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黑道·情缘(第1章 黑道也需要娱乐) -- 山而王
我和顺子在门口大概僵立了足足一分钟,他的老乡有点纳闷:“你们不打算进去瞅瞅?”我们这才如梦初醒,奔了进去,顺子是一个一个翻检,我是先数数。过了一会儿我们碰头,他说:“85年前的占一半。墙边书箱里还有整套毛选。好多套书不全。”我说:“大概一万五不到两万本。”我们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又回去再翻。接着又请他老乡打开几个房间,基本情况差不多。老书不少,有的开始变色发霉,但总的情况不错。我们数了数,一共二十四间房子,也就是说我们面前的是至少三十万本书。我和已经激动得找不到北的顺子嘀咕了一会儿,总算定下个章程。就请那位老乡带我们去见经理。
老乡一边走一边说:“经理今天不在。经理助理在,这事儿一直是他在张罗。”
我问:“那究竟谁说了算?”
他说;“当然是经理。但是经理听助理的,听说他们是亲戚。”
楼上二层一间老旧的办公室,里面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正在打扑克。老乡说:“刘助理,这位姑娘找您。”打牌的人全回过头来打量我和顺子。我心里想了想,笑着对刘助理说:“您好,我是S大的。听说您这儿有不少书,想替我们系同学买点,行吗?”说着我把学生证双手递过去。那人嘴里叼着烟,看看我又看看学生证:“李熠,是念YI是吧?”“您真行,”我钦佩地说,“好多人都念不上来。叫我李羽、李火甚至李白的,什么都有。”刘助理畅快地笑了,把烟拿出来,对着打牌的人挥挥手,那些人就都走了。我这才坐下,聊了两句S大,我面带微笑说:“刘先生 ,能不能请您领我们去看看。好的话,我可以联系别的系也来买?”刘助理看看我,点点头:“好吧,反正今天没事儿。”
刘助理一边领我们看各房间的书一边给我们介绍书的情况和来历。原来这个地下书库是人防工事改建的。原先是好几家单位合用,结果有的单位把书放这儿好多年不提,后来体制一变化有的就成了没主的书了。书大部分是出版社和书店卖剩下的。现在这家书店所属的出版社要搞合资,想关了书店,这些书要赶快处理掉,然后在这儿建一个高级彩色印刷车间。所以具体多少书,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那么有没有买主呢?”
“嗨,废品收购站倒是来过,说是一分钱一斤。我靠,我这是书阿,他真以为是废纸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零售还是转给其它书店?”
“问过了,本市根本没人收。太占地,又都是老书。不时兴了。”他叹口气。
我停住脚步问:“那么你们打算卖多少钱呢?”
他偏着头看看我,皱起眉头:“你到底是哪儿的?”
我见他起了疑心,赶紧笑笑说:“我只是好奇。您别见怪。”
他翘了翘嘴角:“嗨,有俩钱就卖吧。实在没办法就卖给废品站,只要他十月底给我腾干净了。纸浆就纸浆吧?”他的脸色有点悲哀。
我鼓了鼓勇气说:“要是我们能保证十月底前全部给你搬完,而且是作旧书卖,绝不是卖废纸。您打算要多少钱?”
刘助理吃惊地看看我,又看看顺子:“厉害阿,就你们俩?要买走这儿所有的书?”
我忙赔笑说:“当然不止我们两个。我们只是先替我们老板问问。”
“你们老板是谁?她叫谢爱莲。在大学城有一个旧书店。”
“难怪呢。”刘助理这才放心了。
我心里说:妈妈,对不起,又打着你的名号招摇撞骗了,反正我们的法人都是你了。再使用一次也无所谓了。接下来我们问刘助理大约出价多少,他说十万,顺子失望地垂下头。
我说:“刘先生,这二十五万本书要是卖废纸,只能卖三千块钱。我们出十倍,三万怎么样?”
“三万?小丫头你也太敢开牙了。就算一本卖一块钱也是二十五万阿。我说十万,那是底价了。这是国家的财产,一分也不能少!”
