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4:陈无宇——民归于陈 -- 桥上
公元前六七二年(鲁庄公二十二年,周惠王元年,齐桓公十四年,陈宣公二十一年,蔡穆侯三年),当时东周王朝下属的诸侯国陈国发生了家变,据《史记》,“宣公后有嬖姬生子款,欲立之,乃杀其太子御寇。御寇素爱厉公子完,完惧祸及己,乃奔齐。”(《史记卷三十六陈杞世家第六》),而《左传》则云:“二十二年春,陈人杀其大子御寇。陈-公子完与颛孙奔齐。”
这里的“厉公子完”——“陈-公子完”就是陈无宇的祖先,也是陈家这一支——后来代齐改称田家的那一支——的始祖。
这位公子完(陈完,陈敬仲)是一位传奇人物,小时候就有修《周易》的筮者预言他将“代陈有国”,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他的靠山大子御寇一倒,他就在陈国再也呆不下去了,只好逃往齐国。
在齐国他虽然得到齐桓公的礼遇,但毕竟陈家在齐国根基尚浅,何况那位筮者已经预言说要等到“陈衰”,他们才能够“昌”,所以陈家的人一直到公元前五六七年(鲁襄公六年,周灵王五年,齐灵公十五年),也就是一百零五年后,才再出现在《左传》上。当时齐国攻灭了莱国,却选出陈无宇“献莱宗器于襄宫”,这时他才大约二十岁。陈无宇并非攻灭莱国的主帅,我估计是因为他非常勇武,在攻灭莱国时立了大功,才把这一殊荣给了他。
这位陈无宇是陈家历史上承先启后的人物,他后来的谥是“桓”,故又称陈桓子,而无宇则是他的“名”。按《左传》中的说法,“及陈之初亡也,陈桓子始大于齐……”(《庄二十二年传》(p 0224)(03220106))(016)。但此时还没到“陈之初亡”,他也还只是个青年,何况他爸爸陈须无(陈文子)还活着,所以暂时还轮不到他来“大”,“大”是后来的事。
又过了十六年,从公元前五五一年(鲁襄公二十二年,周灵王二十一年,齐庄公三年,晋平公七年,楚康王九年)起,齐庄公开始膨胀起来,幻想自己能撼动霸主晋国,权臣崔杼也蠢蠢欲动。在这样的背景下,陈家再度活跃起来,陈无宇的父亲陈须无(陈文子)接近了齐国政治的中心,与晏平仲(晏婴)一唱一和,隐然抵制齐庄公的胡闹以及崔杼的擅权。
两年后,公元前五四九年(鲁襄公二十四年,周灵王二十三年,齐庄公五年,晋平公九年,楚康王十一年),因为进攻晋国失败,齐庄公只好派约三十八岁的陈无宇(陈桓子)前往楚国求援,试图拉拢楚国对抗晋国。
下一年,公元前五四八年(鲁襄公二十五年,周灵王二十四年,齐庄公六年,晋平公十年,楚康王十二年),各种矛盾爆发,崔武子(崔杼)弑杀了齐庄公,陈家因为与晏子(晏婴)相似,都站在中立的立场上,所以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很快,崔杼又被他的副手庆封给阴了,身死族灭。
庆封当国,采纳了陈文子(陈须无)的建议,带着陈须无(陈文子)参加了“弭兵”之盟,这也标志着陈家的地位上升了。
但庆封傲慢轻佻,得罪了各大家族,甚至得罪了他儿子的两个跟班卢蒲癸和王何。本来他拉了齐庄公与齐景公的两位堂叔子雅(公子栾坚之子公孙灶,栾灶)和子尾(公子祈高之子公孙蠆,高蠆)来充门面,现在他又惦着要除掉他们以及他们的家族“栾”家和“高”家(新“高”家,和那个与“国”家并称的老“高”家不是一家)。
于是陈文子(陈须无)看出事情要不对头,就问儿子桓子(陈无宇):“祸将作矣!吾其何得?(现在要出大事了,我们能得着什么?)”桓子说:“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我看能在“庄”那条大街上得着庆家的“百车”木材。)”文子就说:“可慎守也已!(那可得看好喽!)”爷俩说笑归说笑,但权衡之后,陈家也参加了进去,参加的还有世家鲍家,那些准备起事的人已有了周全的准备。
公元前五四五年(鲁襄公二十八年,周灵王二十七年,齐景公三年,晋平公十三年,楚康王十五年,吴馀祭三年),冬十月,庆封去“莱”打猎,带上了陈无宇。丙辰那天(杨注:丙辰,十七日。),文子(陈须无)派人叫陈无宇回家,说是:“无宇之母疾病,请归。(“无宇”的母亲病重,让他赶紧回去。)”庆季(庆封)听说以后还为陈无宇进行占卜,然后把兆象给他看,说是:“死。”于是四十多岁的陈无宇捧着占卜的龟甲哭起来,庆封就放他回去了。回去的路上,陈无宇每过一道河就把过河用的船凿沉,把河上的桥梁拆毁,以拖延庆封赶回来救援的速度。
在齐国城内,十一月乙亥那天(杨注:乙亥,七日。)要在大公之庙举行尝祭,栾、高、陈、鲍四家就趁着这个机会起事。
当时庆家有大批甲士在齐国的公宫(包含大公之庙)周围守卫,陈家和鲍家派出了圉人一路表演各种节目,从公宫跟前经过,庆家那些驾车战马很容易受惊,那些甲士就把身上的甲脱了下来,把驾车战马都拴在那些甲上留在原地,然后自己喝着酒,跟着那些表演的队伍看热闹,离开战车战马和甲,一直跟到了鱼里。
栾、高、陈、鲍四家的属下趁机出来穿上庆家甲士脱下的甲,然后杀入公宫。到了大公之庙。为首的子尾(公孙蠆,高蠆)从房顶上抽下一根椽子,重重地敲了三下大门门扇,庆舍身后的卢蒲癸和王何马上向正主持尝祭的庆舍发难,卢蒲癸从后面刺中庆舍,王何则用戈把庆舍的左肩卸了下来,饶是如此,庆舍还是拽住庙宇的椽子,摇动了整座房子,随后又把祭祀用的俎和壶扔过去,“杀人而后死”。
陈须无(陈文子)则控制了齐景公,把他请回内宫。
庆封终于从打猎的“莱”那里赶了回来,但大势已去,打了几仗没能打赢,只好逃往鲁国,随即逃去了吴国,最终在那里被楚灵王灭族。
事变之后,陈须无(陈文子)很快就去世了,但陈家的势力已经超越了仍然保持中立的晏家,晏家已经需要仰仗上大夫陈桓子(陈无宇)了。
陈无宇的磨难还没有结束,晋侯(晋平公)娶了齐国的少姜为妾,齐人为郑重起见,就派了陈无宇(陈桓子)送亲,但少姜非常漂亮乖巧,“有宠于晋侯”,晋侯要提高她的地位,就拿陈无宇扎筏子,说是齐国没派卿来送亲,把陈无宇扣了起来,一直扣了一年半,到少姜去世,才把他放回去。
不过继任族长、又当了上大夫之后,陈桓子(陈无宇)并没有忘忽所以。无论是他被扣押在晋国的时候,还是他被放回来以后,在陈桓子的主导下,陈家一直在以各种方式大力收买“民”心,“凡公子、公孙之无禄者,私分之邑。国之贫约孤寡者,私与之粟”,还包括借贷时大斗出小斗进。以至于晏婴竟然说出了“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的话。
到公元前五三二年(鲁昭公十年,周景王十三年,齐景公十六年),陈家势力壮大后,当初共同对付庆家的同盟也破裂了,同盟中的陈家和鲍家忽然向栾家和高家发难,把他们赶出了齐国,分了他们的家产,不久,齐侯又把齐国别都高唐赐给陈家作采邑,终于,“陈氏始大”。此时,陈无宇约五十五岁。
在这之后,陈无宇(陈桓子)就再没出现于《左传》中,估计是一心去经营高唐了。十六年后,又出现在《左传》中的陈家族长变成陈无宇的儿子陈武子(陈开,子彊),此时的陈家,按晏子(晏婴)的说法已经是“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又二十五年后,再次出现在《左传》中的陈家族长是陈无宇的另一个儿子、陈开的弟弟陈乞(陈僖子),陈乞经过施展阴谋诡计的十年,最终执掌了齐国的政权。
陈家从在陈无宇手上“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到在陈乞手上“八世之后,莫之与京”,再到后来在田和手上“代陈有国”,终于把齐国变成了一个新的陈国。而陈家,也变成了田家。
————————————————————
下面是《春秋经》和《左传》中的相关段落及我的粗略翻译和一些补充说明(016陈完奔齐2节、104栾氏先亡7节、113庆封族歼5节):
《隐六年传》:
五月庚申,郑伯侵陈,大获。((p 0049)(01060401))(016)
往岁,郑伯请成于陈,陈侯不许。五父谏曰:“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君其许郑!”陈侯曰:“宋、卫实难,郑何能为?”遂不许。((p 0049)(01060402))(016)
君子曰:“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其陈桓公之谓乎!长恶不悛,从自及也。虽欲救之,其将能乎!《商书》曰:‘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鄉迩,其犹可扑灭?’周任有言曰:‘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蕰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殖,则善者信矣。’”((p 0050)(01060403))(016)
我的粗译:
我们的隐公六年(公元前七一七年,周桓王三年,齐僖公十四年,郑庄公二十七年,陈桓公二十八年),五月庚申那天(杨注:庚申,十一日。),郑伯(郑庄公)进攻了陈国,缴获甚多。
前些年,郑伯曾向陈国求和,但陈侯(陈桓公)不答应,陈国的大夫五父向他进谏说:“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君其许郑!(亲仁、善邻,那是国之宝,主上应该答应郑国!)”可是陈侯却说:“宋、卫实难,郑何能为?(宋国和卫国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郑国能怎么样?)”最终没答应。
贵族们都说:“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其陈桓公之谓乎!长恶不悛,从自及也。虽欲救之,其将能乎!《商书》曰:‘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鄉迩,其犹可扑灭?’周任有言曰:‘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蕰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殖,则善者信矣。’(善不可失,恶不可长,这说的就是陈桓公吧!自家有恶却不悔改,肯定遭报应。就算要补救,还来得及吗!《商书》上说:“恶的蔓延,就像原上燃烧的野火,靠近都靠近不了,还怎谈得上扑灭?”周任曾经说过:“治理国和家的人,看到恶,就得像农夫一定要根除杂草那样,割、踩、堆、埋,让它们彻底断根,再也长不起来,这样,善人才能扬眉吐气。”)”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郑伯侵陈,大获”曰:
大获者,谓虏俘甚多。近人以为以俘虏为其奴隶者甚多。
杨伯峻先生注“宋、卫实难”曰:
王引之《经义述闻》云:“实,是也;难,患也。宋、卫实难者,言唯宋、卫是患也。”实为用于动宾倒装之结构助词。
杨伯峻先生注“从自及也”曰:
从,随从,犹今言跟着,表时间之速。王引之以为当作徒,不可从。自及,谓自及于祸害。
杨伯峻先生注“《商书》曰:‘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鄉迩,其犹可扑灭?’”曰:
今《商书?盘庚上篇》有此文,而无“恶之易也”一句,疑“恶之易也”一句乃《左传》作者所增。鄉同嚮。其作岂用。
杨伯峻先生注“芟夷蕰崇之”曰:
“蕰”,阮刻本作“蕴”,今从《校勘记》及金泽文库本正。芟,《说文》引作癹。癹音潑(泼),以足蹋夷草。另有“芟”字,音衫,刈草也。考古多芟夷连用,成十三年《传》云“芟夷我农功”,《尚书序》“芟夷烦乱”。或作“芟荑”,《周礼?稻人》云“凡稼泽,夏以水轸草而芟荑之”,皆是也。杜《注》:“芟,刈也;夷,杀也。”《周礼?薙氏》郑玄《注》:“夷之,以钩镰迫地芟之也。”芟夷为同义连绵词。蕰崇,积聚也。《汉书?食货志》:“播种于甽中,苗生叶以上,稍耨陇草,因隤其土,以附苗根。故其《诗》曰:“或芸或芓,黍稷儗儗。”芸,除草也;芓,附根也。言苗稍壮,每耨辄附根。比盛暑,陇尽而根深,能(耐)风与旱,故儗儗而盛也。”此盖古人除杂草藉以肥田之法。芟夷即芸,蕰崇即芓(亦作耔),堆积附着苗根,让其发酵肥田也。说本章炳麟《春秋左传读》。
桥案:锄草中耕是周人先进农耕技术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周任拿“如农夫之务去草焉”打比方的背景。下面是我见过的现在铲地除草用的一种锄头的图片(未安长柄),其前身可能就是下面陈文华先生介绍的西汉时“钩如鹅项”的铁薅锄,不知现在还有别的样式没有。另外,“钩如鹅项”对铁之材质的要求当也是很高的,可能反映了冶铁技术的进步。图片出自《第十八批征集当年下乡用品情况汇报(下)》:
下面是陈文华先生《农业考古?二 中国农业考古的主要收获?(四)农具的发明和使用?3.中耕农具》:
早期原始农业播种后是“听其自生自实”,没有田间管理环节,自然也就没有中耕农具,后期可能有锄草等作业,主要是靠手工或是利用一些简单的竹木器和蚌器来除草。但至迟商周时期已使用青铜农具来中耕除草。《诗经?臣工》:“命我众人,庤乃钱镈。”《释名》:“镈,迫地去草也。”据考证这钱镈就是用来中耕锄草的铲子和锄头。战国时期出现铁铲和铁锄,当时称作铫、鎒。《庄子?杂篇》:“春雨时日,草木怒生,铫鎒于是乎始修。”《战国策?齐策三》:“操铫鎒有农夫居垅亩之中。”《晏子春秋?内篇?谏上》:“戴笠衣褐,执铫耨以蹲行畎亩之中。”据《淮南子?说山训》:“治国者若鎒田,去害苗者而已。”可证鎒就是中耕除草,其工具就叫鎒。鎒在汉代也叫作鉏。《盐铁论?申韩》:“犀铫利鉏,五谷之所利向间草之害也。”鉏即锄,据《说文解字》:“鉏,立薅所用也。”可知鉏是有较长的柄,人可站立使用,与“蹲行畎亩之中”使用的钱镈有所不同,减轻了劳动强度,提高了除草功效。魏晋南北朝时期,除了使用手工农具锄、铲之外,还使用畜力牵引耙耢等工具进行中耕。唐宋以后,水田农业发展迅速,出现了水田中耕农具耘爪、耘荡等,元代还创造了多种功能的耧锄。不过,在考古发掘中,出土的中耕农具往往只有铲和锄两种。
