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假如德国统治世界 -- 淮夷
设想你回到1964年的柏林,登上一辆市内观光巴士。
巴士行驶在宽阔的中央大街上,大街由建筑师Albert Speer设计,宽123米。大街入口,矗立着一座拱门,高118米,用236万立方米的花岗岩建造,足可装下49个巴黎凯旋门。
中央大街两侧鳞次坐落政府大楼。遥望长街尽头,你能看到一座巨大的拱顶建筑 – 国家大会堂。大会堂是1964年的世界最高建筑,高250米,红色花岗岩的立柱,铜绿色的拱顶,里面可容纳18万人集会。人群呼吸水汽在拱顶上方汇合为云,造成一阵微雨,这是全球唯一能自行制造气象的建筑物。
看到这里你已经猜到了,这是一个虚拟历史的设定。我最近读的一本书《Fatherland》以柏林为背景,讲述了一段发生于6天内的案件。
这部书描摹气象森严的柏林颇有空间想像力。我想中国读者对这样的景观是有熟悉感的。你徜徉在60年代新落成十大建筑的北京也同样被这座城市震慑。120米宽的长安街不逊色于柏林大街,80万红卫兵汇集天安门广场的场面也非18万人的德国大会堂所能比拟。
在进入故事之前,需要回顾一下历史大趋势。这本书设想人类历史早于1943年即已发生分岔,在另一平行世界里面,世界大势没准儿是按下面顺序演进的。
1943年:德国在东线战役击败苏联红军,占领高加索。红军失去巴库油田的供应,陷入困境。
1944年:德国知悉Enigma密码被破译,研制出新密码,借此封锁英国海上物资供应。英国休战,丘吉尔逃亡加拿大。
1945年: 美国原子弹投给日本,日本投降。
1946年:德国研制核武成功,发射远程V3火箭在纽约上空爆炸,警告美国勿动核武。
1947年:德国主导成立欧盟。美国援助苏联退守乌拉尔山,形成对欧盟包围。世界形成德美两大强权。二战结束,德美冷战拉开大幕。
主角Xavier生活在一千万人口的柏林,1964年的世界最大都市。在这个“奥威尔式”的超级大国里,Xavier是一名勤恳敬业的党卫队刑警干部。那一年,希特勒75岁,美国总统肯尼迪准备前往柏林为希特勒祝寿。两国元首将签署和平协定,结束长期的敌对状态。
Xavier在肯尼迪访问之前的关键时刻,负责首都的维稳工作。某日,在调查一起自杀案之时,意外发现了党卫军的密档,从中得悉奥斯威辛集中营的真相。这让他对党的执政合法性产生深深的怀疑,一个体制内的干部发生了思想转变,成为反抗者。于是他与一个美国女记者联手,试图逃过党卫军的监控,将纳粹集中营的档案送至美国公诸于世,打破德美缔约。
故事的结局,您如果读过乔治奥威尔的《1984》,大概也能猜到:在党卫军强大的情报网和专制工具面前,任何个体的抗争皆如飞蛾扑火,Xavier最终悲剧了。
其实1964年的虚拟德国没有1984年的虚拟大洋国那般强悍。大洋国通过telescreen控制每个社会成员的一举一动。党员一生都在思想警察的监视之下。无论他是睡是卧,工作或休息,浴室或床上,都可能受到监视,而他对此一无所知。1964年德国并无如此高度的技术控制,所以我说,这部书的好处不在于它的寓意深刻,而在于它的真实感,让你感受到小人物在极权社会中的麻木和压抑。
说到极权社会,此书最让人寒毛倒竖的地方,并不是讲述Xavier被捕后如何被虐,而是他的儿子,一个叫Pili的男孩。Pili在柏林读小学,最喜穿黑衬衣和蓝短裤的制服,积极申请加入一个叫Pimpfen的组织(德国少年团)。入团的考试项目包含12秒跑60米,野外拉练,还有修习党的哲学。这个组织并非书中杜撰。真实历史中,年满10岁的德国儿童均需加入“德国少年团”,年满14岁者需加入“希特勒青年团”。
话说Xavier在逃离柏林之前,潜回家中和儿子告别。10岁的Pili故意缠住父亲给他念书听,然后偷偷向党卫队告发。Xaxier因此在家中被捕。Pili对被抓的父亲说了一句心里话:“爸爸,他们会帮助你的。他们会把你改造好的。你会回来和我们重新生活在一起的!”
