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黑道·情缘(第1章 黑道也需要娱乐) -- 山而王
130层了!摩天大楼啊!
回头挖起来砸回给山大王
“姐?姐?”
真讨厌阿,我好不容易睡会儿!我闭眼去打那支手:“尧尧,一边儿去!”
“姐,快醒醒吧。都两天了!”
“我乐意睡,要你管?”心里一个激灵,我一轱辘坐起,“睡了两天了?”
“阿。”
李尧双手扒在枕头边,双手支著下巴,整往我脸上吹气儿呢。我转转眼珠:“那个~~~喜欢来过了吗?”
“来过好几次了。她说你要是醒了就告诉你,别着急,人还在找。”
“那个~~~”
“一个叫孟雷的来过三次,说已经替你在系里请假了,还替你抄了笔记。林老师来过,一个胖胖的女孩来过,顺子他们每天都来。还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大姐姐也来过。”
哦,真够复杂的。我钻回被窝,闭上眼睛。李尧继续说,气儿吹得我耳朵痒痒得很:“有个姓何的老板也来过。在这儿坐了好久。”见我没反映,又不依不饶地继续,“咱妈不喜欢他。”
“谁说咱妈不喜欢?”
“切,咱家最懂妈的心思那就是我了。妈一分钟进来看一次,明摆著是赶人家走嘛。”
“别说了。”
“可是人家也实在走不了。”我睁开眼盯著李尧,“你大叫大嚷不好好睡觉,妈妈坐你身边使劲儿拍都不行。结果那个人一来,你闭着眼睛把人家的手拉过来,垫在头底下就睡著了。”
我又羞又臊:“皮又痒痒了不是?”
“我是如实向领导汇报。”
“好好好,看来又该表扬你了,你给我过来。”
“算了吧,姐。你肚子不饿阿?”
这么一说,那股饥火腾地窜上来,烧得头直发晕。李尧上来扶住我,讨好地说:“姐,妈妈和杜叔叔上医院去了。我给你拿吃的去,阿?”
一碗红豆粥外加两个咸蛋,挽救了党挽救了红军挽救了中国革命。我不理尧尧在旁边又是咋舌又是叹气弄出的种种不谐和噪音,埋头吃了个精光。
李尧接过碗去:“粥是妈做的。咸蛋是我煮的。绝配吧?”
我斜着眼睛看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捅什么篓子了?”
“嘿嘿,咋把我的觉悟想得这么低呢?”
“快说。趁你老姐我现在情绪好。”
李尧一听,忙说:“我不想去市一中。”
“什么?”我急得声音都分岔了,“市一中多难进阿。要不是你那个破航模在省里得了个什么名次,外搭你老姐我在那里横行多年,你以为那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吗?”
“我知道你使了好大劲儿,可我想和小胖、成成他们一起去二十四中。”
“二十四中?”我一口气差点憋过去,“一中、八中无美女,二十四中出流氓,你、你的理想够远大的!”
“你怎么能相信这些话呢?姐姐不就是一中的吗?”臭小子,在这儿等著我呢。
“再说了,二十四中真要有流氓,我就和小胖成成挨个儿收拾他们。”
我打量打量弟弟,跟著金毛狮王练了这么长时间,别的不说,个子长高了,身板儿又挺又结实。或许还有点功夫?不对,我想哪儿去了,我李熠的弟弟岂能去当流氓头子?“别做梦了。你想在二十四中当一辈子老大?还上不上大学了?难道让老姐我养你一辈子?”
“我们想上军校。”
“军、军校?”这回我真的背过气去了。
在床上翻个身:好悔阿,怎么能放任尧尧和金毛狮王厮混在一块儿呢?当初就是看中他收拾小子们得心应手,还管饭吃。占小便宜吃大亏,战略错误阿。长叹一声换个姿势:我家看来是出不个博士喽,祖宗坟头上没那根高香阿。想起何老头,牙咬得格蹦蹦响。
小薇彻底消失了。为了不惊动学校,我只能让不借斋的人和“大哥”的人帮我找。到处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我急了,印了一大打小广告,上面有小薇的照片,准备提著浆糊桶满街刷去。被喜欢她们拦下了。说是小薇看见会生气,公安看见会请我喝茶。
贺疯子居然又没死,在医院只躺了三天就出院了。我都佩服他了。
两个星期象风一样过去了,空气里已经透出些暖意。脱去冬装丝毫不能令人感到轻松。我和喜欢两个人骑著车去取小薇的最后一点行李。月底了,下一个房客马上就要进来,房东大妈让我们清房子。
一进院子,大妈正在葡萄架下和人说话。那两人有些流里流气,一人叼根烟。大妈一个劲摇头:“不跟你说过了吗?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和喜欢对视一眼,径直走进小薇的房间。
十几天没收拾,桌子上、行李上、镜子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土。偶尔看进去,象是在看几十年前的往事。我心里不由一颤:“喜欢,你说小薇回来,找不到自己的东西了怎么办?”