铲——
大型铲用来翻土,属于整地农具。小型铲才是用来中耕除草的。铲在商周时期称为“钱”,最早见于《诗经?臣工》:“命我众人,庤乃钱镈。”镈是除草工具,《诗经?良耜》:“其镈斯赵,以薅荼蓼。”钱既与镈同类,应该也是用以锄草的。春秋战国时期,钱已成为货币的名称,另取名字叫作“铫”。《管子?海王》:“耕者必有一耒、一耜、一铫,若其事立。”《管子?禁藏》:“推引铫耨。”可见铫的使用方法是向前推引,与铲相同。并且又是在“蹲行畎亩之中”状态下使用,其柄当不长,应为单手执握使用。正如王祯《农书?钱镈门》所说:“钱特铲之别名耳……柄长二尺,刃广二寸,以铲地除草,此古之铲也。”今天西北地区一些农村的农民还是手执小铲蹲行麦田里除草松土。商周时期使用的是铜铲,战国以后广泛使用铁铲。唐宋以后,由于耕作制度和作物品种的变化,用于田间除草的工具也有所变化,出现了可以站立使用的较大型的铲。王祯《农书?钱镈门》:“今铲与古制不同,柄长数尺,首广四寸许,两手持之,但用,前进撺之,铲去垄草,就复其根,特号敏捷。今营州之东,燕蓟以北,农家种沟田者皆用之。”这种铁铲已兼有除草、松土和培土的功能,铲发展至此已成熟,一直沿用至今。
锄——
锄是横斫式锄地农具。大型锄用于挖土,小型锄用于松土锄草,属于中耕农具。《释名?释用器》:“锄,助也,去秽助苗长也。”锄在商周时期称作铸。《诗经?良耜》:“其镈斯赵,以薅荼蓼。”说明镈是锄草工具。镈亦写作鑮,《释名》:“鑮,迫也,迫地去草也。”又说:“镈亦锄类”。镈在春秋战国时期称为锝。《吕氏春秋?任地》:“耨(鎒)柄尺,此其度也,其博六寸,所以间稼也。”可见是一种单手执握蹲行田间除草的小锄。至今华北农村使用的小薅锄,就是古代的镈、鎒的后代。镈在汉代称为鉏。鉏即锄。《说文解字》:“鉏,立薅所用也。”既是立薅所用,其柄当长数尺,其刃也应更宽数寸,其锄草功效更高。在考古发掘中出土的锄草农具里最具特色者是战国时期的六角形铁锄。此铁锄的正面呈六角形(为一长方形削去左右两肩),平刃,体宽而薄,锄草效率高。其两肩斜削,锄草时不会碰伤庄稼,故符合垄作法的要求,一直沿用到西汉。河北、辽宁、内蒙古、湖北、湖南、江西各地都出土过战国和西汉的六角形铁锄。河北省兴隆县还出土过这种六角形铁锄范(图三四、三五)。西汉时还使用一种“钩如鹅项”的铁薅锄,其刃平直,锄身近三角形,有一鹅项形锄钩可以直接装柄,人站立使用时,锄刃可以平贴地面,锄草轻快便捷,故后代一直沿用,只是锄身变为半月形而已。王祯《农书?钱镈门》称之为耰锄:“其刃如半月,比禾垄稍狭。上有短銎,以受锄钩。钩如鹅项,下带深裤,皆以铁为之,以受木柄。钩长二尺五寸,柄亦如之。北方陆田,举皆用此。”
以上是《农业考古》此节的插图。
“郑”(杨注:鄭(郑),国名,姬姓,周宣王母弟桓公?友之后。卜辞常见奠(鄭)地,有“矦奠”“南奠”“北奠”“多奠”“奠臣”诸词。又有一片云“巳(祀)奠河邑”,则地当在今郑州市南、新郑县北。西周彝器又有奠虢仲鼎、奠虢仲簋等。是则郑地早已有之。桓公初封郑,在今陕西-华县东北。据《郑语》,寄帑于虢、郐之间。武公因取而都之,即今新郑县。春秋后又六世九十一年为韩所灭。近年出土之哀成叔鼎则铸于郑亡后。?史记?有世家。),推测位置为:东经113.71,北纬34.40(郑韩故城)。
“陈”(杨注:陈,国名,妫姓,虞舜之后,故又称虞,见《逸周书?王会篇》,亦犹杞之称夏,宋之称殷或商。今河南省-开封市以东,安徽省-亳县以北,皆其国土。都宛丘,即今河南省-淮阳县治。金文有陈侯鼎、陈子匜等,其字作“敶”。桓公二十三年入春秋,哀公三十五年,即鲁昭公八年,为楚所灭。鲁昭公十三年,惠公复兴。《史记》有《陈世家》。#《礼记?乐记》云:“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陈。”《礼记?郊特牲》孔《疏》引古《春秋左氏》说,周封黄帝、尧、舜之后谓之三恪。杜《注》以虞、夏、商之后为三恪,孔《疏》为之辩护,恐不合古人传说。#陈国之地今河南-开封市以东,安徽-亳县以北。诗有《宛丘》,陈都宛丘,今河南-淮阳县。#大皞氏旧居陈。僖二十一年《传》云:“任、宿、须句、颛臾,风姓也,实司大皞与有济之祀。”陈为舜后,任、宿诸国始是大皞之后,不过相传大皞居陈而已。),推测位置为:东经114.88,北纬33.73(淮阳县城)。
“宋”——“商丘”(杨注:宋,国名,子姓,成汤之后裔。及周武王灭纣,封其子武庚。武庚企图恢复殷商王室,与管叔、蔡叔联络举兵,而为周公-旦所败,改封纣父帝乙之长子微子启为宋公。或称殷,或称商,皆仍其旧称。都商丘,今河南-商丘市。传至穆公七年,即鲁隐公元年。昭公-得之元年,即鲁哀公二十七年,《左传》止于此年。自昭公传六世,一百七十年,据《史记?宋世家》及《汉书?地理志下》,为齐、魏、楚三国所灭。但吴师道注《战国策》曾疑之,顾栋高《春秋大事表?列国爵姓及存灭表》则直云“灭于齐”。#阏伯相传为高辛氏之苗裔,详昭元年《传》并《注》。刘心源《奇觚室吉金文述》卷五有《商丘叔簠》,盖以地名为氏。据顾栋高《春秋大事表》,今河南-商丘市西南有商丘,周三百步,世称阏台。),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卫”——“帝丘”(杨注:卫,国名,姬姓;文王子康叔-封之后。传世有康叔丰鼎,丰即封。“卫”字卜辞多见,足见其地名早已有之,金文亦有,字形不一。此时卫国都朝歌,即今河南省-淇县治。戴公庐曹,今河南旧滑县治(新治已移至道口镇);文公迁楚丘,今滑县东六十余里;成公迁帝丘,今河南省-濮阳县。于春秋后十三世二百五十八年,为秦二世所灭。#帝丘,今河南省-濮阳县西南。《明一统志》又有帝丘城,云在滑县(此指旧治,今已移治于其西之道口镇)东北七十里土山村,即卫成公所迁,盖其境相接也。则卫自楚丘迁帝丘,两地相距不远。#卫自成公已迁都帝丘,即今濮阳县西南二十许里之颛顼城。),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6(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隐七年传》:
陈及郑平。十二月,陈-五父如郑涖盟。壬申,及郑伯盟,歃如忘。洩伯曰:“五父必不免,不赖盟矣。”((p 0055)(01070601))(016)
郑-良佐如陈涖盟,辛巳,及陈侯盟,亦知陈之将乱也。((p 0055)(01070602))(016)
我的粗译:
于是到了下一年,陈国和郑国达成了和约。十二月,陈国的大夫五父前往郑国参加盟誓。壬申那天(杨注:壬申,二日。),他和郑伯(郑庄公)举行盟誓,歃血的时候,五父竟然走神了。于是郑国的大夫洩伯评论说:“五父必不免,不赖盟矣。(五父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他居然没把盟誓放在心上。)”
郑国的大夫良佐则去了陈国参加盟誓,辛巳那天(杨注:辛巳,十一日。),他和陈侯(陈桓公)举行了盟誓。此人也察觉陈国将要发生动乱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歃如忘”曰:
歃音煞,以口微饮血也。盟时必宰牛,割其左耳,取其血,以敦盛之,与盟者一一微饮其血,谓之歃血,互详元年《注》。《说文》引“如”作“而”,如、而两字古多通用。歃而忘,谓临歃而意不在盟。或以为忘其盟辞,不确。
杨伯峻先生注《隐元年经》“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云:
盟法,先凿地为坎(穴、洞),以牛、羊或马为牲,杀于其上,割牲左耳,以盘盛之,取其血,以敦(音对,容器)盛之。读盟约(古谓之载书,亦省称载或书)以告神,然后参加盟会者一一微饮血,古人谓之歃血。歃血毕,加盟约正本于牲上埋之,副本则与盟者各持归藏之。《文物》一九七二年第四期有《侯马东周盟誓遗址》一文,可参阅。((p 0007)(01010002))(013)
《桓五年经》:
五年春正月,甲戌、己丑,陈侯-鲍卒。((p 0102)(02050001))(016)
《桓五年传》:
五年春正月,甲戌,己丑,陈侯-鲍卒。再赴也。于是陈乱,文公子佗杀大子免而代之。公疾病而乱作,国人分散,故再赴。((p 0104)(02050101))(016)
《桓五年经》:
葬陈桓公。((p 0103)(02050004))(016)
《桓六年经》:
蔡人杀陈佗。((p 0109)(02060004))(016)
《桓十二年经》:
八月壬辰,陈侯-跃卒。((p 0133)(02120004))(016)
《庄元年经》:
冬十月乙亥,陈侯-林卒。((p 0156)(03010005))(016)
《庄二年经》:
二年春王二月,葬陈庄公。((p 0158)(03020001))(016)
我的粗译:
十年后,我们的桓公五年(公元前七〇七年,周桓王十三年,陈桓公三十八年,蔡桓侯八年),春正月,要么是甲戌那天(杨注:上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要么就是己丑那天(杨注:此年正月六日),陈侯-鲍(陈桓公)去世了。当时陈国发生动乱,文公的公子“佗”杀掉大子免,自己当了大子。等到他们主上(陈桓公)病重的时候,立刻爆发了动乱,他们的“国人”没能聚集在一处,所以才会各自向我们发来了两通日期不同的讣告。
一些补充:
陈佗即文公子佗,下一年,他就被蔡人杀了。
以后,据上面几条《春秋经》的记载,陈国又换过两次国君,在公元前七〇〇年(鲁桓公十二年,周桓王二十年,陈厉公七年),八月壬辰那天(杨注:八月无壬辰。),陈侯-跃(陈厉公)去世。七年后,公元前六九三年(鲁庄公元年,周庄王四年,陈庄公七年),冬十月乙亥那天(杨注:乙亥,十七日。),陈侯-林(陈庄公)去世,二年春王二月,为他下了葬。
以上这几条《春秋经》是上面那条《左传》的背景材料,是以在此。
杨伯峻先生注“再赴也”曰:
此解释何以有甲戌,己丑两日之故。甲戌与己丑,相距十六日。《公羊传》云:“甲戌之日亡,己丑之日死(尸)而得,君子疑焉,故以二日卒之也。”《谷梁传》云:“《春秋》之义,信以传信,疑以传疑。陈侯以甲戌之日出,己丑之日得,不知死之日,故举二日以包也。”推二《传》之意,盖以陈桓公患精神病,甲戌之日一人出走,经十六日而后得其尸,不知其气绝之日,故《春秋》作者举二日以包之。左氏则以为再赴,较为可信,故《史记》从之。
杨伯峻先生注“蔡人杀陈佗”曰:
本年无此事之《传》文,而庄公二十二年《传》云“陈厉公,蔡出也,故蔡人杀五父而立之”,则虽是年无《传》,而实未尝无《传》。五父即佗,为一人。《史记?陈世家》以五父与佗为二人,于厉公之外又横添一利公,误。
“蔡”——“上蔡”(杨注:蔡,国名,武王弟蔡叔度之后。此时都上蔡,今河南省-上蔡县西南附近有故蔡国城。故城长一〇四九〇米,略成南北长方形。平侯迁新蔡,今河南-新蔡县。昭侯迁州来,谓之下蔡,今安徽-凤台县。一九五五年五月曾在安徽-寿县发掘蔡侯墓,并出土有蔡侯钟、蔡侯盘及吴王光鑑等遗物(三种)。此地离凤台县极近,故蔡侯葬此。《史记》有《蔡世家》。宣公二十八年入春秋。春秋后二十一年,蔡侯-齊四年灭于楚。然据程恩泽《战国策地名考》及苏时学《爻山笔话》,战国时又复建国于今湖北-巴东县、建始县一带,更至楚宣王八年时,而蔡始亡。#《汉书?地理志》“汝南郡-新蔡县”,班固自注:“蔡平公自蔡徙此,後二世徙下蔡。”王先谦《补注》引钱坫云“吴迁昭侯于州来,即下蔡也。”又引吴卓信云:“平侯徙此(新蔡),事不见《经》、《传》,惟见杜氏《释例》。”传世器有蔡子匜,杨树达先生谓为蔡平公所制,详《积微居金文说》卷六。#蔡本都上蔡,今河南-上蔡县;后迁都新蔡,今河南-新蔡县;今则入吴,因吴师迁州来,今安徽-凤台县,亦曰下蔡。),推测位置为:东经114.25,北纬33.25(上蔡西南卢岗乡-翟村东二郎台周围。蔡国故城遗址,长方形城,东2490,西3187,南2700,北2113。西周至昭十三年(前529),蔡;昭十四年(前528)至战国,楚。昭十一年蔡灭,昭十三年复封于新蔡,哀元年因楚围请迁,哀二年迁于下蔡——州来)。
《庄二十二年经》:
陈人杀其公子御寇。((p 0219)(03220003))(016)
《庄二十二年传》:
二十二年春,陈人杀其大子御寇。陈-公子完与颛孙奔齐。颛孙自齐来奔。((p 0220)(03220101))(016)
我的粗译:
陈侯-林(陈庄公)去世二十一年后,到我们庄公的二十二年(公元前六七二年,周惠王五年,陈宣公二十一年,齐桓公十四年),春天,陈人杀掉了他们的大子“御寇”。陈国的公子完和颛孙逃去了齐国,随后颛孙又从齐国逃来我们这里。
一些补充:
“陈”(推测位置为:东经114.88,北纬33.73(淮阳县城)。
“齐”(杨注:齐,国名,姜姓,太公之后,国于营丘,在今山东省-临淄废县(今为临淄镇)稍北八里。临淄-齐城包括大城、小城二部分,总面积三十余平方公里(详《文物考古工作三十年》)。僖公九年入春秋。春秋后,田氏夺其国,是为田齐。#马宗琏《补注》引《史记?田齐世家?正义》谓檀台在临淄东北一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庄二十二年传》:
齐侯使敬仲为卿。辞曰:“羇旅之臣幸若获宥(yòu),及于宽政,赦其不闲于教训,而免于罪戾(lì),弛于负担,君之惠也。所获多矣,敢辱高位以速官谤(bàng)?请以死告。《诗》曰:‘翘翘车乘(shèng),招我以弓。岂不欲往?畏我友朋。’”使为工正。((p 0220)(03220102))(016)
饮桓公酒,乐。公曰:“以火继之。”辞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君子曰:“酒以成礼,不继以淫,义也;以君成礼,弗纳于淫,仁也。”((p 0221)(03220103))(016)
