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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356- ContraPoints:J.K.罗琳的猎巫审判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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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六章

第六章:非自由主义的方法

J.K.罗琳对跨权运动最核心的不满之一在于她认为这场运动采取了“非自由主义的方法”,

【罗琳:那时候我第一次了解了这场运动并且感到深深担忧,因为这场所谓文化运动采用了非自由主义的方法。——《J》】

那么“非自由主义的方法”指什么?

【罗琳:如果你说这个人被取消了,这就是独裁者的论调。——《J》】

没错,取消文化正是纳粹德国的肇始源头。一开始他们取消了社会主义者,我没有说话,因为话题热度很高。或许我们应该看看真的独裁者说了什么:

【普京:臭名昭著的取消文化已经彻底取消了文化本身。不久前儿童作家罗琳就遭到了取消,因为她这位全世界畅销上亿本书的作家没能取悦所谓“性别自由”的粉丝。】

我真想知道,如果罗琳认为赫敏抗议奴隶制都太过激,那么到底什么才是可以接受的运动方式。

【罗琳:我在与一场在我看来强大、阴险且厌女的运动做斗争,我不认为这场运动是温和无力的。——《J》】

罗琳似乎认为跨权运动比以往的任何运动都要专制,这让其区分于所有过去的解放运动——真的吗?“非自由主义方式”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跨权运动不同于过往的运动?“取消”?安妮塔.布莱恩特比J.K.罗琳被取消得更狠。抵制?抵制一直都是现代每一次进步运动的重要环节。干扰女权会议?干扰女权会议是女权运动的传统。你没听说过“薰衣草威胁”吗?

1969年,《女性的奥秘》的作者、全国妇女组织创立者以及第二波女权主义浪潮的发起者Betty Friedan创造了“薰衣草威胁”一词,以此描述她认为女同给女权运动带来的威胁。Friedan担心女权和女同的联系容易让人们将女权运动斥为一群仇男者的集合体,这一立场理所当然地激怒了很多女同。她们不请自来地参加了1970年的第二届女性团结大会,发起了一场破坏性公共抗议,旨在引起人们对同志权益问题的关注——当时这类抗议被称为“扎破”/zap而不是“取消”。具体手段包括亮片炸弹以及奶油派糊脸,既古灵精怪又富有攻击性。比方说罗琳的朋友Nicholson男爵夫人的住宅就曾在1995年被要求她辞职的女同抗议人士扎破过。总之,第二届女性团结大会刚刚开始,就有十七名女同抗议者穿着写有“薰衣草威胁”字样的T恤冲进会场,强行关灯并且拔掉麦克风的插头,笑着叫着冲过过道。她们的领头人Rita Mae Brown拿起麦克风喊道:“这场会议将不能继续开展,直到我们开始讨论女同在女权运动当中的地位。”会议组织者之一当场回呛道:“我反对你进来接管这个会议!你们表现得像男人一样!”Betty Friedan后来推测女同是中情局的诡计,目的是为了打压抹黑女权运动的形象。

紫色威胁用非自由主义的策略扰乱了女权主义者的会议,不是因为她们反对女权运动,而是因为她们希望把女同排除在外的女权能够接纳她们。同样的事情今天仍在发生。当J.K.罗琳说跨人抗议“女权会议”时,她有意忽略了究竟是哪些女权会议遭到了抗议:

【罗琳:我看到激进分子在女权会议门外表现得非常咄咄逼人,在一场女权主义会议上他们砸门踢窗户 非常有威胁性。——《J》】

罗琳的想法显然忘记了历史,她居然认为跨人的手段比过去类似的运动更加激进。她转发了条名叫Dennis Noel Kavanagh的恐跨男同的推特:“在过去所有同志权益和艾滋患者权益抗议活动中,我不记得有哪一次我们曾经恐吓或者压制过任何一位女性。”——有哪一次?有哪一次?有哪一次?有哪一次?Dennis同时也说他宁可得艾滋也不要参与跨性别运动:“因为你对这些孩子做的事情,我他妈的要把你钉在墙上!你们因为这些孩子是同志就残害他们的行为比起我要用在你们身上的‘合法手段’根本不算什么。你们以为自己是食尸鬼?等着我干掉你们吧王八蛋!”我倒是好奇了,Dennis威胁要把人“钉到墙上”算不算非自由主义方法?我想罗琳大概认为不算,因为她从来没有谴责过他。事实上当Dennis推特禁封结束后,她在评论里欢迎他回来并且随后继续转发他的推特。