我看到Pili的大义灭亲不由想起《1984》里的经典段落,真理部公务员Parsons做梦,说了一句“打到老大哥”的梦话,被自己7岁女儿听到向巡警告发,送入劳改营进行思想改造。7岁小女孩在《1984》一书的出场,就是一股杀气扑面。她在家里玩抓叛徒游戏,小姑娘穿着侦察队的制服,手里拿着木棍,灰衬衫,蓝短裤,系红领巾,喊道“你这个思想犯!我要枪毙你!我要蒸了你!我送你开盐矿!”
少年儿童如此“凶恶”吗?我倒不觉着特别惊讶,如果您对此不解,可以读一下《蝇王》这部深刻的小说。我只是感叹,组织的力量太伟大了。书中那些小孩子都有很强烈的“组织感”,这种感觉体现于他们对制服的喜爱。一个身上没有制服的人是一个没有组织的人,而一个没有组织的人在社会上什么都不是。
关于“组织”这个话题,我前些天碰巧也读了一本2013年出版的书《第三帝国的语言》,作者克莱普勒是一个亲历过二战的德国语言学家。他观察德语作为一个语言在纳粹统治期间的一些重大演变,并得出很多精彩的发现。
他说德国最强大的宣传手段并不是依靠希特勒和戈培尔的演讲,也不是大量的传单、标语牌或者旗帜。纳粹的影响力其实是通过一个个被赋予新意义的常用词语实现的。在第三帝国,某些词语的在一天的使用频率比其他年代一年的使用频率还要高。这些词汇从大众语言被“收缴”上去,变成了“党话”。通过成千上万次的重复,潜入人们的肉体和血液。
譬如 “组织”在德国就一直是一个倍受尊敬、轻易不用的词语。但是自1933年以来,这个词的使用频率在德国开始前所未有的泛滥,人民发自内心的接受了“组织”,这甚至成为他们潜意识的一部分。
这方面我在书中读到一个绝好的例子。
1936年,作者的汽化器发生故障,找一个年轻的钳工修理。钳工娴熟修好,说“怎么样,我这活儿组织得棒吧?”还有一次,作者去商店买肥皂,问店员能否买到好一点的肥皂,对方回答“买是买不到的,得去组织它。”
普通德国人的脑子填满了组织的观念,认为所有的工作乃至私人生活都要加以组织,也就是说,要有一个上级分工给下级。当他自己独立完成一个事情(比如修理汽化器或采购肥皂),他竟然想不到一个与之相应的简单表达,譬如“工作”、或者“买”、或者最基本的“做”这样的单词,似乎已从他们的大脑中被清除掉了。
也许人们压根就不用纠结1964年的世界是被德国统治的还是被美国统治的,世界是被组织统治的,不论1964或是2014。
今天是五一节,组织一杯茶,休息一下。
美国、苏联、英国、法国、德国、日本都是如此。
当年我是追着看的,还遗憾最精彩的一章他没翻译,略过去了。
其实主人公最后还是赢了
那个美国女记者带走了物证,揭露了集中营的黑幕,破坏了美德媾和.
