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诗经》中的植物 -- 桥上

柏舟

汎彼柏舟，亦汎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遊。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35）《邶风柏舟》）

柏舟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汎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64）《鄘风柏舟》）

一部《诗经》之中居然有两首《柏舟》，头一句还都是“汎彼柏舟”，看来那时候的好船大都是柏木做的。不过细一琢磨，也不一定，“邶”和“鄘”这两个小国在春秋时早已不存在，西周之初这两国就都已并入了卫国。但是《诗经》自有其传承，所以才仍然将选自卫国的民歌分为“《邶风》”、“《鄘风》”和“《卫风》”三部分。不过这三家都在今天河南与河北交界附近那么一小块地方，民歌的风格和曲调应该差不了太多，甚至这两首《柏舟》还很可能是相近的曲调填了不同的词。也因此，用柏木做船恐怕只是那一小块地方的习惯。

那时，也是在卫国，还用“松”和“桧”来制造船只及其配套的部件：

淇水滺滺，桧楫松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87）《卫风竹竿》）

而到了鲁国和宋国，则是用“松”和“柏”来盖房子：

徂来之松，新甫之柏。是断是度，是寻是尺。松桷有舄，路寝孔硕，新庙奕奕，奚斯所作。

高亨先生注：桷（jué觉），方的椽子。舄（xì戏tuō），大貌。路寝，正室也。硕，大也。新庙，即上文所谓閟宫，鲁君的祖庙。奕奕，高大美盛貌。奚斯，鲁国大夫，是鲁国的公子，所以又称公子奚斯。奚斯所作，指祖庙由奚斯主持建成。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517）《鲁颂閟宫》）

陟彼景山，松柏丸丸。是断是迁，方斫是虔。松桷有梴，旅楹有闲。寝成孔安。

高亨先生注：丸丸，条直自如貌。梴（chān搀），木长貌。楹，柱也。寝，庙也。指为殷武新建的庙。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533）《商颂殷武》）

上面这些诗歌里唱到了三种植物，“松”、“柏”，还有“桧”（guì），“松”、“柏”我们都认识，“桧”则就是“柏”的一种，现在少见人说起，恐怕是因为“人自宋后羞言桧”吧。

由以上也可看出，当时古人眼中的“松”、“柏”和“桧”都是指高大挺直的那种大树，所以才可用来盖房制舟。这和后来人的解读有点不一样，例如陶渊明《归去来辞》中有一句“抚孤松而盘桓”，有很多人以此为题作画，都把松树画成偃卧虬曲的样子，但我觉得那一棵“孤松”也应该是“条直自如貌”的。下面是我在网上找到的两张“抚孤松而盘桓”的画：

溥儒：

张大千：

我想这主要是因为《诗经》那时候，森林还很多，即使到后来的北京大葆台汉墓的黄肠题凑，也还用了约15880根柏木心材，规格统一为90厘米长、10厘米宽、10厘米高的木枋，相当于122立方米木材。这一家伙就砍了至少上千棵柏树。本来在森林里的松柏，大都是高大笔直的，即使森林外的松柏，也是可以“恨不高千尺”的，只是到了近代，当把森林砍光以后，剩下人们一般常见的松柏树就多是清奇古怪的了。

《诗经》中提到“松”和“柏”的诗歌还有很多，其一是：

頍弁

有頍者弁，实维伊何？尔酒既旨，尔殽既嘉。岂伊异人？兄弟匪他。茑与女萝，施于松柏。未见君子，忧心奕奕；既见君子，庶幾说怿。

有頍者弁，实维何期？尔酒既旨，尔殽既时。岂伊异人？兄弟具来。茑与女萝，施于松上。未见君子，忧心怲怲；既见君子，庶幾有臧。

有頍者弁，实维在首。尔酒既旨，尔殽既阜。岂伊异人？兄弟甥舅。如彼雨雪，先集维霰。死丧无日，无幾相见。乐酒今夕，君子维宴。

高亨先生注：頍（kuǐ），帽顶圆圆的样子。弁，古代贵族的一种帽子，用布或革做。茑（niǎo鸟），一种攀援植物。夏秋开花，花红色或白色，实黄色，如小豆。萝，女萝，又名兔丝，攀缘植物，常缘树而生。施（yì易），蔓延。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39）《小雅甫田之什頍弁》）

由于古人常见的“松”和“柏”都是挺直高大的，就有很多附生植物寄生其上，这也是很常见的自然景观，被这位诗人用来比喻兄弟亲戚攀附贵族。

下面则是另外一些提到“松”和“柏”《诗》句：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高亨先生注：桥，通乔，高也。游，游动。龙，借为茏，水草名，即水荭。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17）《郑风山有扶苏》）

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25）《小雅鹿鸣之什天保》）

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64）《小雅鸿雁之什斯干》）

帝省其山，柞棫斯拔，松柏斯兑。

高亨先生注：省，视察。此句言上帝观察周国的山。柞、棫，均木名。兑，直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7）《大雅文王之什皇矣》）

以上也都是在说“松”和“柏”的高大挺直。

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

高亨先生注：颠沛，犹颠仆，倒下也。揭，当是木名，疑当读为栝（kuò，即桧）。《广雅释诂》：“栝，柏也。”本，树根或主干。拨，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拨即败之假借。《烈女传齐东郭姜传》引诗正作败。”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29）《大雅荡之什荡》）

“松”和“柏”都属于裸子植物门（Gymnospermae）松杉纲（Coniferopsida）松杉目（Pinales）。二者还都是高大挺直的乔木，而且还都是“常绿乔木”，有诗为证：

“上枝拂青云，中心十数围。”（东晋-刘琨《扶风歌（艳歌行）》）

“修条拂层汉，密叶障天浔。”（南朝-梁-范云《咏寒松诗》）

“寒霜十二月，枝叶独不凋。”（唐-张宣明《山行见孤松成咏》）

“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唐-杜甫《古柏行》），

所以“松”和“柏”还常常是古人的“社树”，所谓“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论语八佾第三》），而《礼记郊特牲》孔颖达《正义》所引《尚书逸篇》则云：“大社维松，东社维柏”。

下面是对几种高大常绿的常见“松”、“柏”的简介，共两科六属八种。文字介绍摘自《中国植物志》，图片出自《中国植物图像库》：

————————————————————

首先是“柏”，包括“桧”，都属于柏科（Cupressaceae），有四属，每属一种。

柏科（Cupressaceae）柏木属（Cupressus）的Cupressus funebris Endl.——柏木（通用名），又称：香扁柏、垂丝柏、黄柏（四川），扫帚柏（湖南），柏木树、柏香树（湖北），柏树（浙江），密密柏（河南）。

——产于浙江、福建、江西、湖南、湖北西部、四川北部及西部大相岭以东、贵州东部及中部、广东北部、广西北部、云南东南部及中部等省区，在华东、华中地区分布于海拔1100米以下，在四川分布于海拔1600米以下，在云南中部分布于海拔2000米以下，均长成大乔木。喜生于温暖湿润的各种土壤地带，尤以在石灰岩山地钙质土上生长良好。

心材黄褐色，边材淡褐黄色或淡黄色，纹理直，结构细，质稍脆，耐水湿，抗腐性强，有香气，比重0.44-0.59。可供建筑、造船、车厢、器具、家具等用材；枝叶可提芳香油；枝叶浓密，小枝下垂，树冠优美，可作庭园树种：

柏科（Cupressaceae）刺柏属（Juniperus）的Juniperus rigida Sieb. et Zucc.——杜松（通用名），又称：刚桧（北研丛刊），崩松（东北），棒儿松（河北），软叶杜松（中国东北裸子植物研究资料）。

——产于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北部、山西、陕西、甘肃及宁夏等省区。生于比较干燥的山地；在东北常分布在500米以下，在华北、西北地区则分布于1400-2200米地带。

木材坚硬，边材黄白色，心材淡褐色，纹理致密，耐腐力强。可作工艺品、雕刻品、家具、器具及农具等用材。可栽培作庭园树。果实入药，有利尿，发汗、驱风的效用：

柏科（Cupressaceae）侧柏属（Platycladus）的Platycladus orientalis (Linn.) Franco——侧柏（通用名），又称：黄柏（华北），香柏（河北），扁柏（浙江、安徽），扁桧（江苏扬州），香树、香柯树（湖北宣恩、利川）。

——产于内蒙古南部、吉林、辽宁、河北、山西、山东、江苏、浙江、福建、安徽、江西、河南、陕西、甘肃、四川、云南、贵州、湖北、湖南、广东北部及广西北部等省区。在吉林垂直分布达海拔250米，在河北、山东、山西等地达1000-1200米，在河南、陕西等地达1500米，在云南中部及西北部达3300米。

木材淡黄褐色，富树脂，材质细密，纹理斜行，耐腐力强，比重0.58，坚实耐用。可供建筑、器具、家具、农具及文具等用材。种子与生鳞叶的小枝入药，前者为强壮滋补药，后者为健胃药，又为清凉收敛药及淋疾的利尿药。常栽培作庭园树。

柏科（Cupressaceae）圆柏属（Sabina）的Sabina chinensis (Linn.) Ant.——圆柏（通用名），又称：桧（诗经），刺柏、红心柏（北京），珍珠柏（云南）。其原变种为Sabina chinensis (Linn.) Ant. var. chinensis——圆柏。

——产于内蒙古乌拉山、河北、山西、山东、江苏、浙江、福建、安徽、江西、河南、陕西南部、甘肃南部、四川、湖北西部、湖南、贵州、广东、广西北部及云南等地。生于中性土、钙质土及微酸性土上。喜光树种，喜温凉、温暖气候及湿润土壤。

心材淡褐红色，边材淡黄褐色，有香气，坚韧致密，耐腐力强。可作房屋建筑、家具、文具及工艺品等用材；树根、树干及枝叶可提取柏木脑的原料及柏木油；枝叶入药，能祛风散寒，活血消肿、利尿；种子可提润滑油；为普遍栽培的庭园树种：

深盖屈盘青麈尾，老皮张展黑龙鳞。（唐-秦韬玉《桧树》）：

竹亚科（Bambusoideae）之下还有另外一些属，属内的植物也都是竹子，下面列出其中比较常见的、分属于四属的五个种：

短穗竹属（Brachystachyum）的Brachystachyum densiflorum (Rendle) Keng——短穗竹（中国竹类植物志略）。其原变种为Brachystachyum densiflorum (Rendle) Keng var. densiflorum——短穗竹。

——产江苏、安徽、浙江、江西、湖北、广东等省。生长于低海拔的平原和向阳山坡路边。是我国特产竹类，现已列入国家三级重点保护植物。

竿可做伞柄、钓鱼竿，也可劈篾编织家庭用具，笋味略苦：

嫩箨沾微雨，幽根绝细尘。（唐-朱庆馀《震为苍筤竹》）：

寒竹属（Chimonobambusa）的Chimonobambusa neopurpurea Yi——刺黑竹（竹子研究汇刊），又称：刺竹子、刺刺竹、牛尾竹（均四川俗名）。

——产陕西南部、湖北西部及四川。海拔800-1500米，低山丘陵野生，农家亦有少量栽培。

近似寒竹，但竿较高大，节间较长，竿下部刺状气生根甚发达。竿作农具及造纸原料。笋供食用，四川当地称为“牛尾笋”或“白油笋”：

箭竹属（Fargesia）的Fargesia spathacea Franch.——箭竹（竹子研究汇刊），又称：法氏竹（中国竹类植物志略），华桔竹（种子植物名称），龙头竹（四川城口）。

