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小杂感·“焚书”·小别的话(1) -- 陈郢客
方孝孺的悲剧说明:此人已被书读死,——所谓“理性”,很多时候,亦是非“人”。他不顾惜年轻学生皇帝的生命,此人信我重我,况儒家“君主”第一,而教条主义者,实际上却“无君”,亦是何等讽刺。(家人更无须论。)有一段时间福柯、德里达颇为流行,众人一时颇爱引用穿插,然而,福柯、德里达均是保持敏锐观察、努力体验的学者,这才成就了他们。
人生忧患读书始。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尚未被书压死,闷死,自然是读书幸存的人。引用这句话,乐于当招牌的,未必真明白这句话的深意:读书可以读傻,可以读呆,可以读死,误别人亦噬自己。这便是读书的严酷。……至于“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是聪明人统治者的广告,招徕势利者中的聪明人,当然他们自不认真不较真。他们也不会经历严重的精神危机,谁给黄金屋、颜如玉,价码高,我便可以跳槽。
他们只认黄金白银,实打实看得见的东西,对这样的人而言,青史影响力有限。青史和黄金的较量,分量亦要关乎位置。位置重了,青史的压力会有,然而拿定主意还要捞的,便会反过来施压青史,争夺话语权。——青史于一个非理想主义者,大约便是这样。一切器用为先,自我为先。历史上,这部分人的比例是相当稳定的,——当然大数未进青史,进了也未必位列醒目,——但这样的人,昨日有,今日有,未来亦会有。
名利名利,利先还是名先?彻底的理想主义者,——做事本出不忍或动容,是冲事情去的,青史于他们亦如浮云。何况,有些事功,千载犹存,下自成蹊,亦无须言,事实是最雄辩的语言。譬如李冰父子,直到上世纪70's末,尚能感驱林毅夫自金门反泅回大陆——当时,大陆甫开门户,聪明人正急着向外,林毅夫却知功业在此,广阔空白,正堪跑马——眼界不同,角度自不同,作为、道路亦必不同。更多有理想的人,亦有自我边界,这是世情,也是常情。青史与之间,磁性最强;这些人亦会和青史展开博弈互动,青史之名重于现实之利,遂有决定和选择。——当然,事情就变得更复杂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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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文章递进关系,有些“多余的话”插花于此。
瞿秋白《多余的话》我读了很多遍,尤其喜欢他的最后一句:
中国的豆腐最好吃,天下第一。
凡豆制品我均爱吃,亦觉得中国豆腐,天下第一。我有时觉得,中国饮食,实乃对华人的招魂术。拉着人,扯着人,思乡,——亦多由美食而生。这非出自大脑;出于胃,出于舌头,中国人据说是舌头味觉开发得最彻底的民族,——出于本能,亦更为要命。
小资们很容易认为自己读懂了瞿秋白,我明白揽镜自照的欢喜与共鸣。
然而,瞿秋白和我们到底不一样。
他固然不适合当中共领导人,然而他不惧死亡,最后一句话,实有禅宗气,世说气,——能以实践入禅宗公案,进世说新语,到底是“不一般”的人,少数者,异端。
其淡其空其不在乎其认真困惑——我们,也许体会,但未必能够真正懂得。我们不是他。
让我们收回自我的不当投射吧。否则,两厢误会。我们不明白他,也不明白自己。
鲁迅呼他为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这俩人,灵魂相似。他们彼此清楚,我们多数并不明白。
如果一个人标举瞿秋白却对鲁迅颇少好感,——那么他肯定误读了瞿秋白。
少年时我们都读陈胜的故事:陈胜敢称“大楚王”——然而,早年,一起种地的伙伴只会讥笑他。陈胜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少年时,我们均自以为是陈胜一方的;然而,我们大抵更近于陈胜的伙伴。
看的不远,亦看不明世界,读不懂人物。
我们嘲笑港台人的二奶心态,然而我们中的多数,亦多少有这种势利心态。趋势,并不是弄潮儿,或定止者。
弄潮儿可以搏杀,定止者亦可护己利人。然而,我们均未必是。
我们唯有承认自己是多数,是小人物,读史识人,大约才可以入门。——这是读明白的起点。
反省是长进的起点。
永远抱有一个问题:这件事我做不做得到?