我的粗译:
齐侯(齐桓公)准备让敬仲(陈国的公子完,陈完)当卿,敬仲推辞说:“羇旅之臣幸若获宥,及于宽政,赦其不闲于教训,而免于罪戾,弛于负担,君之惠也。所获多矣,敢辱高位以速官谤?请以死告。《诗》曰:‘翘翘车乘,招我以弓。岂不欲往?畏我友朋。’(流亡在外的臣子能侥幸得到赦免,宽恕他不懂事,不追究他的罪过,打消他的担心,那都是主上的恩惠。我已经得到太多恩惠了,还怎敢再占着高位招惹是非?臣下冒死请求您收回成命。就像《诗》里唱的:“高高战车上,大弓摇了摇,怎不想前去?怕兄弟不饶。”)”于是桓公让他当了工正。
敬仲请桓公饮酒,喝得很高兴,那位“公”(齐桓公)就发话:“以火继之。(来点上火咱们继续喝。)”敬仲在边上却没有附和,说是:“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臣下虽然占卜了白天咱们喝酒,但没占卜晚上喝,臣下不敢让您再喝下去了。)”
贵族们都说:“酒以成礼,不继以淫,义也;以君成礼,弗纳于淫,仁也。(喝酒是为了达成“礼”,所以不能放纵,这就是“义”。招待主上达成了“礼”,又不使主上放纵,这就是“仁”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诗》曰:‘翘翘车乘,招我以弓。岂不欲往?畏我友朋。’”曰:
此逸诗,不见于今三百篇中。原诗本义已不可知。引者之意盖以车乘指齐桓公,招我以弓,据昭二十年《传》“弓以招士”,则敬仲自谦为士以下,盖羁旅之人已失禄位也。
杨伯峻先生注“饮桓公酒,乐”曰:
饮,去声。《礼记?郊特牲》云:“大夫而饗君,非礼也。”杜预据此,以为陈完乃知礼之人,不致作非礼之事,因谓此乃齐桓公就陈完家饮酒,然不合此句语法。《郊特牲》乃战国以后之作,所言未必符合春秋之礼俗。《左传》记大夫享王之事多矣,未见有讥其非礼者,故知《郊特牲》所言不可信。《晏子春秋?内篇?杂上》亦两言“晏子饮景公酒”。
杨伯峻先生又注此云:
《晏子春秋?杂上》及《说苑?反质篇》以此为齐景公与晏子事,《管子?中匡篇》及《吕氏春秋?达郁篇》则以为齐桓公与管子事,盖皆袭用《左传》而变其人。言卜者,服虔云:“臣将享君,必卜之,示戒慎也。”但此两卜字,恐系虚说。
《庄二十二年传》:
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谓‘凤皇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p 0221)(03220104))(016)
陈厉公,蔡出也,故蔡人杀五父而立之。生敬仲。其少也。周史有以《周易》见陈侯者,陈侯使筮之,遇《观》 (000011)之《否》 (000111),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在其子孙。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坤》,土也;《巽》(xùn),风也;《乾》,天也。风为天;于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于是乎居土上,故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庭实旅百,奉之以玉帛,天地之美具焉,故曰‘利用宾于王’。犹有观焉,故曰其在后乎!风行而著于土,故曰其在异国乎!若在异国,必姜姓也。姜,大岳之后也。山岳则配天。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p 0222)(03220105))(016)
我的粗译:
当初,陈国的懿氏准备把女儿嫁给敬仲(陈国的公子完,陈完),于是为此进行了占卜,懿氏的妻子解释所得的兆象说:“吉。是谓‘凤皇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这是吉兆,意思就是“凤和凰对舞,叫声清越高昂,妫家的后代,会去姜家成长。五代以后发达,和正卿一样,八代以后更好,没人能比得上。”)”
陈厉公,是蔡国女子所生,所以蔡人杀了陈国的大夫五父然后立厉公为国君。那之后陈厉公生下了敬仲(陈完)。
敬仲小的时候,有一位周王室那里的“史”来见陈侯(陈厉公),宣称自己精通《周易》。于是陈侯就让此人为敬仲占筮。占筮结果出现了《观》 (000011)之《否》 (000111)的卦象,这位“史”解释说:
这一卦的意思是“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展一国之荣光,足为“王”之宾客。)”。他会接替陈家自立一国吗?不会在这里,会在别的国家,也不在他自身,会在他的子孙。光,是从远处照过来的,《坤》,代表土,《巽》,代表风,《乾》,代表天:
风变成天,在土的上面吹过,这个土其实是山。有了山上的木材,天上又有光照下来,于是乎在土上站得很稳,所以说是“观国之光”。这样一来,在“王”的朝廷那里,摆开上百种贡品,再献上玉和帛,天上地下的好东西都到了一块,所以说是“利用宾于王”。还有个“观”,所以说是会在他的后代吧!风吹过来,又在土上吹了过去,所以说是在别的“国”吧!要是在别的“国”,那一定是姜姓的“国”了。姜那一族,是大岳的后代,只有山岳才配得上这里的天。不过事情不会两头都一起发达,要等陈国衰落了,那头才会发达起来吧!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五世其昌,并于正卿”曰:
据《田敬仲完世家》,敬仲生穉孟-夷,穉孟-夷生湣孟-庄,湣孟-庄生文子-须无,文子生桓子-无宇。则五世,陈无宇也。昭二年《传》谓陈无宇非卿而为上大夫,上大夫位即卿。邾公 [金乇]钟云“乐我嘉宾,及我正卿”,足见正卿为春秋各国通语。文七年、宣二年《传》之正卿皆指晋之赵宣子,襄四年《传》之正卿指鲁之季文子,襄二十一年《传》之正卿指鲁之季武子,昭元年《传》之正卿指晋之赵武,皆卿之当权者。《诗?小雅?雨无正》有正大夫,郑《笺》云:“正,长也。”大夫之长曰正大夫,卿之长曰正卿,其意相同。《雨无正》之大夫是公卿之总名,则《雨无正》之正大夫与《左传》之正卿,其实相同。
杨伯峻先生注“八世之后,莫之与京”曰:
据《田敬仲完世家》,陈无宇生武子-开与釐子-乞,乞生成子-常,成子-常即杀齐简公之陈恒。陈恒于敬仲为七世,据其相代在位则八世。京,大也。与下文“物莫能两大”之“大”字相照应。齐至陈恒,篡夺之势已成。疑“凤皇于飞,和鸣锵锵”两句是卜书之辞,有妫之后以下数句,则为占者之辞,然相互叶韵。锵、姜、卿、京古音皆在阳唐部。此是占卜之辞,今已无书可以稽考。《左传》好言卜筮鬼神,而孔颍达作《正义》则致疑焉。详玩孔《疏》可知。
杨伯峻先生注“陈厉公,蔡出也”曰:
《尔雅?释亲》云:“男子谓姊妹之子曰出。”《释名》云:“姊妹之子为出,出嫁于异姓而生之也。”然则出者以舅言之,故王引之《述闻》解襄五年《公羊传》“盖舅出也”,以“舅出”为相对之辞,犹言舅甥。出亦可解为出生之出,犹言蔡女所生,盖指其母言。《晋语四》云“同出九人,惟重耳在”,则此出又指其父言。
杨伯峻先生注“故蔡人杀五父而立之。生敬仲”曰:
陈厉公立于桓公六年,而生陈完,则陈完之年岁可以推知。(桥案:桓公六年为公元前706年,距此年(公元前672年)三十四年。)
杨伯峻先生注“遇《观》 (000011)之《否》 (000111)”曰:
《观》,去声,卦名。《否》音痞,卦名。《观》卦为《坤》(下)《巽》(上)两卦所组成,故有六爻,爻自下向上数,其第四爻为阴爻(一长横 为阳爻,一长横中间断开 为阴爻),今一变而为阳爻,则成《否》卦矣。《否》卦为《坤》下《乾》上。由《观》卦变而为《否》卦,当时术语谓之“《观》之《否》”,今之《周易》谓之“《观》之《六四》”。
下面是《观》之《否》示意图:
杨伯峻先生注“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曰:
《左传》、《国语》引用《周易》爻辞,本无“初六”、“上九”、“九四”、“六三”诸词,本卦所变之爻,变为何卦,即用其卦名以指其爻。如此占,本卦为《观》,变在第四爻,则变为《否》卦,于是《观》之《否》,即指《观?六四》爻词。观读为襄二十九年《传》“请观于周乐”、昭二年《传》“观书于大史氏”之观,《仪礼?聘礼》有请观之举,谓使者聘于他国,亦欲请观其国之光也。用,於也。“利用宾于王”犹言利于为君主之上客。说本高亨《周易古经今注》。
桥案:代陈有国,田齐亦自称陈也。《黄河流域的青铜文明》p200:“齐国出土的青铜兵器具铭的也很多,……如“陈侯-因咨-戈”,陈侯-因咨即齐威王-因齐,又如“陈子翼-告(造)戈”、“陈子翼-徒戈”。陈皆作 [陳/土],即史书所记的齐田氏。……”
下面是战国-田齐-桓公作陈侯午敦铭文拓片,右数第二列第一字就是 [陳/土]字,图片出自《互动百科》条目《陈侯午敦文》:
下面是陈子翼-徒戈及其铭文的三张图片,铭文右上那个字就是 [陳/土]字,图片出自盛世收藏《陈子翼徒戈》:
杨伯峻先生注“《坤》,土也;《巽》,风也;《乾》,天也”曰:
《周易》八卦,重之则为六十四卦,故六十四卦中之每卦俱由八卦中之两卦构成。八卦各有所象征之物。《观》卦《否》卦之下卦均为《坤》卦,《坤》卦可象征土地,故云“《坤》,土也”;《观》卦上卦为《巽》卦,《巽》为风,故云“《巽》,风也”;《否》卦上卦为《乾》卦,《乾》为天,故云“《乾》,天也”。《周易》自下而上,故先言《坤》而及《巽》;先本卦(《观》为本卦)而及变卦(《否》为变卦),故《乾》在后。
杨伯峻先生注“风为天;于土上,山也。”曰:
杜《注》以为《巽》 变为《乾》 ,即风变为天,故曰风为天。但《坤》 未变,代表土地。(占筮者以土、风、天三者连系,以为风起于天,行于地上,乃云“风为天于土上”,此难以今日之事理解。)而自《否》卦之第二爻至第四爻,古所谓互体,为《艮》卦,《艮》为山,故云“山也”。后人多不信互体之说,顾炎武《日知录》卷一《互体》、《卦爻外无别象》即言之,近人高亨《左传国语的周易说通解》亦言之。然解此节,不用互体,甚难圆通。此采并力文,见《文史》十六辑。(高亨《左传国语的周易说通解》云:“讲卦的互体,《国语》、《左传》再无此例,未知是否。据我理解,《说卦》:‘《巽》为高,《乾》为圜。’《坤》上有《巽》有《乾》,是土地又高又圜之象,这是山上的土,所以说‘风为天于土上,山也’。”)
杨伯峻先生注“庭实旅百”曰:
诸侯朝于天子,或互相聘问,必将礼物陈列庭内,谓之庭实。《艮》 有门庭之象,故云庭实。旅,陈也。百举成数言之,以见其多耳。
杨伯峻先生注“奉之以玉帛”曰:
庭实多以车马等物为之,另外加之以束帛玉璧,《吕氏春秋?权勳(勋)篇》所谓“荀息以屈产之乘为庭实,而加以垂棘之璧”是也。故云“奉之以玉帛”,说见惠栋《补注》。《乾》为金、为玉,《坤》为布帛(俱见《说卦传》),故云“奉之以玉帛”。
杨伯峻先生注“天地之美具焉”曰:
有庭实,有玉帛,故云“天地之美具焉”。
杨伯峻先生注“故曰‘利用宾于王’”曰:
《否》,《乾》上《坤》下,《乾》为君,《坤》为臣,有臣朝见君作宾之象。
杨伯峻先生注“犹有观焉”曰:
就《观》卦而言观,观者,视他人之所为而非在己者也。
杨伯峻先生注“风行而著于土”曰:
《观》卦《巽》(风)在《坤》(土)上,故曰风行著于土。风行,则自此处而落于他处。
杨伯峻先生注“姜,大岳之后也”曰:
大音泰。大岳即四岳。《国语?周语下》云:“其後伯禹念前之非度,共之從孫四岳佐之,祚四岳國,命以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養物豐民人也。”是姜姓出自四岳也。
杨伯峻先生注“山岳则配天”曰:
《诗?大雅?崧高》云,“崧高维岳,骏极于天”,言天之高大惟山岳足以配之。说见顾炎武《杜注补正》。
“蔡”——“上蔡”推测位置为:东经114.25,北纬33.25(上蔡西南卢岗乡-翟村东二郎台周围。蔡国故城遗址,长方形城,东2490,西3187,南2700,北2113。西周至昭十三年(前529),蔡;昭十四年(前528)至战国,楚。昭十一年蔡灭,昭十三年复封于新蔡,哀元年因楚围请迁,哀二年迁于下蔡——州来)。
《庄二十二年传》:
及陈之初亡也,陈桓子始大于齐;其后亡也,成子得政。((p 0224)(03220106))(016)
我的粗译:
果然,如上面周王室那位“史”所预言的,等陈国头一次亡国,陈桓子在齐国开始发达,等到陈国再一次亡国,陈成子执掌了齐国的国政。
一些补充:
此时为庄二十二年(BC672);昭八年(BC534)陈初亡,昭十年(BC532)陈氏始大;哀十七年(BC478)陈终灭,哀十四年(BC481)陈成子得政。
《襄十四年传》:
秦伯问于士鞅曰:“晋大夫其谁先亡?”对曰:“其栾氏乎!”秦伯曰:“以其汏乎?”对曰:“然。栾黡汏虐已甚,犹可以免。其在盈乎!”秦伯曰:“何故?”对曰:“武子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爱其甘棠,况其子乎?栾黡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没矣,而黡之怨实章,将于是乎在。”秦伯以为知言,为之请于晋而复之。((p 1010)(09140304))(100、104)
我的粗译:
我们的襄公十四年(公元前五五九年,周灵王十三年,晋悼公十五年,秦景公十八年),士鞅(范献子)被栾黡驱逐,流亡在秦国,秦伯(秦景公)向他询问说:“晋大夫其谁先亡?(晋国的大夫哪一位会最先被流放?)”他回答:“其栾氏乎!(恐怕是栾家的人吧!)”
秦伯又问:“以其汏乎?(是因为他们任性吗?)”答:“然。栾黡汏虐已甚,犹可以免。其在盈乎!(是。可尽管栾黡非常任性残忍,但仍能逃过去。被流放的恐怕得是栾盈了!)”