——产湖北西部和四川东部。海拔1300-2400米，生于林下或荒坡地。

笋供食用；竿劈篾供编织用：

青钱点水圆荷绿，解箨新篁森嫩玉。（北宋-谢逸《玉楼春（王守生日）》）：

以及箬竹属（Indocalamus）下的两个种：

Indocalamus latifolius (Keng) McClure——阔叶箬竹（中国主要禾本植物属种检索表），又称：寮竹（种子植物名称），箬竹（经济植物学），壳箬竹（竹的种类及栽培利用）。

——产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湖北、湖南、广东、四川等省。生于山坡、山谷、疏林下。

竿宜作毛笔杆或竹筷，叶片巨大者可作斗笠，以及船蓬等防雨工具，也可用来包裹粽子：

Indocalamus longiauritus Hand.-Mazz.——箬叶竹（中国竹类植物志略），又称：长耳箬（种子植物名称）。其原变种为Indocalamus longiauritus Hand.-Mazz. var. longiauritus——箬叶竹。

——产河南、湖南、江西、四川、贵州、广东、福建等省。生于山坡和路旁。

竿通直，可作毛笔杆或竹筷；叶片可制斗笠、船蓬等防雨用品的衬垫材料：

在竹亚科（Bambusoideae）之外，禾本科（Gramineae）中还有一些以“竹”称，而且长得和竹子有些像的植物，其中常见的有：

芦竹亚科（Arundinoideae）芦竹属（Arundo）的Arundo donax L.——芦竹（台湾植物名录）。

——产广东、海南、广西、贵州、云南、四川、湖南、江西、福建、台湾、浙江、江苏。生于河岸道旁、砂质壤土上。

秆为制管乐器中的簧片。茎纤维长，长宽比值大，纤维素含量高，是制优质纸浆和人造丝的原料。幼嫩枝叶的粗蛋白质达12%，是牲畜的良好青饲料。

芦竹和竹子还真有点像：

黍亚科（Panicoideae）高粱族（Trib. Andropogoneae）甘蔗亚族（Subtrib. Saccharinae）莠竹属（Microstegium）下面的三个种，从上面的分类路径可知，这三种植物与甘蔗和高粱更亲近：

Microstegium nodosum (Kom.) Tzvel.——莠竹（李衍：竹谱）：

Microstegium nudum (Trin.) A. Camus——竹叶茅（植物学大辞典）：

Microstegium vimineum (Trin.) A. Camus——柔枝莠竹（禾本科图说）：

另外还有些禾本科（Gramineae）之外的植物，也以竹为名，但长得和竹子就不那么像了，下面是其中几种常见的：

石竹科（Caryophyllaceae）石竹属（Dianthus）的Dianthus chinensis L.——石竹（群芳谱）。其原变种为Dianthus chinensis L. var. chinensis——石竹：

小檗科（Berberidaceae）南天竹属（Nandina）的Nandina domestica Thunb.——南天竹（通雅），又称蓝田竹（李衍竹谱）：

夹竹桃科（Apocynaceae）夹竹桃属（Nerium）的Nerium indicum Mill.——夹竹桃（李卫竹谱），又称：红花夹竹桃（广东广州），柳叶桃树（河北），洋桃（河南开封），叫出冬（东北），柳叶树（山东），洋桃梅（山西），枸那（花镜）：

————————————————————

据《中国植物志》，竹子（竹亚科植物）“花期不固定，一般相隔甚长（数年、数十年乃至百年以上），某些种终生只有一次开花期，花期常可延续数月之久”，因此，竹子结子就很稀罕，有传说在遇到饥荒时竹子才会开花，结出的竹米会救活很多穷人。

但是还有一种传说，说是竹米是给凤凰吃的，唐-张九龄《和黄门卢侍御咏竹》：“凤凰佳可食，一去一来仪。”就说的是凤凰爱吃竹米；还有东晋-刘琨《答卢谌诗》：“有鸟翻飞，不遑休息。匪桐不栖，匪竹不食。”则说凤凰只吃竹米。

其实，禾本科植物结的籽大概都有成为谷物的潜力，只不过竹子不像其他禾本科植物，结籽的周期长了点，凤凰还等得起，人可等不及。

在我看来，竹子与禾本科其他植物的另一个重大区别就是有可以吃的笋，上面已经提到过，西晋-左思《魏都赋》是将“淇洹之笋”和“真定之梨”、“故安之栗”、“醇酎中山”、“信都之枣”、“雍丘之粱”以及“清流之稻”等各地的特色食品并列的。而且上面《中国植物志》对各种竹子的介绍中常常会提到笋的味道如何。在《诗经》中《韩奕》这首诗就也唱到作为重要蔬菜的“笋”：

其蔌维何？维笋及蒲。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57）《大雅荡之什韩奕》）

诗中的这一段是在夸耀当时韩国（不是后来战国七雄之一的韩国）的富饶。而当时的那个韩国位于今山西-河津、陕西-韩城一带，可见竹子的自然分布在当时远比今日偏北。

后世的诗人也多次咏唱到作为食品的“笋”，尤其是白居易和苏东坡，非常投入：

香饭青菰米，嘉蔬绿笋茎。（唐-王维《游化感寺》）

紫鲜林笋嫩，红润园桃熟。（唐-白居易《游平泉宴浥涧，宿香山石楼，赠座客》）

紫箨坼故锦，素肌擘新玉。每日遂加餐，经时不思肉。（唐-白居易《食笋》）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北宋-苏轼《浣溪沙（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从泗州刘倩叔游南山）》）

竹子还是重要的编织材料，可以编成竹席，当时叫“簟”，《诗经》中不止一次唱到，一次也在《韩奕》中，另一次则在《斯干》中：

如竹苞矣，如松茂矣。……下莞上簟，乃安斯寝。

高亨先生注：苞，与茂同意。莞（guān关），蒲草，此指蒲草席。簟（diàn店），竹席。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64）《小雅鸿雁之什斯干》）

王锡韩侯，淑旂绥章，簟茀错衡，玄衮赤舄，钩膺镂鍚，鞹鞃浅幭，鞗革金厄。

高亨先生注：锡，通赐。淑，美也。旂，画有蛟龙的旗。绥章，旗竿头上饰以染色的鸟羽或牦牛尾。簟茀，遮蔽车厢的竹席。错，画上花纹。一说：错，涂上金色。衡，车辕前端的横木。错衡，即有花纹（或涂金色）的衡。玄，黑色。衮（gǔn滚），王侯所穿绣龙的礼服。舄（xì戏），鞋。古代贵族穿红鞋。钩膺，套在马胸前颈上的带饰。镂，刻也。鍚（yáng陽），马额上的金属装饰物，马走动时发出声响。鞹（kuò扩），革也，去毛的兽皮。鞃（hóng宏），古代车的前厢供人依凭的横木名轼，轼上蒙以兽革或漆布名鞃。浅，借为虥（zhàn棧）。《说文》：“虥，虎窃毛谓之虥猫。”窃毛即浅毛。虥即浅毛虎。幭（miè蔑），车轼上的覆盖物。浅幭即用虎皮制的幭。鞗（tiáo條）革，马笼头。厄，通轭，驾在马颈上其形略如人字的马具。金厄，黄金色的轭。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57）《大雅荡之什韩奕》）

另外还有一首古老的《弹歌》，则反映古人用竹子做弹弓来打猎：“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当然竹子还有另一种用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唐-李白《杂曲歌辞长干行二首之一》）

虽然竹笋好吃大家都知道，但竹子也有香气则知道的人不多，不过至少在诗人眼里，竹子是有香气的：

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唐-杜甫《严郑公宅同咏竹（得香字）》）

竹香新雨后，莺语落花中。（唐-张籍《晚春过崔驸马东园》）

当然，在诗人眼里，竹子自有其独特的品格：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唐-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

兰庭动幽气，竹室生虚白。（隋-杨素《山斋独坐赠薛内史诗二首之一》）

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南朝-梁-沈约《咏竹诗》）

高节人相重，虚心世所知。（唐-张九龄《和黄门卢侍御咏竹》）

下面是截自网上的程十发修竹佳人 立轴 设色纸本（杜甫诗意“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竹亚科（Bambusoideae）刚竹属（Phyllostachys）之下有很多种，其中比较常见的除前面三种之外还有下面十二种：

Phyllostachys angusta McClure——黄古竹（江苏植物志），又称石竹（华东禾本科植物志）。

——产河南、江苏、浙江。

笋食用；竹材性韧，篾性好，宜编制细竹器及工艺品。

本种与曲竿竹P. flexuosa (Carr.）A. et C. Riv容易混淆，但本种的竿仅具有难以察觉到的白粉，箨鞘色彩较淡，斑点较少，而曲竿竹则竿在节间的上半部具白粉，箨鞘的色彩较深，斑点较多：

绿筠遗粉箨，红药绽香苞。（唐-李商隐《自喜》）：

新篁才解箨，寒色已青葱。冉冉偏凝粉，萧萧渐引风。（唐-元稹《新竹》）：

Phyllostachys aurea Carr. ex A. et C. Riv.——人面竹（植物名汇）。

——产黄河流域以南各省区，但多为栽培供观赏，福建闽清及浙江建德尚可见野生竹林。

笋味美：

箨落长竿削玉开，君看母笋是龙材。更容一夜抽千尺，别却池园数寸泥。（唐-李贺《昌谷北园新笋四首之一》）：

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唐-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

Phyllostachys aurita J. L. Lu——毛环水竹（河南农学院学报），或有异名流苏唐竹。

——产浙江、河南、湖北、广西、贵州：

新绿苞初解，嫩气笋犹香。含露渐舒叶，抽丛稍自长。（唐-韦应物《对新篁》）：

斫取青光写楚辞，腻香春粉黑离离。无情有恨何人见，露压烟啼千万枝。（唐-李贺《昌谷北园新笋四首之二》）：

Phyllostachys bambusoides Sieb. et Zucc.——桂竹（江苏植物志），又称刚竹（中国主要植物图说禾本科）。其原变型为Phyllostachys bambusoides Sieb. et Zucc. f. bambusoides——桂竹。还有变型Phyllostachys bambusoides Sieb. et Zucc. f. lacrima-deae Keng f. et Wen——斑竹（植物研究）。

——产黄河流域及其以南各地，从武夷山脉向西经五岭山脉至西南各省区均可见野生的竹株。

竿粗大，竹材坚硬，篾性也好，为优良用材竹种；笋味略涩。

斑竹变型与原变型的区别在于竿有紫褐色或淡褐色斑点。

——斑竹变型产黄河至长江流域各地：

无数春笋满林生，柴门密掩断人行。（唐-杜甫《三绝句之三》）：

Phyllostachys flexuosa (Carr.) A. et C. Riv.——曲竿竹（植物分类学报）。

——产北京、山西、陕西、江苏、河南、湖南。

笋味甘美，竿韧性强，宜劈篾供编织，也可整竿使用：

Phyllostachys glauca McClure——淡竹（江苏植物志），又称粉绿竹（江苏植物志）。其原变种为Phyllostachys glauca McClure var. glauca——淡竹。

——产黄河流域至长江流域各地，也是常见的栽培竹种。

笋味淡；竹材篾性好，可编织各种竹器，也可整材使用，作农具柄、搭棚架等：

层层离锦箨，节节露琅玕。（唐-齐己《新笋》）：

Phyllostachys heteroclada Oliver——水竹（吴郡志）。其原变型为Phyllostachys heteroclada f. heteroclada——水竹。还有变型Phyllostachys heteroclada f. solida (S. L. Chen) Z. P. Wang et Z. H. Yu——实心竹，也叫木竹（江苏植物志）。

——水竹产黄河流域及其以南各地。多生于河流两岸及山谷中，为长江流域及其以南最常见的野生竹种。

竹材韧性好，栽培的水竹竹竿粗直，节较平，宜编制各种生活及生产用具。著名的湖南益阳水竹席就是用本种为材料编制而成的；笋供食用。比较容易开花，而且在开花后整个竹丛还不致于很快枯死，也较易复壮。

