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飞腾的火焰-萨珊波斯四百年(不定期填坑) -- 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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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嗯,太祖和太宗有彪悍的本钱

太祖灭安息,削平群雄,太宗更是俘虏罗马皇帝,这样的武功是他们能够傲视宗教势力的本钱,所以他们能够默许宗教势力扩大,问题是他们的接班人没有这样的能力,宗教势力反弹就成为必然了。

家园 您这么一写,就容易理解了

萨珊的历史和罗马密不可分,而且也是以罗马方面的史料介绍的更清楚一些。

另外,Florianus是塔西陀皇帝的弟弟,这次东征,罗马皇帝是前仆后继。最初的计划是奥勒良作的,塔西陀登基后,不顾年迈体衰(老头75了),毅然东征——途中平息了奥勒良请来的盟军阿兰人的骚扰;塔西陀死前已经到达小亚的卡帕多西亚。Florianus随即在军队的拥护下登基,也是继续推行东征的计划;但是普罗布斯反对Florianus的称帝,两人爆发了内战,萨珊帝国逃过此劫。其实,太宗三次大破罗马军队,连罗马皇帝都俘虏了,此仇不共戴天;罗马人不东征复仇才不正常。巴赫兰不是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而是逃到贡德沙普尔躲避兵锋;这等窝囊君主,哪里震得住四方诸侯?若不是早早死掉,也会被军事贵族推翻。

南京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人家也是号称“龙蟠虎踞”。泰西封最象的,是东京汴梁,我记得你前面也是这么比的。

还有,苏萨的居民好像对萨珊朝忠诚度不够高,后来在世祖朝起兵造反,被世祖杀了个鸡犬不留,平为废墟。世祖在原址上建了一座新城伊朗-赫瓦列-沙普尔。所以在这一带建都也不是太安全。

家园 泰西封的位置很好

正好位于两河流域的中心区域,在它附近就是有名的巴比伦古城,之后阿拉伯帝国兴建的巴格达很多建筑材料也是从泰西封的废城取来的,泰西封地理位置虽然不险要,但物资运输交流则方便的多。

家园 大家还是你我相称为好

我是地道的民科,你称我为【您】,折杀我也,还是你我相称为好。

苏萨等大城市,被塞琉古帝国的希腊式城市自治制度惯出毛病了。到了安息时代,虽然是夏都,可安息本身就松散,还是游牧民出身,就保留了市民的许多特权。萨珊帝国时代,对这种情况十分不满,沙普尔大建新城,原因之一是新城市没有历史负担,控制力度大。

塔西佗东征的事,几本罗马史书的记载有矛盾,真要写的话,要码字一大篇,就略过了。

回头看了看,我确实把泰西封比做开封,谢谢提醒。

《祆教史》还不错,但也不乏错误,译名也不统一,要么是作者功力不足,要么是作者之间沟通不够。

家园 泰西封大概在两河中游最近的点上,是水路交通中心

两河都源出土耳其,在叙利亚境内的间距越来越大,进入伊拉克境内又越来越近,泰西封/巴格达这一带,是两河中游地区距离最近的,安息帝国时代就有运河相通。泰西封以下,两河的间距又逐渐拉开了,两河交汇点附近,多沼泽、湖泊,反而不适合建城。因此两河流域,最适合做首都的地方,就是泰西封/巴格达。

相比之下,巴比伦在水量较小、又在西面的幼发拉底河畔,西方敌人很容易打到城下,巴比伦距离底格里斯河也比较远,所以无论是国防形势,还是经济地位,巴比伦都不如泰西封/巴比伦,衰落是必然的。

家园 巴比伦王国时代,敌人是以东方来的为主呀

先纠个错,巴比伦都不如泰西封/巴比伦

巴比伦城辉煌的时代,西方并没有强敌,反倒是东方伊朗高原上的民族常向两河侵袭,最后被波斯人占领了。所以那个时代,巴比伦的形势安全些。之后,两河流域在政治上隶属波斯,则泰西封更为形胜。

顺便提两个问题,1泰西封大概有多少人?有数据么,估计的规模也可以

2 萨珊时代有没有些上了史书的名臣、名将?传说的也行。我也看了不少相关的中文资料,可是中国人的书主要目的是阐发自己的思想,对史实记载的就不多,人物就更少了。能传下来名号的全是君主。向摩尼和卡提尔这样的是很少的例外了。——其实老外写中国史也是如此,在他们的笔下,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司马炎也成了“将军”。真正的军事指挥官杜预、王濬他们就不提了。

我知道的波斯将军还都是在网上看到的,后期库萨和二世手下有个Shahrbaraz,末帝耶兹底格德手下有个鲁斯塔姆。巴赫兰-楚宾严格的说不算,他称帝了。

家园 好文,破处顶

前文提到“阿曼帝国",让俺跌了眼镜,还有这么一个帝国么?敢请提供更多信息?