喜欢叹口气,低头打开带来的纸箱,边整理边说:“李熠,别想了。想的太多了,伤神。她出去一阵,心里豁亮了,兴许就回来了。有房东在这儿呢,会找到咱们的。”
见我不说话,又补了一句,“快点收拾吧。捡重要的装。那些吃穿用度什么的,就别管了。将来她回来,花点钱一会儿就制备齐了。别让大妈为难。”我抹了把眼泪,硬下心肠专心做起来。
收拾干净,把钥匙交给了大妈。大妈脸上又是宽慰又有些愧疚。一再保证小薇一回来就给我们打电话。
冷清清出了门。旧式的大杂院门坎都高出一截子,人要进门都得高抬腿。忽然有些不祥的感觉,好象跨出去,就再不会进来了似的。
和喜欢骑上车没走多远,就见刚才在院子里和大妈说话的两个男的正靠在路边抽烟。看我们过来把烟一扔,往路中间一站。“抢、抢劫?”我四周看看,青天白日的,胡同里老的坐门口唠嗑,小的五六个一堆在跳皮筋,犯罪分子也太猖狂了吧?
“停,问你们点事儿。”我和喜欢扶住自行车倒退几步,神色紧张地看着他们。
“别害怕,问完了我们就走。”
我看看喜欢,她吓得不轻,脸色都变了。我提口气:“说吧。”
“你就是李熠?”
“是。”
“小薇是你同学吧?”
“没错。”
“她人去哪儿了知道吗?”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们收她的行李干什么?”
“你管不着。”
“呵?”那人歪着脸笑了两声,看看四周,“还挺牛B的。你他妈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说?”
“不知道,也不说。”嘶,那人倒抽口凉气儿,手就提起来了。“你别乱动阿,我们叫起来,你们就得进去。这儿离派出所就两条街。”
那人有点气馁,同时开始东张西望:“你他妈真不说?”
我冷笑一声:“你是贺琴心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
瞅瞅这智商!“告诉他,小薇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他了!”
车子在胡同里拐来拐去,喜欢时不时看看我的脸。我忍不住笑着说:“怎么了?不认得了?还是我的脸没擦干净?”
“小熠,有时候你胆子真大。”
我笑笑:“那是气顶着呢。你没看见小薇那天晚上的表情。”我用力骑了两下,忽然停下来回头对喜欢说:“我好后悔,那天没帮着小薇砸死那个东西!”
喜欢跳下车,走近我,仔细端详,扑哧一声笑了:“别逗了,熠姐姐。再过五百年你也不会去杀人的。我还没见过比你心肠更软的人呢。”
省城一个漂亮得有些张狂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响。
“凯哥?”
“是我。怎么样?”胡凯心不在焉地玩着手里的飞镖。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似乎放心了:“这儿管得挺松。老贺现在根本不怎么管事儿了。”
“上次听说他伤了?”
“是。”那人压低声音,“差点被他一个码子扎死。我本来以为就这样了,谁想过两天他又出来了。”
“让你给他的粉子里搀2号,你弄了?”
“弄了。他吸的量越来越大。我都快供不上了。”
“这个你放心,回头我叫彪子给你送去。老地方。他吸了一个多月了,什么反应?”
“清醒的时候比以前少了。而且玩儿起妞来折腾时间特别长。这药真他妈邪门”
“说话小声。”
“哦。”对方立刻压低声音,“从医院回来以后,他好象粉子吸得少了,经常在他那间办公室坐着发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别发现什么了吧?”