实心竹变型与原变型的不同在于竿壁特别厚，在较细的竿中则为实心或近于实心。竿上部的节间在分枝的对侧也常多少扁平，以致略呈方形，基部或下部的1或2节间有时极为短缩呈算盘珠状。

——实心竹变型产江苏、安徽、浙江及湖南等省。生境同水竹。竹材坚硬，宜搭瓜棚豆架；笋供食用：

白花摇凤影，青节动龙文。（唐-李峤《竹》）：

绿笋出林翻锦箨，红葵著雨褪胭脂。微风度竹入轻衣。（南宋-赵长卿《浣溪沙（初夏）》）：

Phyllostachys mannii Gamble——美竹（华东禾本科植物志），又称：黄古竹（江苏植物志），红鸡竹（植物研究）。

——产我国黄河至长江流域以及西南直到西藏的南部。

竿的节间长，易劈篾，篾性甚好，宜编织篮、席等用品，也可整竿使用。因出笋多，成林快，是较好的造林竹种：

脱箨修篁初散绿，褪花新杏未成酸。江南春好与谁看。（宋-朱敦儒《浣溪沙》）：

粉籜半開新竹徑，紅苞盡落舊桃蹊，不堪終日閉深閨。（五代-孫光憲《浣溪沙》）：

Phyllostachys meyeri McClure——毛环竹（华东禾本科植物志），又称：黄壳竹（植物研究），扁竹（福建闽清）。

——产河南、陕西和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各地。

笋稍有哈味；竿宜作海船帆篷的横档，亦可作伞骨和编制竹器：

初篁苞绿箨，新蒲含紫茸。（南朝-宋-谢灵运《於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诗》）：

Phyllostachys nidularia Munro——篌竹（江苏植物志），又称花竹（农林部中央林业实验所研究专刊）。其原变型为Phyllostachys nidularia Munro f. nidularia——篌竹。

——产陕西、河南、湖北和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各地，多系野生。

竿壁薄，竹材较脆，细竿作篱笆（故称篱竹），粗竿劈篾编织虾笼（因此称笼竹）；笋味美，供食用。植株冠辐狭而挺立，叶下倾，体态优雅，亦宜作布置庭园用：

Phyllostachys propinqua McClure——早园竹（植物分类学报）。

——产河南、江苏、安徽、浙江、贵州、广西、湖北等省区。

笋味较好；竹材可劈篾供编织，整竿宜作柄材、晒衣竿等：

Phyllostachys rubromarginata McClure——红边竹（植物分类学报）。

——产安徽、浙江、江西、河南、广西、云南等省区。

竹材篾性较好，宜编织各种器物；笋味也较佳，可供食用：

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會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高亨先生注：淇，卫国水名。淇水边上，汉代以前多竹，见《水经注淇水》。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79）《卫风淇奥》）

当时的卫国，就在淇水边上，所以卫国的女子在表达他们对心上人的倾慕之情时，首先要以淇水边上的绿竹作引子。

可是由于这首歌的官定版本多次提到“君子”，这首歌也就成为当时“君子”互相酬酢的常用歌曲，例如：

自齐聘于卫。卫侯享之，北宫文子赋《淇澳》(qí ào)。宣子赋《木瓜》。（《昭二年传》（p 1228）（10020103））（118、123）

不过，据说在几个版本的《诗经》里，“竹”是作“茿”的，而且有认为，即使作“竹”，也是同音借用，所说的仍然是“茿”。而所谓“茿”，则是蓼目（Polygonales）蓼科（Polygonaceae）蓼属（Polygonum）的Polygonum aviculare L.——萹蓄（神农本草经，植物名实图考），又称：扁竹、竹叶草。其原变种为Polygonum aviculare L. var. aviculare——萹蓄：产全国各地。生田边路、沟边湿地，海拔10-4200米。北温带广泛分布。全草供药用，有通经利尿、清热解毒功效。——而这种植物曾在前面《草04 小毖：蓼》中介绍过：

但是，如高亨先生所言，历史上淇水两岸曾以盛产竹子著称，则这里的“竹”还是解为竹子更为合理。而且除了高亨先生提到的《水经淇水注》之外，《水经注》里还有一段郦道元风格十足的文字，也提到了淇水近旁另一条河上的竹和笋：“沁水又南五十余里，沿流上下，步径裁通，小竹细笋，被于山渚，蒙茏茂密，奇为翳荟也。”

比郦道元更早的西晋的左思曾写过一篇《魏都赋》，里面罗列了魏都附近各地的特产：“真定之梨，故安之栗。醇酎中山，流湎千日。淇洹之笋，信都之枣。雍丘之粱，清流之稻。”其中与淇水有关的是“淇洹之笋”。既然说的是“笋”，显然与“茿”无关，而只能是竹子的“笋”，这也是淇水两岸曾经盛产竹子的一个佐证吧。

另外，《诗经》中还有一首诗，也出自《卫风》，也唱到了淇水，就是：

竹竿

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高亨先生注：籊（tì惕）籊，光滑的样子。又解：籊籊，细长貌。淇（qí其），卫国水名。桧，木名，松柏之类。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87）《卫风竹竿》）

这是一首钓鱼的歌，全诗四章，每一章的前半部分唱的都是在水上钓鱼的情形，这些部分应该是这首歌中不变的部分。而这里《诗经》中记录下来的每一章的后半部分我体会是反映了一个父亲对已出嫁女儿的思念。

这首诗中一上来就提到了钓鱼用的竹竿，也说明上面《淇奥》中的“竹”并不是“茿”。

下面是对竹子和一些相关植物的介绍，其中专业部分主要摘自《中国植物志》，但如果有错，则是我这个外行没抄好。而所用图片则多来自《中国植物图像库》：

————————————————————

说到竹子这种植物，应该包括禾本科（Gramineae）下面竹亚科（Bambusoideae）中的所有植物，禾本科（Gramineae）是很大的科，在禾本目（Graminales）之下只有这一个科，科内已知约有700属，近10000种。包括前面提到过的芦苇，茅草，以及绝大多数谷物等等。从我外行的感觉，似乎应该把禾本科（Gramineae）下面的那些亚科都提升为科。

由于竹亚科（Bambusoideae）中的很多种竹子是中国特有的，或起源于且主要分布在中国的，因此那些外国植物分类学家对这些竹子的来龙去脉难免有些隔膜，他们给出的命名也就出现了反次为主的现象，在中国最常见的刚竹属（Phyllostachys）中，就有三种竹子的命名主次颠倒，而且都是最常见的种：

Phyllostachys heterocycla (Carr.) Mitford——龟甲竹（井坪竹类图谱）。其栽培型有Phyllostachys heterocycla cv. Pubescens——毛竹，也叫：南竹、猫头竹（中国树木分类学）。

——毛竹是我国栽培悠久、面积最广、经济价值也最重要的竹种。分布自秦岭、汉水流域至长江流域以南和台湾省，黄河流域也有多处栽培。

其竿型粗大，宜供建筑用，如梁柱、棚架、脚手架等，篾性优良，供编织各种粗细的用具及工艺品，枝梢作扫帚，嫩竹及竿箨（tuò）作造纸原料，笋味美，鲜食或加工制成玉兰片、笋干、笋衣等。

本种系经我国群众长期栽培，已产生了许多栽培型。而P. heterocycla cv. Pubescens——毛竹从生物学的观点来看，应为原型，而其他的栽培型则都应是由毛竹派生出来的，但由于植物国际命名法规中优先律的限制，因此毛竹只能作龟甲竹的栽培型处理，而龟甲竹的学名反而成为原栽培型了。

下面是这一种除毛竹以外的其他各种栽培型：

cv. Tubaeformis——圣音毛竹（广西植物）。——竿基部向下呈喇叭状强烈增粗。产湖南君山：

cv. Heterocycla——龟甲竹（井坪竹类图谱）（原栽培型）。——竿中部以下的一些节间极为缩短而于一侧肿胀，相邻的节交互倾斜而于一侧彼此上下相接或近于相接，其他性状同毛竹。各地毛竹林中零星出现，少有成小片生长：

cv. Obliquinoda——强竹（南京大学学报）。——不同于原栽培型在于竿较细，其相邻的节交互倾斜，但节间正常而不畸型。产浙江、江苏：

cv. Ventricosa——佛肚毛竹（南京大学学报）。——同于原栽培型在于竿的中部以下有10个以上的节间在中部膨大如佛肚状，但相邻的各节并不彼此交互倾斜。产浙江安吉：

cv. Gracilis——金丝毛竹（江苏植物志）。——竿始终矮小，高7-8米，直径3-4厘米，竿壁较厚。竿坚固耐用，可作撑篙及农具柄。产江苏宜兴。作者熊文愈的汉语拼音应为Xiong Wen-yu，但原发表时写作W. Y. Hsiung ("Hsung")：

cv. Tetrangulata——方竿毛竹（广西植物）。——竿为钝四棱形。此种钝四棱形并非因人工作用所成。产湖南君山：

cv. Obtusangula——梅花毛竹（广西植物）。——竿具5-7条钝棱，横断面略似梅花形，故有此名。产湖南君山：

cv. Tao Kiang——花毛竹（植物分类学报），也叫：江氏孟宗竹（台湾植物志），花竿毛竹（中国竹谱）。——竿具黄绿相间的纵条纹，叶片也可具有黄色条纹。在毛竹产区常有零星栽培：

cv. Luteosulcata——黄槽毛竹（竹子研究汇刊）。——竿绿色，但节间的沟槽则为黄色。产湖南：

cv. Viridisulcata——绿槽毛竹（竹子研究汇刊），也叫金鞭毛竹（植物研究）。——竿黄色，但节间的沟槽则为绿色。产浙江：

旧笋方辞箨，新莲未满房。（唐-李端《宿荐福寺东池有怀故园因寄元校书》）：

嫩箨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重如金。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唐-李商隐《初食笋呈座中》）：

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唐-王维《山居即事》）：

烟惹翠梢含玉露，粉开春箨耸琅玕。（唐-李绅《新楼诗二十首南庭竹》）：

紫浮萍泛泛，碧亚竹修修。（唐-白居易《府西池北新葺水斋，即事招宾，偶题十六韵》）：

露华生笋径，苔色拂霜根。（唐-李贺《竹》）：

便娟之脩竹兮，寄生乎江潭。上葳蕤而防露兮，下泠泠而來風。（西漢-東方朔《七諫初放》）：

Phyllostachys nigra (Lodd.ex Lindl.) Munro——紫竹（李衎竹谱详录）。其原变种为Phyllostachys nigra (Lodd.ex Lindl.) Munro var. nigra——紫竹。还有变种为var. henonis (Mitford)Stapf ex Rendle——毛金竹（植物分类学报），也叫淡竹（图经本草）。

——原产我国，南北各地多有栽培，在湖南南部与广西交界处尚可见有野生的紫竹林。

多栽培供观赏；竹材较坚韧，供制作小型家具、手杖、伞柄、乐器及工艺品。

毛金竹这一变种与原变种的区别在于竿不为紫黑色，较高大，可达7-18米，竿壁厚，可达5毫米，箨鞘顶端极少有深褐色微小斑点。

——原产我国，产黄河流域以南。生于林中。

笋供食用；竿可整材使用，并可劈篾编制竹器，粗大者可代毛竹供建筑用；中药之“竹茹”、“竹沥”一般取自本种。

在生物学观点上，本变种应作为正种，但因正式命名较种加词“nigra”为晚，故反而只能作为其变种处理：

新笋紫长短，早樱红浅深。（唐-元稹《表夏十首》）：

Phyllostachys sulphurea (Carr.) A. et C. Riv.——金竹（李衎竹谱详录）。有主要栽培型为Phyllostachys sulphurea (Carr.) A. et C. Riv. cv. Viridis——刚竹（江苏植物志）。其原栽培型则为Phyllostachys sulphurea (Carr.) A. et C. Riv. cv. Sulpburea——金竹（李衎竹谱详录）。还有另外两个栽培型：Phyllostachys sulphurea (Carr.) A. et C. Riv. cv. Houzeau——绿皮黄筋竹（植物分类学报），也叫：槽里黄刚竹（江苏植物志），碧玉间黄金竹（中国竹谱）；Phyllostachys sulphurea (Carr.) A. et C. Riv. cv. Robert Young——黄皮绿筋竹（植物分类学报），也叫黄皮刚竹（江苏植物志）。