家园 嗯,亚历山大东征以前两河的敌人多来自北方和东方

楼上说得对,巴比伦地处两河流域的西南,亚历山大之前,除了波斯帝国,对巴比伦威胁最大的是北方的亚述,巴比伦的位置着实不错。

巴比伦的衰落,我看也有丝绸之路开通的原因。从撒马尔罕开始,丝绸之路一路向西,略微偏南。是到达剌夷/德黑兰(Rayy)之后,向西南移动,大致是8点钟方向。经过埃克巴坦那/哈马丹、克尔曼沙(克尔曼沙赫 Kermanshah)沿底格里斯河左岸支流--迪亚拉河河谷,穿越扎格罗斯山脉,抵达两河干流,泰西封/巴格达大致在迪亚拉河与底格里斯河的交汇点处,从泰西封向正西,到幼发拉底河畔,转而折向西北,溯幼发拉底河而上,去叙利亚。泰西封/巴格达距离幼发拉底河又很近,是丝绸之路的转折点,剌夷/德黑兰在他的东北方向,安条克在西北方向,底格里斯河水量比幼发拉底河大得多,从泰西封顺流而下去两河口的查拉克斯也行。

再看巴比伦,如果东来的商人驮着丝绸,从伊朗高原沿迪亚拉河到了泰西封,折向正南去巴比伦,再掉头去西北的叙利亚的安条克或阿勒颇,路程上就有很大浪费,从巴比伦去波斯湾也不好,因为幼发拉底河的水量不如底格里斯河大。

就我所看到的萨珊历史,还真的缺少名臣宿将,即使有,也往往一笔带过,只有人名,没有事迹。从库萨和一世开始,名臣宿将多了起来,例如普罗科比的《战记》,提到了多位位萨珊将领,做为贝利撒留的敌人,有名字的后妃也多了,例如著名的希琳皇后。这几天狗了一下《七美图》,其中提到一大票美女,感觉皇帝好幸福呀。

我认为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

1 是萨珊早期的史学不发达的缘故,中晚期受东罗的影响,开始有了史诗体裁的皇帝实录。与东罗的战事大幅增加,其敌人东罗就记载了不少萨珊将领,各方提到的人物就多了。

2 萨珊皇帝有亲征的习惯,对将领要求不高。库萨和二世大规模扩张,战场有好几个,皇帝忙不过来,必须提拔和培养方面大将。

家园 引用一段维基吧

阿曼对东非的统治,其中心在桑给巴尔岛(Zanzibar),坦桑尼亚的国名,就是陆地上的坦噶尼喀(Tanganyika)和桑给巴尔岛,两个词拼合而成。

Zanzibar是波斯文,由 Zangi 和 bar 组成,前者意为黑人,引申为黑奴, bar 意为海岸。阿巴斯王朝的黑人奴隶起义,就是 Zangi 起义,也叫赞吉起义。两河下游多湖泊、沼泽和盐碱地,黑奴在这里从事排干沼泽和晒盐劳作。

阿曼对东非的统治(1698-1856),括号中的文字是我加的。1850年代,阿曼人被英国人打败,被赶出东非。

In the 1690s Saif bin Sultan, the imam of Oman, pressed down the East African coast. A major obstacle was Fort Jesus, housing the garrison of a Portuguese settlement at Mombasa(蒙巴萨,肯尼亚境内). After a two-year siege, it fell to Saif in 1698. Thereafter the Omanis easily ejected the Portuguese from Zanzibar and from all other coastal regions north of Mozambique(莫桑比克). Zanzibar was a valuable property as the main slave market of the east African coast, and became an increasingly important part of the Omani empire, a fact reflected by the decision of the greatest 19th century sultan of Oman, Sa'id ibn Sultan, to make it from 1837 his main place of residence. Sa'id built impressive palaces and gardens in Zanzibar. Rivalry between his two sons was resolved, with the help of forceful British diplomacy, when one of them, Majid, succeeded to Zanzibar and to the many regions claimed by the family on the East African coast. The other, Thuwaini, inherited Muscat(马斯喀特,现在的阿曼首都) and Oman.