“放心,”胡凯一甩手,飞镖正正扎中墙上的红心,“2号吸一遍就上瘾,吸上2号的不出四个月没有不完蛋的。你要想办法趁这时候让他们内部斗起来。只要他们一散伙,他就成了没爪的猫,该剥皮、该剔骨要咱们说了算。”
“可是上面几个人我说不上话,下面的人都怕他怕得什么似的,好象他能未卜先知。”
“废物。”凯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幸好对方没听清,“那就想办法让他和何小刀斗起来。他出道早,可何小刀这两年发得厉害。我不信他们不动心!”
有一些女孩,逛店是她们力量的源泉、人生的目的地。“死约会”,我被筠红拉着手,从福来大厦的一楼开始地毯式轰炸。她一双眼兴奋得亮晶晶的,隔着玻璃柜仔细研究每一样东西,嘴里还嘟嘟囔囔:“嗯,这个价钱还可以。小姐,麻烦拿来我看看。”“这个和百利很象阿,怎么会便宜这么多?”
我累得几乎两眼翻白。拜托,怎么说我也是一个月前才大病初愈的病人阿。虽然我只是伤风躺了两天。
“哎,李熠?你怎么又坐下了?”
“你看我占个座位不易”
“快起来,多活动活动。大哥说了:生命在于运动。他每天都要跑五公里呢。我们都跑。”
“大哥”,以后少说点吧,没见你的喷嚏都变成圣旨了嘛?
筠红把我强拉到儿童玩具柜台前一指:“看见他们那套维尼小熊没有?那是盗版的。”
“哦。”我没精打采地扫一眼那手掌心大的小毛玩具,不明白她兴奋什么。
“我这个是正版的。你摸手感是不是不一样?”说着得意地从包里拿出一只其貌不扬呼呼大睡的小熊。
“唔,是好一点。”
“哪里,好很多呢!”
“好吧,多少钱?”
“正版的话,40块一个。这个正在睡觉的已经绝版了,400!”
“吃撑了!”我忙捂住嘴,给惊愕中的筠红和售货小姑娘一个媚眼儿,“我是说我自己,早上吃多了,吃多了。”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拍着胸口。
售货小姑娘窃窃地跟筠红要过那个小睡熊,嘴里不住说:“太可爱了。你看这面料,是外国进口来料,只外销不内销的。仿制不来的。”筠红得意地双颊绯红。售货员小心翼翼地将小熊托在手心,边摸边说:“不瞒您说,我也在攒维尼小熊呢。您是在哪儿买的?从国外带回来的吗?”
筠红突然脸色扭捏起来,红得越发厉害,迅速接回小熊塞进包里,瞥了我一眼,嘴里含含糊糊嘟哝了句:“熟人给买的。”不由分说,压着我奔向首饰柜台。
任何女孩站在筠红旁边,都象个丫头。唯一区别是烧火丫头还是贴身丫头。
首饰柜台小姐见筠红的耳坠价值不菲,人又美艳,表情丰富地笑着,各种首饰流水价端上来。筠红对着镜子,一件一件试。旁边早有人远远地站着看。打着领带、西服笔挺的柜台经理从后面出来,眼睛马上眯起来,仿佛被极强的光耀得睁不开眼。整了整衣服才上前,接过小姐手里的首饰盒,亲自奉上。
我往后退了一步:咱这长相庸俗的大众脸就别抢镜头了。万一那位经理把购物袋递来让我拎着,我就真成跟班大丫头了。
正无聊,斜对面一位留着短须、高知打扮的老人家对着我笑。仔细瞅瞅,不认识阿?难道是学校里的教授,这么帅的老头我应该过眼不忘阿?管它呢,理多人不怪,我忙冲对方点头致意。老人家也微笑致意,依旧对我笑,纳笑容真是别提多慈祥了。我有点发毛了,回头看看身后,没人阿?见我狐疑,老人家冲我打了个手势,我转转眼珠,青天白日的咱不怕。跟着他走到几步之外。
“李熠,才几天功夫就把大爷忘了?”
我大吃一惊:“郝大爷?”凑近瞅瞅,不象阿?
“哈哈,”老人家在下巴上抹了几下,胡子不见了。
这下我认出来了:“下巴是郝大爷的。可是您的脸上好象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您没做整容手术吧?”
郝大爷笑喷了,浑身直抖:“别价,别抖我乐。我这儿正带徒弟呢?”