——原产我国，黄河至长江流域及福建均有分布。

竿可作小型建筑用材和各种农具柄；笋供食用，惟味微苦。

根据我们对生活竹丛观察，本种的非正常出笋期所发的笋，其箨鞘上常无斑点而呈绿色，被柔毛，在鞘的底部柔毛尤为明显，并可有箨耳及鞘口繸毛。因此，这类标本常易误定为不同的种名，如Phyllostachys chlorina Wen——黄鞍竹及P. villosa Wen——黄蜡竹等。

金竹原栽培型的竿于解箨时呈金黄色而不同于本种系的其他栽培型，原产我国，江浙一带庭园中栽培供观赏。

绿皮黄筋竹栽培型与原栽培型的区别在于竿的沟槽为绿黄色。产山东、江苏、浙江、江西及河南等省。竿可作小型建筑用材和各种农具柄；笋供食用，惟味微苦。

黄皮绿筋竹栽培型与原栽培型之区别在于幼竿解箨后呈绿黄色，下部节间有少数绿色纵条纹，并在箨环下方还有暗绿色环带，以后虽节间变为黄色而绿色纵条纹仍存在。产地及用途同刚竹。

根据生物学的观点，刚竹栽培型应为原型，但因其命名晚于Phyllostachys sulphurea (Carr.) A. et C. Riv.——金竹，故只能作为金竹下的栽培型处理：

青梅繁枝低，斑笋新梢短。（唐-杜牧《长安送友人游湖南（一作长安送人）》）：

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唐-白居易《琵琶引》）：

车邻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

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

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高亨先生注：阪，山坡。漆，漆树。隰，低湿之地。栗，栗树。逝者，指将来的时期。解题：这是贵族妇人所作的诗，咏唱他们夫妻的享乐生活。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63）《秦风车邻》）

这《诗》的第二章是当时诗歌中经常用到的意象，在另一首《诗》中也曾用到：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高亨先生注：漆，漆树。隰（xí席），低湿之地。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51）《唐风山有枢》）

这两章《诗》都是把“漆”和“栗”与“鼓瑟”押韵，然后引向及时行乐的主题。

不过我们这里关注的是诗歌中提到的一种树——“漆”。漆树是当时经常种植的树种，有《诗》为证：

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高亨先生注：榛、栗、椅、桐、梓、漆，都是树名。爰，乃，于是。伐，击也，弹也。又解：伐琴瑟，伐木以造琴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71）《鄘风定之方中》）

不过这个漆树又和上面别的几种树不同，既不是种了来结果的，也不是种了来要用为木材的，顾名思义，种了漆树就是为了要采漆的。

据《中国植物志》（下面别处关于植物的介绍亦主要摘自《中国植物志》）：漆树在树干韧皮部割取生漆，生漆为工业或国防上的重要涂料，产量以我国最多。漆是一种优良的防腐、防锈的涂料，有不易氧化、耐酸、耐醇和耐高温的性能，用于涂漆建筑物、家俱、电线、广播器材等。

下面是一张现代割漆人的照片，截自网上：

种田烧白云，斫漆响丹壑。（唐-王维《燕子龛禅师》）：

但以上关于现代漆的作用的介绍还不能完全反映漆在古代的重要性，古代时不仅用作涂料，还用来制作一种贵重的器物——漆器。当时漆器在日用品中用途极为广泛，尤其是当时还没有精美的瓷器，更没有易加工的塑料，漆器就在贵族的日常生活中占据了不可或缺的位置。

下面是一些出土漆器的图片，截自网上：

出自《中国古代漆器鉴赏》的两张图片：

江陵楚墓出土的彩绘透雕小座屏：

云纹漆鼎（湖南省博物馆），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旋木胎（外形旋削而成），高28厘米、口径23厘米。出土时鼎内尚有藕片浮在水面：

鸳鸯漆盒，湖北随县擂鼓墩汉墓出土：

漆耳杯盒，西汉。木胎，盖底同大，以子母口扣合。高20.9厘米、口径13.2厘米。盒内侧置漆耳杯十件：

素漆耳杯，秦。木胎（挖制辅以斫制），杯口长15.6厘米、宽10厘米、高4.8厘米：

由于那时“漆”用得如此广泛，所以我们看见庄老夫子也被派了去管理漆园，据说下面这段对话就是庄老先生在当漆园吏的时候写的：

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庄子外篇秋水第十七》）

杜老先生学习了庄子的思想，于是写道：“漆有用而割，膏以明自煎。”（唐-杜甫《遣兴五首之三》）

而且关于这个“漆”还产生了一个著名的民谣：

雷义举茂才。让於陈重。刺史不听。义遂佯狂披发。走不应命。乡里为之语曰：“胶漆自谓坚，不如雷与陈。”（《后汉书》）

从这个民谣又衍生出现在仍然比较常用的成语“如胶如漆”（rú jiāo rú qī）。

那时的聪明人还不忘在种植用材树的同时也种上漆树，成龙配套：

（西汉的）樊重欲作器物，先种梓、漆，时人嗤之。然积以岁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此种殖之不可已也。谚曰：“一年之计，莫如种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此之谓也。（《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 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010） 北魏-贾思勰《原序》）

知道成龙配套的时候“漆”必不可少的还有《左传》中宋国的“役人”：

宋城，华元为植，巡功。城者讴(ōu)曰：“睅(hàn)其目，皤(pó)其腹，弃甲而复。于思(yú sāi)于思，弃甲复来。”使其骖乘谓之曰：“牛则有皮，犀兕(sì)尚多，弃甲则那？”役人曰：“从(zòng)其有皮，丹漆若何？”（《宣二年传》（p 0653）（07020105））（065）

以上可见，“漆”一度是非常重要的经济作物，在日常生活中也是非常常见的，比现在更重要，比现在更常见。

下面是漆树科（Anacardiaceae）漆属（Toxicodendron）两种较常见植物的简介，所附图片出自《中国植物图像库》：

Toxicodendron succedaneum (L.) O. Kuntze——野漆，又称：野漆树（图考），大木漆（湖北），山漆树（安徽），痒漆树（广西、四川、河南），漆木（广西），檫仔漆、山贼子（台湾）。其原变种为Toxicodendron succedaneum (L.) O. Kuntze var. succedaneum——野漆。

——华北至长江以南各省区均产；生于海拔（150-)300-1500(-2500)米的林中。

根、叶及果入药，有清热解毒、散瘀生肌、止血、杀虫之效，治跌打骨折、湿疹疮毒、毒蛇咬伤，又可治尿血、血崩、白带、外伤出血、子宫下垂等症。种子油可制皂或掺合干性油作油漆。中果皮之漆蜡可制蜡烛，膏药和发蜡等。树皮可提栲胶。树干乳液可代生漆用。木材坚硬致密，可作细工用材：

溪沥椒花气，岩盘漆叶阴。（唐-喻凫《送贾岛往金州谒姚员外》）：

Toxicodendron vernicifluum (Stokes) F. A. Barkl.——漆（诗经、本草经、图考），又称：干漆（四川中药志），大木漆、小木漆（湖北），山漆（福建、湖南），植苜（湖南），瞎妮子（山东）。

——除黑龙江、吉林、内蒙古和新疆外，其余省区均产；生于海拔800-2800(-380）米的向阳山坡林内，也有栽培。

除产漆外，种子油可制油墨，肥皂。果皮可取蜡，作蜡烛、蜡纸。叶可提栲胶。叶、根可作土农药。木材供建筑用。干漆在中药上有通经、驱虫、镇咳的功效：

• 木27 我行其野：樗

木槿属于锦葵科（Malvaceae）木槿属（Hibiscus），这一属的多数种类有着大型美丽的花朵，是主要的园林观赏花灌木，如木芙蓉、木槿、朱槿、吊灯花等；有些种类的皮层纤维发达，是群众习用的纤维植物，如大叶木槿、大麻槿等；有些种类也作药用，如木槿、木芙蓉等。

下面是木槿属（Hibiscus Linn.）中另外三种比较常见植物的简介（摘自《中国植物志》）及相关图片。

Hibiscus mutabilis Linn.——木芙蓉（本草纲目），又称：芙蓉花（江苏、湖南、四川、陕西），酒醉芙蓉（广东、福建）。其原变型为Hibiscus mutabilis Linn. f. mutabilis——木芙蓉。

——本种系我国湖南原产，花大色丽，为我国久经栽培的园林观赏植物；花叶供药用，有清肺、凉血、散热和解毒之功效：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唐-王维《辋川集辛夷坞》）

水面芙蓉秋已衰，繁条偏是著花迟。平明露滴垂红脸，似有朝愁暮落时。（唐-赵彦昭《秋朝木芙蓉》）

新开寒露丛，远比水间红。（唐-韩愈《木芙蓉》）

晓艳最便清露，晚红偏怯斜阳。（北宋-谢逸《西江月（木芙蓉）》）

清香晨风远，溽彩寒露浓。（唐-柳宗元《巽公院五咏芙蓉亭》）

Hibiscus rosa-sinensis Linn.——朱槿（南方草木状），又称：扶桑（本草纲目），佛桑（南越笔记），大红花（汉英韵府），桑模（酉阳杂俎），状元红（云南）。其原变种为Hibiscus rosa-sinensis Linn. var. rosa-sinensis——朱槿。

——广东、云南、台湾、福建、广西、四川等省区栽培。花大色艳，四季常开，主供园林观用：

才飞建章火，又落赤城霞。（唐-李商隐《朱槿花二首之一》）：

绿琪千岁树，黄槿四时花。（唐-许浑《送杨处士叔初卜居曲江（或题杨炯）》）

秋蕣晚英无艳色，何因栽种在人家。（唐-白居易《和万州杨使君四绝句白槿花》）

宫槐散绿穗，日槿落青柎。（唐-陆敬《游清都观寻沈道士得都字》）

花是深红叶麹尘，不将桃李共争春。（唐-戎昱《红槿花》）

Hibiscus trionum Linn.——野西瓜苗（救荒本草），又称：香铃草、灯笼花（云南昆明），小秋葵（贵州贵阳），黑芝麻（云南曲靖），火炮草（云南红河）。

桥案：这一种是草，虽也在木槿属之中，但被古人看作是“舜”的可能性甚小。

——产全国各地，无论平原、山野、丘陵或田埂，处处有之，是常见的田间杂草。

全草和果实、种子作药用，治烫伤、烧伤、急性关节炎等：

• 《左传》中的成语14
• 木27 我行其野：樗

有女同车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高亨先生注：舜，木名，又名木槿，叶互生，开大型五瓣花，有白红淡紫等色。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16）《郑风有女同车》）

诗人出行与一位女子同车，女子的容颜就像“舜”的花朵，他眼睛也不眨的盯着，生怕英华陨落……

木槿又写作木堇，是和草里的堇相对而言的，《齐民要术》中的木槿就作木堇（《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 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856））。