我个人倒是很乐意承认有时候推特上的愤怒跨人也很过分,也会发出死亡威胁和厌女辱骂。我本人从来没有支持过、并且曾经公开批评此类言论。像左翼直播主Vaush——警告,此人不是跨人——曾经转发罗琳推特并且评论道:“女人闭嘴并开始道歉挑战”。而我则公开谴责了他:“一边发表厌女言论一边维护跨人只会让TERF更加坚信跨性别运动是一场厌女的运动。”我转发他是因为我意识到,如果自称为你说话的人们公然厌女并且你对此不加谴责,总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加入了一场厌女运动。Vaush很大度地接受了批评,解释说我只是“不理解这个复杂的战术论点”,不理解针对罗琳进行厌女攻击的必要性,然后又说我“取消”了他,并且同时呼吁他的粉丝们公开羞辱我。

【Vaush:我们应当发动更多人在她的评论区留言:“事实不是这样的。”我们需要公开羞辱她直至她改变想法。】

然后他又提到了我过去与药物成瘾的斗争:

【Vaush:要把她从这个平台赶出去,逼得她再次——我不想写她嗑药的事。】

这让我更加确信Vaush实际上并不在乎支持跨人,只是用“跨性别权益”为借口来表现得像个混蛋罢了。我不会叫你们去公开羞辱他。不像Vaush,我永远不会堕落到这个地步。我想说的是,我会毫不犹豫地谴责“我方”做得不对的人,不管是他们做得太过火还是越过了底线,又或者是发了条愚蠢的推文然后试图教育我,说我不理解战术性厌女。但是罗琳并不像我这样。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指责性别批判运动当中猖獗的偏见与虐待行为。我推荐一下油管播主Shaun制作的视频 “J.K.罗琳的新朋友”。这个视频揭露了性别批判主义针对这场冲突的虚伪定义:一边是温柔与关切的女权主义者,另一边是虐待的跨性别暴徒。《J.K.罗琳的猎巫审判》不加批判地接受了这个定义,引用了许多来自跨性别倡导者的死亡威胁和虐待言论:

【梅根:这位Killturfs2014这么说过:“不如用《电锯惊魂》里的道具和陷阱慢慢折磨TERF致死”——《J》】

我确实不觉得《电锯惊魂》的陷阱可以拿来玩笑,但是这个威胁能有多切实?它只是个2014年被发到Tumblr的帖子而已。让我们进行一下批判性思考:你认为《电锯惊魂》里的反派真的可能会开一个Tumblr账号威胁TERF吗?或者这可能只是个十四岁小孩发的泄愤帖子?这个播客没有引用任何来自反跨偏执狂的死亡威胁和虐待言论,而且这种发言根本不难找,光是翻翻J.K.罗琳公开支持并有互动的账号就可以找到铺满整个屏幕的这类言论:

“我会把你拉到沙漠并把你埋到九英尺之下。”

“我要在你身上点火,然后在你半死不活的身体上撒尿。”

“CNM的跨性别运动。”

“CNM的性别意识形态。”

“CNM的。”

这个账号的另一条推文实在过于色情暴力,我都不确定油管是否允许我读出来。但是性别批判运动的这些言论在《J.K.罗琳的猎巫审判》里从未得到过提及。

罗琳和梅根似乎都很乐意挑选威胁性的推文与大喊大叫的抗议者——

【去你的!你这丑陋的一坨答辩!你看上去像被打掉大牙了一样!去你的法西斯】

以此作为证据来声称跨性别运动的核心既危险又阴险。但是世界历史上所有进步运动几乎都被这种方法攻击过,比如“夺回夜晚”运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英国的反对性暴力抗议运动——也是第一次让罗琳对女权感兴趣的运动。以下是没长脊梁骨的中间派报纸《卫报》对于1979年夺回夜晚抗议活动的报道:“高呼反对强奸的口号以提高人们的意识似乎很合理,但是针对全体无辜男性发出嘘声与咒骂并且高呼‘阉割男性’难道也是合理的吗?我们都赞同妇女解放运动的原则,但是我们还是离开了这些怒喊的、高举火炬的女人,因为如果我们留下,我朋友的兄弟将面临被肢解的危险。”据说抗议者们高唱:“我站在这,手持利刃”,“开放阉割就现在!”这就是英国媒体报道的女性运动:愤怒的疯女人举着火炬高喊着“阉割男人”。那么这篇报道是否公平展现了女权运动的全貌?我们是否应该根据最激进的极端分子来判断每一场运动?这公平吗?如果我们说射杀了安迪.沃霍尔、并且在《肢解男性社团宣言》当中主张要阉割所有男性的Valerie Solanas是女权主义的代表——许多反女权人士这些年来一直这样对外宣传——这似乎并不太公平不是吗?所以为什么J.K.罗琳认为用跨人在网上发的几条糟糕言论来评价跨性别运动就很公平呢?