小偷?我一身冷汗,脑子一转,什么呀,郝大爷肯定是在替长城保安带徒弟呢。“哪儿呢?”
这么会儿功夫,郝大爷的胡子又贴回去了。他缕着短须,颇有些仙风道骨:“都在这儿呢。你仔细瞧瞧,看能找出几个?”
抓特务阿?这下我来精神了,四处一望,这六层通顶大楼,每一层都是数不清的人脸,看着就晕。仔细瞅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回头看郝大爷,他晃晃脑袋,笑得那份得意阿。
我眼珠一转,笑眯眯搀住他的胳膊:“大爷,咱们去那边走动走动。”不由分说拉着大爷的胳膊就走。走出十几步我猛一回头:阿哈!好几双疑惑的眼睛正往这边看呢。大家好回头一瞧,也笑了:“声东击西阿,你这丫头,太鬼了!”冲那帮人挥挥手,几个人不着痕迹地消失在人群中,仿佛游归大海的灰鱼。
筠红看来不是经常有时间逛商店,两个售货小姐一个柜台经理围着团团转,直把她夸得眉花眼笑。看那意思是真要买了。我跟她打个招呼,就被大家好拉进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
进去一看,懒猫一身自己设计的长城保安制服,象模象样坐在桌子后头正审人呢:“你有病阿?”他说着把一个小袋子扔到那人面前,“没事儿偷这种十一二块钱的东西。送你进局子,不够我们油钱。揍你一顿,还得给你搭块膏药。”见我们进来,他站起来,可脸上的神色依旧严厉。“偷过几回了?进里屋好好反省,检查给我写满一千五百字,按上手印!”
“是。”那人低头应承,不愿意与我们照面,灰溜溜地进了里间。
“行阿,懒猫同学,有两下子!”
懒猫没料到我会这么夸他,看了大家好一眼,脸一下子涨红了。“确实干得不错。”大家好边摘胡子边凑了一句。这下不得了,懒猫笑得那个开心阿,把打架剩的那半颗虎牙都露出来了。终究还是个喜欢人夸的孩子。
懒猫恭恭敬敬把大家好让到上座,回身倒了杯水放在大家好面前。又给我也倒了一杯。这才坐下来,问了不借斋的情况,又约略说了说长城最近的发展。每说几句就看一眼大家好,好象在向大家好汇报工作似的。听他的话头,长城现在的问题是人才培训跟不上客户要求,远到上海都有人登门求救了。
“上海?我最想去上海了!”在我们这个城市的人看来,上海那可是花花世界,只有最能耐的人才能去上海呢。
“是吗?你也想去上海发展?”
“哦?”我愣了下神,马上意识到这是懒猫的宏伟蓝图,“懒猫,你老虎吃天,胃口不小阿?!”
“切。”懒猫的性子上来了,一梗脖子,“上海也是人住的地方。只要我们的玩艺儿地道,为什么不敢去?再说了,”他忽闪忽闪眼睛,“要是在上海滩叫响了,全中国还有哪儿我不能去的?”
“好小子!”我乐得狠命擂了他一拳,他呲牙咧嘴。大家好喝着徒弟倒的茶,看我们打打闹闹,脸上是说不出的溺爱。
懒猫揉着胳膊说:“熠姐姐,我也替你想了。”
“真的?”
“最近我在玩电脑。现在上网的人越来越多,很多是学生,你们干嘛不在网上卖书呢?”
就好象大晴天里打了个大闪,我脑子里一机灵,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这个主意就此溜了:“接着说,别停!”
“你们这二手书生意,要的是走量,量越大压库时间越短,资金运转越快。你们局限在本市,很快就没有发展余地了。倒不如去省城闯一闯。把名声闯出来,最主要的是把量走上去。现在好象专做这行的还没有,你们为什么不抓紧?”
“好兄弟!”刘备扑过去了,萧何扑过去了,我也扑过去了。
我死死抓住那双手,眼前仿佛是一片没有底的大金矿,“看来这赚钱也得讲天赋阿。懒猫,你爸爸真是没有亏待你阿!快,接着讲,有多少讲多少!我外号人间录音机,绝不会忘了!”
懒猫被我问了又问,榨了又榨,实在是除了吐沫没有什么可吐的了,才被我恋恋不舍地放过。他摸索着自己的手腕,苦着脸说:“师傅,你见过这样逼人出主意的吗?”