这时我看见顺子的老乡眼珠转了转,想笑没敢笑。我心里一动,说:“刘先生,要不这样吧,我和顺子先回去问问我们谢总。这笔钱数目太大,我们决定不了。”
“行。”
顺子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些书,被我生生拉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象是刚刚和恋人来了场生离死别。那天下午我们请顺子的老乡吃饭。我给他倒上酒,先谢谢他帮助我们,接着问下午他为什么笑。那位老乡干一口酒说他笑刘经理,亏他好意思说“国家财产”这四个字。他和他表姨父,也就是总经理,一个外号“小耙子”一个外号“大耙子”,那是不管公家的私人的,都往家里紧扒拉。老乡打着酒嗝说:“你们得给他们塞点,不喂饱了这两条狼,啥事也干不成。只要他们点头了,啥都好说!”
第二天我们把刘助理约到附近的大观园酒楼,弄了个单间。他进屋看见一桌子有鱼有虾七八个菜,立刻眉开眼笑,嘴里说着:“你们两个阿,这么客气什么。”人已经坐了下了,眼睛直直盯住那盘油爆大虾。
我笑了笑,顺子赶紧给他斟上酒说:“回去我们谢总说了我们一顿,说怎么没请您吃一顿就走了。怪我们太不懂事。”
刘助理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哪里哪里,谢总太客气了。他人呢?”
我神情黯淡地说:“我们谢总病了,肾炎。”这时我的心里真难受,不用硬挤已经是泫然欲泣了。
刘助理同情地说:“不容易。就靠你们两个孩子撑局面。”他一口把酒喝了,“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咬咬牙:“我们商量了一下,”我看了一眼顺子,“还是三万。”
刘助理慢慢把酒杯放下,脸也耷拉下来:“这还谈个什么劲阿?”
我从书包里拿出两个信封,恭恭敬敬放在他面前:“除了那三万块。我们还给您和总经理准备了一点礼物。请您一定收下。”
刘助理放下酒杯,审视我一下,拿起一个信封大致数了一下,又拿起另一个信封,也数了一下。笑容渐渐从他的嘴角泛上眼角:“你看看,你们两个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
顺子赶忙说:“应该的应该的,刘先生,您就收下吧。要不我们回去不好向谢总交待。她还躺在病床上呢。”我的心紧紧一缩:妈妈,女儿不是学坏,是被逼无奈阿。
刘助理拿起两个信封,在手里掂了掂:“好吧,我代总经理收下了。这个事儿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回去和总经理商量商量。你们回去等我回话吧。”
他把信封往西服口袋里一揣,再没提这事。吃完饭冲我们摆摆手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姐姐,他就这么拿着一万块钱走了。连个收条都没打!”
“顺子,我们是小鱼。我们只能赌一把。”
两三天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我心思无瞩食不下咽。一天下课,我骑上车正想回家,孟雷从后面骑上来叫我:“李熠。”我停下车,想到那天艾滋教育展,简直抬不起头来。他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划船,你要不要一起去?”哎?这是要和我约会吗?我惊诧地瞪圆眼睛望着他,他倒不好意思了,脸红了连耳朵都红了。真是肤如凝脂剑眉星目的少年郎阿,我的嘴巴不经大脑自行回答上了:“好吧。”我这个后悔阿,“水果王”说了小薇在追他,我这是干什么?孟雷好象看出我要反悔,马上说:“星期六怎么样?”花痴真是误国误民阿,我好象看到小薇那双没有表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哎,只好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了:“好吧。”
心神不定地回到家,顺子的电话就来了,说是刘助理让我们去一趟。我的手抖得差点把电话摔在地上。一路骑车,顺子看见我紧张的样子使劲劝我:“姐姐,不行咱们就把钱要回来。你别着急阿。”“顺子,我是怕他们把钱退回来。那就真没戏了。”
还是原来那个单间,我赶紧把服务员小姐叫过来说一会儿我们买单。刘助理不动声色地看我叮嘱完,嘴角带着玩味地笑意审视我和顺子。我们两个心急如焚又不敢催他,只能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恭恭敬敬地等他开金口。终于他身体往后一靠说:“我们总经理说了,三万实在没办法和大伙儿交待。你们再出个价吧。”我和顺子面如死灰,考虑到下面还要运走、租房的费用,四万几乎是我们的底线了。我本来想用王牌一下把对方打蒙,看来,我们这些小鱼的王牌,在这些大鱼眼里,连个麻将牌都不如。我低下头,顺子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就这么完了吗?我咬咬牙:“三万五。不能再多了。”
刘助理看看我又看看正在抹眼泪的顺子,轻轻吐出两个字:
“好吧。”
得描写一下这批旧书里的宝贝啊,否则这三万五(加一万红包)可就花的冤了!
