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史记》之太史公家谱 -- 天煞穆珏
把事情隐瞒了下来?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但是感觉那些答案都太偶像化,所以想听一听河友们的见解。
按太史公所记的时间顺序,李敢应该是成为郎中令之后,才去打卫青的,那么他知道父亲死亡的时间,是不是也是在搬师回朝之后呢?
也许答案很简单,卫青就是不想惹事儿,以免给皇帝或其他人口实。遇事儿就买个尾巴夹起来对他似乎已经形成了惯性,一种固定的反应模式。
原想在写完《留候世家》之后写《 萧相国世家》的,但最近因为重庆王立军一事,颇有些意乱心烦。读这一章《循吏列传》很有些感慨,便先把这一章写下来。
太史公开宗明义是反对严刑竣法的。这种态度多少是与汉武一朝喜欢任用酷史,而自己也深受其害有关。他说法令是用来开导民智,刑罚则是用来禁止奸邪之事的。当一个国家文治武功皆不完备的时候,良民依然能够听从法令自我约束,是因为朝廷的官员没有乱来的缘故。太史公说的这一点确实是很有道理,他追究到民众不听法令的根源,其实就是朝廷的官员不守法,以致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太史公说只要官吏奉公尽职按原则行事,就可以用它做榜样治理好天下,没有必要用严刑峻法。这话放在千年之后的现代,依然是道理。如果能用心的为人民服务,那么就并不需要采用高压、甚至持枪镇压的手段来维护社会的稳定。
孙叔敖的这个‘政缓禁止’一直到千年后的现代中国,都是一个令人慨叹的存在。我国的法律现在已经是多如牛毛,但是我国的人民也都知道,国家最大的问题是无人执法,法律都只是纸上文字。所以孙叔敖这个执政宽缓不苛却有禁必止是多么的可贵。另外从这里也可以看到千年前我们国家一些生产力,科学技术发展的情况。运载木头在当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工具,而是采用秋冬砍伐,春夏的时候再依靠上涨的河水把木材运出山外的方法进行处理。
这两个故事一正一反。
楚王推行币改,但是效果不佳。孙叔敖作为国相,应该是一开始就知道楚王要推行币改的,至于币改的效果到底如何,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至少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反对。有些事情确实是需要通过实践,通过事实来说服,才能令人回头修正政策当中的错误。所以孙叔敖等了三个月,看到朝廷推行的币改确实效果不佳,就向楚王进言了,而楚王也很通情达理的收回了币改的政策。我曾经在《《佞幸列传》及《韩信卢绾列传》》中说:这世间的事是相辅相乘的,有好的领导者,还要有好的部下,才能真正赢得天下。而孙叔敖和楚王的搭配也可以很好的说明:有好的部下,也要有好的领导者,才能赢得美名。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如果公孙敖事前也并不知道币改的结果不佳,所以同意推行币改,但在实行了三个月之后发现效果不好,便果断的请求停止,这种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的态度才真是难得。但同时也说明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少啊。大多数人可能都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甚至逃避的态度去对待错误的发生,以致发展到后果无法收拾。这样想着,便想起了海瑞海刚锋同志,他之所以能受到万千百姓的爱戴,最重要的原因可能便是当他看到帝国面临的错误和危险,选择了迎难而上,力求拨乱反正的行为和精神。
第二件事里的公孙敖,并没有质疑楚王的命令,但是他也注意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政策虽好,但是如果朝令夕改,对朝廷的威信也会是个影响,所以他采取了迂回的手段来帮助楚王推行政策的实施。这两件事,一是说明了公孙敖的施政眼光;二呢,其实是说明了公叔敖与楚王之间的相处是如鱼得水。这就说明了一个真正有才能的人,也是一个懂得如何与人相处的人。
子产治郑,太史公并没有记录他的详细事例,但是当子产治郑二十六年而死时,郑国人的啼泣却是令人忧恐:“子产去我死乎!民将安归?”这样的话放在王立军的身上,恐怕重庆人民也是感同身受。那么很多人就会跳出来说这就是人治啊,就算再怎么盛世也会人亡政息啊,要长治久安就一定要法治啊。可是法治这个东西也是很玄妙的,法治有一个‘法律是谁定,又为谁定’的核心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那么就会出现无人守法,无人执法,甚至暴力抗法的现实情况。在这种情况之下,有圣人出却是对黎民百姓一个比较好的选择。所以人治与法治,其实也是不能割裂各自表述的。对于现代的中国来说,如何用好人,走好法治的道路,还任重而道远。
嗜鱼客有遗相鱼者,相不受。客曰:“闻君嗜鱼,遗君鱼,何故不受也?”相曰:“以嗜鱼,故不受也。今为相,能自给鱼;今受鱼而免,谁复给我鱼者?吾故不受也。”
食茹而美,拔其园葵而弃之。见其家织布好,而疾出其家妇,燔其机,云“欲令农士工女安所雠其货乎”?
