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老子》论道:道可道 -- 老平
“道”是老子思想体系的核心,由此发展而成的“道论”则是道家的根本理论。历史上注释《老子》的著作可谓汗牛充栋,早在元代,道教学者杜道坚在《道德玄经原旨》一书上说“著者三千余家”,到现在就更多了。其中注解分歧最大的就属第一章,仅 “道可道,非常道”一句就有近十种不同的解释。下面我根据《老子》的通行本,谈谈自己的一家之见。
“道可道,非常道”:可以言说的“道”不是永恒的“道”。这里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老子对“道”这个词赋予了新的含义。也就是说“道”这个词不是老子首创的,在老子写书以前它就存在,如《易履》:“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这个“道”是路径,不是老子指的“道”。另一层意思是这个“道”超出了一般人的经验。它永恒不变,难以捉摸,难以言说。
需要明确一点的是,“道”在老子这里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他体察到了有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很微妙,用语言难以说清楚,但他还是说了。事实上在后面的章节里,老子反复谈了“道”的体、性、用、德。从这个角度来看,“道”又是可以言说的,只是不能拘泥于文字。
“名可名,非常名”:可以称呼的“名”不是永恒的“名”。“名”指名称、概念,“名”是有了天地、万物、人以后,由人来制定的,“名”与物相对应。既然叫得出来的“名”不是永恒的,那么它对应的物也就不是永恒的。换言之,叫不出“名”的物才是永恒的,永恒的物是“无名”的。
什么物是永恒的?答案就是“道”。老子在二十五章里明确指出:“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故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又说“道常无名”(三十二章)。因此,“道”是永恒的,也是“无名”的。
“道”虽然“无名”,但“道”有生的功能。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四十二章)。而且说“道者万物之奥” (六十二章),其中“奥”在帛书本作“注”,前者是主导之意,后者有注入之意。由此可知,“道”可以演化成万物,而且寓于其中,成为支配万物自然变化的根据。“道”一旦寓于万物之中,“道”就是“有名”的,因为万物有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无名”是天地的起始,“有名”是万物的根据。从上述的分析知道,“无名”、 “有名”指的都是“道”。“无名”是对“道”的体性来说的,“有名”是对“道”的功用来说的。帛书本“天地之始”作“万物之始”,解释起来性质不变,都是说“道”的一体两面。
“无名”、 “有名”都是指“道”,老子认为“道”是可以认识和实践的,尽管很困难,但毕竟还是可以的,否则他本人是如何知“道”的?又为何写下这道德五千言?正因为“道”是可知的,所以老子才在书中反复谈论“道”的体用和修道、用世的基本原则。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因此,以“无欲”来体察“道”的微妙,以“有欲”来体察“道”的端倪。其中“徼”又作“皦”,“徼”有边界之意,“皦”是光明之意。“道”的体性虚无,所以微妙;然而“道”的功用能生,生就有了光明或边界,因而是有端倪可知的。
所以老子认为,不管是“道”的“妙”还是“道”的“徼”,都是可以“观”的,这个“观”不是用眼睛来看,而是用心来体察。体察“道”的体性需要“无欲”,需要心地清静,故“常无欲,以观其妙”;体察“道”的功用需要“有欲”,需要心有所求,故“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两样东西来源相同而名称各异,都极深远而又变化莫测。变化之变化,相生又相生,便为众妙之门。很显然,“此两者”指得就是“无名”和“有名”,它们是“道”的体性和功用,是“道”的一体两面。正是有了“道”的这种既“无名”又“有名”的存在,才有了激荡流转,才出现有无相生,无穷无尽。所以天地万物皆由此出,人间万法皆由此衍,所以叫做“众妙之门”。
综上所述,《老子》第一章是讲“道”的总纲,指出“道”是一种特殊之物,它难以言说又确实存在,它既“无名”又“有名”,可以用“无欲”和“有欲”来体察,而“道”的这种特殊存在是生化天地、万物之本,是宇宙“众妙之门”。(老平 2010-8-29)
附:《老子》通行本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总来考察工作,中间聚餐,放声背诵老子的道德经,还问我的看法,我说我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者⊙﹏⊙b汗。之后就是老总喝高了后畅谈学道的经验,大⊙﹏⊙b汗。
我不是党员,而老总是个几十年的老党员。我有房子有车有存款。老总有很多大房子很多车很多存款还有很多人可以使唤。
认识的人多了,年轻时候的无神论者过了四十,事业有成的不是信基督就是拜菩萨,真的很虔诚。老总这信道的还很少,但还是信了。
之后,各个小主管的桌子上都有了一本道德经。
私下里研究道可道的不绝于耳。
道可道,果然非常道呀。
谈点个人看法。这里观的是“有名”和“无名”。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这里的两者指的是“有欲”和“无欲”。
“此两者”有三种说法:
一种指“无名”和“有名”,对应的断句是“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一种是指“有”和“无”,对应的断句是“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以及“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另一种是指“有欲”和“无欲”,对应的断句是“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前两种说法比较常见,后一种说法比较少见。
道以无(无名)为本,以有(有名)为新,谓反本开新。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如果此两者指的是无和有,就面临从何而出的责问。有欲无欲则同为有名,便没有这个问题。
在此插话主要是对“观其妙;观其徼”的“观”指向“道”有些警惕,“道”行走在有无之间,也因此具有普遍性,将本属于“有(有名)”的边界按在“道”的名下似有不妥。
请你谈谈最后那几句的含义好吗?