送花,惜乎无宝
某些人动作可真快啊,端着碗面蹲这儿等着呐吧!呵呵。。。
把刘助理送到门口,一送二送三送直到“大恩人”背影消失不见了。我和顺子站在大观园酒楼门口,木然对视,突然顺子往地上一蹲嚎啕大哭起来。我忙过去拉他,他用手抱住头哭得更厉害了。我靠住门口的石狮子热泪盈眶:哭吧,哭个痛快吧。我抹把泪,踢了他一脚:“你打算哭几天?咱们就剩不到两个星期了。”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顺子捂住屁股噌地跳起来:“快走!”
我和顺子象上足了劲的陀螺般忙碌起来。找三星哥帮我们订下一个五吨大卡车,晚上拉私活随叫随到。顺子把在本市打工的老乡全叫来了,还在火车站雇了五个孔武有力面貌忠厚的民工。我找房东顶下了丁老板的店面,又和厂里把车间的租用合同延期三年。为了收集纸箱,我们好几次差点和拾垃圾的打起来。连刘胖子床头放塑料饭盒的纸箱也未能幸免。接着就是没日没夜没黑没白地装箱。在我们脚下,装满书籍的纸箱渐渐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涌出各个房间,走道、楼梯上到处都是。第三天晚上我们叫来大卡车,装了满满一车。团团她们图新鲜,非得爬上去坐在书上看什么夜景。司机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发动了车。一起动,车里的莺莺燕燕惊叫成一团。卡车就在姑娘们的嘻闹声中缓缓开进了厂区。那天我们卸货一直到凌晨四点。
第四天,刘助理来了。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架直咂舌头:“厉害!”顺子胸脯挺得老高,形像顿时高大不少。我满怀信心地说:“您等着吧。不到月底这些书架也会全部消失。”
谁能想到阿,这些书架是如此的英明神武。它们根本拆不开,喜欢团团四个小姑娘也抬不动一个,更不要说往高高的卡车上装了。第五天我们只勉强运走了四十个书架,所有的人包括民工和顺子都累趴下了。接下来两天我们的效率是如此之低,顺子急得白天不睡觉一个人拼命拖书架,被砸破了头。结果他在医院排队的时候睡着了。不能这样干了,我让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我望着房顶模模糊糊地想:得想个好法子。还没想完,我就睡着了。
再一睁眼,天亮了,我赶紧跳起来,呕~~~,腰好酸那!我扶住腰勉强洗漱完毕拿着书包就往外跑,妈妈说:“小熠你去哪儿?”“上课去阿?”“今天星期六上什么课?再说你不是和同学约好了要去划船吗?”哎呀,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公共汽车到公园门口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一下车就看见孟雷在门口东张西望。他穿着一件白底宽蓝条的T恤衫,手里拎着一件运动外套,下身是一件黑色阿迪达斯运动长裤,两条裤线也是天空的蓝色。他笔直挺拔得象春天里的一棵白杨,路过的游客纷纷转回头来偷偷看他。我歉疚地赶忙跑过去:“对不起,我睡过站了。”他满脸是笑:“没事儿,我也迟到了。咱俩打平!”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票对我晃了晃,“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票都买好了。”
进了公园,孟雷领我直奔租船处,原来他真是来划船的。我的心里立刻轻松起来。一上船,就见孟雷抓起桨轻轻地三摇两摇,我们的小船在众多离岸的船中象一条机灵的小鱼穿梭而出。我高兴地拍手:“想不到阿!真棒阿!”他大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船到了湖中心,已经没有什么船了,水静静地包围着我们。他长出一口气,问我:“准备好了吗?”哎?我瞪大眼睛。他操起双桨,两手一起一伏动作越来越快。我们的船象一支离弦的箭直射出去。我又惊又喜,一边抓紧船舷一边看着被船头劈开的白浪。凉爽的风,迎面吹来。
正在这时,斜次里杀出一条船,船上坐着两个男孩子,显然也是大学生。那个操桨的男生体格异常魁梧,肤色黝黑,眼睛牢牢地顶著我们的船头,他们显然想和孟雷比试比试。孟雷微微一笑,双手一上一下划得更快了,我们的小船象是被踹了一脚,没命地向前蹿去。但是另一条船始终紧跟不舍。孟雷的脸色越来越白,那个男生简直是咬牙切齿继而阿阿大叫起来。眼看两艘船撞向岸边,在我的惊叫声中两人同时把桨深深插进水里。船,总算慢下来了。
