话为目的而作学问。这是政治正确。因此,带来很多的不令人信服的所谓学术成果。比如,所谓的西南官话入声都派入阳平,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一流 遗留
落成 罗成
青色 青蛇
出去 除去
起立 起离
。。。
还可以举出一堆堆的例子。前面的一,落,色,出,立,和后面的遗,罗,蛇,除,离在成都话里边按照标准说法,都是阳平。但是,事实上的成都话,或者说四川话里的很多子方言里边,都是能够轻易分开的。
这样的例子竟然被学术圈子认定为西南官话入声都派入阳平,我算是服了。
另外一个相反的例子,就是所谓的晋语。老大一部分山西人说的话。虽然还是有争议,但是目前几乎公认了,晋语,是保留了入声的。于是,晋语,被从北方方言里边划了出来,成为方言地图上单独的一块。
其实晋语里边的入声是否就比南京话里边的更多呢?但是南京话,成都话,都是算在北方方言里边,不算作单独的方言的。那么,为什么晋语又可以呢?与其说是山西话本身怎么样怎么样,不如说,是山西那里有那么一群人,在努力地维护自己方言的传统,在一切可能的学术场合宣扬自己与所谓的北方话入派三声的区别。他们成功了。
这是所有想保护方言的人,应该学习的榜样。(我还忘了,好像当年高本汉,一个瑞典人,大约算得上今天的汉语音韵学的开山之祖了吧,一开始做的研究就是包含太原,山西方言的。)
北方话,真的是入派三声吗?真的是尖团合流吗?真的是浊音消失了吗?这些真的都是汉语口音发展的必然规律吗?
当我们把坐标原点放在北京口音上的时候,当我们以汉语言的拼音化为最终目标的时候,这些结论都是正常的,应该出来的。就好像菲律宾人回答问题一样,有提示,又有暗示,得出你想要的结论不要太容易哦,完美的结论。
但是是否可以换个坐标原点呢?是否先不考虑哪个方向是好的,哪个方向是必然被淘汰的,这些结论都还存在吗?
其实,只要稍微狗狗一下,就知道,有入派三声,有入派两声,有入派一声,还有韵尾脱落不脱落,多了去了。哪里是什么北方方言都入派三声。
路漫漫其修远兮。
学问是要踏踏实实地作的。以此自勉。
晋语的使用人口近5000多万(86年是4600万),其中山西约2000万(不含运城和临汾大部,运城话和临汾话属于关中系统)、内蒙古中西部、河北西部、河南北部各近1000万,陕北有300多万。晋语的最重要特征是有入声,这和北京的官话很不相同,晋语比北京话的语言特点古老很多,有学者戏称之为 “北方话中的山里话”。张家口,包头,鄂尔多斯都在晋语区
上晋语的分布图
有趣的是,这个分布和战国时期赵国的版图基本一致。
晋语与大多数官话的方言不同,仍然保有韵尾的喉塞音,而这在汉语的南方诸口语中才比较常见。 晋语的声调有极复杂的连续变调现象,也就是一个字的声调会根据它相邻的字而变化。
晋语古代就是独立方言最重要的证据就是东部晋语白读古全浊声母不论平仄一律不送气,这和闽语、越南语、平话、湘语文读、胶辽官话(古“齐东野人之语”被北方官话同化后形成的官话)是一致的,和官话、吴语、粤语、客家话、赣语、徽语都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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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内部可以说是十里不同音,我家亲戚来自山西不同地方,同一个物品用词都带不同的。
北方方言我也算从北到南听过一遍了,和晋语比起来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口音“糙”四川云南湖北也如此,而晋语给人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特别是核心地区晋中一带绵软婉转像南方话,我不是专业学者,但个人感觉区别还是很明显的。历史上山西地理封闭,穷山恶水,是移民迁出地而不是迁入地,能在这样的地方坚守下来的固执的人们,语言多少保留了一些古代的特点。
比如我姥姥的家乡话:河雪——霜,腌煞——垃圾,第明——明天,今番——现在,麻胡——狼,河蜻蜻——蜻蜓,埚舍——家室,
戴见——喜爱,媳妇子——兼指妻子和儿媳,疗病——看病,跑茅墙——拉肚子,吞蛋——吃饭(贬义),
捣失——顽皮捣蛋,绿活——难过,手幅幅——手绢,这下下——这么多,儿纳——人家,克细——俊俏,
戏扫——舒服,失不精——聪明过度,那忙——奇怪,辑理——修理,瞭挂——看一下,喜房——洞房,
足子——轮子,坎肩子——背心,扎撒——粗暴,赫里——里面,仰尘——顶棚。
说两个人关系好是相好,一起走路是相跟,小时候常听大人嘱咐的就是“你们两个(读guai)相跟上”!