秦伯再问:“何故?”答:“武子(栾书)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爱其甘棠,况其子乎?栾黡死,盈(栾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没矣,而黡(栾黡)之怨实章,将于是乎在。(武子的恩惠深入“民”心,就像当年周人怀念召公,甚至连他常在的那棵甘棠树都爱护起来,何况他儿子呢?可等将来栾黡去世后,“盈”的好处还没能打动人,武子所施的恩惠已经磨灭,对“黡”的怨恨却正发酵,出事就在那时候了吧。)”
秦伯认为他这话说得有道理,于是向晋国求情恢复了他的地位。
一些补充:
《诗?召南?甘棠》: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20))
“秦”——“雍”(杨注:《左传》秦事始见于此。《春秋经》则至僖公十五年韩原之战始见。秦为嬴姓国,周孝王封伯益之后非子为附庸,邑之秦,今甘肃省-天水市故秦城是。顾栋高《大事年表》以为今清水县。襄公讨西戎有功,平王赐以岐、丰之地,列为诸侯,徙居汧,即今陕西省-陇县南三里之汧城。文公后卜居汧、渭之间,即今眉县东北十五里之故眉城。宁公二年,即鲁隐公九年,徙平阳,故城在今眉县西四十六里。德公元年,即鲁庄公十七年,徙居雍,今凤翔县治。一九七三年于凤翔县南四里发现其宫殿遗址及遗物。献公十二年徙栎阳,故城在今陕西省-临潼县北五十里。孝公徙都咸阳,故城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王国维《观堂集林?秦都邑考》,其说有是有非,不能尽信。《大事表》云:“文公四十四年入春秋。春秋后二百六十年,始皇并天下。”《史记》有《秦本纪》。传世古器有秦公簋、秦公钟、秦子戈、秦子矛等。《梁书?刘之遴传》有秦客成侯尊。#雍,秦都。《秦本纪》云:“德公元年,初居雍城-大郑宫”,时当鲁庄公十七年,今陕西省-凤翔县南七里有古雍城,秦德公所居大郑宫城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07.39,北纬34.50(雍,凤翔南古城。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3480╳3130,1000万平方米,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
“晋”——“新田”——“绛”——“绛县”(杨注:晋国事始见于此,而《春秋经》不书,盖以晋五世有内乱,不及来告之故。晋国,武王子唐叔虞之后。成王灭唐而封叔虞。翼,今山西省-翼城县东南。传世有晋公????[奠/皿],据唐兰《晋公午????[奠/皿]考释》,定为晋定公所作。铭文“我皇祖(唐)公,膺受大命,左右武王”云云,与《逸周书?王会篇》所言“成周之会”,“唐叔、荀叔、周公在左,太公望在右”之意相适应,加以《晋语》引叔向之言,唐叔以武力封,足证《吕览?重言》、《说苑?君道》所传桐叶封弟之不可信。唐叔之子燮父改唐为晋,即今之太原市。(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一谓唐叔之封在翼,黄汝成《集释》引全祖望说辨其在今太原。)四世至成侯,南徙曲沃,今山西省-闻喜县东。又五世至穆侯,复迁于绛,绛即翼。鲁成公六年,晋景公迁都新田,此后命新田为绛,新田即今山西-侯马市,而以旧都为故绛。自春秋后出公以下五世六十五年,韩、赵、魏三家瓜分晋地,迁靖公为庶民,晋亡。曲沃庄伯及翼本末,详桓公二年?传?。曲沃在今山西省-闻喜县东二十里。曲沃去翼一百余里。#晋从此后迁都新田,亦称新田为绛,因称故都绛为故绛。#若不以唐叔所封为太原市,则晋前后四次迁都,均在平阳(今临汾县西南)四周一百五十里之内:翼在今翼城县东南三十五里。曲沃在闻喜县东北,距翼约一百五十里。故绛在今汾城南,新绛北,东距翼约一百里。新田即今侯马市,去翼仅数十里耳。#绛,晋都,今山西-侯马市。),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襄二十一年经》:
秋,晋-栾盈出奔楚。((p 1055)(09210004))(104)
《襄二十一年传》:
栾桓子娶于范宣子,生怀子。范鞅以其亡也,怨栾氏,故与栾盈为公族大夫而不相能。桓子卒,栾祁与其老州宾通,几亡室矣。怀子患之。祁惧其讨也,愬诸宣子曰:“盈将为乱,以范氏为死桓主而专政矣,曰:‘吾父逐鞅也,不怒而以宠报之,又与吾同官而专之,吾父死而益富。死吾父而专于国,有死而已,吾蔑从之矣。’其谋如是,惧害于主,吾不敢不言。”范鞅为之徵。怀子好施,士多归之。宣子畏其多士也,信之。怀子为下卿,宣子使城著(zhù)而遂逐之。秋,栾盈出奔楚。宣子杀箕(jī)遗、黄渊、嘉父、司空靖、邴(bǐng)豫、董叔、邴师、申书、羊舌虎、叔罴,囚伯华、叔向、籍偃。((p 1058)(09210501))(104)
我的粗译:
栾桓子(栾黡)娶了范宣子(士匄)的女儿,生下怀子(栾盈)。但后来栾黡驱逐了范宣子的儿子范鞅,所以他记恨栾家,在与栾盈一起担任公族大夫时两人就合不来。等桓子(栾黡)去世后,桓子老婆栾祁和他们自家的家臣州宾私通,差点把家财都赔了进去,怀子(栾盈)对此很紧张。
到我们襄公的二十一年(公元前五五二年,周灵王二十年,晋平公六年,楚康王八年,齐庄公二年,宋平公二十四年,卫殇公七年、卫献公二十五年,郑简公十四年,曹武公三年),那个“祁”(栾祁)害怕怀子向她问罪,就跟她父亲宣子(士匄)告状:“盈(栾盈)将为乱,以范氏为死桓主(栾黡)而专政矣,曰:‘吾父(栾黡)逐鞅(范献子)也,不怒而以宠报之,又与吾同官而专之,吾父死而益富。死吾父而专于国,有死而已,吾蔑从之矣。’其谋如是,惧害于主,吾不敢不言。(那个“盈”已经在准备作乱了,他觉得是我们范家想要专政所以害死桓主,他还说过:“我父亲虽然流放了‘鞅’,但后来还不是没有苛责,照样任用了他,现在我父亲已经去世,他却更富裕了,他要是想靠害死我父亲在我们晋国掌权,我就算死,也不会答应。”)”范鞅也帮着她作证。
怀子(栾盈)本来就大方,喜欢帮助人,所以那些“士”大多倾心于他,宣子(士匄)一直就忌惮他能号召那些“士”,因此就相信了“祁”的谗言。当时怀子(栾盈)是下卿(下军佐,位第六),宣子派他去加筑“著”的城墙,借这个机会驱逐了他。
这年秋天,栾盈逃去了楚国。随即宣子(士匄)杀掉了箕遗、黄渊、嘉父、司空靖、邴豫、董叔、邴师、申书、羊舌虎、叔罴,把伯华、叔向、籍偃抓了起来。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宣子杀箕遗、黄渊、嘉父、司空靖、邴豫、董叔、邴师、申书、羊舌虎、叔罴”曰:
杜《注》:“十子皆晋大夫,栾盈之党也。羊舌虎,叔向弟。”梁履绳《补释》引孔氏《世族谱补》疑箕遗为文七年《传》之箕郑之后,先食采邑于箕,遂以邑为氏。昭二十二年另有一箕遗。《通志?氏族略》三谓“邴豫食邑于邴,因以为氏”。据《晋语九》,董叔亦范氏之壻,士鞅尝辱之。高士奇《姓名同异考》于羊舌氏不列叔罴,入之杂人中。(或疑叔罴为叔虎之母弟,无据。)至《唐书?宰相世系表》云“虎字叔罴”,直以为一人,更误。
杨伯峻先生注“囚伯华、叔向、籍偃”曰:
此盖古人连坐罪,秦律为收帑。《吕氏春秋?开春论》云:“栾盈有罪于晋,晋诛羊舌虎,叔嚮为之奴而朡。”《晋语八》载此事,与此有异,可参看。《晋语八》又载范宣子与伯华、籍偃问答,是三人后皆被释。
《晋语八》1:
平公六年,箕遺及黃淵、嘉父作亂,不克而死。公遂逐群賊,謂陽畢曰:“自穆侯以至于今,亂兵不輟,民志不厭,禍敗無已。離民且速寇,恐及吾身,若之何?”陽畢對曰:“本根猶樹,枝葉益長,本根益茂,是以難已也。今若大其柯,去其枝葉,絕其本根,可以少間。”
公曰:“子實圖之。”對曰:“圖在明訓,明訓在威權,威權在君。君掄賢人之後有常位于國者而立之,亦掄逞志虧君以亂國者之後而去之,是遂威而遠權。民畏其威,而懷其德,莫能勿從。若從,則民心皆可畜。畜其心而知其欲惡,人孰偷生?若不偷生,則莫思亂矣。且夫欒氏之誣晉國久也,欒書實覆宗,弒厲公以厚其家,若滅欒氏,則民威矣。今吾若起瑕、原、韓、魏之後而賞立之,則民懷矣。威與懷各當其所。則國安矣,君治而國安,欲作亂者誰與?”
君曰:“欒書立吾先君,欒盈不獲罪,如何?”陽畢曰:“夫正國者,不可以暱于權,行權不可以隱于私。暱于權,則民不導;行權隱于私,則政不行。政不行,何以導民?民之不導,亦無君也,則其為暱與隱也,復害矣,且勤身。君其圖之!若愛欒盈,則明逐群賊,而以國倫數而遣之,厚箴戒圖以待之。彼若求逞志而報于君,罪孰大焉,滅之猶少。彼若不敢而遠逃,乃厚其外交而勉之,以報其德,不亦可乎?”
公許諾,盡逐群賊而使祁午及陽畢適曲沃逐欒盈,欒盈出奔楚。遂令于國人曰:“自文公以來有力于先君而子孫不立者,將授立之,得之者賞?”居三年,欒盈晝入,為賊于絳。范宣子以公入于襄公之宮,欒盈不克,出奔曲沃,遂刺欒盈,滅欒氏。是以沒平公之身無內亂也。”
《晋语八》2:
欒懷子之出,執政使欒氏之臣勿從,從欒氏者為大戮施。欒氏之臣辛俞行,吏執之,獻諸公。公曰:“國有大令,何故犯之?”對曰:“臣順之也,豈敢犯之?執政曰‘無從欒氏而從君’,是明令必從君也。臣聞之曰:‘三世事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事君以死,事主以勤,君之明令也,自臣之祖,以無大援于晉國,世隸于欒氏,于今三世矣,臣故不敢不君。今執政曰‘不從君者為大戮’,臣敢忘其死而叛其君,以煩司寇。”公說,固止之,不可,厚賂之。辭曰:“臣嘗陳辭矣,心以守志,辭以行之,所以事君也。若受君賜,是墮其前言。君問而陳辭,未退而逆之,何以事君?”君知其不可得也,乃遣之。
“楚”——“为郢”(杨注:楚亦名荆,详庄十年《经?注》。初都丹阳,据《史记?楚世家?集解》及《正义》当在今湖北省-枝江县;《水经注》谓在今秭归县一带,难信。武王迁郢,今江陵县北十里之纪南城。定公六年,楚昭王因畏吴而迁鄀,旋后还郢,证之楚王盦章钟铭,可信。武王十九年入春秋。楚王-负芻五年,灭于秦。楚器传世及出土者多见。),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二至僖二十七,文九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
“著”——“著雍”(杨注:杜《注》:“著雍,晋地。”《大事表》谓“盖晋适齐、宋,河以内之地”云云。#高士奇《地名考略》疑著即著雍。),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0,北纬35.4(棘津西北)。
《襄二十一年传》:
人谓叔向曰:“子离于罪,其为不知(zhì)乎?”叔向曰:“与其死亡若何?《诗》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知也。”((p 1059)(09210502))(104)
乐王鲋见叔向,曰:“吾为子请。”叔向弗应。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祁大夫。”室老闻之,曰:“乐王鲋言于君,无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许。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乐王鲋,从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举不弃雠,内举不失亲,其独遗我乎??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夫子觉者也。”((p 1060)(09210503))(104)
晋侯问叔向之罪于乐王鲋(fù),对曰:“不弃其亲,其有焉。”于是祁奚老矣,闻之,乘(chéng)驲(rì)而见宣子,曰:“《诗》曰:‘惠我无疆,子孙保之。’《书》曰:‘圣有謩(mó)勋,明徵定保。’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yòu)之,以劝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弃社稷,不亦惑乎?鲧(gǔn)殛(jí)而禹兴;伊尹放大(tài太)甲而相之,卒无怨色。管、蔡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弃社稷?子为善,谁敢不勉?多杀何为?”宣子说(yuè悦),与之乘(chéng),以言诸公而免之。不见叔向而归。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p 1060)(09210504))(104)
初,叔向之母妒叔虎之母美而不使,其子皆谏其母。其母曰:“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彼美,余惧其生龙蛇以祸女。女,敝族也。国多大宠,不仁人閒之,不亦难乎?余何爱焉?”使往视寝,生叔虎。美而有勇力,栾怀子嬖之,故羊舌氏之族及于难。((p 1061)(09210505))(104)
我的粗译:
叔向也受牵连被抓,有人就对他说:“子离于罪,其为不知乎?(大人陷到这事里头,是不是不够聪明啊?)”叔向告诉他:“与其死亡若何?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知也。(现在这样,比起被杀或是被赶走又算什么?《诗》里说:“不慌又不忙,每天混日子。”这就是聪明啊。)”
乐王鲋去探望了叔向,对他说:“吾为子请。(我来为大人求情吧。)”可叔向没应声。乐王鲋走的时候,他也没有拜谢。叔向的手下都埋怨叔向,叔向却说:“必祁大夫。(就得祁大夫来。)”他们家的室老听说这话,问他:“乐王鲋言于君(晋平公),无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许。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乐王鲋向主上提建议,都被采纳,现在他提出要为大人您求情,大人您却不答应。祁大夫没这么大能量,您却说就得他来求情,为什么呢?)”叔向就告诉此人:“乐王鲋,从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举不弃雠,内举不失亲,其独遗我乎??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夫子觉者也。(乐王鲋,不过是附和主上的人,怎么能成事?祁大夫外举不弃雠,内举不失亲,怎么会落下我呢??诗?里说:“施恩有远见,四国有信心。”这位大人就是那个有远见的人。)”
晋侯(晋平公)向乐王鲋询问叔向的罪名是否属实,乐王鲋回答:“不弃其亲,其有焉。(他顾念自己的亲族,应该会这么干。)”
那时祁奚已经退休了,听说此事,乘坐传车从自家采邑赶到国都见宣子(士匄),对他说:“《诗》曰:‘惠我无疆,子孙保之。’《书》曰:‘圣有謩勋,明徵定保。’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弃社稷,不亦惑乎?鲧殛而禹兴;伊尹放大甲而相之,卒无怨色。管、蔡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叔虎)也弃社稷?子为善,谁敢不勉?多杀何为?(《诗》里说:“从头帮到底,子孙要牢记”《书》里说:“聪明能教诲,任用不后悔。”要说出谋划策很少出错、培育主上孜孜不倦,还就是叔向了,他可说是社稷的保障,这样的人,他以后十世的后人都应该宽宥,以此来勉励那些有才能的人。可现在他一犯了事连自身都难保,都不顾社稷,不是太奇怪了吗?当初鲧被殛杀,但他儿子禹仍然得到提拔,伊尹先是放逐了大甲,后来又辅佐他治理天下,大甲也心无芥蒂。管叔和蔡叔作乱被杀,他们的弟弟周公却成为“王”的主心骨。现在,我们为什么因为“虎”的罪过就抛弃社稷的保障?大人要是与人为善,谁敢不努力向善?多杀几个人有什么意义?)”