“孟雷,记得我吗?”黑大个汗流浃背,索性甩掉外套,露出一身刚劲有力的肌肉和胸前CX大学四个字。“陈钢,你划船和你的副攻一样臭。”孟雷一边喘气一边笑着回答,被汗水打湿的卷发贴在前额上。那个陈钢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小子,别狂。春华杯上见!”“不见不散!”陈钢伸手过来,两个人紧紧一握。“走了,别打搅了你的好事。”那个陈钢临走促狭地冲孟雷挤挤眼,被孟雷溅了一身水。
孟雷把船划到一棵大水柳下收了桨,船儿随着水波一下一下轻轻地荡着。一种许久未有的宁静占据了我的心。我静静地望着水面的涟漪,似乎被那时时闪动的波光迷惑了。我忍不住伸出手,轻抚水面。出乎我的意料,水很暖,很柔,让人不由得想亲近。就象他,我想,这水多么象他。我似乎又看到那张脸,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右颊上居然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你,总是在笑吗?你应该多笑一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可是你身后那个瞪着眼的是谁呢?我的心一沉,用手在水里搅了搅,把两张脸都搅散了。
抬起头,正对上孟雷的眼睛。我心里一慌,把头扭向一边。好久,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空气潮湿得厉害,天空也阴暗下来,“要下雨了。我们往回走吧。”我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孟雷。却发现他也在看水,一副沉思的样子。他看看我,自失地一笑:“好吧。”我象是卸下了重担一般有些负疚又有些欣慰。孟雷边划边不经意地问我:“李熠,你为什么不开心?”“谁说的?”我的心砰砰直跳,“不要听莹莹胡扯。”他笑了笑:“我只是感觉。”我转过脸去,租船处已经不远了:“没有的事,我整天高兴着呢。”
船一靠边,等不及工作人员过来我就往上爬,只听孟雷喊:“不要推岸边!小心!”我双手往岸边一扶,船向后一退,“扑通”一声我掉进了湖里。
可我游泳的水平还救不了人啊??!!
我,我得趁下一集没有发的时候,赶紧努力学习...
贫道终于出场啦?
等山兄写得差不多了一块看!
慢慢来,不着急!
一进家门,妈妈和弟弟正在吃饭,弟弟说:“姐,外面没下雨,你身上为啥这么湿阿?你去哪儿了?”我?我要先把这一走路就巴叽巴叽响、湿脚印几里长的“水皮鞋”先换了,把孟雷的衣服脱了,把头发擦干,然后再收拾你这头多嘴小驴儿。正狠狠地想着,对着饭桌我打了个仰天大喷嚏。
刚换好衣服,妈妈进来了:“小熠,顺子来电话说书架马上就运完了。让你不用过去了。好好休息。”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行,我一定得看看去!”我一遛烟跑出去,妈妈在后面使劲喊:“小熠,小熠,吃了饭再走吧!”
我还没到书库一辆红色的重型卡车迎面驶来,车上书架边站着几个小伙子有说有笑。哎?那夹在中间的不是顺子吗?我还没来得及喊,他们就呜地一声过去了。这?这?我简直等不及了。一转过弯,就见又一辆红色的重型卡车停在书库门前。车后面人来人往。大概有七八个我不认识的小伙子正在往车上装书架。这些小伙子看着不是特别魁伟的样子,可是一个人就把书架从地下室背上来,然后两个在下面一举,车上有两个一拽,书架就上车了。他们干得异常利索,团团、喜欢她们只能在旁边递递水,敲敲边鼓什么的。
我转眼一看,靠在车前一边看一边抽烟的不是强子吗?我忙跑过去:“强哥!”
“小葱来了?”
“是。强哥,您怎么知道我正愁得想跳河?这些大力士您是从哪里请来的?”
强子把烟掐灭往地上一扔:“嗨,找你有事。顺子提了一句说你正为这几个书架犯愁呢。我和何大哥一说,反正工地今天不忙,就让哥儿几个过来帮帮忙。”
“强哥,您真是救命的菩萨。上次您三拳两脚打跑丁不三的事儿我还没谢谢您呢。”
强子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嗨,芝麻大点的事儿提他干啥?我说小葱,你有空吗?”