定位不清楚自己,自然定位不了别人。
唯有知道自己的不能,我们倒才有可能通向“伟大”,或好歹修炼得“大”一些。
这条路,鲁迅已经走过了。他的修行之路人人可见,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真正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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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人趟草棵子走了一条路,那也不是你的路。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这几天送花送不出去,总是点了送花确认之后没了任何反应。经验值也未见减少,应该是送花没送出去。
念书的时候,写过一个小豆腐块,题目是《那山,是鲁迅》。时间大约是96年,好像93~98年这段时间是梁实秋在校园里面流传最广的时候罢。因为梁鲁之争和女生拌嘴,拌嘴之后,就写了那么个东西,纯粹从感性角度出发的,就是不喜欢梁的所谓绅士气。所以把梁比喻成一个高点的碑、牌坊什么的,不过是人盖的,而那山,还是鲁迅。就算那碑某一天被放在了山顶,也仍然只是一块碑。后来另一个女生觉得是这么回事,拿去校广播站去念。而我仍然一直耿耿于怀。
我天资驽钝,生性疏懒,读书又少,偶有所感,却总不能成言,更不用说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了。所以,应当拜谢陈兄启迪于我。——或者不会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可是一定要认认真真地躬身拜谢。
上一次拜谢是在《那一个风花雪月的时代·圈子内外 》中4那个帖子。那里我的收获是知道了自己总觉得气闷的根源。
屈指算来,从94年读《红星照耀中国》开始,毛和他的集体;95年的何新与写《风声雨声读书声》的朱学勤;再后来,让我明白儒家也好,禅宗也好,都不是学问,更不是林清玄刘墉辈的拿来炫耀的小智慧花头,而是需要实地修行的南怀瑾;到陈兄这里,不被吃,也绝不吃人,还有,融与不融于世,这之间的关系,基本上算有个轮廓了。
网络之便,是可以对需要说谢谢的人说谢谢了。哈哈。
谋生去也。
从做杂志的角度来看,新月是玩票性质的,作家的沙龙,人够资本够,以为随便哪个都是老虎狮子。。。结果,呵呵~
而语丝是有生存压力的,启动资金少,也没那么多人自以为是老虎和狮子,只是很明确要生存,而且踏实地从市场的生存做起。。。结果,呵呵~
此外,从杂志的名字的数理来说,新月,总格是个文艺数,综合艺术才能在数字中为最高,艺术品味是显然的。三才也还成。而语丝,总格是白手起家性质的财富数,三才无论从数理本身还是配置,比新月要好。。。
太有意思了!
孙伏园因鲁迅一诗被删辞晨报编辑职,
鲁迅深感过意不去,遂和几个人办《语丝》,重点是:孙伏园为编辑,还他一份事业。诸人颇努力写稿,亦颇有助于孙的名声。后来,孙伏园又得职《京报》,离去;然而很自豪乐道“语丝”经历。李晓峰,不过是开始帮忙的学生,年轻人有些理想多半未必吃亏,后来业务壮大,发了财。鲁迅诸人,每人先出10元,若是卖得不好,肯定还会继续贴钱的。事实是鲁迅很诧异,10元之后居然不用再贴钱了!
n年后,语丝移至上海,更为《北新》半月刊……这已经是李老板的事业了。鲁迅诸同仁渐退,各忙各的去了。
可见,鲁迅诸人没把控制权掌在手里,也没想过自己当资本家。吃的是草,挤出奶——成全别人当了资本家……
当然,除去中心同仁外,亦有人慕来投稿。
大懒虫mm果然看明白了办杂志和开公司相似,以及不切实和切实的分途。新月本有大志,语丝不过因人而起。团队精神,亦是真正的现代精神。鲁、林均有,梁实秋则乏,恐亦还不知。
不断反省,不断认识自己,是俺一直在做的。。
最后想概叹一下:
殊途同归,真相只有一个,它就在那里。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何用草书夸神速,开卷惝怳令人愁.
我尝好之每自笑,君有此病何能瘳.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
近者作堂名醉墨,如饮美酒消百愁.乃知柳子语不妄,病嗜土炭如珍羞.
君於此艺亦云至,堆墙败笔如山丘.兴来一挥百纸尽,骏马倏忽踏九州.
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凡推求.胡为议论独见假,只字片纸皆藏收.
不减锺张君自足,下方罗赵我亦优.不须临池更苦学,完取绢素充衿裯
苏东坡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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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试试看点确认时按住ctrl键,也许就可以了。
嘉靖or嘉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