大家好过来拍拍他的头:“你们两个阿,差不多。不痴不成事儿啊。”
从长城保安办公室出来,一看表,坏了!居然聊了半个小时。我蹬蹬蹬跑回首饰柜台,红大小姐面前摆着两个首饰盒。她左手无名指上什么东西明晃晃耀眼。还好,没耽误事儿,我长出一口气,被她听见,招手叫:“李熠快来!你看这枚钻戒好看吗?”
“好看。”什么东西带在筠红身上会不好看?“这颗石头这么大,要好多钱吧?”
筠红抿嘴一笑:“老板,我买了。明天我带现金来。”那满面的欢喜已经遮掩不住。
“筠红!”我忙把她拉到一边,“这多少钱,你说买就买?怎么也要货比三家吧?”
“比什么?喜欢就好了。便宜的要是不好看的话,我可不要。”
一听就是没为钱发过愁的好命人阿。“多少钱?带着玩的话,也无所谓了。”
“四万。”她如愿看到我呆若木鸡,嘴张得能塞进个拳头,“快把嘴闭上。”忽然满面娇羞,“我要让他们先放在这儿。什么时候大哥来的时候,再让大哥买给我。你说好不好?”
一股苦水流进嘴里,顺着嗓子眼儿往下,直流进心里:原来是这样阿。对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飞上双颊的晕红,我能说什么呢?“好,当然好。”我喃喃地说。
回家路上,心乱如麻。好在天黑了,路灯昏黄地照着,多少有些清凉。进了小区,我索性下车推着走,边走边整理思路。走到楼前已经有了章程,吃完晚饭就去找林绿野、顺子他们商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宁可这两年不赚钱,想着懒猫描绘的蓝图激动得浑身发热。先把规模搞上去。其它的事情,我、我明天再想吧。
打定了主意,恰好走到了楼前,兴奋得非要找人说说不可。停好自行车掏出手机,按了“大哥”的快拨键,嘿嘿,“大哥”肯定又要夸我了,然后不用我问,就把前前后后好多事情都给我点到。
这时背后有人叫我:“李熠?”
“哎。”我答应一声,回头望去。
犀利的风声从黑暗里袭来,后脑一阵剧痛,夜色无情地吞噬了我。
俺估计是凯哥的人, 冒充老贺的手下劫了小葱, 然后挑起老贺和大哥的争斗.
瑞兄, 俺的思路对否?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哎哟我的脑袋,这后脑海是不是被人开瓢了?伸手一摸,灯光下一瞅,血乎乎的。倒抽一口凉气,我吃饭的家伙,就这么毁了?等等,嗅,嗅,这什么味儿啊?我这脸上怎么这样湿阿?胸前这、这,明明在屋里哪儿来的水阿?
我四周一看:“贺疯子!”赶紧捂住嘴!但是已经太晚了。
贺疯子仰靠在老板椅上,无动于衷地吐了一口长长的烟雾,在烟灰缸里捻灭。坐起来冲我笑笑。
这个人,每次看他都比前一次瘦。如今,整张脸上就剩眼睛和嘴了,刮巴刮巴没二两肉。偏偏着装继续走另类路线,大冷的天还是一身白色绸衫。领口露出一大片瘦骨嶙峋的骨头,胳膊下面料子耷拉着,举手投足间扇忽扇忽象俩翅膀。
我转转眼珠,贺疯子左右大概还有四五个人,或立或坐,个个凶神恶煞不象好人。
我咽口唾沫:“贺先生,能给我张面巾纸吗?”
屋里的人包括贺疯子都是一愣,他摸摸下巴歪着嘴角笑了,使了个眼色,一个胖子马上出门,不一会儿拿了一盒面巾纸来。我毫不客气抓了一大把,将脸上细细擦净。唉,怎么那股子泔水味儿还是弄不掉阿?当着一屋子的男人,我这胸前的重灾区还没法弄。“贺先生,”我咬咬牙,“能不能让您手下哪位大哥,下次含水喷人之前先刷刷牙阿?”