宣子听了这话很高兴,于是禀报他们的“公”(晋平公)赦免了叔向,祁奚没去见叔向就回了自家的采邑,叔向也没想着去向祁奚通报自己被赦免,而是直接就去上朝了。
当初,叔向父亲的夫人叔向之母曾经嫉妒叔虎之母,就不让她侍寝,夫人的儿子们(叔向和他哥)都劝这位母亲放手,但这位母亲告诉她儿子们:“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彼美,余惧其生龙蛇以祸女。女,敝族也。国多大宠,不仁人閒之,不亦难乎?余何爱焉?(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她长得漂亮,我怕她会生出龙蛇来连累你们。你们这个“族”,在咱们“国”里没多大势力,咱们“国”有很多强势的宠臣,如果有不仁人从中挑拨,事情不就麻烦了吗?我又稀罕什么?)”于是安排了那位女子去侍寝,最后生下了叔虎,美而有勇力,栾怀子(栾盈)很喜欢他,最终为羊舌家招来了祸事。
一些补充:
注意,这里叔向虽然号称是被“囚”了起来,但仍能顺畅地与“其人”交流,可见他之被“囚”与后世的囚禁并不一样,应该是“刑不上大夫”的反映吧。“刑不上大夫”也和当时的情势有关,当时是家族政治,大夫都是家族的要人,自不能随便用刑,要顾及家族的反应,同样,大夫被关押时虽不严厉,但他们也会顾及家族的利益,不会随便逃走。
杨伯峻先生注“《诗》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知也。”曰:
诗为逸诗。今《诗?小雅?采菽》卒章有云:“优哉游哉,亦是戾矣。”不但末句不同,诗义亦异。人以叔向不附范氏为不智,叔向以优游卒岁,于各大家族之争不介入为智。叔向之被囚,仅因为虎之兄耳。
“有觉德行,四国顺之。”两句诗出自《诗?大雅?荡之什?抑?二章》:“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訏谟定命,远犹辰告。敬慎威仪,维民之则。”(《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33))
“惠我无疆,子孙保之。”两句诗出自《诗?周颂?清庙之什?烈文》:“烈文辟公,锡兹祉福。惠我无疆,子孙保之。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继序其皇之。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於乎,前王不忘!”(《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78))
杨伯峻先生注“《书》曰:‘圣有謩勋,明徵定保。’”曰:
逸《书》文,伪古文纂入《胤征》。謩同谟,谋略。勋借为训,伪《胤征》即改作训。句言有谋略、有训诲者,当明信而安保之。
杨伯峻先生注“鲧殛而禹兴”曰:
鲧治水无功,舜流放之,又用其子禹,卒成功。
杨伯峻先生注“伊尹放大甲而相之,卒无怨色”曰:
伊尹本为商汤之相。大甲,汤之孙,即位荒淫,伊尹逐之居于桐宫三年,俟大甲改过而使之复位,己为相,大甲终无怨色。
杨伯峻先生注“管、蔡为戮,周公右王”曰:
管叔、蔡叔、周公并为兄弟,管、蔡叛周助殷之谋复国者,周公终杀管、蔡,平定叛乱,赞助成王。数句先言父子不相及,次言君臣不相怨,再言兄弟不相同。
杨伯峻先生注“宣子说,与之乘”曰:
祁奚乘传车,不可以朝,故士匄与之乘。
杨伯峻先生注“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曰:
叔向亦不向祁奚告己被赦而趋朝。《吕氏春秋?开春论》亦叙祁奚往见范宣子以救叔向事,末仅言“宣子乃命吏出叔向”。《说苑?善说篇》亦用《吕览》文。
杨伯峻先生注“初,叔向之母妒叔虎之母美而不使”曰:
使侍寝也,由下文“使往侍寝”知之。亦单言使,昭二十五年《传》“公若欲使余”与此义同。《论衡?言毒篇》作“不使视寝”,盖以己意增入。后人因于《石经》亦旁注“侍寝”二字,则不可信,说详《校勘记》。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祁”(杨注:祁奚,为高粱伯之子,据《吕氏春秋?去私篇》与《开春篇》高诱《注》,字黄羊,于省吾《晋祁奚字黄羊解》(《文史》第五辑)曾集十五家之说,并加按断发挥,亦可备一说。襄二十一年《传》又称之“祁大夫”,祁是晋邑,故城在今山西-祁县东南。#杜《注》:“祁大夫,祁奚也。食邑于祁,因以为氏。”句谓能救我者必祁大夫也。祁今山西-祁县东南。#祁今山西-祁县东南。),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2.39,北纬37.31(祁县古县镇与上古县村之间)。
下面再贴一遍魏献子所分十邑及几个相关地点的天地图地形图标注,从图中可见“祁”与“晋”都“新田”相距好几百里,也可见当时晋国的传车系统至少已扩展到了今山西中部:
《襄二十一年传》:
栾盈过于周,周西鄙掠之。辞于行人曰:“天子陪臣盈,得罪于王之守臣,将逃罪。罪重于郊甸,无所伏窜,敢布其死:昔陪臣书能输力于王室,王施惠焉。其子黡不能保任其父之劳。大君若不弃书之力,亡臣犹有所逃。若弃书之力,而思黡之罪,臣,戮余也,将归死于尉氏,不敢还矣。敢布四体,唯大君命焉。”王曰:“尤而效之,其又甚焉。”使司徒禁掠栾氏者,归所取焉。使候出诸轘辕。((p 1061)(09210506))(104)
我的粗译:
栾盈逃去楚国的路上经过周王室的地盘,周王室西边领地的人抢劫了他,于是他对接待他的周王室的行人抱怨说:“天子(周灵王)陪臣盈(栾盈),得罪于王(天子,天王)之守臣,将逃罪。罪重于郊甸,无所伏窜,敢布其死:昔陪臣书(栾书,盈之祖)能输力于王室,王施惠焉。其子黡(栾黡,盈之父)不能保任其父之劳。大君(杜《注》:“谓天王。”)若不弃书之力,亡臣犹有所逃。若弃书之力,而思黡之罪,臣,戮余也,将归死于尉氏,不敢还矣。敢布四体,唯大君命焉。(天子的陪臣“盈”,得罪于“王”的守臣,想要逃罪,又得罪了天子在郊甸的属下,现在已经无法藏匿,也无处逃窜,只好冒死来请罪。过去天子的陪臣“书”曾经为王室效力,“王”也给了他赏赐。他的儿子“黡”未能延续父亲的功勋。“大君”要是还记着“书”的好处,我这个亡臣还有路可逃,要是“大君”已经忘了“书”的好处,只想着“黡”的罪过,那臣下就是没来得及杀的罪犯,马上得向“大君”的执法者自首,哪里也不敢去了。现在“盈”只有趴下请罪,随时接受“大君”的处置。)”
听说了他的说法,“王”发话说:“尤而效之,其又甚焉。(谴责一种不好的行为,自身却又仿效这种行为,那罪过更大。)”于是下令司徒惩罚抢劫栾某的人,把抢去的东西还给了栾盈,让“候”把他送出“轘辕”。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得罪于王之守臣”曰:
《礼记?玉藻》,“诸侯之于天子曰某土之守臣某”,守臣谓为王室守土之臣。此指晋侯。洪亮吉等谓诸侯之命卿亦可曰守臣,简称曰守,僖十二年《传》“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可证。则指士匄,不如前说为长。
杨伯峻先生注“其子黡不能保任其父之劳”曰:
《说文》、《广雅》并云,任,保也。保任,同义词连用,犹言保守、保持、保全。《周语上》“亹亹怵惕,保任戒惧”。《周礼?大司徒》“使之相保”,郑《注》云:“保,任也。”亦可证保任同义。
杨伯峻先生注“将归死于尉氏”曰:
《汉书?地理志》尉氏下应劭《注》:“古狱官曰尉氏。”晋有军尉,亦掌刑戮。汉以廷尉主刑名,秦蕙田《五礼通考》二一六谓“盖因于此”。
杨伯峻先生注“使候出诸轘辕”曰:
候即候人,《周礼?夏官》有候人,云:“若有方治,则帅而致于朝。及归,送之于竟。”《周语中》亦云:“候人为导。”《诗?曹风?候人》毛《传》亦云:“候人,道路送迎宾客者。”
“周”——“王城”——“周宗”——“郏”——“郏鄏”——“京师”——“京師”(杨注:京師指洛邑,此时周室都洛邑。京本周祖公刘所居之地名,《诗?大雅?公刘》“笃公刘,于京斯依”是也。其后镐京、洛邑俱亦称京,亦犹绛本晋国所都,其后迁新田,新田亦称绛;王充《论衡?正说篇》所谓“本所兴昌之地,重本不忘始”也。京复称京師者,周人于地名之下往往加師为称,亦犹《召诰》称洛,《洛诰》称洛師。師,金文作[帥-巾]。《小臣单觯》有成[帥-巾],《小臣[言速]簋》有牧[帥-巾],《左传》庄九年亦有堂阜,皆可证。《克钟》有京[帥-巾],当即京師,故知经典古文字作“[帥-巾]”者,汉代经师或读之为師,故有洛師、京師之称。说详杨树达先生《积微居小学述林?驳公羊传京師说》。#宣三年《传》王孙满之言曰:“成王定鼎于郏鄏。”据《尚书》,武王亦无经营雒邑之事。成王之营雒邑,先卜其地,则迁鼎恐亦非武王事。一九六二年出土何尊为成王五年器,云:“唯王初迁宅于成周。”又云:“唯珷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帥-巾+立/(亏-二)]民。”似武王早有迁筑王城意,成王不过秉承父命而行。昭二十八年《传》言:“昔武王克商,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古人常以成王事归武王。雒邑即成周,在河南省-洛阳市西南。京相璠云:“郏,山名;鄏,地邑也。”《太平寰宇记》谓邙山即郏山之别名。#郏音夹,以郏山得名(郏山即北邙山),即郏鄏,又曰王城,今河南省-洛阳市。#今河南省-洛阳旧城西部即王城故址。自平王东迁至景王,十一世皆居此。敬王迁成周,王城废。至王赧复居之。详顾栋高《春秋大事表》。#郏鄏即桓七年《传》之郏,周之王城,汉之河南,在今洛阳市。《楚世家?索隐》云:“按《周书》,郏,雒北山名,音甲。(鄏谓田厚鄏,故以名焉。)”#沈钦韩《补注》云:“《续志》:‘河南县东城门名鼎门。’《唐六典》:‘东都城南面三门,中曰定鼎。’韩愈《送郑十校理序》:‘席定鼎门门外。’是古人犹以成王定鼎之事名城门也。”#王城在今洛阳市西北隅。#沈钦韩《补注》云:“周宗言周室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2.43,北纬34.67(洛阳-西工区为主)。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轘辕”——“领”(杨注:轘辕,山名,在河南-登封县西北三十里,又跨巩县西南。险道也。#领盖轘辕山,一名崿岭。领借为岭。说详洪亮吉?诂?。),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2.94,北纬34.52(偃师-府店-轘辕关)。
下面是轘辕关的图片,出自《轘辕关:扼守洛阳东南门户 征尘落定沧桑犹存(城市记忆 洛阳八关)》:
下面是栾盈过于周的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从图中可见,栾盈从“著”开始逃亡之所以要“过于周(王城)西鄙”,则他应该是从自家根据地曲沃方向来或往曲沃方向去,似乎他是要和曲沃取得某种联系,或者是要与曲沃出来的一些人会合,可能他还等了一阵子,然后再经过周王室的地盘出“轘辕”前往楚国的“方城”。当时的各大“氏”族族长或重要子弟流亡的条件是比较宽松的。
《襄二十一年经》:
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于商任。((p 1056)(09210008))(104)
《襄二十一年传》:
会于商任,锢栾氏也。((p 1063)(09210701))(104)
齐侯、卫侯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会朝,礼之经也;礼,政之舆也;政,身之守也。怠礼,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乱也。”((p 1063)(09210702))(085、090、104)
我的粗译:
各家诸侯在“商任”那里集会,商议禁止容留栾某(栾盈)的事。
在这个集会上,齐侯(齐庄公)和卫侯(卫殇公)“不敬”,于是晋国的大夫叔向评论说:“二君者必不免。会朝,礼之经也;礼,政之舆也;政,身之守也。怠礼,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乱也。(这两位主上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会朝”活动,是“礼”的主干,“礼”,承载着“政”,而“政”,则卫护着我们的“身”。如果忽视了“礼”,就会疏失了“政”,疏失了“政”,那我们的“身”就立不住,就会招来变乱。)”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政,身之守也”曰:
杜《注》:“政存则身安。”《礼记?礼运》,“政者,君之所以藏身也”,亦此意。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宋”——“商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卫”——“帝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6(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郑”推测位置为:东经113.71,北纬34.40(郑韩故城)。
“曹”(杨注:曹,国名,姬姓,武王封其弟叔振铎于曹,都陶丘,故城当在今山东省-定陶县西南七里。说见雷学淇《竹书纪年义证》卷二十四。鲁哀公八年,为宋所灭。《史记》有《曹世家》。曹本地名或国名,卜辞已见。如《殷虚书契?前编》二、五“在[(東東)/口],贞”,《后编》上十五“猷伐[東東],其????[栽-木]”。[(東東)/口]、[東東]皆曹字,《说文》作“[(東東)/日]”。但不知其地是否在陶丘。#曹都今山东省-定陶县,卫都楚丘,今河南省-滑县东六十余里。#杜《注》:“陶叔,司徒。”陶叔疑即曹叔振铎。雷学淇《竹书纪年义证》“曹伯-夷薨”下云:“叔之封近定陶,故《左传》又谓之陶叔”,此说是也。(亦犹战国时魏之称梁,韩之称郑。)#杜《注》:“以伯爵居甸服。”然桓二年《传》言“晋,甸侯也”,此又以晋、曹相比,而谓曹在甸服,似两“甸”字义有不同。晋甸侯之甸已详桓二年《传?注》。《周礼?大行人》:“邦畿千里。其外方五百里谓之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谓之甸服。”以地望言之,曹在今山东-定陶县,距周初王畿较远,与《大行人》甸服合。),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5.53,北纬35.11(今城西北四里,汉城)。
“莒”——“莒父”(杨注:莒,国名,《郑语》“曹姓邹、莒”,以莒为曹姓,恐另一莒。此莒国,春秋后五十年为楚所灭,见《楚世家》。传世彝器有中子化盘,记楚简王伐莒,见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据文八年《传》及《世本》,当为己姓,旧都介根,在今山东省-胶县西南;后迁莒,今山东省-莒县。据《鲁语下》“晋信蛮夷”之语,则当时人以蛮夷视之。#据《山东通志》,今莒县即莒国,一云,即鲁之莒父邑。),推测位置为:东经118.83,北纬35.58(今莒县县城,春秋初莒国迁来)。