阿曼对瓜达尔/Gwadar的统治,瓜达尔现属巴基斯坦,中国人正在这搞建设,前几年出过事,印度阿三所说的封锁印度的珍珠链,就包括瓜达尔。

In 1783, Oman's Saiad Sultan, defeated ruler of Muscat, was granted sovereignty over Gwadar. He was to continue this sovereignty via an appointed wali (or "governor"), after regaining control of Muscat and maintained close relations with the Emirs of Sindh(信德,巴基斯坦印度河口一带). The Sultans of Muscat retained sovereignty over Gwadar until the 1950s. In 1955 Makran(马克兰,食鱼者之地,伊朗巴基斯坦交界的沿海地带,我的文中提到过) acceded to Pakistan and was made a district – although Gwadar, at the time, was not included in Makran. In 1958, Gwadar and its surrounding areas were returned by Muscat to Pakistan, and were given the status of Tahsil of Makran district

鼎盛时期的阿曼帝国,阿曼人主要从事黑奴贸易,不大深入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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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3季 多事之秋 第5章 温馨帝室

276年10月1日,巴赫兰一世的儿子巴赫兰二世(Bahram II)即位。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时巴赫兰一世还活着,但健康状况很差,巴赫兰二世以副王或共治皇帝的身份即位。如果太宗沙普尔这时还在世的话,大约66岁,做为太宗孙子,巴赫兰二世的即位年龄在20岁上下,不会超过25岁,再次刷新了萨珊皇帝即位年龄的最低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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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赫兰二世的银币 =====

相比于他的前任和继任者们,这位年轻皇帝是帝国历史上最特殊的君主之一,他在285年前后发行的一款银币充分表现了他的特质。

银币正面文字为:【信仰的捍卫者,马兹达的信徒,巴赫兰,伊朗的王中王,来自上天的雅利安人的后裔】(Defender of the faith, Mazdayasna, Bahram, King of Kings of Iran, of celetial Aryan origins)。王冠上有战神巴赫兰的鹰翼, Oyrmbos (皇冠上面的球状物)为丝绸制成,头发用丝带扎起,胡子上缀有宝石,佩戴硕大宝石耳坠。

巴赫兰的远端是皇后Shapurdukhat,她头戴象征着战神巴赫兰的野猪冠的。帝后二人都面向币面右侧的年幼皇子,这孩子头戴有褶皱的帽子,可能是继任皇帝巴赫兰三世。

银币背面中央是他的的专有圣火坛【巴赫兰之火】。火坛的左侧是头戴皇冠的巴赫兰二世,右侧是头戴野猪冠的皇后。俩人相对面向火坛站立,右手高举,皇帝的左手握住腰间的剑柄,皇后的左手叉腰。左下角有个公牛头。

这个银币的独特之处有3,容我一一道来。

1 自太宗开始使用【伊朗与非伊朗的王中王】头衔以来,巴赫兰二世是第一位恢复使用【伊朗王中王】的萨珊皇帝,这说明巴赫兰二世在位的中后期,帝国已经深陷内外交困,版图大幅缩水,太祖、太宗打下的【非伊朗】已经丢的差不多了。虽是愧对祖宗的不肖子孙,巴赫兰二世还算实事求是,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硬要维持虚幻的祖先头衔。

2 这种帝、后、子共存的银币,在萨珊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在世界范围内,笔者也没见过第二个。一般认为这位皇后或【后中后】,是巴赫兰二世的姐妹,甚至可能是同母妹妹,币面右侧的皇子则是这位皇后亲生的儿子。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温馨气氛,虽历经1700年,我们依然能感同身受。然而,即使帝后夫妇情深,皇后身份高贵还生下太子,更加母以子贵,巴赫兰二世发行这样一款独特银币,也说明他颇为惧内,进而可以说他意志脆弱,容易受人操纵。如果巴赫兰二世是个普通百姓,他肯定是个敬爱妻子的好丈夫、舔犊情深的好父亲。问题在于他是堂堂一国之君,这种孱弱的性格并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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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清晰的银币正面,仔细看皇帝的鹰翼冠和皇后的野猪冠,野猪嘴里有獠牙。三口人都高鼻深目,鼻梁中央凸起,有鹰钩鼻子 =====

