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左传》人物事略24:叔孙豹——叔出季处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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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24附:穆叔馁死6/7

《昭十六年传》:

二月丙申,齐师至于蒲隧,徐人行成。徐子及郯(tán)人、莒(jǔ)人会齐侯,盟于蒲隧,赂(lù)以甲父之鼎。叔孙昭子曰:“诸侯之无伯(bà霸),害哉!齐君之无道也,兴师而伐远方,会之,有成而还,莫之亢也,无伯也夫!《诗》曰,‘宗周既灭,靡(mí)所止戾(lì)。正大夫离居,莫知我肄(yì)’,其是之谓乎!”((p 1376)(10160203))(118、091)

我的粗译:

四年后,我们的昭公十六年(公元前五二六年,周景王十九年,晋昭公六年,齐景公二十二年),二月丙申那天(杨注:丙申,十四日。),齐军攻打徐国开到了蒲隧,徐人求和,他们的国君徐子以及郯人、莒人与齐侯(齐景公)相见,并在蒲隧举行了盟誓,徐子还献上甲父之鼎。于是我们的卿叔孙昭子(叔孙婼)评论说:“诸侯之无伯,害哉!齐君(齐景公)之无道也,兴师而伐远方,会之,有成而还,莫之亢也,无伯也夫!《诗》曰,‘宗周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肄’,其是之谓乎!(各路诸侯要是没了老大,那才是灾祸!这位齐君不肯安分守己,兴师而伐远方,还举行盟会,对方服软才回去,也没人管,都是没了老大才这样啊!《诗》里说,“宗周玩了完,没人来平叛。正大夫也跑了,不管我多惨”,说的就是现在吧!)”。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于“二月丙申”之后注云:

应移上“齐侯伐徐”在此下(上?)。

杨伯峻先生注“赂以甲父之鼎”曰:

甲父,古国名,《清一统志》谓在今山东-金乡县南,《山东通志》则谓在金乡县西北境。沈涛《铜熨斗斋随笔》卷二谓“甲父”当作“父甲”,为人名,不足信。杜《注》:“徐人得甲父鼎,以赂齐。”

杨伯峻先生注“宗周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肄”曰:

《诗?小雅?雨无正》。“宗周”,今《诗》作“周宗”,《诗?小雅?正月》“赫赫宗周,褒姒灭之”,亦作“宗周”,于省吾《泽螺居诗意解结》(载《文史》二期)谓本当作“宗周”是也。“肄”,今《诗》作“勩”。杜《注》:“戾,定也;肄,劳也。言周旧为天下宗,今乃衰灭,乱无息定。执政大夫离居异心,无有念民劳者。”

这两句《诗》出自《小雅?节南山之什?雨无正?二章》:“周宗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为恶。”,高亨先生有注云:“周宗,当作宗周,镐京也。《左传?昭公十六年》引作宗周。此指犬戎攻破镐京而言。”“戾,安定。此句言无处可以安居。”“正大夫,当即上大夫。离居,离开原来的住处,逃难他方。”“勚(yì义),疲劳。”(《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84))。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蒲隧”(杨注:蒲隧在今江苏-睢宁县西南。),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9,北纬33.8(睢宁县西南)。

“徐”(杨注:徐,国名,嬴姓。故徐子国在今安徽省-泗县西北五十里。#徐国本在今江苏-泗洪县南,昭三十年被吴所灭,楚迁之于城父,今安徽-亳县东南七十里。#杜《注》:“防壅山水以灌徐。”此盖利用堤防以山水攻城最早纪载。),推测位置为:东经118.40,北纬33.35(泗洪县-半城镇,庄二十六年后)。

下面是徐国故城所在示意图(陈伟 《楚“东国”地理研究》 (p 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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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郯”——“拔”(杨注:郯音谈,国名,据昭十七年《传》,为少皥之后,则为己姓;然《史记?秦本纪赞》云:“秦之先为嬴姓,其后分封,以国为姓,有徐氏、郯氏。”则郯似又出于伯益。《汉书?地理志》谓为“少昊后,盈姓”,盈即嬴。则于其所自出从《左传》,姓则从《史记》也。《楚世家》顷襄王十八年有郯国,则郯国至战国犹存。郯国故城当在今山东省-郯城县西南二十里。#“拔”,《传》作“郯”,江永《考实》谓即宣四年《经》“平莒及郯”之“郯”,在今山东-郯城县西南。杜《注》云“拔,地阙”。互详宣四年《经?注》。#杜?注?:“郯即拔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4,北纬34.63(郯城-北老城)。