————————————————————

草里的堇前面已经介绍过，如有兴趣可移步《草17 南山有臺：臺、莱、蓬、堇（中）》。下面是几张可能的草里的堇的图片（以下图片多出自《中国植物图像库》）：

Chenopodium album L.——藜（礼记），又称：灰藋（本草纲目），灰菜（救荒本草）：

Chenopodium glaucum L.——灰绿藜（礼记）：

Corydalis bungeana Turcz.——地丁草（辽宁、河北、内蒙古、湖南、东北植物检索表），又称：紫堇（北京植物志、内蒙古植物志），彭氏紫堇（北京植物志），布氏地丁（东北药用植物图志），苦地丁、苦丁（通称），紫花地丁（多种本草），萨巴乐干纳、哈达存额布斯、好如海其格（蒙语）：

Corydalis edulis Maxim.——紫堇（图经本草），又称：蝎子花、麦黄草、断肠草、闷头花（四川、陕西、秦岭植物志）：

Viola moupinensis Franch——荁（礼记），又称：黄堇、白三百棒（云南种子植物名录），筋骨七、鸡心七（秦岭植物志）。其原变种为Viola moupinensis Franch var. moupinensis——荁：

Viola verecunda A. Gray——堇菜（尔雅），又称：堇堇菜（救荒本草），葡堇菜（台湾植物志）：

————————————————————

这木里的堇其实前面也已提到过，是作为“楚”或“荆”之一种，见《木14 汉广：楚、荆、楛》：木槿又称荆条，也就有可能是古人所谓的“荆”和“楚”，不过这主要是从枝条的角度，而且称“荆条”还很可能是后人的称谓，《诗经》当时的古人未必称木槿为“荆”或“楚”。

至于这里的“舜”这个名称，则主要着眼于花朵的瞬开即落。木槿本来就有一个别名，叫做“朝开暮落花”。繆啓愉先生有云：

木堇：即锦葵科的木槿（Hibiscus syriacus），落叶灌木。花单生于叶腋，花冠有红、紫、白等色，大而美丽（有重瓣者），朝开暮落，故有“朝华”、“朝菌”、“舜华”、“日及”等异名。宋陆佃《埤雅》卷十七“木槿”：“朝生夕陨，一名‘舜’，盖‘瞬’之义取诸此。”“日及”也是不出当天就萎谢的意思。（《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 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858））

这样一种植物，用来形容青春女子的美丽容颜，可说是把人生的无常强调到了极致。下面是两张木槿花的图片，可以想见那位美丽女子的容颜：

虽然木槿的花朝开夕殒，所谓：“芬荣何夭促，零落在瞬息。”（唐-李白《咏槿》），但古人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延长这美丽，办法就是召唤爱因斯坦穿越过去，为那位诗人改变时间的相对尺度，让舜英长开，也让韶颜久驻：

《庄子》曰：“上古有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司马彪曰：“木堇也，以万六千岁为一年，一名‘蕣椿’。”（《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 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856））

下面是另外几张木槿的图片以及对木槿的简介（主要摘自《中国植物志》）：

锦葵科（Malvaceae）木槿属（Hibiscus），Hibiscus syriacus Linn.——木槿（日华本草），又称：木棉、荆条（江苏），朝开暮落花（本草纲目），喇叭花（福建）。其原变种为Hibiscus syriacus Linn. var. syriacus——木槿。

——台湾、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四川、湖南、湖北、安徽、江西、浙江、江苏、山东、河北、河南、陕西等省区，均有栽培，系我国中部各省原产。

主供园林观赏用，或作绿篱材料；茎皮富含纤维，供造纸原料；入药治疗皮肤癣疮：

鲜红未许佳人见，蝴蝶争知早到来。（唐-戎昱《题槿花》）

幽篁引沼新抽翠，芳槿低檐欲吐红。（唐-鲍君徽《东亭茶宴》）

果院新樱熟，花庭曙槿芳。（唐-李峤《五月奉教作》）

旧阴杨叶在，残雨槿花稀。（唐-张祜《题海盐南馆》）

向浦回舟萍已绿，分林蔽殿槿初红。（唐-沈佺期《兴庆池侍宴应制》）

风叶青桐落，露花红槿低。（唐-刘威《秋日寄陈景孚秀才》）

红槿粲庭艳，绿蒲繁渚烟。（唐-武元衡《旬假南亭寄熊郎中》）

园槿绽红艳，郊桑柔绿滋。（唐-沈佺期《乐府杂曲鼓吹曲辞有所思》）

如上所述，木槿可以“作绿篱材料”。古代的诗人也经常咏唱到“槿篱”：

槿篱疏复密。荆扉新且故。（南朝-梁-沈约《宿东园诗》）

凉风木槿篱，暮雨槐花枝。（唐-白居易《答刘戒之早秋别墅见寄》）

断岸绿杨荫，疏篱红槿遮。（唐-喻凫《怀乡》）

篱疏从绿槿，檐乱任黄茅。（唐-皮日休《临顿为吴中偏胜之地陆鲁望居之不出郛郭旷若…奉题屋壁》）

插槿作藩篱，丛生覆小池。（唐-韩偓《桃林场客舍之前有池半亩木槿栉比阏水遮山…五言八韵》）

在《红楼梦》中，也提到过用“槿”编织“青篱”，第十七回：“里面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稚树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

————————————————————

木槿虽有别名喇叭花，但在我看来，木槿花的花形并不是喇叭花。而且，除木槿以外，其实“舜”字还有一个义项就是喇叭花，所以我觉得是混淆了：

《说文》：“［匚包炎/舛，shùn］，艸也。楚谓之葍，秦谓之藑。蔓地连华。”这种“蔓地连华”的“葍”在前面已经介绍过（如感兴趣请移步《草26 我行其野：葍》），是典型的喇叭花，应该主要是指旋花科（Convolvulaceae）的两个属，旋花属（Convolvulus）和打碗花属（Calystegia），其中常见的有：旋花属（Convolvulus）的田旋花和银灰旋花以及打碗花属（Calystegia）的打碗花、毛打碗花和旋花。

下面是两张旋花的图片，Calystegia sepium (Linn.) R. Br.——旋花（植物名实图考），又称：［匚包炎/舛，shùn］华（舜华）（说文解字），葍藑（尔雅），旋葍（蜀本草），旋花、旋葍、筋根、续筋根、鼓子花、独肠草、美草、天剑草（本草纲目），葍子根（救荒本草），吊茄子（江西），篱天剑、饭藤子、饭豆藤、野苕（湖北），包颈草（湖南），面根藤、打碗花（贵州），狗儿弯藤（四川），打破碗花（云南）：

• 《左传》中的成语14
• 木27 我行其野：樗

货见珍於有汉，木取贵於隆周。英肇萌於朱夏，实方落於素秋。委玉盘，杂椒糈，将象席，糅珍羞。

这段文字出自南朝-陈-陆玠的《赋得杂言咏栗诗》，诗中极力铺陈，将“栗”的好处写得淋漓尽致。从这段诗歌也可看到，古人对“栗”的评价非常高。

其实，古人老早就认识这种好吃的东西，下面是甲骨文和篆文中“栗”字的字形，从中可以看到这个字是画了棵栗树，并且突出表现了树上结的带壳带刺的栗子：

因此，栗子其实是古人经常吃的干果，《诗经》和各种典籍中就经常提到这个“栗”：

东门之墠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高亨先生注：墠（shàn善），平地也。茹藘（lǘ），即茜草，其根可以作绛红色染料。栗，栗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21）《郑风东门之墠》）

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高亨先生注：榛、栗、椅、桐、梓、漆，都是树名。爰，乃，于是。伐，击也，弹也。又解：伐琴瑟，伐木以造琴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71）《鄘风定之方中》）

山有漆，隰有栗。

高亨先生注：漆，漆树。隰（xí席），低湿之地。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51）《唐风山有枢》）

阪有漆，隰有栗。

高亨先生注：阪，山坡。漆，漆树。隰，低湿之地。栗，栗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63）《秦风车邻》）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

高亨先生注：侯，犹维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13）《小雅谷风之什四月》）

《左传桓六年传》：“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谓其畜之硕大蕃滋也，谓其不疾瘯蠡也，谓其备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絜粢丰盛’，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谓其上下皆有嘉德而无违心也。”（（p 0111）（02060203））（018）

《左传庄二十四年传》：“女贽，不过榛、栗、枣、脩，以告虔也。”（（p 0229）（03240201））（026）

《礼记曲礼下》：“妇人之挚，椇、榛、脯、脩、枣、栗。”

《左传襄九年传》：“杞人、郳人从赵武、魏绛斩行栗。”（（p 0967）（09090501））（089）

《论衡量知》：“如地种葵韭，山树枣栗。”

东晋-陶渊明《责子诗》：“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以上这些文献都反映“栗”早已在中国广泛种植，为广大人群喜闻乐食，我想各位大概也有人“觅”过的。

所谓“栗”，就是壳斗科（Fagaceae）栗属（Castanea）中的那三个种，下面是对这三种“栗”的一些简介（摘自《中国植物志》），以及一些图片（出自《中国植物图像库》）。

Castanea mollissima Bl.——栗（通称），又称：板栗（事类合璧），魁栗（河北等省），毛栗（河南），风栗（广东）。

——除青海、宁夏、新疆、海南等少数省区外广布南北各地，在广东止于广州近郊，在广西止于平果县，在云南东南部则越过河口向南至越南沙坝地区。见于平地至海拔2800米山地，仅见栽培。栗，在古书中最早见于《诗经》一书，可知栗的栽培史在我国至少有二千五百余年的历史。

栗树，因各地的气候、土壤与其它条件的不同，生境各异，致使树形高矮、叶背和果壳上的毛被、果的成熟期、尤以果的大小及其品质都有差异，兼之，本种的栽培历史悠久，在种植过程中，人们选出了适应当地的优良品种。吴耕民（《栗枣柿栽培》农业出版社1964年）把栗树分为华北与华中两个大品种群。华北品种群又分为良乡小栗与华北魁栗两小品种群，约共有10个较优良的品种。华中品种据资料分析，选出了约20个以上的优良品种。

栗子除富含淀粉外，尚含单糖与双糖、胡罗卜素、硫胺素、核黄素、尼克酸、抗坏血酸、蛋白质、脂肪、无机盐类等营养物质。栗木的心材黄褐色，边材色稍淡，心边材界限不甚分明。纹理直，结构粗，坚硬，耐水湿，属优质材。壳斗及树皮富含没食子类鞣质。叶可作蚕饲料：

风高开栗刺，沙浅露芹根。（唐-陆龟蒙《袭美见题郊居十首，因次韵酬之以伸荣谢》）

江南季秋天，栗熟大如拳。（唐-刘蕃《状江南季秋》）

石壁倚松径，山田多栗林。（唐-高適《同群公题中山寺》）

栗叶重重复翠微，黄昏溪上语人稀。（唐-项斯《宿山寺》）

Castanea henryi (Skan) Rehd. et Wils.——锥栗（事类合璧），又称：尖栗、箭栗（湖南），旋栗（湖北），棒栗（四川）。其原变种为Castanea henryi (Skan) Rehd. et Wils. var. henryi——锥栗。

——广布于秦岭南坡以南、五岭以北各地，但台湾及海南不产。生于海拔100-1800米的丘陵与山地，常见于落叶或常绿的混交林中。本种是高大乔木，树干挺直，生长迅速，属优良速生树种。在福建某些地方，已成片栽种，并选出了一些优良品种，其果比野生树的大且多：

寒谷梨应重，秋林栗更肥。（北周-庾信《谨赠司寇淮南公诗》）

Castanea seguinii Dode——茅栗（唐本草），又称：野栗子（江苏、浙江），毛栗（南京、湖南），毛板栗（湖北）。

——广布于大别山以南、五岭南坡以北各地。生于海拔400-2000米丘陵山地，较常见于山坡灌木丛中，与阔叶常绿或落叶树混生。果较小，但味较甜。树性矮，有试验将它作栗树的砧（zhēn）木，可提早结果及适当密植：

