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读《戚本禹回忆录》 -- bshu
咱从来没打过交道。早先的老同事们也已星散各国,久疏音讯。那位机要老G后来在别处任上身罹肺癌过世。所以,眼下恕无渠道判定传言真伪,抱歉。
不过,吴与沙私交一向不错。而且,仔细翻翻新闻再往前吴也有不少血气十足的“硬话”见诸报导,他这个“鸽派”可不是一以贯之的。
史书读多了,自然懂得皮里阳秋。
周公66年之前名为总理,实权有限,既有书记处是实际上的内阁,又有计委具体实施。
总理+文革小组=碰头会,实际上初代了书记处成为内阁。从这点意义上说,周公也是文革的受益者。在这个权力结构中,周是首辅,大帅相当于排名最后的军机大臣。
9大以后,文革小组取消,但书记处没有恢复。无人组阁,权力就没有真正平衡,所以才有后来副统帅在庐山发难。太祖读遍24史,居然有这种疏漏,实在难以理解,恐怕只能用“史无前例”来解释吧。
认为“彭庐山反修养大跃进乱整”,是产生后面一系列疑问的前提。这些难以解释的疑问,提示我们恐怕这个前提假设错了。彭反毛的路线和领导才是庐山会议的主要矛盾。
彭庐山上反对的是三面红旗路线,落实责任人,他反对的人的顺序是毛周刘。刘顶多是他反对的第三个人。庐山上彭的信公开后刘悠哉的很,一点也不慌忙。因为三面红旗——总路线、大跃进和人民公社,两个主席的,一个总理的,轮不到他为之操心。
大跃进搞得轰轰烈烈时,刘对“三面红旗”与自己没有关系心里是非常着急的,所以特别积极,也想搞出个大响动,甚至提出男女分营,解体家庭之类的设计,也许想搞成四面红旗,自己也参股。但是,大跃进现在出问题了。这对刘来说倒成了件好事,他只是这个路线的执行者,路线有什么问题是毛和周的。所以,在七千人大会期间,刘更直接认可了彭对路线的否定,只给彭扣一个“里通外国”的帽子。刘这时候跟庐山上的彭一样,也想借大跃进路线跟毛谈谈了。
有人以当时的一二线之分,认为彭针对的是一线的刘。其实,庐山前上海会议上毛彭的争吵对话,直接反映了彭庐山的指向。毛在会议上谈及大跃进中出现了问题,说,“现在我要来挂帅,小平做副帅”。彭当即回了一句,不是一直你挂帅的么。可见彭根本不认为有什么一二线不同责任,在彭眼里刘不过是毛的傀儡或代理罢了。另外,彭跟别人讲,如果不是中国人民好,恐怕就要靠苏联红军才能帮助解决问题了。如果他针对的是刘而不是毛,这句话显然是不能成立的了。
当然,彭反毛的领导是庐山冲突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则是毛对彭的长期不信任。58年初毛提出要军队要吸取朱可夫的教训,后来5月的八大二次会议上,毛又说要准备对付分裂,都是针对的彭。
因此,当庐山上彭与张闻天联手提出了路线问题,又被人揭发出“要靠苏联红军”,在毛看来,这就落实了自己早前的担心。
现在,就能合理解释文革要搞到刘,却以批海瑞罢官为导火线;以及毛指出“要害在罢官,我们罢了彭的官”的原因。毛和姚说的意思是,海瑞虽然是清官,也是为着维护地主阶级利益的,根本上是违背农民利益的,并非什么历史的积极推动力。彭就算是个清官,但是他的实际举动和主张也是违背人民利益的,罢官罢的正确。因此,刘邓控制的宣传系统和意识形态为彭造势,必须清理。
顺便说一句,毛在发动文革前确实想过彭的角色问题。在他让彭去三线前的会谈上,他问了彭一句,有人说你反少奇,是吗?现在回看,彭当时要是不辩解,说不定也就不用去三线了。
造反派是毛泽东四人帮用来打击老干部的棒子。对于造反派的使用,毛泽东是讲究策略的,比如文革一开始就让造反派夺了上海的权,后来又夺了北京和四川的权。但是对于听话的地方老干部,毛泽东对他们那里的造反派的支持就不那么坚决了。毛泽东明白治理国家最终还得靠老干部。
在造反派的夺权和老干部的保权之间,全国各地发生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武斗。
有一点需要注意,发生武斗的都是政府机关和工厂院校,都不干农村的事。当时的农村太贫困了,没有太大的利益可以争夺,所以连造反派都没有。
当时庐山会议有马上结束的趋势,彭是觉得就这样下去纠左不会有实际效果,他当然清楚此举是和整个行政系统的官僚做对,所以想争取毛的支持,当时也只有毛有可能做到这一点,此前毛确实也表露出了希望纠左的意向,彭再被毛周围的秀才一鼓动,觉得全面纠左这事能成,这才着急要和毛沟通,怕口头沟通不明白所以写了那封信。本来彭都是不准备上山的
所以我还是宁愿相信彭是就事论事,没有具体针对哪个人的意思,那封信里也没有指名道姓,可河里似乎一致觉得彭是针对具体哪个人,要么是刘要么是毛,一定要把那人拱倒彭才乐意
彭要反对毛,还把自己的炮弹送到毛那里,让对手提前做防御工事搞反突击吗?彭打了一辈子仗,怎么可能犯这个错误