“莒”——“莒父”推测位置为:东经118.83,北纬35.58(今莒县县城,春秋初莒国迁来)。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宗周”(杨注:宗周谓周王室,《尚书?多方》“王来至奄,至于宗周”,宗周虽指镐京,实乃王室所在。《诗?小雅?正月》“赫赫宗周”,则不仅镐京而已。《礼记?祭统》卫-孔悝之鼎铭“即宫于宗周”,虽指洛邑,亦借周王室所在言之。),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08.79,北纬34.25(镐京遗址)。

《昭十七年传》: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平子禦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币,礼也。其馀则否。”大史曰:“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災,于是乎百官降物;君不举,辟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此月朔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平子弗从。昭子退,曰:“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p 1384)(10170201))(116、091)

《昭十九年传》:

十九年春,楚工尹赤迁阴于下阴,令尹子瑕城郏。叔孙昭子曰:“楚不在诸侯矣,其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p 1401)(10190101))(110、091)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昭公十七年(公元前五二五年,周景王二十年,晋顷公元年),夏六月甲戌朔(初一)那天,出现了日食。我们的祝和史请示献祭的祭品。

一位卿昭子(叔孙昭子,叔孙婼)答复他们:“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出现了日食,天子会停办宴会,在社那里擂鼓;诸侯则会在社那里献祭,而在朝廷那里擂鼓,这就是规矩。)”。

但另一位卿平子(季平子,季孙意如)却制止了他们,说是:“止也。唯正月朔(初一),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币,礼也。其馀则否。(先停下。只有在正月朔那天,阴气未动,出现了日食,于是乎才会擂鼓、献祭,那是规矩。要不是那时候,就不应这么办。)”。

这时大史禀报说:“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災,于是乎百官降物;君不举,辟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此月朔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那就是这个月。太阳的高度已经超过“分”的位置但还没到“至”的位置,如果日月星有了冲撞,百官就得去掉规定的配饰;主上就得停办宴会,还得在当时离开正房;“乐”就擂鼓,“祝”要献祭,“史”得拿出祭文。所以《夏书》上说,“日月星相聚一堂,盲乐师击鼓,小官员奔忙,庶人跑得慌”,就说是的这个月的初一,正在夏四月,叫做孟夏。)”。但平子不肯听他的。

昭子退下去以后,对人说道:“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这位大人已经有了野心,不把我们主上当主上了。)”。

两年后,我们的昭公十九年(公元前五二三年,周景王二十二年,晋顷公三年,楚平王六年),春天,楚国的工尹赤率兵把“阴”迁到了“下阴”,他们的令尹子瑕则率兵加筑了“郏”那里的城墙。于是叔孙昭子评论说:“楚不在诸侯矣,其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楚人顾不上管各家诸侯的事了,现在他们只是在设法巩固自家的地盘,想着把家业传下去而已。)”。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曰:

杜《注》:“礼,正阳之月日食,当用币于社,故请之。”古人以夏正四月为正阳之月,周正六月即夏正四月也。请所用币即请示用何种物祭社。

杜预《注》“天子不举”云:“不举盛馔。”

杜预《注》“伐鼓于社”云:“责群阴。”

杜预《注》“诸侯用币于社”云:“请上公。”

杜预《注》“伐鼓于朝”云:“退自责。”

杜预《注》“平子禦之”云:“禦,禁也。”

杨伯峻先生注“在此月也”曰:

杜《注》:“正月谓建巳正阳之月也,于周为六月,于夏为四月。慝,阴气也。四月纯阳用事,阴气未动而侵阳,災重,故有伐鼓用币之礼也。平子以六月非正月,故大史答言(以)在此月也。”古人迷信,常以天象与人事相连,以夏正四月为纯阳之月,谓之正月,亦见于《诗?小雅?正月》。《正月》云“正月繁霜,我心忧伤。”夏正四月不应繁霜,故繁霜则忧伤。若周正正月,即夏正十一月,本应繁霜,何必忧伤?

《诗?小雅?节南山之什?正月?首章》:“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癙忧以痒。”(《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74))

杨伯峻先生注“三辰有災”曰:

杜《注》:“三辰,日、月、星也。日月相侵,又犯是宿,故三辰皆为災。”古人已知日食必在朔,是时日、月与地球(星)成一直线,日光为月所蔽。但不知地球为行星,绕日而行,误谓日环行地球耳。

杜预《注》“百官降物”云:“降物,素服。”

杨伯峻先生注“”曰:

辟同避。杜《注》:“辟正寝,过日食时。”

杜预《注》“乐奏鼓”云:“伐鼓。”

杜预《注》“祝用币”云:“用币于社。”

杨伯峻先生注“史用辞”曰:

杜《注》:“用辞以自责。”古人迷信日食为上天示谴,故自责。

杨伯峻先生注“故《夏书》曰”以及“辰不集于房”云:

杜《注》:“逸《书》也。”今伪古文《尚书?胤征》作“辰弗集于房”。杜又云:“集,安也。房,舍也。日月不安其舍,则食。”杜未知日食,故误注。《周语》“辰在斗柄”,韦《注》:“辰,日月之会。”此辰字亦此义。每月朔日,日?月与地球成一直线,若月遮蔽(蔽在)日光,即月球中心离白道(月绕地球轨道平面与天球相交之大圆)与黄道(地球公转轨道平面与天球相交之大圆)相交点入食限,则日食。若相交点在上限(十八度三十一分)外,则无蚀。

杨伯峻先生注“啬夫驰”曰:

啬夫之名见于《仪礼?觐礼》、《管子?臣道篇上》、《鶡冠子?王铁篇》等。郑玄注《觐礼》,以为司空之属官;尹知章注《管子》,则以吏啬夫为检束群吏之官,人啬夫为检束百姓之官;《汉书?五行志》下之上则谓“啬夫,掌币吏”。《韩非子?说林下》亦有啬夫,为县邑官。疑此啬夫为乡邑官。

杨伯峻先生于“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之后注云:

杜《注》:“安君之災,故曰有异志。”孔《疏》:“日食,阴侵阳,臣侵君之象。救日食,所以助君抑臣也。平子不肯救日食,刘炫云:‘乃是不复以君为君矣。’”江永《补义》云:“盖昭十五年有夏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事。祝史之请、太史之言、平子之不从,皆彼年之事。左氏不审,误系之于此年。”王韬《春秋日食辩正》亦云:“不知此章传文当在前十五年六月丁巳朔日食之下,乃由错简之误。”江、王两说皆臆说,盖十五年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有《经》无《传》。此年《经》亦载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则非十五年之错简可知。此年本应有日食,惟在周正九月癸酉朔,不在六月朔耳。邹伯奇则疑此简在十二年,而脱于此。冯澂《集证》云:“当从邹说为是。”

此年《经》“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杨伯峻先生注云:

此年六月无日食,日食在周正九月癸酉朔,而据《传》文,亦在周正六月。传文或是错简。此年应有闰,若闰在十月以后,则为周正十月癸酉朔。余参《传?注》。(《昭十七年经》(p 1383)(10170002))(116)。

杨伯峻先生注“楚不在诸侯矣,其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曰:

迁阴城郏,皆是防御性措施,故云“仅自完”。完,保守也。持,守也,保也。

“楚”——“章华之台”——“章华之宫”(杨注:《吴语》谓楚灵王筑宫于章华之上,韦《注》以章华为地名。《文选?东京赋》薛综《注》谓章华之台在乾谿,俞正燮《癸巳类稿?章华台考》力主此说。然乾谿在今安徽-亳县东南,离楚都太远,恐不确。依杜《注》及宋-范致明《岳阳风土记》,章华宫当在今湖北-监利县西北离湖上。《寰宇记》则谓在江陵县东三十三里,未详孰是。#《水经?沔水注》云:“台高十丈,基广十五丈。”),推测位置为:东经115.97,北纬33.60(城父南4公里,高卜村-刘庄东侧,干溪沟西岸。昭七至昭三十)。

“阴”(杨注:惠栋《补注》引《风俗通》曰:“管脩自齐适楚,为阴大夫。”梁履绳《补释》引《后汉书?阴识传》云:“阴识,其先出自管仲。管仲七世孙脩自齐适楚,为阴大夫,因而氏焉。”又引《三国?魏志?管宁传?注》引《傅子》曰:“昔田氏有齐,而管氏去之,或适鲁,或适楚。”),推测位置为:东经111.76,北纬32.55(老河口袁冲乡古城)。

“下阴”(杨注:陰地,据杜《注》,其地甚广,自河南省-陕县至嵩县凡在黄河以南、秦岭山脉以北者皆是。此广义之陰地也。然亦有戍所,戍所亦名陰地,哀四年“蛮子-赤奔晋-陰地”,又“使谓陰地之命大夫士蔑”是也。今河南省-卢氏县东北,旧有陰地城,当是其地。此狭义之陰地也。此陰地所指之处,当是卢氏东北之陰地城。说参顾栋高《大事表》及江永《考实》。#阴谓阴地之戎。阴本周邑,见二十二年《传》并《注》。昭九年《传》有阴戎,杜《注》谓即陆浑之戎,盖属晋矣。或者其散居伊川之外者,楚犹能迁之。下阴在今湖北-光化县(今已改为(治已移)老河口市(镇))西,汉水北岸。),推测位置为:东经111.62,北纬32.52(李家寨村与三岔口间之春秋战国遗址)。

下面是老河口 阴国故都丹阳、楚国新都“下阴”地探秘 图,出自卧马先生(李敦彦)《发现阴楚故都“下阴”都城春秋遗址地(老河口洪山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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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郏”(杨注:郏今三门峡市(叶县?)西北之郏县旧治。),推测位置为:东经113.31,北纬33.92(今郏县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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