“有,当然有!为了强哥,现在我有大把的空。您想听唱歌还是看跳舞?”
终于把强子逗乐了:“哧,这孩子。不是我,是我们何大哥。他想请你吃顿饭。让我来问问你。我本来想着你一个学生能忙到哪儿去,没想到一打电话,你还是个大忙人。这回问题解决了,该有空和我们大哥吃饭了吧?”
我的脸红了,心跳得厉害,我小声问:“为什么请我吃饭阿?”
“嗨,还不是上次那件事。”
“不是~~~不是已经给过我钱了吗?”
强子一笑:“你这孩子,钱是钱,人情是人情阿。大哥想亲自谢谢你。”
我多少有点失落,低下头:“谢就不必了。我、我当之有愧。”
强子一听有点急了:“嗨,我说这孩子!你还真不去阿?这可是东城第一宾馆,全市唯一一家四星半酒店阿。”
我赶紧说:“我去!”
强子一愣:“这孩子,你的主意怎么改得这么快?”
“她们都说从第一宾馆顶楼的餐厅看夜景最美,我要好好看看!”
穿上我最好的衣服,唉,也不过是一身深蓝色洒着白色小星星的套装。想了想,打散马尾,编了个蜈蚣辫,看上去文静一点。照照镜子,嗯,标准女大学生面试形像,应该不会太塌架子。一上车,强子上下瞅了瞅我:“没啥变化呀?你们女孩子换件衣服怎么花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你跑到花想容去做拉皮手术了呢。”这不爱说话的人一开口,真是能顶人三个跟头。气死我了!索性把头转向一边去看街景,强子乐呵呵地也不管我,径直吩咐司机:“快开,大哥还等着陪这位小姐看夜景呢。”
第一次离第一宾馆这么近,发现它四十层的高度果然是巍峨耸立。最好玩的是它的电梯,两个都是透明的镶嵌在建筑外面,一上一下象两只忙碌的萤火虫。电梯直通地下车库。我迫不及待地跑进去,连声喊:“强哥快点!我可不敢一个人坐这玩艺儿。”强子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摇摇头,按了四十层,我疑惑地望着他,他指指上面说:“西餐厅在顶楼。”话音未落,电梯停在了二层。门一开,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高个女孩。
她往电梯中间一站,习惯性地把满头异常精致的大波浪撩到脑后,瞥了一眼楼层显示,然后她看了我一眼。我们两个都呆在了那里:小薇!
电梯的门空等了一会儿就自动关闭,然后开始加速。我根本说不出话,半张着嘴。这是小薇吗?她的脸怎么上了那么浓的妆?眼影是烟雾一样的蓝色,嘴唇紫得近于黑。她的每根发丝都是那样精致,眼睫毛长长的象是要与人拥抱。她的衣服象电影里的外国人那样露出整个肩膀。那衣服一定很贵,灯光下有暗暗的银光闪烁。衣服并不是太紧,但是完美地衬托出她细细的腰身和丰满的胸。
小薇一言不发,她的眼中先是惊诧继而疑惑,最后她索性转过身来正对着我,双眸紧紧锁住我的眼睛。那眼神中没有喜悦没有动摇,她就那么冷冷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受不了,忙把眼神投向窗外,假装欣赏风景。太晚了,电梯发出悦耳的声音:“您已到达四十层。”
小薇勾起嘴角又居高临下地瞅了我一眼,才缓缓转身走出去。我忍不住拍拍胸口:“恶!真衰!”强子凑过来:“遇见熟人了?”我强笑道:“哪里,这个女孩太漂亮了。”强子哧地冷笑了一声:“这种女孩多了去了。”他率先走在前面,我一路跟随,眼睛简直不够用。这个餐厅简直太美了。它占据了整整一层楼,四面全是玻璃。在这里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俯视全市的景色。餐厅的中间是水晶一样透明的鱼缸。这个鱼缸几乎和海洋馆的一样大,但它不是简单的四方盒子,更象一道蜿蜒的波浪,把整层楼划分成若干小区。里面活泼地游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绚丽多姿的鱼。
一看见这些鱼,我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忍不住凑上前去。强子也跟过来,看了一会儿说:“不错吧?”
我的眼睛简直忙不过来:“当然好,哎,你看那条金色的大鱼,比我胳膊还长,好威风阿。”
强子瞅了瞅:“嗯,知道。这条大金龙有年头了。在咱们市也是鼎鼎大名阿。原来是一对儿,现在就剩它自个儿了。”
“出什么事了?另一个呢?”