你提出彭是就事论事,并无反毛或反刘之心。彭的心理活动,我们难以猜测,但是,彭论的是什么事呢?很明显,是大跃进的路线问题——“有失有得”,“小资产阶级狂热性”。
我以前写过一篇从《共产党政治文化的变迁看重庆事件》(现在已经被隐贴了),提出早期共产党的政治文化中最高领导权和路线竞争之间的关系。因为缺少其他权力产生办法,共产党的最高权力通常要归于路线竞争的获胜者。用其政,必用其人。换路线就要涉及换人(小平后来说不换路线就换人,已经是党内政治文化发生变化的重要信号了)。一旦谈到路线问题,论事就不能止于就事了,总要波及高层权力的重新架构。
因此,彭在庐山提出了路线问题后,必然会引发他要反谁的疑问。换言之,如果他不想反谁,比较好的办法就是按照毛提出的反左纠左的会议调子批评具体人。无论他说的多激烈,也是正常的党内民主批评,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看来还要继续争下去。
彭当然没有这个企图,这点他有自知之明
彭主张更进一步纠左,就说他觉得大跃进的总路线有问题,这个并不能成立。毛此前也主张纠左,毛也反对总路线?往前跨迟早要到反对总路线那里,可是就彭当时的表现和万言书中的字句,不能说彭反对总路线
“小资产阶级狂热性”,在当时的语境下是说得很严重,但还没有到反对总路线的程度,万言书下发后各诸侯也并没有立即就此疯狂反扑,不然哪里还需要等毛定了调子才上。
万言书里面,彭说得很清楚“一般的也不去追究具体人员的责任”(大意),可河里的理解,大部分人觉得是:当前是特殊情况,所以必须追究某些具体人员的责任,我认为这是深文周纳穿凿附会了,彭写万言书并没有耗时很久,没有那么多文字推敲,所以“小资产阶级狂热性”这种激烈用语都上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该按字面意义理解。“一般的”就是个套话
我理解彭论的“事”,就是在大跃进总路线指导下,进一步加大力气纠左的事。不涉及改路线
毛后来说“对事,也要对人”,这个“事”,说的是彭上万言书的事,但就这个事是没法说服彭压倒彭的,不能让人家不张口说话呀,所以只能“对人”,翻历史旧账扯思想根源,批倒批臭
彭写了信,毛引蛇出洞,就势敲锅补锅,杀猴儆鸡,震慑怀疑和否定“三面红旗”的动摇分子,统一全党思想,继续跃进
其它都是虚的,可大可小,可有可无
遵义会议毛指出路线错了,是要挽救红军和党,并不是觊觎党内最高领导权。但是一旦党内同志达成共识,认定以前的军事路线和政治路线都错了,那么遵义会议前的最高领导必然要改组。如果毛进一步证明自己能拿出一条正确路线来,毛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被党内同志推举为领导人。
庐山上彭指出目前的路线不太对,如果最后全党达成这个共识,那么有理由要求对路线负有责任的最高领导集团改组,即便大家暂时放过他们(就像遵义会议上的周),他们也会因为威信下降成为弱势领导。
但是,这不意味着彭就可以获得最高权力,除非他能提出一条替代的,并为党内同志共同认可的新路线。所以,彭庐山的行动是反毛的,但反毛跟夺了毛的领导权换自己当最高领导之间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但是,一旦彭和张闻天联手,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毛觉得情况就严重了。
路线上反对主席。
彭这样的人我在生活中见过几个,外表是有啥说啥说完就算心无芥蒂了无城府,实际水深得很呢。
我不认为这事老毛误判了彭:
他天天在小会上骂娘,老毛会没听到?
他私下和贺老总搞串联,老毛不会有耳目?
几个秀才天天晚上上他家开小会,说是闲聊,谁信?
和前任总书记张闻天搅合在一起,他真的有那么天真。一点不避嫌?
洋洋数千言一夜炮制,即使是我们现在电脑时代打字每分钟200字,也要数小时才能完成呢?他老彭文不加点,一挥而就,我们后人不知道彭的文才有多高,老毛能不知道?
所以这事蹊跷得很呢。
尤其是和苏联人扯到一起了,对了,张闻天也是亲苏的二十八个半之一,当时的中苏政治降温得很厉害——这点是葡萄提醒我的——你一个大将军一个前总书记,一唱一和,开会骂娘,闭会还要强闯卧室,到底想干嘛,岂是一句“没想那么多”可以搪塞过去的?
TG党史上路线对头,底下走偏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我估计他心里面当时的想法还是:皇上圣明,都是手下奸臣歪嘴念经。只要毛振臂一呼大力纠左,形势仍然一片大好
可是等张闻天出来发言,已经有上纲上线的味道了,这就逼迫老毛只能走路线斗争,这是谁也不可能斗过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