“邾”——“绎”(杨注:邾,国名,曹姓。参见王国维《观堂集林?邾公钟跋》。(僖二十一年?传?称之为“蛮夷”。)初都今曲阜县东稍南,盖鲁之附庸,后都今邹县东南,春秋后八世楚灭之。《礼记?檀弓》、《公羊》皆作“邾娄”,《国语?郑语》、《晏子春秋?内篇上三》、《孟子》并作“邹”,盖邾娄速读而音变。传世彝器有邾公牼钟、邾公华钟(“邾”并作“鼄”)及邾公钟、邾公[釒乇]钟等。仪父,邾君之字,名克。另一曹姓邾,楚之与国,在湖北-黄冈(见陈直《金文拾遗》)。#绎音亦,邾邑,今山东省-邹县东南有峄山,绎、峄字通。邾文公所迁当在峄山之阳与郭山之北夹谷地带。一九七二年夏于此地因大雨冲出一铜鼎,为费敏父嫁女与邾之媵鼎。沈钦韩《地名补注》引《山东通志》谓邾城在邹县东南二十五里,邾文公所迁城周二十余里,在峄山之阳,俗误为纪王城,邾迁都后,境内又另有绎邑,宣十年公孙归父帅师伐邾取峄,乃取其别邑,非取其国都。#“绎”,《公羊》作“蘱”,不知其故。杜《注》:“绎,邾邑。”孔《疏》云:“文十三年《传》称邾迁于绎,则绎为邾之都矣。更别有绎邑,今鲁伐取之,非取邾之都也。亦因绎山为名,盖近在邾都之旁耳。”余见文十三年《传?注》。),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2,北纬35.31(邾国,邹城-纪王城,纪王村及其东周围,有遗址,近方形城,2530╳2500,南部凸出依山势。东周至汉。当于文十二年迁此)。
“商任”(杨注:杜《注》:“商任,地阙。”顾祖禹《方舆纪要》谓古任城在今河北-任县东南,其地近商墟,故谓之商任。顾栋高)大事表》则谓今安阳县有卫-商任地。),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7,北纬37.1(任县东南)。
《襄二十一年传》:
知起、中行喜、州绰、邢蒯出奔齐,皆栾氏之党也。乐王鲋谓范宣子曰:“盍反州绰、邢蒯?勇士也。”宣子曰:“彼栾氏之勇也,余何获焉?”王鲋曰:“子为彼栾氏,乃亦子之勇也。”((p 1063)(09210801))(090、104)
齐庄公朝,指殖绰、郭最曰:“是寡人之雄也。”州绰曰:“君以为雄,谁敢不雄?然臣不敏,平阴之役,先二子鸣。”庄公为勇爵,殖绰、郭最欲与焉。州绰曰:“东闾之役,臣左驂迫,还于门中,识其枚数,其可以与于此乎?”公曰:“子为晋君也。”对曰:“臣为隶新。然二子者,譬於(于)禽兽,臣食其肉而寝处其皮矣。”((p 1063)(09210802))(090、104)
《襄二十二年经》:
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公至自会。((p 1064)(09220001))(104)
我的粗译:
晋国的知起、中行喜、州绰、邢蒯逃去了齐国,他们都是栾某人(栾盈)的党羽。于是晋国的大夫乐王鲋向执政的范宣子(士匄)建议说:“盍反州绰、邢蒯?勇士也。(何不把州绰和邢蒯召回来?他们都是勇士。)”宣子告诉他:“彼栾氏之勇也,余何获焉?(他们都是栾家的“勇”,能为我效力吗?)”王鲋(乐王鲋)回答:“子为彼栾氏,乃亦子之勇也。(大人要是能按栾家的办法办,他们也能成为大人的“勇”。)”
另一边,在齐国,齐庄公上朝后,就指着殖绰和郭最说:“是寡人之雄也。(这两个就是寡人手下的“雄”。)”旁边从晋国流亡在此的州绰应声说道:“君以为雄,谁敢不雄?然臣不敏,平阴之役,先二子鸣。(主上说他们是“雄”,谁敢说他们不是“雄”?不过臣下虽然没什么本事,当初在平阴之役上,打起鸣来可比这两位大人在先。)”
庄公制作了“勇爵”,准备让勇士在祭祀时使用。殖绰和郭最都想能使用这个“勇爵”,可州绰又出来请求说:“东闾之役,臣左骖迫,还于门中,识其枚数,其可以与于此乎?(东闾那一仗,臣下战车的左骖被挡住了,臣下在城门中将战车掉了头,还数清了门上有几个门钉,凭这,是不是也能使用这个“勇爵”呢?)”那位“公”只好对付说:“子为晋君也。(那时大人还站在晋君那头。)”州绰还不依不饶:“臣为隶新。然二子者,譬於禽兽,臣食其肉而寝处其皮矣。(臣下在主上手下还是新人。不过那两位大人,要拿禽兽打比方的话,臣下有本事吃他们的肉、把他们的皮坐屁股底下。)”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是寡人之雄也”曰:
杜《注》:“雄,鸟父也。”此盖以雄鸡喻其勇,春秋时喜以斗鸡博胜负。
杨伯峻先生注“平阴之役,先二子鸣”曰:
杜《注》:“十八年晋伐齐,及平阴,州绰获殖绰、郭最,故自比于鸡斗胜而先鸣。”《太平御览》九一八引《尸子》云:“战如斗鸡,胜者先鸣。”
杨伯峻先生注“庄公为勇爵”曰:
爵,古代饮酒器,则勇爵所以觞勇士者也。杜《注》则谓“设爵位以命勇士”,沈钦韩、姚鼐均以为犹如汉之武功爵。两说未知孰是。
据邹衡先生,爵有雄鸡之象,我原先贴过邹先生的相关文字,可图都挂了,前些天重贴了一遍,见《《左传》人物事略13附:崔杼无归07/14》。邹衡先生的论述对于“爵”的意义说得非常清楚,“爵”是作为“牺牲”的象征物在特定祭祀场合使用的,显然在那样的场合只有有资格的人才能使用特定的“爵”。
下面是四件“爵”的前身陶鸡彝(陶鬹)的图片,出自《中国龙山文化---典型器陶鬶,超震撼!》:
杨伯峻先生注“然二子者,譬於禽兽,臣食其肉而寝处其皮矣”曰:
《礼记?坊记》郑《注》:“古者杀牲,食其肉,坐其皮。”州绰于十八年射中殖绰,故为此言也。
杨伯峻先生注“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曰:
正月十二日己未冬至,建子。
“平阴”(杨注:平阴今山东-平阴县东北三十五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6.60,北纬36.37(东障村)。
“鲁”(杨注:鲁国-姬姓,文王子周公-旦之后。周公辅佐周王朝,成王封其子于曲阜,定四年《传》“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虚”是也。龚景瀚谓鲁都一为曲阜,一为奄城,古奄国都也。二城相距仅三里。曲阜在东而稍北,今山东-曲阜县北三里之古城村。奄城在西而稍南,即今曲阜县治。初都曲阜,炀公迁奄城;春秋时又迁曲阜,盖在僖公时。详《澹静斋文钞?鲁都考》。一九七七年曾于鲁都进行勘探发掘,测得鲁都城平面大致呈不规则横长方形,城东西最长处三点七公里,南北最宽处二点七公里,面积约十平方公里。周围有城壕,西北两面城壕利用古洙水河道。(城周长二十三点七里,面积三十九点五平方里,)今日曲阜县县城仅占鲁故城西南角之一小部分。故城城门十一座,东、西、北各三座门,南两座门。鲁宫殿在城中。在东北部城墙下与城内西北、西南部有鲁城以前之居民区,或即商奄遗址。#据《谷梁传》,中城即内城。若然,则此中城即鲁都曲阜之内城。杜《注》以此为鲁国城邑之名,云在“东海-厚丘(各本误作廩丘,今从金泽文库本、南宋小字本正)县西南”,即在今江苏-沭阳县境,为鲁边境所未达。杜《注》不可信。说详江永《考实》。定六年“城中城”与此同。#杜《注》:“少皞虚,曲阜也,在鲁城内。”),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襄二十二年传》:
秋,栾盈自楚适齐。晏平仲言于齐侯曰:“商任之会,受命于晋。今纳栾氏,将安用之?小所以事大,信也。失信,不立。君其图之。”弗听。退告陈文子曰:“君人执信,臣人执共,忠、信、笃、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君自弃也,弗能久矣。”((p 1067)(09220301))(104)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五五一年,周灵王二十一年,晋平公七年,楚康王九年,齐庄公三年,宋平公二十五年,卫殇公八年、卫献公二十六年,郑简公十五年,曹武公四年),秋天,栾盈从楚国去了齐国,齐国的大夫晏平仲(晏婴)向齐侯(齐庄公)进谏说:“商任之会,受命于晋。今纳栾氏,将安用之?小所以事大,信也。失信,不立。君其图之。(在“商任”那次集会上,我们接受了晋国的要求,现在却收留栾某人,以后怎么交待呢?小国侍奉大国,最要紧的就是“信”,失“信”,不立。主上还得好好考虑一下。)”他的主上不听他的。
退下来以后,晏平仲就告诉齐国另一位大夫陈文子(陈须无)说:“君人执信,臣人执共(恭),忠、信、笃、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君自弃也,弗能久矣。(当别人的主上就得讲“信”,当别人的臣下就得讲“共”,忠、信、笃、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主上现在如此自弃,长久不了。)”
一些补充:
“楚”——“为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二至僖二十七,文九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商任”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7,北纬37.1(任县东南)。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襄二十二年经》:
冬,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沙随。((p 1064)(09220004))(104)
《襄二十二年传》:
冬,会于沙随,复锢栾氏也。((p 1068)(09220501))(104)
《襄二十二年经》:
公至自会。((p 1064)(09220005))(104)
我的粗译:
这年冬天,各家诸侯又在“沙随”那里集会,为了再次确认不可容留栾某人(栾盈)。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冬,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沙随”曰:
《公羊》、《谷梁》于“邾子”下有“滕子”二字,此或左氏误脱。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宋”——“商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卫”——“帝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6(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郑”推测位置为:东经113.71,北纬34.40(郑韩故城)。
“曹”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5.53,北纬35.11(今城西北四里,汉城)。
“莒”——“莒父”(推测位置为:东经118.83,北纬35.58(今莒县县城,春秋初莒国迁来)。
“邾”——“绎”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2,北纬35.31(邾国,邹城-纪王城,纪王村及其东周围,有遗址,近方形城,2530╳2500,南部凸出依山势。东周至汉。当于文十二年迁此)。
“滕”(杨注:滕,国名,周文王子错叔-绣,武王封之,居滕,今山东省-滕县西南十四里有古滕城,即滕国也。此滕侯不知其名与谥。自叔绣至滕宣公十七世,乃见于《春秋》;滕隐公卒于鲁哀公之十一年,滕隐公以后,尚有六世为君,孟轲犹得见滕文公。《战国策?宋策》谓宋康王灭滕。孔《疏》引《世族谱》谓齐灭滕。金正炜《战国策补释》主宋灭滕说。彝器有滕侯????[魚木]簋、滕虎簋。“滕”字并从舟从火作“[腾-月+舟-马+火]”。《魏三体石经左传残石》则作“縢”。一九八〇年于滕县-庄里西村发现一套青铜乐器。),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8,北纬35.04(滕,滕州-东滕城村周围,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内城?:东555,西590,南850,北800。周-汉)。
“薛”——“邳”——“上邳”(杨注:薛,任姓国,杜《注》谓小国无传记,其君之世不可知。定元年《传》谓奚仲居薛;《国语?晋语四》谓黄帝之子十二姓,任为其一,则薛亦黄帝之后也。雷学淇《竹书纪年义证》卷三十八曾比辑薛史事而论之。盖薛本居薛城,今山东-滕县南四十里;后迁邳,亦曰下邳,在今江苏?邳县东北;旋又迁上邳,即仲虺城,在薛城之西。春秋以后又迁下邳。阎若璩《四书释地》谓齐湣王三年,封田文于薛,即薛亡之岁。传世器有薛侯匜、薛侯鼎,一九七三年山东-滕县-官桥公社-狄庄大队在薛城遗址又发现薛仲铜簠四件。#邳亦古国,据杜《注》,即今江苏之邳县旧治邳城镇。今本《竹书纪年》“外壬元年,邳人、姺人叛”,盖袭取《左传》此文为之。#邳,今江苏-邳县东北邳城镇,即邳县旧治。),推测位置为:东经117.20,北纬34.90东经117.87,北纬34.14(薛国,张旺镇-皇殿岗村周围,有遗址,大城东南角隔出小城,均为不规则长方形,小城内有宫城及其东小城均为方形。春秋时只有小城和宫城。大城:3300╳2300,736万平方米;小城:913╳700,60万平方米;宫城:170╳150,2.5万平方米;宫东城:190╳190。大城:战国至汉;小城:晚商至汉;宫城,宫东城:西周至汉?)。
“杞”——“缘陵”(杨注:缘陵,今山东省-昌乐县东南七十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9.03,北纬36.58(僖十四至襄二十九杞都,营丘)。
“小邾”——“郳”(杨注:“郳”,《公羊》作“倪”;“犁”,《谷梁》作“黎”。郳与倪,犁与黎,字均得通假。据《潜夫论?志氏姓》、孔《疏》所引《世本》及杜预《世族谱》,郳为附庸国,其先世出于邾。邾君名颜字夷父者,有小子曰肥(《世族谱》作“友”,今有邾友父鬲,当即此人),邾颜封之于郳。犁来,肥之曾孙也。其后附从齐桓公以尊周室,周室命之为小邾子。穆公之孙惠公以下春秋后六世,而楚灭之。郳与小邾一地两名。郳,据顾栋高《大事表》,当在今山东省-滕县东六里。然据《太平寰宇记?沂州承县》条,则当在今山东-嶧城镇西北一里。两者相距百余里,未详孰是。卜辞两见“兒白(伯)”,一见《铁云藏龟》,一见《殷虚书契后编》,或云即此“郳国”,不确。又有“郳????[女白]鬲”。方濬益《缀遗斋彝器考释》卷二十七云:“郳????[女白]当是郳之夫人,????[女白]姓之女。”#“郳”,《公羊》作“兒”。或云另是一郳,其地已不可考。说参吕大圭《春秋或问》及洪亮吉《春秋左传诂》,未详孰是。#小邾子即郳犁来,详庄五年《经》、《传》并《注》。此时已得王命,故来朝书爵。#郳,小邾。),推测位置为:东经117.44,北纬34.95(西集镇-东集河北村东,郳故城遗址,梁王台,庄五年之前郳犁来迁来)。
“沙随”(杨注:沙随,宋地,古沙随国,在今河南-宁陵县北。#沙随,宋地,在今河南-宁陵县西北,亦见成十六年《经》并《注》。),推测位置为:东经115.32,北纬34.49(宁陵县-石桥乡-冉路口一带)。
《襄二十二年传》:
栾盈犹在齐,晏子曰:“祸将作矣。齐将伐晋,不可以不惧。”((p 1069)(09220502))(104)
我的粗译:
但是,齐国仍然收留着栾盈,晏子(晏婴)于是发话:“祸将作矣。齐将伐晋,不可以不惧。(灾难就要临头了,不久我们齐国还会去进攻晋国,我不能不小心些。)”
一些补充:
果然,一年以后齐国就出兵攻打了晋国,并折损了晏婴的长子晏氂。
《襄二十三年经》:
晋-栾盈复入于晋,入于曲沃。((p 1072)(09230007))(104)