林晚栗初拆，枝寒梨已红。（唐-岑参《冬夜宿仙游寺南凉堂，呈谦道人》）

Quercus fabri Hance——白栎（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小白栎（云南植物志）。

——落叶乔木或灌木状（桥：灌木状态时也许古人称之为“樸樕”），高达20米。产陕西（南部）、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川、贵州、云南等省区。生于海拔50-1900米的丘陵、山地杂木林中。

木材为环孔材，边材浅褐色，心材深褐色，气干密度0.767克/立方厘米；树叶含蛋白质11.80％；栎实含淀粉47.0％，单宁14.1％，蛋白质6.6％，油脂4.2％：

Quercus acrodonta Seem.——岩栎（秦岭植物志）。

——常绿乔木，高达15米，有时灌木状（桥：灌木状态时也许古人称之为“樸樕”）。产陕西、甘肃、河南、湖北、四川、贵州和云南等省。生于海拔300-2300米的山谷或山坡，在云南省广南县海拔1300米的六郎城石灰岩山地有一片岩栎林，树高达15米，胸径达30厘米。本种分布范围较广，生活环境差异大，叶片大小变异大：

Quercus mongolica Fisch. ex Ledeb.——蒙古栎（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蒙栎（中国高等植物图鉴），柞栎（东北木本植物图志），柞树（中国树木分类学）。其原变种为Quercus mongolica Fisch. ex Ledeb. var. mongolica——蒙古栎。还有常见变种Quercus mongolica Fisch. ex Ledeb. var. grosseserrata (Bl.) Rehd. et Wils.——粗齿蒙古栎（中国树木志），也叫大齿蒙古栎（河北习见树木图说）。

——落叶乔木，高达30米。产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山东等省区。生于海拔200-2100米的山地，在东北地区常生于海拔600米以下，在华北常生于海拔800米以上，常在阳坡、半阳坡形成小片纯林或与桦树等组成混交林。

木材边材淡褐色，心材淡灰褐色，气干密度0.67-0.78克/立方厘米，材质坚硬，耐腐力强，干后易开裂；可供车船、建筑、坑木等用材，压缩木可供作机械零件，叶含蛋白质12.4％，可饲柞蚕；种子含淀粉47.4％，可酿酒或作饲料，树皮入药有收敛止泻及治痢疾之效。

Quercus wutaishanica Mayr——辽东栎（河北习见树木图说），又称：辽东柞（中国树木分类学），柴树。

——落叶乔木，高达15米。产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山西、陕西、宁夏、甘肃、青海、山东、河南、四川等省区。在辽东半岛常生于低山丘陵区，在华北地区常生于海拔600-1900米的山地，在陕西和四川北部可达海拔2200-2500米，常生于阳坡、半阳坡，成小片纯林或混交林。

木材结构较粗，边材黄褐色，心材深褐色，气干密度0.83克/立方厘米，叶含蛋白质17.97％，种子含淀粉51.3％，单宁8.3％；叶可饲柞蚕，种子可酿酒或作饲料：

Quercus serrata Thunb.——枹栎，又称枹树。其原变种为Quercus serrata Thunb. var. serrata——枹（bāo）栎。

——落叶乔木，高达25米。产辽宁（南部）、山西（南部）、陕西、甘肃、山东、江苏、安徽、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川、贵州、云南等省区。生于海拔200-2000米的山地或沟谷林中。

木材坚硬，供建筑，车辆等用材；种子富含淀粉，供酿酒和作饮料；树皮可提取栲胶，叶可饲养柞蚕。

Quercus variabilis Bl.——栓皮栎，又称：软木栎、粗皮青冈。其原变种为Quercus variabilis Bl. var. variabilis——栓皮栎。

——落叶乔木，高达30米，胸径达1米以上。产辽宁、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台湾、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川、贵州、云南等省区。华北地区通常生于海拔800米以下的阳坡，西南地区可达海拔2000-3000米。

木材为环孔材，边材淡黄色，心材淡红色，气干密度0.87克/立方厘米；树皮木栓层发达，是我国生产软木的主要原料；树皮含蛋白质10.56％；栎实含淀粉59.3％，含单宁5.1％；壳斗、树皮富含单宁，可提取栲胶：

• 木30 桑中、十亩之间、隰桑、桑扈:桑、檿、柘（四）

下面是对壳斗科（Fagaceae）栎属（Quercus）中九种较常见“栎”的简介；配了《中国植物图像库》中的图片。

Quercus acutissima Carruth——麻栎，又称栎，橡碗树。其原变种为Quercus acutissima Carruth var. acutissima——麻栎。

——落叶乔木，高达30米，胸径达1米。产辽宁、河北、山西、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河南、湖北、湖南、广东、海南、广西、四川、贵州、云南等省区。生于海拔60-2200米的山地阳坡，成小片纯林或混交林，在辽宁生于土层肥厚的低山缓坡，在河北、山东常生于海拔1000米以下阳坡，在西南地区分布至海拔2200米。

木材为环孔材，边材淡红褐色，心材红褐色，气干密度0.8克/立方厘米，材质坚硬，纹理直或斜，耐腐朽，气干易翘裂；供枕木、坑木、桥梁、地板等用材；叶含蛋白质13.58％，可饲柞蚕；种子含淀粉56.4％，可作饲料和工业用淀粉；壳斗、树皮可提取栲胶：

岸杼含苍捄，河蒲秀紫台。（唐-张说《岳州别梁六入朝》）（《尔雅》：“櫟，其实梂。”）：

飒飒微雨收，翻翻橡叶鸣。（唐-孟郊《听琴》）：

岘亭西南路多曲，栎林深深石镞镞。（唐-王建《荆门行》）：

Quercus aliena Bl.——槲栎（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细皮青冈。其原变种为Quercus aliena Bl. var. aliena——槲（hú）栎。

槲栎还有两个比较常见的变种：

Quercus aliena Bl. var. acuteserrata Maxim. ex Wenz.——锐齿槲栎（中国高等植物图鉴），也叫孛孛栎。

——产辽宁东南部、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台湾、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川、贵州、云南等省区。生于海拔100-2700米的山地杂木林中，或形成小片纯林。

Quercus aliena Bl. var. pekingensis Schott.——北京槲栎（中国树木志）。

——产辽宁、河北、山西、陕西、山东、河南等省。生于海拔200-1850米的山坡或杂木林中。

至于原变种槲栎：落叶乔木，高达30米。

——产陕西、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川、贵州、云南。生于海拔100-2000米的向阳山坡，常与其他树种组成混交林或成小片纯林。

木材坚硬，耐腐，纹理致密，供建筑、家具及薪炭等用材；种子富含淀粉，壳斗、树皮富含单宁：

只因长作龙城守，剩种庭前木槲花。（唐-柳宗元《种木槲花》）：

槲叶晓迷路，枳花春满庭。（唐-温庭筠《送洛南李主簿》）：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唐-温庭筠《商山早行》）：

山桥槲叶暗，水馆燕巢新。（唐-朱庆馀《送韩校书赴江西幕》）：

低迷黄昏径，袅袅青栎道。（唐-李贺《感讽五首之三》）：

Quercus dentata Thunb.——槲树（本草纲目），又称：柞栎（中国高等植物图鉴），波罗栎（中国树木志），波罗叶。

——落叶乔木，高达25米。产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山东、江苏、安徽、浙江、台湾、河南、湖北、湖南、四川、贵州、云南等省。生于海拔50-2700米的杂木林或松林中。

木材为环孔材，边材淡黄至褐色，心材深褐色，气干密度0.80克/立方厘米，材质坚硬，耐磨损，易翘裂，供坑木、地板等用材；叶含蛋白质14.9％，可饲柞蚕；种子含淀粉58.7％，含单宁5.0％，可酿酒或作饲料；树皮、种子入药作收敛剂；树皮、壳斗可提取栲胶：

侵侵槲叶香，木花滞寒雨。（唐-李贺《高平县东私路》）：

古木高生槲，阴池满种松。（唐-许浑《岁暮自广江至新兴往复中题峡山寺四首之四》）：

风驱槲叶烟，槲树连平山。（唐-温庭筠《烧歌》）：

藤花深洞水，槲叶满山风。（唐-许浑《将归涂口，宿郁林寺道玄上人院二首之二》）：

• 木30 桑中、十亩之间、隰桑、桑扈:桑、檿、柘（四）

鸨羽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

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肃肃鸨行，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蓺稻粱。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

高亨先生注：栩（xǔ许），亦称杼，即柞木。稷、黍，同类的谷物。棘，枣树。行（háng杭），鸟的羽茎。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57）《唐风鸨羽》）

这是一首发牢骚的歌，诗人用“鸨”栖息在三种树的树梢上，引出自己因为公事太忙无法照料庄稼，难以奉养父母的困境，反映了西周末期的乱象。《诗》中提到的第一种树就是“栩”。《诗经》中还有三个地方也提到了“栩”：

翩翩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遑将父。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18）《小雅鹿鸣之什四牡》）

黄鸟黄鸟，无集于栩，无啄我黍。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61）《小雅鸿雁之什黄鸟》）

东门之枌，宛丘之栩。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77）《陈风东门之枌》）

“栩”还有另一个名字，就是“舒”，下面这首《诗》就唱到了这个“舒”：

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高亨先生注：窈纠，借为蚴蟉（yōu qiú幽求yōu liú，同[虫幽]蟉），老树枝干盘曲貌。舒，由窈纠、夭绍等字观察，舒当是树名。《尔雅释木》：“栩，杼。”舒即借为杼。《楚辞九章惜诵》：“发愤以杼情。”《释文》：“杼，一作舒。”可证舒杼古通用。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84）《陈风月出》）

这首《诗》是以老“舒”树的盘曲比喻自己内心的纠结。

除了“栩”和“舒”之外，《诗经》中经常唱到的还有“柞”，下面这首《诗》中就提到了砍伐“柞”当柴禾用：

车舝

间关车之舝兮，思娈季女逝兮。匪饥匪渴，德音来括。虽无好友，式燕且喜。

依彼平林，有集维鷮。辰彼硕女，令德来教。式燕且誉，好尔无射。

虽无旨酒？式饮庶幾。虽无嘉肴，式食庶幾。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

陟彼高冈，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叶湑兮。鲜我觏尔，我心写兮。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辔如琴。觏尔新昏，以慰我心。

高亨先生注：舝，同辖（xiá），车轴两头的金属键。括，通佸（huó），聚会。鷮（jiāo驕），雉的一种，又称鷮雉。射（yì亦），通斁，厌也。柞，木名。湑（xǔ许），茂盛。鲜，读为斯，犹今也。觏，遇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40）《小雅甫田之什车舝》）

《左传》中也记载有人唱过这首《诗》：

宋公享昭子，赋《新宫》。昭子赋《车辖》。（《昭二十五年传》（p 1455）（10250102））（091、107）

唱到“柞”的《诗》句还有：

维柞之枝，其叶蓬蓬。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48）《小雅鱼藻之什采菽》）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3）《大雅文王之什旱麓》）

柞棫拔矣，行道兑矣。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76）《大雅文王之什绵》）

帝省其山，柞棫斯拔，松柏斯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7）《大雅文王之什皇矣》）

繆啓愉先生云：

柞：这里指山毛榉科的Quercus acutissima，古书上也叫栩、柔（杼）、栎。习俗也叫麻栎、橡树。（《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 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296））