【罗琳:“我希望用我的跨老二噎死她。”——《K》】

在《J.K.罗琳的猎巫审判》的第四集,梅根采访了纽约时报专栏作家Michelle Goldberg,她曾经写过一篇同情恐跨女权人士的文章。有趣的是,采访中Michelle偶然袒露了一个诚实的观察结果——

【Michelle:我想你经常可以听到人们说,“我不想跟你争论我的基本人性。”我们确实会通过某种共识集体决定某些话题不该得到辩论,但是困难之处在于有些人认为这种共识可以被强加,而不是有机地发展出来。他们几乎有点急不可耐地试图确立这样的共识。我们确实通过共识决定了某些群体的权益具有充分合理性,因此无需进一步辩论;而这些人则希望自己的权益也能够获得同等程度的保护。问题在于我们还没有达成这样的共识。——《K》】

Michelle观察到跨人不愿意争论我们的基本权益是因为我们希望像已经通过共识考验的其他群体那样得到保护,希望我们的利益的合理性不再成为辩论的话题。但是Michelle又认为跨人依然需要继续争论我们的权益是否合理,因为目前社会还没有形成保护我们的权益的主流共识。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很好奇了:在Michelle Goldberg看来,过去的进步解放运动是怎么成功的?她认为女性投票权是自然发展出来的吗?妇女参政者难道仅仅针对“女性是否具备投票所需的智力”这个论题进行了冷静文明的对话,直至所有厌女人士被理性说服吗?不!她们强行要求获得投票权,不惜动用暴力——特别是在英国——有时她们甚至还会像恐怖分子那样闹出人命。她们砸窗户,炸教堂,烧剧院,1909年一位妇女参政支持者抡起马鞭抽了丘吉尔一脸,另一位Mary Leigh差点用飞斧爆了时任首相阿斯奎斯的头。当然,我的出发点不是呼吁恐怖袭击或者洗白过往运动的恐怖袭击,毕竟我也认为恐袭策略只会适得其反,促使更多人反对进步解放运动。但是我们不能以为过往的运动都是在全社会达成共识之后才提要求。因为从古至今,全体社会成员都对社会变革做好准备的情况一次也没有发生过,将来也不可能发生。毕竟Mary Wollstonecraft在1792年就出版了《女权辩护》,可是厌女至今依然猖獗。从1792年至今,社会从来没有就女权问题取得共识,或许往后永远都不可能。

边缘人群如果一开始就拥有权益的话,那就根本不会费力呼喊。呼吁权益的原因就是为了抵挡那些认为你不配拥有权益的人。所有人都能被和平说服的想法确实很美好,可惜现实并非这么美好。爱辩论的中立派认为美国奴隶制是怎么结束的?莫非是在1861年至1865年间发生了一起史称美国公民辩论的小事?我手里就拿着一个高水准的论点,是我从马内萨斯和平辩论场上捡回来的。为什么现在美国的学校不再按照种族招生?莫非因为我们说服了南方白人种族隔离不太好?还是因为艾森豪威尔派遣了第101空降兵师将黑人学生强行送进了校门?我的观点并不是想要将LGBT权益运动和黑人民权运动等同起来,我知道作为一个白人酷儿的生活与活在奴隶制阴影下的黑人群体的生活不能相提并论。但是人们确实倾向于洗白历史,倾向于想象平稳且不流血的社会进步,认为“共识可以自然发展出来”,但是从来都不是这样。至于认为现今的运动比过往的运动更加暴力激进则完全是胡说八道。

【罗琳:我在与一个我认为强大、阴险、厌女的运动做斗争。这场文化运动的方法是非自由主义的,并且我相信这场运动暗藏某种威胁,因此必须受到抵制。——《K》】

唉!为啥J.K.罗琳是这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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