轰,除了那个脸又红又紫赛过猪肝的胖子,大家都没忍住。然后赶紧转身假咳嗽,一时间屋子里咳咳的声音此起彼伏。
“行阿,小丫头。我倒没看出来。”贺疯子冷笑一声。
我正襟危坐,尽量不卑不亢:“贺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你知道。”
“我?”我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赫然见屋角落里站着一个人有点面熟,好象就是那天当街拦路问小薇去向的流氓。“这样阿。”我松口气,“小薇去哪儿我真的不知道。”我指了指那个流里流气的家伙,“那天我跟这位大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那人有些惊恐地看了贺疯子一眼,转回头来神色间已经带了些狠色。我心里一惊,忙低下头。
好半天,贺疯子慢悠悠开口了:“我不管。你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小薇的去向就着落在你身上。她一天找不着,你就一天在我这儿蹲着。我这儿清静,你可以放心好好想。”
“阿?”我哭死的心都有了,“你怎么不讲理阿?!我真的不知道阿!”
不由分说,上来两个大汉推推搡搡,“先别动手,听我说!听我说阿~~~”我哭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扒住门奋力高呼,“我冤枉阿~~~”
喊错词儿了,屋里一阵狂笑。
那两个人无动于衷地推着我下楼,我嘴里不停地念叨:“两位大哥,拜托你们和贺先生说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阿。。。”
那两人不知是看惯了这类表演还是耳朵不好,任由我大喊大叫,只管推着我进了地下室,打开一个铁门,“等等!”我大叫。声音在封闭极好的地下室震得嗡嗡的,那两人停住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还没吃晚饭呢。”我哀告道。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一掌把我推进屋子,咣当下了锁。“我肚子好饿,我血糖一低容易头晕,我什么都吃,给我俩馒头吧~~~~”
饿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刚开始饿起来排山倒海让人抓心挠肝,挺过去了忽然就不饿了,肚子也不咕噜了,人有点虚,晕乎乎,那滋味儿比饿强。
头晕了,体乏了,嗓子喊劈了。不知不觉倒在地上蜷成个虾米球,我睡着了。
几个电话高高低低在响。
“凯哥,老贺动手了。他把何小刀的码子给抓来了。”
“好!老贺他妈的到底疯了。”
“龙大哥,今天我去抓了个人,叫李熠。”
“什么?你再说一遍!”
“。。。上次给你那把枪还在吗?那是公安的遗失枪械。必要的时候就用它给两边捅捅火,然后把枪扔在现场。注意别留指纹。这两家哪家死了另外一家都得跟着完蛋。听凯哥的话,只要这两家火并起来,咱们从南面进货的路就算畅通无阻了,今后老贺的地盘,我就让你管!”
“呵呵,老贺和何小刀至少得死一个。彪子,你捉的那小丫头是何小刀的心头肉,好好整整她。要整得何小刀看一眼就想吐血。这姓何的整天吃斋念佛,装得跟他妈圣人似的,我龙骨就不信这回他不急!赶紧想办法让何小刀的人知道,越快越好。老贺要是清醒过来把人放了,这戏就演不成了。”
“小何吗?我是杜医生杜天行。小熠今天晚上去你那儿了吗?”
“没有。好象有人给我办公室打过电话,我当时在开会。秘书拿起来已经挂断了。”
“小何,你能不能来一趟?这么晚了小熠还没回家,她妈妈急坏了。可我看见她的自行车好好地停在楼前面呢。我觉得”
“我马上来!”
四面墙壁里渐渐透出一层黑雾。这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升腾转折时聚时散,里面透出不祥的气息。雾气越来越浓,带着些狰狞,缓缓地逼上来。一张人脸隐隐约约在雾气里出没,忽然那面孔张大了嘴,直扑过来。
阿!我腾地从地上跳起来,紧紧靠着铁门。整个房间是看不透的漆黑一片,只有铁门的缝隙里透出一丝昏暗的亮光,我忙跳到光线下,哆嗦着砸门:“快开门阿,快开门阿,我害怕!”
“靠,别叫了!再叫就抽你!”
不知怎么,那粗鲁的声音和隐约透进来的烟味儿,让我多少好受一点。这时我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
“彪子你可来了。赶紧替我会儿,我去上趟厕所。”
“这丫头招了吗?”
“靠,招个屁。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说害怕,我打个迷糊都不成。”
“得得得,去吧。”
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我不敢离开灯光,只得在那道光线里蹲下来。我的世界,只有这么点亮了。
忽然,门响了,光线一下子涌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心骤然狂跳起来:这么快就有人来救我了吗?