3 帝后的独特巴赫兰皇冠,值得罗嗦一番。与大多数神话一样,古雅利安神话中也有自己的战神,名叫【婆罗毗罗那】(Varathragna, Verethragna),《祆教史》译作【弗瑞斯勒格纳】,其地位相当于埃及神话中的荷鲁斯(Horus)、希腊—罗马神话中的阿瑞斯/马尔斯(Ares/Mars)或大力神赫勒克勒斯。如果将婆罗毗罗那抽象化的话,也可以理解为胜利,所以婆罗毗罗那有战神、胜利之神、胜利的三重含义。《亚尔斯兰战记》提到【帕尔斯国】诸神中【手上拿着巨大乌鸦羽毛的是胜利之神乌尔斯拉克纳】,就是这位【婆罗毗罗那】(Varathragna)。

在信仰祆教的第一波斯帝国历法中,每月的第20日,被称为婆罗毗罗那日。巴列维文出现后,婆罗毗罗那在巴列维文中拼写为巴赫兰(Varahran、Vahram、Varanes),在阿拉伯文中又被拼做Bahram。这位战神有多种形象,包括全副武装的武士、迅疾的暴风、发情的骆驼、金角公牛、捕食的飞鹰等等。与绝大多数以人的形象呈现的雅利安诸神不同,战神巴赫兰的最常见形象是野猪。据《婆罗毗罗那颂》的记载,这头野猪【尖牙利齿、致人死命、难以近身、面目可憎、满脸斑点、身强体壮,长着铁踵、铁足、铁腿、铁尾和铁爪】。《西游记 第六十七回 拯救驼罗禅性稳 脱离秽污道心清》说,为了在恶臭腥秽的八百里七绝岭中前进,猪八戒化身为巨猪,像推土机一样用铁蹄巨嘴推出一条坦途,只见他:

  嘴长毛短半脂膘,自幼山中食药苗。黑面环睛如日月,圆头大耳似芭蕉。

修成坚骨同天寿,炼就粗皮比铁牢。齆齆鼻音呱诂叫,喳喳喉响喷喁哮。

白蹄四只高千尺,剑鬣长身百丈饶。从见人间肥豕彘,未观今日老猪魈。

猪八戒的这个形象与战神巴赫兰十分吻合,既然孙悟空的原型可能是印度神猴哈罗曼,高种姓印度人与波斯人又同属雅利安人,那么猪八戒的原型没准就是战神婆罗毗罗那/巴赫兰。事实上野猪剽悍好斗,繁殖能力旺盛,深受雅利安人的喜爱,所以在萨珊帝国有着很高地位。巴赫兰二世夫妇的皇冠,就是以战神巴赫兰的飞鹰、野猪两种形象为基础,设计和制造的。这位头戴野猪冠的皇后,估计是个果敢干练的女人。不幸的是,伊斯兰征服后,家猪和野猪都被视为污秽之物,不复昔日的崇高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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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持野猪战旗的萨珊重装弓骑兵,装备反曲弓、直剑。这身豪华装备和旗手身份,说明他是一位贵族 =====

比其父巴赫兰一世更年轻、更孱弱的巴赫兰二世,更加依赖卡提尔。在皇帝的慷慨赐予下,这位大国师的头衔和权力不仅越来越高,还越来越吓人。除了原有的祆教最高领袖地位,巴赫兰二世还给了他帝国最高司法权,《魏书 西域传》说波斯国【大官有摸胡坛,掌国内狱讼】,这个【摸胡坛】对应的真实官职,史学界一直有争议,但对卡提尔来说,他【掌国内狱讼】是毋庸置疑的,大致身兼汉初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和九卿中的【廷尉】。巴赫兰二世还让他掌管故都伊什塔克尔城的安娜希德神庙,也就是太祖阿尔达希尔世代担任的职务,因此卡提尔又兼任掌管皇家祭祀的九卿之一【太常】。在皇帝个人的精神领域,巴赫兰二世授予他【巴赫兰的灵魂拯救者】(soul-saviour of Varahran)封号,大致是太师加太傅,所有头衔和职位都加起来,卡提尔相当于皇帝的【相父】、【尚父】或【仲父】。

在卡提尔留下的石刻中,强调卡提尔被授予贵族身份(nobility),并被称为领主(the load)。从这个记载,大致能看出3点:

1 卡提尔原本可能是平民出身,能身居高位,并非蒙祖上余荫。

2 平民获得贵族地位很难。

3 贵族的特权和地位,在巴赫兰二世朝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在巴赫兰二世治下,卡提尔肯定是【万人之上】,说他【一人之下】则未必,因为他是帝国的实际统治者,巴赫兰二世完全是他的傀儡,对他言听计从,任其摆布。卡提尔也没浪费手中的权力,继续高举净化灵魂的大旗,将巴赫兰一世朝开始的整肃运动进一步扩大化。在一片血雨腥风中,卡提尔的教权完全凌驾于皇权之上,这个时期也是帝国400年历史上,教权最大的时期。

279年,名位等身、帝后侧目的大国师突然想起,帝国土地上还有一个人,是他实现大权独揽的最后绊脚石,让他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欲知此人是谁,请看下一章《塞上兵火》。

家园 皇后的野猪看起来挺有喜感的

可爱

家园 楼主态度如此认真

我顶定了。

家园 【原创】第3季 多事之秋 第6章 塞上兵火

这位让大国师颇为忌惮的人,就是巴赫兰二世的叔叔、太宗幼子泥涅师(Narseh, Narses, Narseus),当时是塞人王(Sakashah == Saka Shah == 塞种人 国王)。他所在的塞人藩国,是太宗晚年建立的。其领土以塞种人(Saka)所居之地锡斯坦(Segistan, Sistan, Sakastan)为中心,涵盖帝国东南的信德、俾路支斯坦直到阿拉伯海沿岸等地,按现在的国家划分,包括伊朗东南部,巴基斯坦西部、南部,阿富汗西南部,是萨珊帝国历史上的最大藩国。塞人藩国的东北部与贵霜沙、东部与残存的东贵霜王国相接,控制着从印度次大陆到两伊的海陆交通要冲,富庶程度不算低。军事方面,这里不仅能召集或雇佣塞种、贵霜重骑兵,还能从印度搞来当时世界的头号大杀器—战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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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起,安息重骑兵,塞种人重骑兵,贵霜重骑兵 =====

宗教方面,这里是婆罗门教、佛教、摩尼教、祆教的交汇之地,尤其令现代史家感兴趣的,是印度西海岸的基督教会。印度的基督教会,以叙利亚语为官方语言,最迟建立于公元50年代,是世界上最早的成形基督教会,相传是由十二使徒之一的圣多马(St. Thomas, Thomas the Apostle,常译作‘圣托马斯’)建立的。前文提到多马(Thomas)的本意是双胞胎(twin),于是有人怀疑他是耶稣的双胞胎兄弟,他也以多疑而被称为【多疑的多马】(Doubting Thomas),现在圣多马是印度、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印度尼西亚的主保圣人(Patron Saint)。也就是说,公元30多年耶稣死后不久,印度就有成形教会了,其建立时间比西方教会早得多,这令 16 世纪进入印度洋的葡萄牙航海家们大为惊奇。史家们对此有很多种解释,甚至有人认为耶稣没有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莫非钉死的是耶稣双胞胎弟弟圣多马),而是东行去了印度。由于印度人很早就与基督教打交道,对基督教知根知底,即使大航海时代以来,基督教在这个世界人口第二多的国家,发展得一直不尽人意。印度的基督教教会以历史悠久、传承有序自居,对欧洲教会也一直不大买账。卡提尔的宗教大迫害开始之后,两伊地区的许多异教徒和祆教异端,东逃到帝国东北的呼罗珊和西南的塞人藩国。日后泥涅师的表现证明,他的宗教信仰颇为可疑,至少与卡提尔强调的正统祆教教义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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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度的圣多马教会,以叙利亚语为官方语言。Kerala 是印度西南部城市 =====