由此可见，“柞”和“栩”、“舒”是一种树。不过柞木有两种，从形态看这两种“柞”差的还是蛮多的。

————————————————————

其中一种“柞”属于大风子科（Flacourtiaceae）柞木属（Xylosma），不过，在我看来，这种“柞”很可能是从“凿”讹变来的，未必是《诗》中的“柞”：

Xylosma racemosum (Sieb. et Zucc.) Miq.——柞木（嘉祐本草），又称：凿子树，蒙子树，葫芦刺，红心刺。其原变种为Xylosma racemosum (Sieb. et Zucc.) Miq. var. racemosum——柞木：

————————————————————

至于另一种“柞”，以及“栩”、“舒”，则还有一个鼎鼎大名的亲戚——橡树。不过这个橡树（Quercus albus L.）是欧洲的橡树，和我们无关，至少和我们的古人无关。我们的古人也说到“橡”，但大多是指“橡实”，应该是泛指“柞”、“栩”、“舒”一类树的果实。“橡”常跟“栗”一起说，但远不如“栗”好吃，只能是在饥荒时用来救急：

山果多琐细，罗生杂橡栗。（唐-杜甫《北征》）：

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唐-杜甫《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

覆穿四明雪，饥拾楢溪橡。（唐-杜甫《八哀诗故著作郎贬台州司户荥阳郑公虔》）：

重岩为屋橡为食，丁男夜行候消息。（唐-张籍《相和歌辞董逃行》）：

岁暮锄犁傍空室，呼儿登山收橡实。（唐-张籍《野老歌（一作山农词）》）：

橡栗石上村，莓苔水中路。（唐-钱起《谷口新居寄同省朋故》）：

岁计有馀添橡实，生涯一半在渔舟。（唐-朱庆馀《镜湖西岛言事》）：

橡实养山禽，藤花蒙涧鹿。（唐-皮日休《奉和鲁望樵人十咏樵谿》）：

而产“橡实”的这类树我们现在最通行的名称是“栎”，也就是壳斗科（Fagaceae）栎属（Quercus）的那些树，但我觉得古人说到“栩”、“舒”、“柞”等等的时候，只是指栎属（Quercus L.）植物中的那些乔木，如果是灌木，则称为“樸樕”或“扶苏”，见前一篇《木16 野有死麕、山有扶苏：樸樕、扶苏》。

下面这句《诗》也说到了“栎”：

山有苞栎，隰有六駮。

高亨先生注：苞，丛生。栎（lì力），木名。六駮，木名，梓榆之属。駮即驳字。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72）《秦风晨风》）

后来的诗人有诗句：“十里山村道，千峰栎树林。”（唐-李嘉祐《登楚州城望驿路，十馀里山村竹林相次交映》）、“触烟入溪口，岸岸唯柽栎。”（唐-于鹄《山中访道者（一作入白芝溪寻黄尊师）》），也反映这“栎”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树，按《中国植物志》的说法是：“分布全国各省区，多为组成森林的重要树种。”（下面对植物的介绍亦多出自《中国植物志》）。

• 木30 桑中、十亩之间、隰桑、桑扈:桑、檿、柘（四）

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高亨先生注：麕（jūn军），兽名，又名麞。死麕是吉士行猎打死的。白茅，一种草，洁白柔滑，古人常用它包裹肉类。诱，指吉士以死麕赠予女子来引诱她。樸樕（sù速），一种丛木。纯，捆也，此句言用白茅捆束死鹿，赠予女子。裞（shuì税），拴在腰带上的佩巾，有小刀玉佩等拴在一起，碰着就有声响。尨（máng忙），长毛狗。此章三句是女子偷偷引吉士到家里来，悄悄对吉士说的话。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31）《南召野有死麕》）

《左传》中曾提到某次宴会上也有人唱到这首诗最后那三句（“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意思可就满拧了（详细些的情况见这里）：

夏四月，赵孟、叔孙豹、曹大夫入于郑，郑伯兼享之。子皮戒赵孟，礼终，赵孟赋《瓠(hù)叶》。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赵孟欲一献，子其从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献之笾(biān)豆于幕下。赵孟辞，私于子产曰：“武请于冢宰矣。”乃用一献。赵孟为客，礼终乃宴。穆叔赋《鹊巢》，赵孟曰：“武不堪也。”又赋《采蘩》(fán)，曰：“小国为蘩，大国省穑(shěng sè)而用之，其何实非命？”子皮赋《野有死麇》(jūn)之卒章，赵孟赋《常棣》(cháng dì)，且曰：“吾兄弟比以安，尨(máng)也可使无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兴，拜，举兕(sì)爵，曰：“小国赖子，知免于戾矣。”饮酒乐。赵孟出，曰：“吾不复此矣。”（《昭元年传》（p 1208）（10010401））（094）

这首诗是非常戏剧性的，但“樸樕”在这里却是非常没意思的，我估计就是诗人把眼见的常见植物拉来押韵的。这种植物在《诗》中还多次出现：

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高亨先生注：扶苏，木名，又名樸樕，一种不成材的小树。游，游动。龙，借为茏，水草名，即水荭。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17）《郑风山有扶苏》）

无论“樸樕”还是“扶苏”，都是古人用来记音的，尤其是“扶苏”。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高亨先生注：凯风，即南风。凯，乐也。南风温暖，长养万物，使人喜欢，所以叫做凯风。棘，小枣树。心，借为杺，一种丛木，又名樸樕。夭夭，茂盛。诗以凯风比母亲，以棘心比七子，棘心不得凯风的温暖，不能茂盛；七子不得母亲的抚养，不能长成。劬（qú）劳，辛苦劳累。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43）《邶风凯风》）

诗人把“心”和“棘”在一起说，可能这两种植物也有相似之处。

芃芃棫樸，薪之槱之。

高亨先生注：芃（péng蓬）芃，茂盛貌。棫、樸，均是丛木名。槱（yóu犹yǒu），堆积薪柴，点火烧起。这是写周王出师前，烧柴祭司中（禄神）、司命、风神、雨神等。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1）《大雅文王之什棫檏》）

无论是叫“樸樕”、“扶苏”，还是叫“心”，或是单称“樸”，都是一种灌木，李时珍或云：“朴樕者，婆娑、蓬然之貌。”（《本草纲目果二槲实》），不过我体会《诗经》中说的还应该是一种具体的灌木，不仅仅是一般的“丛生的树木”。《尔雅释木》云：“樸，枹者。”郭璞注：“樸属丛生者为枹。”《本草纲目果部二槲实》则云：“槲有二种：一种丛生小者曰枹，见《尔雅》。一种高者名大叶栎。”

“枹”与“樸”古音相近，因此我觉得所谓“樸樕”应该就是壳斗科（Fagaceae）栎属（Quercus）植物中那些灌木，《尔雅释木》：“樕樸，心。”郭璞注：“槲，樕别名。”或者可以说，“樸樕”者，丛生之“槲”也。

“槲”就是“栎”，也称“柞”。下面是《中国植物志》中对壳斗科（Fagaceae）栎属（Quercus）中两种较常见的可能长成灌木的植物的一些介绍，并附了《中国植物图像库》中的一些图片：

Quercus acrodonta Seem.——岩栎（秦岭植物志）。——常绿乔木，高达15米，有时灌木状。分布范围较广，生活环境差异大，叶片大小变异大，Q. parvifolia Hand. -Mazz. 和Q. handeliana A. Camus均由于环境差异而引起叶片大小变异：

Quercus fabri Hance——白栎（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小白栎（云南植物志）。——落叶乔木或灌木状，高达20米，树皮灰褐色，深纵裂。木材为环孔材，边材浅褐色，心材深褐色，气干密度0.767克/立方厘米；树叶含蛋白质11.80％；栎实含淀粉47.0％，单宁14.1％，蛋白质6.6％，油脂4.2％：

还有另有一种“柞”，是大风子科（Flacourtiaceae）柞木属（Xylosma）的Xylosma racemosum (Sieb. et Zucc.) Miq.——柞木，也是一种灌木，而且长得和上面两种灌木有点象，说不定也会被古人认为是“樸樕”。另外上面《邶风凯风》中是把“心”和“棘”放在一起说的，如果这意味着两种植物有些相似的话，那么这种“柞”多刺的特点倒是与“棘”差不多。下面就是这另一种“柞”：

Xylosma racemosum (Sieb. et Zucc.) Miq.——柞木（嘉佑草本），又称：凿子树，蒙子树，葫芦刺，红心刺。其原变种为Xylosma racemosum (Sieb. et Zucc.) Miq. var. racemosum——柞木。

——产于秦岭以南和长江以南各省区。生于海拔800米以下的林边、丘陵和平原或村边附近灌丛中。

常绿大灌木或小乔木，高4-15米。材质坚实，纹理细密，材色棕红，供家具农具等用；叶、刺供药用；种子含油；树形优美，供庭院美化和观赏等用；又为蜜源植物：

• 木17 鸨羽、月出、车舝：栩、杼、柞、栎（上）

“不止产蒸薪，愿当歌棫樸。”（《奉和鲁望樵人十咏樵谿》）唐代诗人皮日休在咏唱砍柴的樵夫时就提到了《诗经》中的《棫樸》这首诗：

棫樸

芃芃棫樸，薪之槱之。济济辟王，左右趣之。

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

淠彼泾舟，烝徒楫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

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寿考，遐不作人。

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纲纪四方。

高亨先生注：芃（péng蓬）芃，茂盛貌。棫（yù）、樸（pú），均是丛木名。槱（yóu犹yǒu），堆积薪柴，点火烧起。这是写周王出师前，烧柴祭司中（禄神）、司命、风神、雨神等。辟（bì璧），君也。辟王即君王，指周王。淠（pì譬），舟行貌。追（duī堆），雕。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1）《大雅文王之什棫朴》）

这是歌颂周文王的诗歌，但诗人却先唱起砍柴禾，这也是民歌中常见的手法。

砍的柴禾有两种，一种是“棫”，一种是“樸”。“樸”就是“柞”，我会在下两篇说，这里就说“棫”。这个“棫”经常和“柞”在一起，《诗》中还有三回一起提到它们：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

高亨先生注：瑟，众多貌。柞、棫，均木名。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3）《大雅文王之什旱麓》）

帝省其山，柞棫斯拔，松柏斯兑。

高亨先生注：省，视察。此句言上帝观察周国的山。柞、棫，均木名。兑，直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7）《大雅文王之什皇矣》）

柞棫拔矣，行道兑矣。

高亨先生注：柞，一种常绿灌木或小乔木。棫（yù域），一种丛木。兑，通达。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76）《大雅文王之什绵》）

这里的“柞”或者“樸”是灌木（丛木），“棫”应该也是灌木，所以诗人说起它们会用“拔”字，拔音bèi，乃枝叶茂盛貌，正可以和形容直而通达的“兑”相对。而且兑音duì，和拔押韵，不但现在押韵，而且显然那时也是押韵的，虽然不知那时的读音。

“棫”在当时比较常见，《左传》中就提到过三处以“棫林”为名的地方，一在泾水西，一在叶县旧县东北，一在华县东北。

那么这个“棫”到底是哪种植物呢？据《汉语大字典》：

棫，木名，即蕤（ruí）核，通称“白桵（ruí）”。蔷薇科，灌木。小枝灰绿色，有刺。核果球形，暗紫红色，有蜡粉。核左右压扁呈卵球形。果实供酿酒，食用。果仁含油并可入药。《尔雅释木》：“棫，白桵。”郭璞注：“桵，小木丛生，有刺，实如耳璫，紫赤可啖。”《本草纲目木部三蕤核》：“蕤核，《释名》白桵。时珍曰：《尔雅》：‘棫，白桵。’即此也。其花实蝶蕤下垂，故谓之桵，后人作蕤。柞木亦曰棫而物异。”