背着光看不清面孔,这人比我足足高出一头,阴影里立着仿佛一座铁塔。我看见他的双手慢慢捏成拳头,心忽地凉了。
还是老老实实地听瑞兄讲故事吧.
唉,裹脚布扯起来没完没了。
俺最爱看的故事, 就是男猪女猪经历了重重困难,生生死死的考验, 然后都能够大团圆. 虽然不那么真实吧, 可是俺就好这口.
"从此以后, 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哈哈.您就慢慢考验他们两个吧.
那人嗡声嗡气地问:“想起来了吗?”
“想什么?”
我话音还没落地,左脸上已经狠狠挨了一耳光。耳朵立刻听不见声音了,头疼得象挨了一斧子。
“小丫头片子敢跟老大贫嘴!”那人的手象钳子一样死死掐住我的下巴,我难受的样子好象让他兴奋起来,一股浊臭的气息喷到我的脸上。“今天爷就替老大教训教训你,给你长点规矩。”忽然在我脸上一捻:“看不出阿,倒是皮光肉滑,和小何整天净干些什么阿?”
我想都没想,上去在他脸上狠狠挠了一把,然后照着他的手一口咬下去。“我靠!他妈的放手!”那人边喊边撕我的头发,想把我从他手上拽开,我忍住疼死也不撒口。就算我死了,咬下块肉还能做DNA测试呢。
那人急了,拽住我冲着墙狠命撞去。我的头嗡的一声,浑身发软沿着墙慢慢出溜到地上。
那人窜到灯下看了看手:“小丫头,爷爷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血了。今天得给你来点厉害的!”说着扑上来撕我的上衣。我想推开他,可手软软地抬不起来。
我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知道胸罩已经完了,悄悄把舌头伸到牙下,但愿咬舌头真能死,我只想死个干净。
“我靠彪子,你他妈干什么呢?”一个黑影窜进来,一把将扑在我身上的家伙掀起来,几巴掌把他推出去,“你他妈吃错药了?连何小刀的码子也敢动?”
趁他们推推搡搡的功夫,我跑到屋里最黑的地方,抓紧胸前的衣服蹲在屋角。他们要是再进来,我就撞墙。这时我才发现,屋子正中的顶棚上吊着一个硕大的钩子,正在灯影里晃来晃去。我象着了魔似的看着那个钩子,难道他们要把我挂在那上面?
这时门口的争斗已经分出了胜负。那个满脸横肉的彪子脸上流血,双目赤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几次往里闯都被看守我的人拦下来了:“妈的彪子,别他妈闯了。你真想让大伙儿给你当垫背的?何小刀手下那帮都是杀过人上过战场的,你他妈想让大伙儿陪你爬烟囱阿?”
“我靠,你看我这脸!”
“谁让你进去的?我只说让你替我看会儿。”
“我、我想替老大问问。”
“他娘的少扯了,你丫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看着这儿关着一不要钱的想尝尝腥吗?动歪脑筋也不看看对象!”
“你真不让我进?”
“不让。”
“那别怪我以后翻脸!”
“靠,就你那鼠胆儿,每次上手你丫跑得比谁都快。孙子才怕你呢!”
“好,你等着!你给我好好等着!”
等到彪子那沉重的脚步声远去了,看守转回头,仔细看了半天才确定了我的位置。他双手插腰站了一会儿,叹口气,什么也没说,把门又锁上了。
我的左眼已经睁不开了,眼泪不断从那里流出来,杀得钻心地疼。把脸贴在墙上,冰凉一片,似乎好受一些。砰砰乱跳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我又困又难受,累得直打晃。快想办法,李熠,我对自己说,你不能就这么完了。你还有弟弟,还有妈妈。在你彻底饿昏渴死之前,快想!