《襄二十三年传》:
晋将嫁女于吴,齐侯使析归父媵(yìng)之,以藩(fān)载栾盈及其士,纳诸曲沃。栾盈夜见胥午而告之。对曰:“不可。天之所废,谁能兴之?子必不免。吾非爱死也,知不集也。”盈曰:“虽然,因子而死,吾无悔矣。我实不天,子无咎焉。”许诺。伏之而觞曲沃人。乐作,午言曰:“今也得栾孺子何如?”对曰:“得主而为之死,犹不死也。”皆叹,有泣者。爵行,又言。皆曰:“得主,何贰之有?”盈出,遍拜之。((p 1073)(09230301))(104)
我的粗译:
再下一年,我们的襄公二十三年(公元前五五〇年,周灵王二十二年,晋平公八年,齐庄公四年,吴诸樊十一年),晋国准备把一位公主嫁往吴国,齐侯(齐庄公)派析归父致送陪嫁女子,于是用行李车偷偷装了栾盈及其手下,送入曲沃。
栾盈趁夜晚去见负责管理自家采邑曲沃的胥午,告诉他自己的打算,胥午劝栾盈说:“不可。天之所废,谁能兴之?子必不免。吾非爱死也,知不集也。(这样不行,上天抛弃的,有谁能再让他兴起?大人肯定会失败。我并不怕死,但认为这么干肯定成不了。)”“盈”(栾盈)说:“虽然,因子而死,吾无悔矣。我实不天,子无咎焉。(尽管如此,能得到大人的支持而拚死,我没什么遗憾了。实在是我没有上天的眷顾,不是大人的责任。)”
于是胥午答应了栾盈,把他藏起来,请曲沃那些“民”的家长们来喝酒。大家坐定,音乐奏响,“午”(胥午)起身发话:“今也得栾孺子(栾盈)何如?(现在我们要有栾孺子那就怎样?)”那些家长们都说:“得主而为之死,犹不死也。(要能跟着我们的“主”,就算去死,也虽死犹生。)”大家都很感慨,还有落泪的。
等喝了一轮酒以后,“午”又提起如果栾孺子在此会如何,那些家长们又都说:“得主,何贰之有?(能跟着我们的“主”,我们决不会有别的心思。)”于是“盈”(栾孺子)就出来了,向所有这些家长拜谢。
一些补充:
胥家也曾是晋国的大家族,但现在已经“降在皂隶”,胥午也当了栾家的家臣。栾家的族长栾盈被驱逐之后,栾家仍在,并可能在下任族长或再下任族长领导下东山再起。
杜《注》“以藩载栾盈及其士”云:“藩,车之有障蔽者。使若媵妾在其中。”
杨伯峻先生注“纳诸曲沃”曰:
杜《注》:“栾盈邑也。”曲沃本武公起家之地,故庄二十八年《传》云:“曲沃,君之宗也”,武宫在焉,不应封于他人为私邑。栾氏固为靖侯之孙栾宾之后(参桓二年《传》),亦不应私据曲沃。或者如《晋世家》所云“曲沃大于翼”,封于栾氏者只是其一部分土地,亦名曲沃;或者如张琦《战国策?释地》所云,桃林之塞一名曲沃。武宫之曲沃在今山西-闻喜县东;桃林塞之曲沃则在河南-陕县西南四十里,今之曲沃镇。
杨伯峻先生注“今也得栾孺子何如”曰:
栾孺子指盈,盖栾黡之继承人,故称为孺子,早已为下军佐,其年必不少也。《礼记?檀弓下》舅犯亦称重耳为孺子,重耳以十七岁出亡,当鲁僖五年;至九年晋献公卒后,秦穆公始有意纳重耳,其时重耳已二十余,犹称为孺子,足见孺子非少小之称。互参僖十五年“征缮以辅孺子”《传?注》。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曲沃”——“新城”——“下国”(杨注:晋国事始见于此,而《春秋经》不书,盖以晋五世有内乱,不及来告之故。晋国,武王子唐叔虞之后。成王灭唐而封叔虞。翼,今山西省-翼城县东南。传世有晋公????[奠/皿],据唐兰《晋公午????[奠/皿]考释》,定为晋定公所作。铭文“我皇祖(唐)公,膺受大命,左右武王”云云,与《逸周书?王会篇》所言“成周之会”,“唐叔、荀叔、周公在左,太公望在右”之意相适应,加以《晋语》引叔向之言,唐叔以武力封,足证《吕览?重言》、《说苑?君道》所传桐叶封弟之不可信。唐叔之子燮父改唐为晋,即今之太原市。(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一谓唐叔之封在翼,黄汝成《集释》引全祖望说辨其在今太原。)四世至成侯,南徙曲沃,今山西省-闻喜县东。又五世至穆侯,复迁于绛,绛即翼。鲁成公六年,晋景公迁都新田,此后命新田为绛,新田即今山西-侯马市,而以旧都为故绛。自春秋后出公以下五世六十五年,韩、赵、魏三家瓜分晋地,迁靖公为庶民,晋亡。曲沃庄伯及翼本末,详桓公二年?传?。曲沃在今山西省-闻喜县东二十里。曲沃去翼一百余里。#新城即曲沃,盖由新为太子城之,故又名新城。郑、宋、秦俱有新城,见僖六年《经》及文四年、十四年《传》,恐皆以其城新筑而得名。《晋语二》云:“公命杀杜原款。申生奔新城。”#下国,曲沃新城也。晋昭侯尝以曲沃封桓叔,桓叔国之三世。武公并晋国,始迁居绛。曲沃固旧都,先君宗庙所在,故谓之下国,犹言陪都也。说本孔?疏?。#若不以唐叔所封为太原市,则晋前后四次迁都,均在平阳(今临汾县西南)四周一百五十里之内:翼在今翼城县东南三十五里。曲沃在闻喜县东北,距翼约一百五十里。故绛在今汾城南,新绛北,东距翼约一百里。新田即今侯马市,去翼仅数十里耳。#杜《注》:“栾盈邑也。”曲沃本武公起家之地,故庄二十八年《传》云:“曲沃,君之宗也”,武宫在焉,不应封于他人为私邑。栾氏固为靖侯之孙栾宾之后(参桓二年《传》),亦不应私据曲沃。或者如《晋世家》所云“曲沃大于翼”,封于栾氏者只是其一部分土地,亦名曲沃;或者如张琦《战国策?释地》所云,桃林之塞一名曲沃。武宫之曲沃在今山西-闻喜县东;桃林塞之曲沃则在河南-陕县西南四十里,今之曲沃镇。),推测位置为:东经111.24,北纬35.31(闻喜县-上郭村东偏南,上郭古城址)。桥:《晉語》有云欒書“弒厲公以厚其家”(《晉語八》1),或者曲沃归于栾氏是在那时。
“吴”(杨注:吴,姬姓,周太王之子太伯、仲雍之后。《史记》有《吴世家》。孔《疏》引《谱》云:“至寿梦而称王。寿梦以上世数可知而不纪其年。寿梦元年,鲁成公之六年也。夫差十五年,获麟之岁也。二十三年,鲁哀公之二十二年,而越灭吴。”吴国自称为“工?”(者減钟)、“攻[(又/又/一)攵]”(吴王剑)、“攻吴”(吴王夫差鑑),亦称为“干”,详刘宝楠《愈愚录》卷四《干越》、《墨子?兼爱中》孙诒让《閒诂》及郭沫若《奴隶制时代?吴王寿梦之戈》。亦称禺邗,传世有禺邗王壶,即哀十三年黄池之会后所作。吴自称王,彝器如此。《吴语》又称“吴伯”“吴公”,《春秋》则称“吴子”。吴初国于梅里,据高士奇《地名考略》,今江苏省-无锡县东南三十里之梅李乡,旧称泰伯城者是其地。至诸樊始徙于吴,今之苏州市。),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2,北纬31.84(葛城遗址,江苏最早西周至春秋城址。阖闾以前)。
《襄二十三年传》:
四月,栾盈帅曲沃之甲,因魏献子,以昼入绛。初,栾盈佐魏庄子于下军,献子私焉,故因之。赵氏以原、屏之难怨栾氏。韩、赵方睦。中行氏以伐秦之役怨栾氏,而固与范氏和亲。知悼子少,而听于中行氏。程郑嬖于公。唯魏氏及七舆大夫与之。((p 1074)(09230302))(104)
我的粗译:
这年四月,栾盈率领曲沃的甲士,借着魏献子(魏舒)的帮助,在大白天打进了“绛”。原先,栾盈曾任下军佐,是魏献子之父魏庄子(魏绛)的副手,那时候献子(魏舒)就和他交好,所以他才会得到献子的帮助。赵家因为“原、屏之难”与栾家有仇,韩家和赵家现在非常友好;中行家也因为“伐秦之役”与栾家有仇,而且他们家一直和范家友好;另外,此时知悼子非常年轻,所有的事都听中行家的;还有一位卿程郑则很得他们的“公”(晋平公)宠爱;因此,只有魏家和七舆大夫支持栾盈。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襄二十三年传》“赵氏以原、屏之难怨栾氏”云:
见成八年《传》,赵庄姬谮原同、屏括于晋侯,而栾氏、郤氏为之作证,原、屏因而被杀。((p 1074)(09230302))(104)
桥案:详情可见前面的《《左传》人物事略02附:晋杀同括1/2》和《《左传》人物事略02附:晋杀同括2/2》。
“绛”——“晋”——“新田”——“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秦”——“雍”推测位置为:东经107.39,北纬34.50(雍,凤翔南古城。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3480╳3130,1000万平方米,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
《襄二十三年传》:
乐王鲋侍坐于范宣子。或告曰:“栾氏至矣!”宣子惧。桓子曰:“奉君以走固宫,必无害也。且栾氏多怨,子为政,栾氏自外,子在位,其利多矣。既有利权,又执民柄,将何惧焉?栾氏所得,其唯魏氏乎!而可强取也。夫克乱在权,子无懈矣。”((p 1074)(09230303))(104)
我的粗译:
栾家的队伍打进来时,乐王鲋正陪侍范宣子(士匄)坐在范家,有人来报告说:“栾氏至矣!(栾家的人打进来了!)”宣子吓坏了,桓子(乐王鲋)就提醒他说:“奉君以走固宫,必无害也。且栾氏多怨,子为政,栾氏(栾盈)自外,子在位,其利多矣。既有利权,又执民柄,将何惧焉?栾氏所得,其唯魏氏乎!而可强取也。夫克乱在权,子无懈矣。(只要咱们奉着主上逃到固宫那里,肯定没事。而且和栾家有仇的人太多了,大人您现在掌着权,栾某人从外面打进来,大人您在位,优势大得很。既把持着各种资源,又掌握对“民”的赏罚大权,有什么可怕的?栾某人能得到的,只有魏家的支持,你可以硬扳过来。控制动乱就需要决断,大人您可得绷住了。)”
《襄二十三年传》:
公有姻丧,王鲋使宣子墨縗、冒、绖,二妇人辇以如公,奉公以如固宫。范鞅逆魏舒,则成列既乘(chéng),将逆栾氏矣。趋进,曰:“栾氏帅贼以入,鞅之父与二三子在君所矣。使鞅逆吾子。鞅请驂乘(cān chéng)。”持带,遂超乘(chāo chéng),右抚剑,左援带,命驱之出。仆请,鞅曰:“之公。”宣子逆诸阶,执其手,赂之以曲沃。((p 1075)(09230304))(104)
我的粗译:
正好当时他们“公”(晋平公)的姻亲有丧事,王鲋(乐王鲋)就让宣子(士匄)穿上黑色的丧服,与两位妇女一起坐在人拉的车上去了他们“公”那里,然后奉着“公”(晋平公)前往固宫。
他们还另外派了宣子的儿子范鞅(范献子)去接魏舒,范鞅到了魏家,魏家的人已经排好队伍,大家都上了车,准备去迎接栾家的人。范鞅马上急步走到魏舒跟前,大声说:“栾氏帅贼以入,鞅(范鞅自称名)之父与二三子在君所矣。使鞅逆吾子。鞅请驂乘。(栾某人领着些匪徒打进来了,“鞅”的父亲与几位大臣已经在咱们主上那儿,他们派“鞅”来接大人您,“鞅”就为您驂乘吧。)”
于是这个“鞅”拉着车上的带子跳上车,右手执剑,左手抓紧带子,下令驾车出发。驾车人请示去哪里,“鞅”发话:“之公。(去咱们“公”那儿。)”到了“公”(晋平公)那里,宣子(士匄)下了台阶迎上来,抓住魏舒的手,向他许诺今后把曲沃划给他们魏家。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王鲋使宣子墨縗、冒、绖”曰:
縗,衰服;冒,冒巾;绖,腰绖。三者皆墨色。此妇人丧服,悼夫人服之,使宣子伪为悼夫人之侍御,其服亦如晋悼夫人之服。说参沈钦韩《补注》。
“曲沃”——“新城”——“下国”推测位置为:东经111.24,北纬35.31(闻喜县-上郭村东偏南,上郭古城址)。
《襄二十三年传》:
初,斐豹,隶也,著于丹书。栾氏之力臣曰督戎,国人惧之。斐豹谓宣子曰:“苟焚丹书,我杀督戎。”宣子喜,曰:“而杀之,所不请于君焚丹书者,有如日!”乃出豹而闭之,督戎从之。踰隐而待之,督戎踰入,豹自后击而杀之。((p 1075)(09230305))(104)
范氏之徒在台后,栾氏乘(chéng)公门。宣子谓鞅曰:“矢及君屋,死之!”鞅用剑以帅卒,栾氏退。摄车从之,遇栾乐,曰:“乐免之。死,将讼女于天。”乐射之,不中;又注,则乘(chéng)槐本而覆。或以戟钩之,断肘而死。栾鲂伤。栾盈奔曲沃,晋人围之。((p 1076)(09230306))(104)
我的粗译:
斐豹是“隶”,早先,晋国通过一次盟誓固定了此人“隶”的身份,那次盟誓的盟辞著录在一份“丹书”上。而在这时,来进犯的栾家家臣中有一位叫督戎的,很厉害,那些晋国的国人都害怕他。斐豹就上前对宣子说:“苟焚丹书,我杀督戎。(要能烧了那份“丹书”,我去把督戎杀掉。)”宣子非常高兴,马上发誓:“而杀之,所不请于君焚丹书者,有如日!(你要是杀了他,我不去向主上请求烧掉那份“丹书”,必受惩罚,如日神亲临!)”
于是开了固宫的门,把“豹”(斐豹)送出去,立刻关上门。果然,督戎来追杀斐豹了。斐豹在逃跑时跃过一堵矮墙后马上藏到墙下,督戎也跃过那堵矮墙,就被“豹”从身后猛击杀掉了。
范家的部属都集合在台后,这时栾家的队伍正在进攻固宫的大门,宣子(士匄)就下令给儿子“鞅”(范献子)说:“矢及君屋,死之!(要是让他们的箭射中主上的伞盖,你就去死吧。)”于是“鞅”拔出剑指挥步卒打过去,栾家的队伍开始后退,他又跳上一辆战车追了出去,正好遇上栾乐,他大喊:“乐(栾乐)免之。死,将讼女于天。(“乐”你赶紧罢手,你要是敢杀我,我一定到上天那里告你的状。)”
“乐”还是射了“鞅”一箭,没射中,正准备再张弓搭箭,他乘坐的战车轧上棵槐树的根,车翻了,有人用戟一钩,把他的胳膊钩断。栾乐很快就死掉了。
栾家曾独立率领一支晋军出征的栾鲂也受了伤。栾盈只好逃回曲沃,晋人包围了曲沃。
一些补充: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襄二十三年经》:
晋人杀栾盈。((p 1072)(09230012))(104)
《襄二十三年传》:
晋人克栾盈于曲沃,尽杀栾氏之族党。栾鲂出奔宋。书曰:“晋人杀栾盈。”不言大夫,言自外也。((p 1084)(09230601))(104)
我的粗译:
就在本年,晋人在曲沃打败栾盈,尽杀栾氏之族党。栾鲂逃去了宋国。《春秋经》上写:“晋人杀栾盈。”没提栾盈是大夫,意思是栾盈是从外面进来的。
一些补充:
这一下撕破了脸皮,再次大开杀戒,本来按惯例对栾家这样的家族是不会赶尽杀绝的。
“宋”——“商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下面是栾书缶的图片,栾书是栾盈的祖父,曾任晋国的中军元帅。该缶铭文为“正月季春元日己丑余畜孙书也择其吉金以作铸缶以祭我皇祖余以祈眉寿栾书之子孙万世是宝”,据认为“此缶无论从器形还是字体看,都属楚国作风,故实际是后来入于楚国的栾书子孙的遗物”(百度)。图片出自《【数字博物馆】青铜器展馆》:
————————————————————
经过两轮屠戮,栾家的势力才被清除掉,他家可说是扎根极深。经此一役,晋国的重要家族又少一家,只剩六家,那些不属于各大家族的公臣也死了不少,公室的势力被进一步削弱。
《襄二十七年经》:
二十有七年春,齐侯使庆封来聘。((p 1126)(09270001))(113)
《襄二十七年传》:
齐-庆封来聘,其车美。孟孙谓叔孙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xiāng)鼠》,亦不知也。((p 1126)(09270201))(113)
我的粗译:
我们襄公的二十七年(公元前五四六年,周灵王二十六年,齐景公二年,晋平公十二年,楚康王十四年,吴馀祭二年),齐国的庆封来访问,他乘坐的车子非常漂亮。于是我们的一位卿孟孙(仲孙羯)就对另一位卿叔孙(叔孙豹)赞叹:“庆季(庆封)之车,不亦美乎?(庆季的车,不是很漂亮吗?)”叔孙却告诉他:“豹(叔孙豹自称名)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豹”听说:“穿的衣服太漂亮、超过其地位,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好。”此人把车搞这么漂亮有啥意思?)”