————————————————————

不过李时珍所云的“其花实蝶蕤下垂，故谓之桵，后人作蕤”的现象，似乎更像是壳斗科（Fagaceae）栎属（Quercus）的植物。或许这就是二者相混淆、《集韵屋韵》云“棫，木名，柞也”的原因吧。下面是这两种植物的花的图片（下面的植物图片均出自《中国植物图像库》），前面是两张“蕤核”的花，后面三张是较常见的两种栎属（Quercus）植物（即“柞”）的花，这两种栎属植物都可以是灌木。

“蕤核”：

Quercus acrodonta Seem.——岩栎：

Quercus fabri Hance——白栎（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小白栎（云南植物志）：

从上面这些图看，以下垂为特征的显然应该是栎属植物的花。

————————————————————

下面是主要摘自《中国植物志》的对蔷薇科（Rosaceae）扁核木属（Prinsepia）中“蕤核”的介绍，以及一些图片：

Prinsepia uniflora Batal.——蕤核（本草经），又称：蕤李子（救荒本草），扁核木（中国树木分类学），单花扁核木（经济植物手册），山桃（河南），马茹（陕西），茹茹（山西）。其原变种为P. uniflora Batal. var. uniflora——蕤核。

——产河南、山西、陕西、内蒙古、甘肃和四川等省区。生山坡阳处或山脚下，海拔900-1100米。

《植物名实图考》卷三七“蕤核”：“今山西山坡极多，俗呼‘蕤棫’。”性耐干旱。果实可酿酒、制醋或食用，种子可入药：

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高亨先生注：错，杂也。薪，柴。错薪指生在野地的草木杂柴。楚，一种从木，又名荆，今叫荆条，它的细枝嫩叶可以喂马。蒌，一种蒿子，今叫柳蒿，可以喂马。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11）《周南汉广》）

这是江汉之间的民歌，和另一首有名的《蒹葭》异曲同工，都是与要追求的人隔水相望，怎么也够不着。诗人心爱的姑娘要出嫁了，诗人只能割了柔嫩的荆条和蒿草，喂一喂拉走姑娘的驾车马，尽最后一份心。

而错杂地生长在野外的草木，必然有很多品种，诗人从中选取了“蒌”作为草的代表，选取了“楚”作为木的代表。这里固然有押韵的因素，但这两种植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高亨先生所注，被诗人作为木的代表的“楚”就是我们今天所称的荆条。从部首看，古人把“荆”算作草类，但要是看“楚”的部首，“荆”还是木类，大概古人也有不同看法。

由于荆条——“楚”非常常见，不仅这位诗人会唱到，别的诗人也常常会唱到：

扬之水，不流束楚。

高亨先生注：扬，当借为荥，《说文》：“荥，绝小水也。”即小水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99）《王风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楚。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24）《郑风扬之水》）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高亨先生注：绸缪，缠绕。束，捆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54）《唐风绸缪》）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高亨先生注：蒙，覆盖。楚，丛木，今名荆条。蔹（liǎn脸），草名，蔓生，似瓜，叶盛而细，子有黑有赤，不可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60）《唐风葛生》）

交交黄鸟，止于楚。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70）《秦风黄鸟》）

不过“楚”这个名称战国甚至春秋时可能就已不太常用，改叫“荆”了。《左传》中说“楚”就只是指楚国，没作为植物说过“楚”，说植物只说过“荆”：

“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tiǎn)之田，与女剖分而食之。”（《襄十四年传》（p 1005）（09140103））（086）

“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嘷。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nì)。”（《襄十四年传》（p 1005）（09140103））（086）

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襄二十六年传》（p 1119）（09261001））（112）

而且在后世，“荆”也是野生草木的一个代表：

王风委蔓草，战国多荆榛。（唐-李白《古风五十九首之一》）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唐-杜甫《兵车行》）

一直以来，“荆”和人们的日常生活联系非常紧密，且不说作为刑杖（负荆请罪），作为女人头上的钗（荆钗布裙），其实最常用的还是编筐，编土篮，编簸箕，还有各种器具。也许南方这类器物大都是用竹子编的，但在北方，则很多是用荆条。

但是可以编筐的植物不止一种，所以荆条也有好多种，其中较常见的为：

马鞭草科（Verbenaceae）牡荆属（Vitex）的Vitex negundo Linn.——黄荆（中国高等植物图鉴）。Vitex negundo Linn. var. negundo——原变种黄荆。常见变种有：Vitex negundo Linn. var. cannabifolia (Sieb. et Zucc.) Hand.-Mazz.——牡荆（名医别录）；Vitex negundo Linn. var. heterophylla (Franch.) Rehd.——荆条（中国高等植物图鉴）：

锦葵科（Malvaceae）木槿属（Hibiscus）的Hibiscus syriacus Linn.——木槿（日华本草），又称：木棉、荆条（江苏），朝开暮落花（本草纲目），喇叭花（福建）。其原变种为Hibiscus syriaous Linn. var. syriacus——木槿。

桥案：此木槿还称“舜”，主要是就花而言，后面《木19 有女同车:舜》会提到，而称“荆条”，则是就枝条而言。但这里的“荆条”也可能是后起的名称，则木槿未必是古人所称的“楚”或“荆”：

另外或认为马鞭草科（Verbenaceae）牡荆属（Vitex）中还包括所谓“紫荆”，而最常见的那种紫荆则应属于豆科（Leguminosae）紫荆属（Cercis）：

Cercis chinensis Bunge——紫荆（开宝本草），又称：裸枝树（中国主要植物图说——豆科），紫珠（本草拾遗）。其原变型为Cercis chinensis Bunge f. chinensis——紫荆：

其实在《诗经》中还曾唱到另外一种与“楚”不一样的荆条，“楛”：

瞻彼旱麓，榛楛济济。

高亨先生注：榛，木名。楛（hù户），木名，丛生，形似荆条，赤茎。

孔颖达疏引陆璣云：“楛，其形似荆而赤，茎似蓍。上党人织以为牛筥、箱器，又屈以为钗。”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3）《大雅文王之什旱麓》）

《韩非子十过》中有：“有楛高至于丈。”

如此，我觉得“丛生或单生灌木，高2-5米”的紫荆（Cercis chinensis），应该就是“其形似荆而赤”的“楛”。

————————————————————

下面是另外几种称谓中含“荆”字的常见植物，但大概都和荆条不相干了：

蔷薇科（Rosaceae）苹果属（Malus）的Malus baccata (L.) Borkh.——山荆子（河北习见树木图说），又称：林荆子（经济植物学），山定子（河北土名）。其原变型为M. baccata (L.) Borkh. f. baccata——山荆子：

唇形科（Labiatae）荆芥属（Nepeta）的Nepeta cataria Linn.——荆芥（山西），又称：薄荷（陕西），香薷（甘肃），小荆芥（湖北），土荆芥、大茴香（四川叙永），薄荷、小薄荷（四川青川），巴毛（四川奉节），凉薄荷（四川南川），樟脑草（广西南宁）：

唇形科（Labiatae）裂叶荆芥属（Schizonepeta）的Schizonepeta tenuifolia (Benth.) Briq.——裂叶荆芥，又称：荆芥（救荒本草），小茴香（四川夹江），假苏、四棱杆蒿（北方常用中草药），假苏（东北常用中草药）：

木贼科（Equisetaceae）木贼属（Equisetum）下的三种：

Equisetum arvense L.——问荆：

Equisetum palustre L.——犬问荆（中国高等植物图鉴）：

Equisetum pratense Ehrhart——草问荆：

• 木19 有女同车:舜（上）

简兮

简兮简兮，方将萬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萬舞。

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高亨先生注：简，威仪堂堂的样子。又解：简，鼓声。《商颂那》：“奏鼓简简。”开舞会前先击鼓。俣（yǔ语）俣，魁梧的样子。龠（yuè跃），古管乐器，似后世之排箫。翟（dí敌），野鸡的尾羽。榛，指榛树的果。隰（xí习），低湿之地。苓，即甘草。西方美人，指漂亮的舞师是西方人。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54）《邶风简兮》）

“榛”，就是榛子，非常好吃，烤着吃很香。诗人用“榛”和“苓”这两种东西比喻“西方美人”，也是他认为这两种东西分别是山上和低湿处所生的美味。《诗经》中还有五处提到“榛”：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高亨先生注：凯风，即南风。凯，乐也。南风温暖，长养万物，使人喜欢，所以叫做凯风。棘，小枣树。薪借为[上辛下木，zhēn]，[上辛下木，zhēn]与榛同，一种丛木，果如小栗。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43）《邶风凯风》）

“棘”是酸枣，是一种灌木，“榛”也是一种灌木，所以诗人放在一起说。

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高亨先生注：榛、栗、椅、桐、梓、漆，都是树名。爰，乃，于是。伐，击也，弹也。又解：伐琴瑟，伐木以造琴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71）《鄘风定之方中》）

古人认为“榛”“大小枝叶皆如栗，其子形似杼子（橡实），味亦如栗”（《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 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296）），所以这里会“榛栗”并提。但我觉得还是“榛”比“栗”更好吃，味道也不大一样，只不过“榛”比“栗”个儿小。

鳲鸠在桑，其子在榛。

高亨先生注：鸤（shī尸）鸠，鸟名，即布谷鸟。传说布谷鸟哺喂小鸟，平均如一，作者以此比喻这个贵族对待儿子的始终如一。榛，榛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95）《曹风鸤鸠》）\n营营青蝇，止于榛。

高亨先生注：营营，毛传：“营营，往来貌。”《说文》引作謍（yíng），云：“謍，小声。”乃出于三家诗。两解均通。榛，一种丛生小灌木。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42）《小雅甫田之什青蝇》）

瞻彼旱麓，榛楛济济。

高亨先生注：旱，山名，在今陕西南部。麓，山脚。榛，木名。楛（hù户），木名，丛生，形似荆条，赤茎。济济，众多。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3）《大雅文王之什旱麓》）

看来古人到处都能看到“榛”，甚至在这里也是把“榛”和“楛”——“荆”一起作为灌木的代表，后世也是如此，例如：

王风委蔓草，战国多荆榛。（唐-李白《古风》）

黄雀饱野粟，群飞动荆榛。（唐-杜甫《赠别贺兰铦》）

下面是摘自《中国植物志》的对三种常见的“榛”的简介，以及《中国植物图像库》中的一些图片。

“榛”首先是桦木科（Betulaceae）榛族（Coryleae）榛属（ Corylus）榛组（Sect. Corylus）榛亚组（Subsect. Corylus）的Corylus heterophylla Fisch. ex Trautv.——榛（诗经），又称榛子（东北）。其原变种为Corylus heterophylla Fisch. var. heterbphylla——榛，还有变种为Corylus heterophylla Fisch. var. sutchuenensis——川榛（中国树木分类学）。

——产于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山西、陕西。生于海拔200-1000米的山地阴坡灌丛中。种子可食，并可榨油：

与榛同属的还有华榛亚组（Subsect. Siphonochlamys）的Corylus mandshurica Maxim. et Rupr.——毛榛（东北木本植物图志），又称：毛榛子、火榛子（东北）。

——产于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山西、山东、陕西、甘肃东部、四川东部和北部。生于海拔400-1500米的山坡灌丛中或林下。种子可食：

榛还有一个远亲，比榛更耐贫瘠，比榛长在更高的地方，比榛分布得更靠西北，果实则比榛子小，也没那么好吃，这就是同在桦木科（Betulaceae）榛族（Coryleae）的、虎榛子属（Ostryopsis）的Ostryopsis davidiana Decne.——虎榛子（河北），又称棱榆（河南）。

——产于辽宁西部、内蒙古、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及四川北部。常见于海拔800-2400米的山坡，为黄土高原的优势灌木，也见于杂木林及油松林下。

树皮及叶含鞣质，可提取栲胶；种子含油，供食用和制肥皂；枝条可编农具，经久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