“我想起一个地方小薇或许会去。”重新坐进贺疯子温暖舒适的办公室,感觉好象进了天堂,“我不能保证小薇一定在那儿,但是可以试试。”我打住话头,观察贺疯子的反映。
他的样子有点怪,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发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动,我不知道他究竟在看我,还是在看我身后的那扇门。他不会是真疯了吧?可千万别这时候犯病。
等了半天贺疯子忽然象睡醒了似的,冲我一笑:“看来叫你到这儿来还是有帮助阿。”
他哆嗦着手点着了根烟,“有什么条件,说吧。”
厉害!我心里暗赞。“我要一件衣服。要保证没有人来骚扰我。要按时给我饭吃,给我水喝。营养够了,我才有力气思考。”一屋子男人都在笑。我不理他们,继续说,“我不要睡地下室。我要一个有床有窗户的房间,要一床干净的被褥。还有”
“等你说完了,去二楼电梯边的货间,叫人弄点吃喝。”
“我不要住货间。”
贺疯子抬头凝视我,灰眼睛里一片杀人的空茫,我吓得心里一颤:见好就收。忙坐直了说:“小薇大一的时候和一个叫懒猫的男孩好过一阵。后来那男的家里不同意就分开了。我想来想去,本市除了我们同学,她只可能找那个男孩儿了。”
说罢我手心里全是冷汗。强撑着胆子迎住贺疯子的目光。
贺疯子仔细审视了我一番,抽口烟:“她还有这么一段儿。这人住哪儿?”
“住哪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福来大厦上班。当大厦保安。”
“哼,大厦保安?”贺疯子冷笑一声,“明儿你们就去问问。”他的眼神左右一扫,“这丫头这脸,还有这身打扮?”
胖子诚惶诚恐地扑出来,边鞠躬边表白:“大哥、大哥,是我干的。我看您那么着急,就想吓唬吓唬这小丫头,谁、谁想到”这人吓得一头冷汗,舌头开始打结。
贺疯子轻轻摆摆手,闭上眼睛:“别说了。不就是一个妞吗?给她弄件衣服。”
“阿?谢谢大哥!谢谢大哥!”胖子喜出望外,就差给贺疯子跪下了。贺疯子身后好几个人都是一脸不屑地看着胖子表演。
货间比我想象的大,虽然各种杂物堆得慢慢当当。屋子中间居然还有个长条桌子,我心里暗喜:这下睡床有指望了。看守我的人送来了饭和汽水,不知从哪儿还弄来一床被子和一件白大褂。“好好休息,别给我整妖蛾子。明儿他们找到人,你就可以回家了。”
“哎!”我答应着穿上白大褂,满心欢喜三两下收拾干净桌子,被子一半铺一半盖在自己身上。
看守的人站了一会儿,见我真的老老实实躺着闭上了眼睛,算是放心了。出门下了锁。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直盯着天花板,耳朵不放过走廊里每一点细小的声音。那个家伙没走,他不知从哪儿搬了个东西过来,然后就呆在门口了。过一会儿,满楼道都是他波澜壮阔的呼噜。
一个人在静静的夜里,浑身的酸痛疲乏和委屈,一股脑儿袭上来,眼泪象两条小河,顺着眼角没完没了往下淌。头两侧的被子一会儿就湿了。
懒猫,郝大爷,除了你们我实在找不到别人了。其它的不是妇孺就是弱小,“大哥”和贺疯子的手下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碰面肯定穿帮。老天保佑,但愿他们去的时候郝大爷在。郝大爷阿郝大爷,以您老人家的道行,肯定能琢磨个八九不离十。我李熠这条小命就全靠您了。
要是万一他们去的时候郝大爷不在,懒猫,你可一定要机灵点。该跑就跑,该叫警察叫警察,找你那些保安当人肉盾牌,找你爸拿大票子砸他们,把郝大爷的胡子贴上跟他们捉迷藏。。。反正,你一定别出事儿啊,千万别再有人出事阿~~~
迷迷糊糊越想越害怕,忽然手心一阵疼痛。糟糕,把这个忘了。抬起右手,一道寒光在手心里闪闪烁烁,那是我刚才在地上偷偷捡的一块玻璃渣子。手心里一片耀眼的鲜红,我忍不住笑了:人民群众有武装了。坏人再来,就跟他拼。要不我就抹脖子。生理卫生高考我可是满分,颈动脉的位置记得很清楚。这下放心了,至少死相不会太难看。
前前后后仔细再思索一遍,好象也没什么我能做的。睡吧。
睡得真香阿,连个梦都没做。猛然觉得脖子上一凉,我勉强睁眼:“干什么?”
“嘘,别出声。这是开了血漕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