时代周期律起作用了,小说就其本身的套路来说还是太俗套了,奥尔森笔下的弱者有组织而不得其道,而强者戏暱组织却张弛有道。剥夺和给予,大棒加镇静剂,或者鸦片加摇头丸,哪一种药方更欢乐,世界已经给出了现实,哪一样都少不了。
感觉就是把苏联替换成德国。
极端的组织化和极端的自由化,最后都是毁灭的代价。通过小说对其中极端幻想化,除了吸引眼球无任何意义。因为在现实社会这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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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话语权,也包括对词汇对使用权。 这大概是世界各国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之后普遍意识到的一个道理,更是事关生死存亡,千秋万代的大事。
但是控制从来也不是个简单机械的过程,毕竟民间也要有相应的土壤才可能“因地制宜”。 魏玛时期的德国有独特的诉求,知道利用才是关键。同样的,中国五四时期引入的大量新词与思想,民间办报的流行,也有中国那个时期外辱内患的因素,有识之士都要揭竿而起了。
这个道理到了今天,无疑在互联网时代,也走过从个人网站,到报业的衰落(亚马逊老板投资报业),再到社交网站的兴起,有个发展趋势从少数人可以控制的媒体内容到部分用户贡献内容(比如西西河),因此只能通过水军(也就是有地下组织的用户)加过滤去控制内容的过程。
显然,在互联网上,控制媒体内容的争夺更加白热化也更不容易,甚至趋于被动。不过目前为止,互联网还没有到可以取代电视,电影,与大部分报纸的程度,因此媒体在整体上仍然是在控制下的。但是更显然的是,90后,00后的是在使用互联网移动网中成长的,他们对媒体的使用与以前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基本上不看报不看电视,对用户贡献内容更接受甚至只接受不可控的内容。
那么再过个十年,控制媒体的手段会发展成什么样,现在还不知道,水军虽然有许多商业化(比如最近奶茶妹妹那个事)的例子,但是规模有多大,效果如何等都在地下状态。在地上可见的是各类互联网做市场的数据处理等的兴起,比如Netflix,亚马逊等,但仅限于消费文化,对思想的影响还不能起”社论“等那样的直接作用。
这个挑战的艰巨从报业大王默多克投资myspace的失败中可见一丝端倪,也可从谷歌在google+上挑战脸书的不顺利(其领军人物最近离职)看到对社交网争夺的白热化。甚至控制了移动的硬体,如苹果等都不能达到影响在移动网络上的内容。
这样看,在互联网时代,水军大概是唯一比较有用的途径,从这个春到那个春,从西方到中国,可以大约看到水军们活跃的身影。虽然水军利用了互联网内容主要由少部分活跃用户贡献的特点来达到控制传播的目的,但是比起传统媒体,这个难度与效果都要大打折扣。而过滤词也好,网监也好,甚至防火墙,都是被动手段,没有引导作用,效果也不可能完美。
而00后,90后的特点是更不容易聚拢,流动性更强,一旦发现某个社交网站不合口味,马上就流向另一个网站重新聚拢,比如最近脸书花巨资收购移动社交whatsup,但是这样的并购从基本面上看于事无补,现在使用脸书的主要是大叔与大婶们。
那么一个结果就是,现在流行词汇的引领不是主流报纸与新闻网,更不是社论或戈培尔们,而是那些毛的没长全都小屁孩儿们。不但美国的大叔大婶们上班工作互相之间联系知道用lol,中国春晚的郭德纲们也知道从网上找流行词当笑点。当然这些都不会被小屁孩儿们注意到,他们有自己的世界,也有更丰富的“语言”,根本不在乎我们在这里讨论的什么。
thanks for suggestions.
小说和电影围绕着秘密屠杀犹太人如何被掩盖和暴露。其实灭绝营这事,在当时于策划和参与的纳粹党卫队而言并无任何可耻,反而颇为光荣神圣。希姆莱本人就说过“我们是元首的圣骑士”。我觉得如果德国获胜,希特勒可能会给有关人员颁发特别勋章,同时让戈培尔慢慢把事情披露出来。纳粹德国在获胜后,我认为国防军和党卫队之间将很快爆发冲突。从军官团的角度出发,他们有能力在希特勒之后推出第二个兴登堡,不必给党卫队输送利益。因为实际上到战争后期,特别是由于刺杀事件,希特勒才算完全控制了国防军。而向凯旋的国防军将帅下手,却是很不好办的,因此国防军就会成为党卫队势力进一步上升的主要障碍。我不觉得希特勒有能力解决这个矛盾,他能够在冲突中幸存下来就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