叔孙招待庆封吃饭,庆封不敬,叔孙给他唱,“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瞧耗子披了皮,人倒没正形。人要没正形,不死还等啥?)”,他也不理睬。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二十有七年春”曰:
二月七日丙戌冬至,建亥。有闰月。
杨伯峻先生注“服美不称,必以恶终”曰:
其人之衣着、车马、装饰不与其人相适应,必得恶果。此盖古语。《礼记?表记》云:“君子耻服其服而无其容。”又引《诗?曹风?候人》云:“彼记(《诗》原作其)之子,不称其服。”又僖二十四年《传》云:“君子曰,服之不衷,身之災也。《诗》曰:‘彼己之子,不称其服。’”
叔孙唱的那段是《诗?鄘风?相鼠?首章》,高亨先生于此注云:“相,视也。诗以老鼠有皮币与贵族也披一张人皮,实际上还不如鼠。仪,读为义。”(《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74))。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
《襄二十七年传》:
齐-崔杼生成及彊而寡,娶东郭姜,生明。东郭姜以孤入,曰棠无咎,与东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疾而废之,而立明。成请老于崔,崔子许之。偃与无咎弗予,曰:“崔,宗邑也,必在宗主。”成与彊怒,将杀之。告庆封曰:“夫子之身,亦子所知也,唯无咎与偃是从,父兄莫得进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庆封曰:“子姑退,吾图之。”告卢蒲嫳。卢蒲嫳曰:“彼,君之雠也。天或者将弃彼矣。彼实家乱,子何病焉?崔之薄,庆之厚也。”他日又告。庆封曰:“苟利夫子,必去之。难,吾助女。”((p 1136)(09270701))(090、113)
我的粗译:
当初,齐国的崔杼在有了两个儿子“成”(崔成)和“彊”(崔彊)之后,成了鳏夫,接下来他又娶了东郭姜,生下儿子“明”(崔明)。东郭姜还带着个前夫的儿子,叫棠无咎,此人就和东郭姜的弟弟东郭偃一道,负责管理起崔家的事务。到这一年,崔成因为有病,被废黜了,“明”被立为崔家的接班人。
“成”被废黜后,请求把“崔”那个城邑给自己养老,崔子(崔杼)已经答应了,但“偃”(东郭偃)和“无咎”(棠无咎)不肯给,说是:“崔,宗邑也,必在宗主。(“崔”,是咱家的“宗邑”,只能属于“宗主”。)”于是“成”和“彊”很生气,准备杀掉这两个人。
他们去报告庆封说:“夫子(崔杼)之身,亦子所知也,唯无咎与偃是从,父兄莫得进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我们家大人那人,大人您是知道的,他只肯听“偃”和“无咎”的,别的叔父和兄长的话都听不进去。我们非常害怕他们会伤到我们大人,所以斗胆来向大人您报告。)”
庆封回答说:“子姑退,吾图之。(大人请先回去,等我考虑考虑。)”然后把这事告诉了他的家臣卢蒲嫳。卢蒲嫳提出:“彼,君之雠也。天或者将弃彼矣。彼实家乱,子何病焉?崔之薄,庆之厚也。(那个人,是主上的对头,上天也许正要抛弃他了。现在这完全是他自家要出乱子,大人有什么可着急的?削弱崔家,就是增强了我们庆家。)”
过几天“成”和“彊”又来寻求帮助,庆封就告诉他们:“苟利夫子,必去之。难,吾助女。(如果能有利于你们大人,那就应该除掉他们。要是出了问题,我会帮助你们的。)”
一些补充:
“崔”(杨注:《经》云“崔氏”,《传》云“崔杼”,则崔氏即崔杼也。后人以襄二十五年崔杼杀齐庄公,距此五十一年,则崔杼此时当少,安得“高、国畏其偪(逼)”,因以为疑。不知崔杼弱冠有宠,虽不当政,有宠即有权,高、国亦可畏之。《唐书?宰相世系表》云:“崔氏出自姜姓,齐丁公-伋嫡子季子让国叔乙,食采于崔,遂为崔氏。济南-东朝阳西北有崔氏城是也(崔氏城当在今山东省-章丘县西北)。季氏生穆伯,穆伯生沃,沃生野,八世孙夭(夭见僖二十八年《传》)生杼,为齐正卿。”),推测位置为:东经117.42,北纬37.05(邹平县-魏桥镇-崔八村)。
“棠”——“郵棠”(杨注:棠,莱国之邑,疑在今山东-平度县东南。或以山东-即墨县南八十里之地当之,恐莱之国境不及此。#郵棠即六年《传》之棠,疑在今山东-平度县东南。详彼《注》。#杜《注》:“棠公,齐-棠邑大夫。”棠,江永《考实》谓即十八年《传》之郵棠,疑在今山东-平度县东南。《大事表》则以为今之堂邑镇(堂邑废县治)。),推测位置为:东经119.87,北纬36.85(平度市-门村镇-唐田村北)。
《襄二十七年传》:
九月庚辰,崔成、崔彊杀东郭偃、棠无咎于崔氏之朝。崔子怒而出,其众皆逃,求人使驾,不得。使圉人驾,寺人御而出。且曰:“崔氏有福,止余犹可。”遂见庆封。庆封曰:“崔、庆一也。是何敢然?请为子讨之。”使卢蒲嫳帅甲以攻崔氏。崔氏堞其宫而守之,弗克,使国人助之,遂灭崔氏,杀成与彊,而尽俘其家。其妻缢。嫳复命于崔子,且御而归之。至,则无归矣。乃缢。崔明夜辟诸大墓。辛巳,崔明来奔,庆封当国。((p 1136)(09270702))(090、113)
我的粗译:
到九月庚辰那天(杨注:庚辰,五日。),崔成和崔彊在崔家的正堂上杀掉了东郭偃和棠无咎。崔子(崔杼)很生气,就想出去转一圈,可家中的家臣们都已经逃散,连为他套车的人都寻不到,只好让负责喂马的圉人把车套上,由本来在内宫服役的寺人为他驾车。在车上他还念叨着:“崔氏有福,止余犹可。(要是我们崔家有福,只加祸于我一个人就好了。)”
然后他就去见了庆封求助。庆封马上说:“崔、庆一也。是何敢然?请为子讨之。(崔家和我们庆家就是一家,什么人竟敢这么干?我一定为大人讨灭他们。)”于是派出卢蒲嫳率领甲士进攻崔家。虽然崔家那边在院墙上加筑起女墙,尽力防守,但这边把那些国人也召来助阵,终于攻下崔家,杀掉了“成”和“彊”,把崔子的家臣都抓了起来,东郭姜也上了吊。
然后嫳(卢蒲嫳)向崔子复命,自己驾车把他送回家。到家一看,已经无家可归了,崔子就也上了吊。
崔明当时趁着夜晚逃到大墓那里躲避,辛巳那天(杨注:辛巳,六日。),逃到了我们这里。
庆封执掌了他们齐国的国政。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崔氏堞其宫而守之”曰:
《释名?释宫室》,“城上垣或名堞,取其重叠之义也”,则堞有重叠之义。此堞其宫谓加筑其宫墙也。说本洪亮吉《诂》。
杨伯峻先生注“崔明来奔”曰:
《唐书?宰相世系表》二下云:“崔杼为齐正卿,子明,奔鲁,生良。”
没准儿庆封就是一不学无术,听不出来是嘲笑呢
知不知道另说。
另外其实我有点某种类似于强迫症的想法,就是力求译文不犯原字,古文中经常有一个字作为词用的,在这种情况下我都力求不用那一个字,觉得用了带那一个字的两字词可以肯定偏离了原意。当然这有点不那么合理,不用那个原字有时也很难用别的字精确描述原意,只能说是我的趣向吧,见谅。
不过反正上面有原文,最好还是读原文,翻译很难十分精确。那么我有意搞的这个样子,还有别的追求好比前面提到过的努力把尽可能多的“德”字都译为施恩,也都希望尽量给出不同的视角。
《襄二十八年经》:
冬,齐-庆封来奔。((p 1139)(09280006))(113)
一些补充: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襄二十八年传》:
齐-庆封好田而耆(shì)酒,与庆舍政。则以其内实迁于卢蒲嫳(piè)氏,易内而饮酒。数日,国迁朝焉。使诸亡人得贼者,以告而反之,故反卢蒲癸。癸臣子之,有宠,妻之。庆舍之士谓卢蒲癸曰:“男女辨姓。子不辟(bì)宗,何也?”曰:“宗不余辟,余独焉辟之?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恶识宗?”癸言王何而反之,二人皆嬖(bì),使执寝戈而先后之。((p 1145)(09280901))(113)
我的粗译:
齐国新执政的庆封喜欢打猎,还好酒,他执政一年后,在我们襄公的二十八年(公元前五四五年,周灵王二十七年,齐景公三年,晋平公十三年,楚康王十五年,吴馀祭三年),就把政事移交给他儿子庆舍。自己则把家产都迁到卢蒲嫳家,和卢蒲嫳互换妻妾,饮酒为乐。可没过几天,那些大夫还是去朝见他,请示各种事情。他下令那些流亡在外的人,如能告发崔家的党羽,就可以回到齐国,于是召回了卢蒲癸。
“癸”(卢蒲癸)当了子之(庆舍)的家臣,有宠,子之把女儿嫁给了他。但那些庆舍的手下就问卢蒲癸说:“男女辨姓。子不辟宗,何也?(男女嫁娶必须摘清双方所属的“姓”,可你连同宗都不避讳,为什么?)”他回答:“宗不余辟,余独焉辟之?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恶识宗?(同宗不避讳我,我为什么偏要避讳他们?就像赋诗断章取义,我只管得到我想要的,管他同宗不同宗?)”
“癸”(卢蒲癸)又向庆舍建议召回了王何,两人都得宠,平时庆舍让他俩手执寝戈跟着自己。
一些补充:
关于当时人赋诗时的各种断章取义,我曾有帖子写过,如有兴趣请移步《春秋左传注读后04断章取义》。
《襄二十八年传》:
公膳日双鸡。饔人窃更之以鹜。御者知之,则去其肉,而以其洎馈。子雅、子尾怒。庆封告卢蒲嫳。卢蒲嫳曰;“譬之如禽兽,吾寝处之矣。”使析归父告晏平仲。平仲曰:“婴之众不足用也,知无能谋也。言弗敢出,有盟可也。”子家曰:“子之言云,又焉用盟?”告北郭子车。子车曰:“人各有以事君,非佐之所能也。”陈文子谓桓子曰:“祸将作矣!吾其何得?”对曰:“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文子曰:“可慎守也已!”((p 1146)(09280902))(113)
我的粗译:
齐国的“公”(齐景公)那里,为来办公的大臣提供伙食,每天有两只鸡,做饭的“饔人”偷偷给换成了鹅。送饭的“御者”知道了,又把肉都拿掉,只把肉汁送上去。子雅(公孙竈,栾竈)和子尾(公孙蠆,高蠆)是齐庄公和齐景公的堂叔,新近才被庆封提拔起来,负责齐国的日常行政事务,就在“公”那里吃饭,他们发现此事后对实际执政的庆家发了火。
庆封听说此事,告诉了卢蒲嫳,卢蒲嫳说:“譬之如禽兽,吾寝处之矣。(要是拿禽兽打比方,我早就扒了他们的皮拿来坐屁股底下了。)”
庆封又派析归父把自己(将对付那两人)的意向通报给了晏平仲(晏婴),平仲回复他说:“婴(晏婴)之众不足用也,知无能谋也。言弗敢出,有盟可也。(“婴”的属下打不了仗,“婴”自身也没有出谋划策的本事。不过我也不敢把您的话说出去,咱们盟誓吧,这样您就放心了。)”子家(庆封)告诉他:“子之言云,又焉用盟?(大人既说了这话,哪还用得着盟誓?)”
庆封又把这个意向通报给了北郭子车,子车回复他说:“人各有以事君,非佐(北郭子车自称名)之所能也。(各人有各人侍奉主上的方式,这种事我“佐”干不来。)”
于是陈文子(陈须无)看出事情要不对头,就问儿子桓子(陈无宇):“祸将作矣!吾其何得?(现在要出大事了,我们能得着什么?)”桓子说:“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我看能在“庄”那条大街上得着庆家的“百车”木材。)”文子就说:“可慎守也已!(那可得看好喽!)”
一些补充:
从这里两位卿的伙食也可见当时贵族们的生活水平。
杨伯峻先生注“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曰:
庄,临淄城大街名。《孟子?滕文公下》“引而置之庄、岳之间”,即此庄。《日知录》引邵国宝云,“此陈氏父子为隐语以相喻也。”木乃作屋之材,庄是京都之道,意谓庆氏必败,我可得人得权。
《襄二十八年传》:
卢蒲癸、王何卜攻庆氏,示子之兆,曰:“或卜攻雠,敢献其兆。”子之曰:“克,见血。”冬十月,庆封田于莱,陈无宇从。丙辰,文子使召之。请曰:“无宇之母疾病,请归。”庆季卜之,示之兆,曰:“死。”奉龟而泣。乃使归。庆嗣闻之,曰:“祸将作矣!”谓子家:“速归!祸作必于尝,归犹可及也。”子家弗听,亦无悛志。子息曰:“亡矣!幸而获在吴、越。”陈无宇济水,而戕舟发梁。((p 1147)(09280903))(113)
我的粗译:
这时,另一方也在策划攻击庆家,卢蒲癸和王何都参加了。他们为此进行了占卜,还把得到的兆象送给他们的族长子之(庆舍,和他父亲庆封分立不同的家族)看,说是:“或卜攻雠,敢献其兆。(我们占卜了攻击对头,斗胆请您给看看。)”子之告诉他们:“克,见血。(能成功,但会见血。)”
这年冬十月,庆封(庆季)去“莱”那里打猎,陈无宇(陈桓子)是随从。丙辰那天(杨注:丙辰,十七日。),陈无宇的父亲文子(陈须无)派人叫他回家,说是:“无宇之母疾病,请归。(“无宇”的母亲病重,让他赶紧回去。)”庆季(庆封)听说以后还为陈无宇进行占卜,然后把兆象给他看,说是:“死。”于是陈无宇捧着占卜的龟甲哭起来,庆封就让他回去了。
庆家的庆嗣听说此事,马上说:“祸将作矣!(变乱马上就要来了!)”于是去见子家(庆封)建议:“速归!祸作必于尝,归犹可及也。(赶紧回去,变乱肯定会在尝祭那天,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可子家不听他的,也没有要反省的意思。子息(庆嗣)只好说:“亡矣!幸而获在吴、越。(我们家要完了!我们幸运的话还能逃去吴国或者越国。)”
回去的路上,陈无宇每过一道河就把过河用的船凿沉,把河上的桥梁拆毁。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陈无宇济水,而戕舟发梁”曰:
自莱至临淄,须渡潍水、瀰河、淄水。戕,破坏。发,即撤去,见《读左传》。梁,桥梁。
下面是陈无宇济水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莱”——“郲”(杨注:莱,国名。《齐世家》“莱侯来伐,与之争营丘”者是也。其姓无考,或据襄二年《传》“齐侯使诸姜宗妇来送葬,召莱子,莱子不会”之文,以为莱亦姓姜。然孔《疏》云:“《世族谱》不知莱国之姓,齐侯召莱子者,不为其姓姜也。以其比邻小国,意陵蔑之,故召之,欲使从送诸姜宗妇来向鲁耳。莱子以其轻侮,故不肯会。”则莱未必姓姜。《晏子春秋?内篇?问上》云“景公伐斄”,孙星衍以为斄即莱,据襄六年《传》“齐侯灭莱,迁莱于郳”之文,其时莱已早为齐所灭。恐斄仍即莱,《晏子春秋》所言固小说,不足据为史实。或云莱国当在今山东省-昌邑县东南。杜《注》及《通志?氏族略》以黄县东南二十五里之故黄城当之,(恐不确。或)以其有莱山,因云云。《三代吉金文存》云????[釐-里]伯鼎在今黄县出土,杜说似较可信。#莱在齐之东,鲁在齐之西。鲁于莱,中隔一齐,素无嫌隙,特以齐欲伐之,而鲁往助之耳,故书曰‘会’。”#李廉《春秋诸传会通》云:“东莱有莱山,从齐之小国也。齐自七年会鲁伐之,今年又自伐之,卒于襄六年而灭之矣。”#传世有叔夷钟,铭文云“锡釐仆三百又五十家”云云,釐即莱,“釐仆”指灭莱后之俘虏为奴隶者。此钟即制作于灭莱之后。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谓“盖于是役,叔夷最有功”,则于《传》无徵。#郲即襄六年“齐候灭莱”之莱国,详宣七年《经?注》。#莱,今山东-昌邑县东南。距临淄约百五十里。#杜《注》:“莱人,齐所灭莱夷也。”莱夷原在今山东-烟台地区一带,今黄县东南莱子城,为莱国故城。襄公六年,齐灭莱,迁莱于郳。《水经?淄水注》云:“莱芜故城在莱芜谷。旧说云,齐灵公灭莱,莱民播流此谷,邑落荒芜,故曰莱芜”云云。则夹谷本为莱人流落之地,齐侯可就地召用之。犁弥,《齐世家》作犁鉏。#莱,杜《注》“齐东鄙邑”,则非莱国之莱。今山东-烟台地区-黄县东南莱山。),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8.9,北纬36.7(昌乐东,襄六年后为齐国逐走)。推测位置为:东经120.57,北纬37.60(莱国后期,龙口归城,有遗址,不规则形大城内有曲尺形小城,在姜家村与和平村之间,大城:周10000,小城:450╳780。西周至春秋)。此当为昌乐东之“莱”,虽然莱国被逐走,但其地仍称“莱”。
“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2,北纬31.84(葛城遗址,江苏最早西周至春秋城址。阖闾以前)。
“越”——“於越”(杨注:越,越器者[氵弓]钟自称作“戉”。《周礼?考工记》、《楚世家》、《汉书?天文志》并作“粤”,《越世家?索隐》引《纪年》作“於粤”,定五年、十四年《传》及《公羊》作“於越”。於,发声词。《越世家》称“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云云,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二十二辨其不然,但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云:“甲骨文有戉国,疑即越国。《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载无余始受封及子孙兴衰等事,似有所据。”越封于会稽,即今浙江省-绍兴县,有浙江-杭州市以南东至海之地。孔《疏》引《谱》云:“滨在南海,不与中国通。后二十余世至于允常,鲁定公五年始伐吴。允常卒,子句践立,是为越王。越王元年,鲁定公之十四年也。鲁哀公二十二年,句践灭吴,霸中国,卒。春秋后七世,大为楚所破,遂微弱矣。”终为楚所灭。),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6,北纬30.76(安吉古城,安城镇西北古城村,有太湖南岸及浙江地区同时其规格最高的城址,东西600,南北550。约昭二十五年迁今阮市一带)。
一个是,像这个庆氏父子别族的事情还有别的例子吗?感觉很不合情理。
一个是,栾盈逃亡,晋国特地召开同盟会议,不许盟国收留,这是第一例?可是齐国还是收留了,也没见晋国啥反应--是齐国隐藏得好,还是来往指责没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