公仪休的前两个故事还是说德政,但最后一个故事则提到了一个与经济学相关的动作。虽然在这个故事里,他的老婆比无辜。他吃了蔬菜感觉味道很好,就把自家园中的冬葵菜都拔下来扔掉。他看见自家织的布好,就立刻把妻子逐出家门,还烧毁了织机。他说:“难道要让农民和织妇无处卖掉他们生产的货物吗?”如果各位联想到美国副总统拜登对太子表达的不满,不知会如何联想公仪休的经济学动作。在国人看来,可能不同之处在于公仪休考虑的是如何让本国百姓吃好穿好,而我们国家对欧美等国的大量出口,却是以牺牲本国人民的利益换来的吧。但站在拜登的立场,拜登同志可能也觉得很委屈。我们美国拔了菜田,烧了织机,拿钱来买中国的产品,中国才有了今天GDP排名世界第二的荣耀,中国不能在美国现在有困难的时候过河拆桥。如何把握好美国人民的需求和中国人民的需求,看来是压在太子肩上的重担啊。
这个故事说的是忠孝难两全的故事。春秋战国时期,儒家并无大盛,可见忠孝之说并不是儒家提倡之后的结果,而是一直根植于中国人的血脉当中的。而石奢之自刎而死,也可见远古中国人的刚烈。
虽然在千年之后的时代,人们已经很宽容,不会要求一个判错案的法官自杀以赎罪。但是做为法官,听一听李离说的这些话,还是应该的:“臣是长官,不曾把高位让给下属;领取的官俸很多,也不曾把好处分给他们。如今我听察案情有误而枉杀人命,却要把罪责推诿于下级,这种道理我没有听过。”看看现在我国的法官,判错案不道歉,甚至故意藐视法律,不遵守法律,随心所欲在法庭上更改法规的行为,实在是愧对李离啊。
最后想说的是,最近因为王立军的事情,让我不由得想起海瑞海刚锋同志。翻看关于海瑞的负面新闻,说的都是他饿死小女和出妻之私德之事,便想着当年他所面对的,也是一个强大的为一已私利疯狂谋私的官僚集团体系,有如现在王立军面对的一般。那些自由派们是如何疯狂的向王立军泼污水的啊,所以也恍然明白加诸在海刚锋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了。当真是:大人素谨无过,而床第易诬。
贴一张黄志忠演的海刚锋照片,他这个形象就似真身一般。
乱纷纷万马逐鹿
雄赳赳一代名将
野茫茫十面埋伏
山埋伏
水埋伏
将军战术传千古
云埋伏
雾埋伏
功臣末路
断头颅......
我个人倾向于卫青以德报怨。
原因有两点:
一、此事不是一个政治事件,只是单纯的个人恩怨。以卫青的为人,个人恩怨是可以大肚容下的。
二、李家也是世家,以个人恩怨挟私报复,虽说自卫,有正当理由,但无疑会树立政治敌人。在天下大定的时候,卫青自己的权位都岌岌可危,多交朋友是上策。
另外,李广在文帝时就有将名,卫青作为后辈,应该对李广有种英雄情结,对李广难封,有同情、怜悯的成分。
毕竟,卫青在当时受武帝打压,心境未必很开心!