做为唯一健在的皇叔,掌管着帝国最边远、最大、宗教最芜杂的藩国,拥有强大重骑兵和象兵,宗教信仰又颇可疑的泥涅师,自然让卡提尔和巴赫兰二世十分头痛。为了防患于未然,巴赫兰二世下旨,平级调动泥涅师离开经营10多年的塞人藩国,去帝国西北部的亚美尼亚做藩王(Armenshah)。自从272年原亚美尼亚王霍尔米兹德入继大统以来,亚美尼亚已经有7年没有藩王镇守了。大国师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山响,如果皇叔泥涅师奉命徙封,从大东南调到大西北,正好能根除泥涅师在东方的影响,皇叔去往亚美尼亚的途中,必然途经泰西封述职,此时伺机将皇叔拿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皇叔抗命不遵,又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征讨。无论如何,这步棋既能削藩,还能根除东方的异教徒,对更远方的贵霜沙们,也是一个极大的震慑。于是巴赫兰下达圣旨后,便搬来板凳坐看皇叔泥涅师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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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甲战象 =====

出乎大国师和皇帝意料的是,泥涅师痛快的接旨上路,只不过皇叔并非独自西行,而是带了一批包括象军的强大队伍,盛装鼓噪西行,浩浩荡荡直奔泰西封和亚美尼亚而去。见此情景,大国师与皇帝经过一番紧急会商,做出如下决策:

1 允许泥涅师率心腹人马去亚美尼亚上任。

2 沿途驻军严阵以待,以防皇叔的异动。地方官则为皇叔提供粮草、物资,礼迎礼送不得怠慢,绝不给泥涅师造反的借口。

3 派御弟霍尔米兹德(Hormizd)去东方,做第二任塞人王,根除泥涅师在东方的影响,继而在塞人藩国和贵霜沙推行灵魂净化运动。

就这样,在280年,经过长途行军的泥涅师在亚美尼亚顺利就任藩王,御弟霍尔米兹德接替皇叔就任塞人王。虽然这次徙封与预期有所差异,但表面上看还算顺利,别看泥涅师手中兵强马壮,可毕竟离开了根基深厚的东方,这次削藩算【部分成功】了,还是值得庆贺的。

大国师和皇帝的高兴劲并未维持多久,一位来自东方的信使,上气不接下气的将一份战报送到了泰西封:屁股还没坐热的塞人王霍尔米兹德扯旗造反了。原来,这位20岁上下的年轻藩王,在一票东方异族和异教徒的鼓动下,起了不臣之心。叛乱的主要参与者是3个部族,一是塞种人(Sakas);二是吉兰人 (Gilani, Geli, Gelani) 人,他们是生活在里海南岸边一个民族,素以强悍难驯著称,太宗时代他们才被征服,先帝巴赫兰一世即位前就是吉兰王;三是 Rufii 人,他们是贵霜人的一支。于是巴赫兰二世出兵平定御弟霍尔米兹德的叛乱,这是他即位以来的第一场战争,也是帝国历史上第一场内战。平叛过程还算顺利,霍尔米兹德兵败身死后,巴赫兰二世册封年幼的皇子—巴赫兰三世为第三任塞人王,遥领东方。这场内战的影响恶劣而深远,朝廷的官军损失惨重,帝国对东南方的控制力度大减,一些部族趁乱独立或半独立,尤其是曾屈从于帝国的贵霜人,看到了复国的曙光。帝国的内外敌人,都充分意识到了帝国的虚弱,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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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罗布斯皇帝 =====

对于眼下的窘境,大国师和巴赫兰二世也都有着清醒的认识。现在的萨珊帝国,已不复太祖太宗时代的强盛,能保住现有领土,就得感谢阿胡拉-马兹达大神了,至于开疆拓土,想都不要想。眼下帝国的敌人有两个,在内是虎踞亚美尼亚的皇叔泥涅师,在外是雄心勃勃的罗马皇帝普罗布斯。前者利用巴赫兰二世、霍尔米兹德兄弟的内战间隙,迅速整合了亚美尼亚,羽翼逐步丰满起来,他的实力、能力、人望,远非叛王霍尔米兹德能比,兼之亚美尼亚就在两河和泰西封上游,居高临下、高屋建瓴,泥涅师对朝廷的威胁反而比坐镇东方时大得多。后者刚刚肃清伊索利亚(Isauria, 土耳其亚洲部分中南部)和旁非利亚(Pamphylia, 土耳其亚洲部分的西南部)的各色乱党,剿灭了苏丹和上埃及的布伦米人(Blemmyes,苏丹境内黑人部族)的叛乱,正雄心勃勃的准备大展拳脚,他的下一个目标,非江河日下的萨珊帝国莫属。

秉承【攘外必须安内】的原则,巴赫兰二世打算先稳住外敌,然后再全力对付皇叔大人,于是他卑辞厚币的向普罗布斯示好,要求重申霍尔米兹德一世与奥勒良皇帝签订的和平友好条约。普罗布斯断然拒绝了王中王的礼物与和平邀约,写下这样一封回信:

不久的将来你的财物将皆为朕所有,虽然朕惊讶于你送给朕的礼物如此之少。从现在开始,你做好守财奴的本分,替朕看管好宝库。当朕想取走它们时,朕将亲自动手。

I marvel that you have sent us so few of the riches, all of which will shortly be ours. For the time being, keep all those things in which you take such pleasure. If ever we wish to have them, we know how we ought to get them.