“能出什么事?被人吃了。”
“什么?吃这么大的鱼?为啥呀?”
“那只叫大红龙,比这只还大还好看。老贺有一次看见了,也不知谁跟他说上次这条鱼卖了八万,大金龙四万。说是再没人舍得吃了,那和烧钱没啥两样。老贺就说,把这条贵的捞出来,让厨房给我做喽。”
我目瞪口呆:“就这样吃了一条八万的鱼?一条这么大这么好看的鱼?”
强子说:“是,就那么吃了。临了还说味道一般。要不然连今天这条傻鱼也给吃了。”
我恶心得不行:“这老贺是谁呀?这么变态!”
“你这孩子!”强子迅速四周张望了一下,“小声点不会?老贺就是贺琴心。”
“贺琴心?”
“嗨,就是贺疯子。老大不让我们那么叫。”
我被领到一个单间,“大哥”已经坐在那里,正在抽烟。看我们进来,他把烟掐灭迎过来:“好久不见。”他低头笑微微地看着我,宛若一个老朋友。我的心里苦辣酸甜什么滋味都有,我听见自己鹦鹉学舌地回答:“好久不见。”
他笑了,露出好看的牙:“坐吧。”我有些拘谨地在桌子另一侧坐好。这个桌子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桌子,它足够十几个人吃饭了。上面的花纹精致而繁复,桌子腿的弧线非常优美,与地面接触的地方雕成怒吼的狮头。隔着桌子我和“大哥”离得好远。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微低了头揉搓衣服的下摆。
“听说你生意做得很大呀。”
哎?一抬头,发现“大哥”在看我:“哪里。”
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今天和强哥聊过才知道,“大哥”的公司正在建造一个大型的住宅区,他还有自己的运输装卸公司。唉,和他相比,我实在只能算小池塘里的小蝌蚪了,连个蛤蟆也算不上。
“你母亲的身体怎样了?”
看来他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大哥”嘛,想知道什么应该很容易了:“还好。只要按时洗肾,情况就可以控制。”
他点点头:“那天对不起阿,搅了你们同学吃早饭。”
“阿,没有没有。他们不是我的同学。真的。”感觉自己在急着撇清什么似的,我心里更慌了。
“我当时就想,事后一定要给你们补上一顿好的。可是我得先单独请请你。”他顿住话头。我忍不住抬头看他,什、什么意思?
他得意地一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我的脸皮再厚也还是红了:“不、不用。不是已经收过钱了吗?”
自己蹲在人家面前小手一伸要三十万的“英姿”,我是很难忘怀的。我心里一阵酸楚,第一印象阿,就这么砸了。超级拜金少女,一辈子甭想翻身了。或许就这样了吧。李熠阿,你还胡想些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大哥”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点菜之前先请你欣赏一下景色。”他刷地一下拉开窗帘,整个城市象一副巨大的画卷在我面前展开。城东林立的高楼是如此清晰,我似乎可以看见那一个一个小窗后面的面孔。下面马路上汽车只有火柴盒大小,五颜六色地缓缓移动着。西面,落日的霞光中我可以隐约看见爸爸工厂的大烟囱。爸爸在哪里呢?在干什么呢?会不会此刻也在向我、向这座高楼张望?我正在胡思乱想,东边的天空更加黯淡了,几点星星跃然而出。脚下的街道上,灯火被次第点亮,象是一支会发光的笔在迅速地描绘城市的轮廓。明亮的街灯下,涌动的行人比蚂蚁还小。他们是回家、上夜班、还是去约会?从这四十层楼上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的身影都显得那么匆忙和坚定。那光的笔并不停顿,他自东向西迅速地描画着,灯火一路追逐着落日,直到天际。
我默默地站在落地窗前,这景色是如此的美丽绚烂,我脱口而出:“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著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点著无数的街灯。”“大哥”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双手插兜眺望远方。声音低沉得象是在自言自语。
“我想那缥渺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我忍不住念出了下一句。
他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低声接道:“街市上陈列的一些 物品, 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我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直到他轻声念完:“不信,请看那朵流星。那怕是他们提著灯笼在走。”
天上的星星迫不及待地自东而西一个个跳出来。暮色中我无声地转过头来,静静凝望他的侧影。
繁星落入你的眼眸,你落入我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