霍18岁就得盛名,20来岁做了别人一辈子都做不了的事。
我觉得 不用把他想简单了。李敢可以血性上涌,击杀大将军。霍同样有这种血性。
想想,咱们20岁的时候,有这种血性吗?何况是古人!
告诉李敢:你有种找皇上打去!另一方面他也不好到汉武那儿去邀功:我替你当了灾,你知道不?
所以,他只好自己忍着。当然汉武也知道内情,故而也按住不发,后来霍去病杀李敢,也含混过去。
至于李敢,其实也知道是根子在上头,但他不敢;只好把气撒在卫青头上。但也不能因为这事就去撒野,肯定会找个机会,寻个由头,挑个错处才好发作。——鲁智深打镇关西还得先撩拨一番,才好动手呢。——但明眼人都知道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卫青当然也知道,故而不好开口。
这几条大赞:
1.官员以身作则,不必严刑峻法,
2.法官判错案要承担责任,不能挑战社会公序良俗。
要是在远征期间信息这么灵通,那还能让单于跑了?
其实俺觉着这事其实特简单,只是太史公的文笔太好了,让人产生了阴谋论的错觉,核心原因就一个——李广他是个倒霉蛋!可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卫青最后和单于对仗的时候,是堪堪打了个平手,一个久经沙场的统帅,怎么会傻到故意把一部分部队支开不参加决战?如果李广在大战之中突然赶到,那匈奴只怕就要灭国了。
话又说回来,当时为啥要分兵?才是关键问题,我琢磨着是这么个原因,当时卫青的武运已经有点走下坡路了,最开始打听到的消息呢,是单于在中,所以决定霍去病出定襄攻单于本部;后来听说单于东去,乃改命霍去病出代郡,卫青出定襄。所以一直决定呢是由最强的霍去病部来完成致命一击,哪想到出兵之后才知道单于没动,那么卫青对情报的判断肯定有一定的犹豫,为了扩大打击面,分李广与赵食其两部为偏师,由东道迂回策应(注意是东道,也就是说在卫青和霍去病两路的中间,万一单于确实在向东移动呢),这个偏师的任务其实是最艰巨的,因为偏师的兵力肯定是最少的,没遇上单于有罪(象现实中的那样),如果单于真的东移,以李广之前的战绩,只怕又要覆灭了(老李和匈奴对攻,几乎只能硬碰硬),只有成功的和主力一起捕捉到单于,才有可能立功,而且分兵是临时决定,所以准备不充分,缺少好的向导,这种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最强的属下,是不是?老李其实对自己也没信心了,所以才不想去。
站到卫青的角度,他的决策出了失误,自己和属下都没有奖赏,老李还气得自杀了,所以他才会觉得对不起李广,否则岂能不追究李敢的责任。(很多人都受太史公的误导,觉得卫青显得很窝囊怕事,再怎么平和的将军,那也是戎马一生血海尸堆里杀出来的,若不是内心有愧,怎么能忍下这么严重的以下犯上?)
也有人认为,卫青故意把消息透露给霍去病,让霍去病得罪人,那就太诛心了,而且霍去病这么干,其实大大冒犯了皇帝,他自己年轻气盛,难道全家人都年轻气盛?
《循吏列传》的传主均是春秋时期的人(公仪休不确定),彼时行政但尊贵族好恶,故在战国时楚、郑、鲁、晋被扫进了历史垃圾桶,但是传主本人却借太史公的手笔留下了千古美名;《酷吏列传》的传主均是当世之人,这些人只唯上,不鸟各级贵族、官吏,也借太史公的手笔留下了千古恶名。
循吏、酷吏,孰是孰非,这还真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