看完这封傲慢的国书,巴赫兰二世大被吓得够呛,只得暂时搁置对付皇叔泥涅师的计划,全心全意的秣马厉兵,准备迎击普罗布斯的大军。不臣之心越来越盛的泥涅师也没闲着,为了换取罗马帝国支持他做萨珊皇帝,他与普罗布斯签订了一个条约,泥涅师以让亚美尼亚独立复国为代价,换取罗马帝国支持他夺取萨珊皇位。具体操作是分两步走:

1 首先泥涅师将亚美尼亚藩国一分为二,让西亚美尼亚独立,算是预先支付的定金,由库斯洛夫二世(Khosrov II, Chosroes II)担任西亚美尼亚国王。

2 泥涅师当上萨珊皇帝后,再割让东亚美尼亚,让亚美尼亚恢复统一,算打尾款,完成合同。

这个库斯洛夫二世(Khosrov II, Chosroes II)值得一说。前文提到,251年亚美尼亚王国安息王朝国王库斯洛夫一世(Khosrov I, Chosroes I)遇刺身亡,他的儿子梯里达底二世(Tiridates II)即位,随即国内大乱。第二年,控制不住局面的梯里达底二世逃亡罗马帝国,萨珊太宗沙普尔不战而吞并亚美尼亚。虽然国王梯里达底二世西奔,并被罗马帝国豢养起来,可仍有许多亚美尼亚显贵,进入萨珊宫廷,成了新主子的宠臣,其中就包括梯里达底二世的儿子库斯洛夫二世。

泥涅师分割亚美尼亚时,已经成了罗马鹰犬的梯里达底二世还健在。泥涅师是胸怀大志,想当萨珊皇帝的人,不能接受完全听命于罗马的梯里达底二世。于是,父亲在罗马,本人在萨珊的库斯洛夫二世,就成了泥涅师和普罗布斯都能接受的人选,成了西亚美尼亚国王。

282年秋,说话算数的罗马皇帝率领大军东征,行至他的故乡西米乌姆(Sirmium),即今塞尔维亚的米特罗维察(Sremska Mitrovica, 关心科索沃局势的读者一定熟悉此地)时,普罗布斯遇弑身亡,他的禁卫军长官卡鲁斯(Marcus Aurelius Carus)当上了皇帝,令这次东征再次无疾而终。

普罗布斯的死讯传来,令大国师卡提尔和巴赫兰二世兴奋异常,齐声高呼阿胡拉-马兹达大神开眼,让奥勒良以来的历届企图东征的罗马皇帝,都死于自己人手中。这一系列弑君事件,很难让人相信这都是偶然事件,博士们惊呼,这肯定是【天诛】,是必须的,刚刚的,是灵魂净化运动的丰硕成果。

这对臣君、师徒还没高兴多久,新一轮的罗马入侵又在酝酿之中。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霹雳弦惊》。

家园 成书时间早啊!

那个年代,这类笔记型的书很难得了!

家园 萨珊的历史真是云里雾里

李铁匠的《伊朗古代历史与文化》说霍尔米兹德是在卡鲁斯东征的前后造的反,即283AD左右的时间,霍尔米兹德的叛乱尚未平息。(他也不确定,所以写道:巴赫兰接受这样苛刻的合约大概是因为霍尔米兹德已在东方行省起义-‘有人则认为是巴赫兰和罗马订立屈辱的协议,导致霍尔米兹德叛乱’),他的资料来源苏联人贾可诺夫的《伊朗古代史纲》

很让人不解的是,一般在战争中形成的军事贵族集团,是很少会主动修兵罢战的,象普罗布斯那种豪言壮语,虽然霸道,但却是军人心态的自然反映。萨珊的军人怎么能忍受这么长时间的和平呢(还是屈辱的和平)?还是被神权集团清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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