此外,晋语的语音结构发音声调溯源最为接近的是客家话,和北方官话除共用一部分词汇以外,而和客家话的发音声调相同相近比例,远远超过相邻的任何官话,晋语和客家话同音近音词之多,多到无法记录的地步。
这里有一个晋语独立性的解释
晋语区在宋代建立以前,一直是语言文化输出地区,汉朝式微以后,晋语区就一直广聚着匈奴鲜卑等归顺华夏汉族政权的各个少数民族和汉族杂居着,到南北朝起,发生了著名的五胡乱华,十六国动乱,都是从又晋语区开始的,这个持续了三百余年的动乱终于由隋文帝杨坚建立大隋而又统一起来,直到三百年盛唐,这期间,晋语区一直是各个少数民族政权,最开始接受汉文化的前沿阵地,也是少数民族最开始学习汉语的地方,因此,每一次少数民族南下中原,都把已经由晋语区汉化完毕的“各民族”准汉语语言文化带到中原,在北魏南迁中原以后,更是把晋语区的方言直接带到中原河洛地区,北魏分裂的东西俩魏之一的东魏,后来演变为北齐的高氏政权,一直就是在晋语区壮大的,后来,隋文帝杨坚所在的西魏,统一了北方,政权也演变为后周政权,但东西两魏都和晋语区有着分割不开的渊源,杨坚篡夺后周国柞建立大隋,又一统中华,官方语言也免不了带有晋语的痕迹,后来大唐的创建者,李渊也是在太原起兵,也是在晋语区壮大后南下中原的,在中古时代的中国,晋语区一直都是中华民族融合的大熔炉,直至唐末的沙陀五代,一次次的随着各个民族各个政权问鼎中原,都把晋语区的文化语言带到了中原,这样,晋语在上古一次次的对中原方言融入,使得中原方言一直和晋语区的差别不是十分很大,可能的是,每一次入主中原的政权,除了不把一些属于当时晋语区的特殊方言词汇,带入中原以外,大量的声调免不了要影响中原方言,所以,客家人古代居住地河洛地区的方言和晋语区的区别就不是很大,语音声调甚至非常接近,在北宋建立以后,晋语区开始失去民族熔炉的地位,语言也开始被动接受中原语言的侵蚀,这时候,北宋的靖康之难发生了,客家先民开始最后一次大规模的向南迁徙,一路千辛万苦,沿途免不了少量接受一些沿途的方言词汇,最后可能较多接受目的地方言的词汇,这样就构成现代客家话的基础,而那晋语虽最早起源于关中河洛和山西河东地区,虽然早在汉代就独立的成为一种方言,可是,自打靖康之难后,原来在中国的第一重要的战略位置也让位给北京地区,因此,随着战略位置的后退,语言文化也在在金元明清四朝代逐步走向衰落,语言也由主动输出地区转为被动接受地区,在语言上体现的是依然保留入声,没有舌上音或少部分接受舌上音,在少部分山区或口语中,还较少的保留尖团音分读,构词有“嵌”的方式,大量使用着古代汉语的遗存,如分音次和复辅音字词,和叠化词,存在显著的文白异读,在日常用词里保留相当数量的官话和其他方言早已不用的古代字词。
而与此同时,随着契丹辽和北宋的相继灭亡,中原的大部分地区,语言迅速地接收着完颜金和蒙古元的胡化,中原的汉语语言发音和声调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变化,这一次汉语在较短时间的巨变,远超过中古南北朝时代几百年的缓慢变化,如果说南北朝时代的民族大融合,在融合过程中,是把少数民族语言融到汉语里,是在尊重汉语作为主要语言干流的基础上融合的,这样就使汉语语言不大规模改变声调而经历一次大发展和大富积,那么,这次金元入主中原,却是以改变汉语声调读音为代价而接受“胡化”的,这次“胡化”汉语过程,除了明代早期数十年以外,被动接受长达八百多年的“胡化”汉语的侵蚀,这个“胡话”的过程,体现了汉语语音复杂到简单化的变化过程,这也是汉语从寡少的原始语音开始向复杂演化,而由此又转折向简单的转折点。
晋语和中国包括客家话在内的所有汉方言都是同样经历这个过程的,都在被动接受这这种侵蚀,只不过由于官话区变化更大而已,南方的“吴赣粤湘赣客闽”由于距中原较远,并且由于南宋政权的延续,《更早还有东晋》,相对保留了较多的传统汉语声腔读音,而晋语区由于境内山川阻隔,战略位置的改变,与中原经济文化的交流也相对的封闭,逐步衰落为边陲之地,这几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下,造成晋语的语音改变远没有中原诸地被明显的那种“胡化”,这样一来,就保留了晋语独特于官话的语言特点,这也是晋语和南方各地汉语方言比较留古的原因,时至今日,晋语区的人们还能听懂客家话广播就不足为怪
如题
落成 罗城
颜色 言蛇
出去 除去
起立 起离
。。。
还可以举出一堆堆的例子。前面的一,落,色,出,立,和后面的遗,罗,蛇,除,离在成都话里边按照标准说法,都是阳平。但是,事实上的成都话,或者说四川话里的很多子方言里边,都是能够轻易分开的。
四川非成都,在我家方言里面,不但一,落,色,出,立,的声调不同,就连韵都和遗,罗,蛇,除,离这几个字不同
一,落,色,出,立,
可以读作
yi, luo, se, cu, li
这样与普通话里的
遗,罗,蛇,除,离
同音,但不同调,虽然学术上讲都是阳平。
另外,在成都话里也经常被读作
yie, lo, se, cuo, lie
这样,与第一种读法调一样,但音韵不同。
其实,后者是切韵广韵一脉的读法,而前者是受普通话的音韵影响而在现代比较常见的读法。不过,这两种读法都很常见,而且通常不会引起歧义。
前两天写下几句话,关于汉语声母的。有兴趣的参见
律诗,补充一下其中的韵脚
http://www.ccthere.com/article/3116342
请教指正谈不上,因为我也是门外汉
http://www.ccthere.com/article/3116960
抛砖引玉,希望真正的专家予以更为科学详细的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