其实你的解释也说得通,只可能明白的自然明白,糊涂的更糊涂了。
我只是怕有人问你那“道”的边界在哪里?你又要回到有无之辩来解释了。
道与法相对,名与物相对。
道与名同出于先天地混成之物,不知其名,强记之尔。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按的理解,事物和事物之间的作用规律在天本为一体。物和法,是变的基础,变了又变,就是众妙纷呈。人所体察到的只是物与法的一部分。
老子认为,“道”是一种真实的存在,是一种特殊之物。对于“道”的特殊之处,《老子》一书用了直接和间接两种方法来论述。直接的方法是谈“道”的体、性、用、德,间接的方法是通过修道和用世的原则来说 “道”的特殊性。这篇博文主要谈“道”的体。
这里所说的体,是指体相、状态而言。“道”是一种存在,这种存在是什么样子的呢?老子用了“惚恍”一词来形容。“惚恍”可以理解为混沌不分,隐约不清。但老子说的这个“惚恍”很特别,他在书中分别用了两段文字来描述,一段是说虚无,一段是说妙有。
《老子》第十四章写道:“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老子说“道”是“惚恍”虚无的,虚无到什么程度?虚无到“夷”、“希”、“微”。“夷”是无形,因此看不见;“希”是无声,因此听不见;“微”是无质,因此摸不着。这三者难以思议,混而为一。它不是明也不是暗,绵绵不绝又难以名状,最终还是无物可言。因此叫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这就是“惚恍”。
老子说了“道”的“惚恍”虚无之后,又在第二十一章里说“道”的“惚恍”妙有:“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老子在这段话里说,“道”这种物质是“恍惚”的,但不是一无所有,而是 “有象”、“有物”、“有精”。“有象”是有迹象,“有物”是有质料,“有精”是有精微。这个精微是指气的精微,它真实不虚,隐含着变化的信节。
从一般意义上来说,《老子》的上述两段文字是互相矛盾的,“惚恍”之中为无,“惚恍”之中为有,到底是有还是无呢?站在有形有象的立场来看,“道”是虚无的;站在空荡无存的立场来看,“道”是妙有的。由于世人生活在有形有象的环境之中,因此老子强调“道”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也就是说“道”的体是虚无的。
然而,“道”毕竟不是空无所有,而是“有象”、 “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因此老子著书让世人有理可依、有迹可循,好让后人在“恍惚”之中悟道修道。这就是“道”的特殊之处,所以《老子》开篇就说:“道可道,非常道。”(老平 2010-9-6)
附:《老子》通行本
第十四章: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第二十一章: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八卦生成图)
老子认为,“道”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其体相为“惚恍”虚无,但“惚恍”之中 “有物”,能够生出宇宙万物,因此“道”的功用为“生”。“道”是如何生万物的呢?
《老子》第四十二章写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段话可以说是老子的宇宙生成观,后世对其含义众说纷纭,主要分歧在于对 “一”、“二”、“三”的理解,其中可以分为下面四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一”、“二”、“三”并没有特殊的含义,只是表示万物的生成是一个从简到繁的过程。第二种观点认为,“一”是指“道”,“二”是指天和地,“三”是天、地、人;第三种观点认为,“道”是指形而上的 “无”,“一”是指形而上的“有”,“二”是指前面的 “无”和 “有”,“三”是指“二”生出形而下的“无”和 “有”。
上述观点都不为本文所采纳,本文认同的是第四种观点:“道”不等同于“一”,“一”是指“太极”也叫“元气”,“二”是指阴阳二气,“三”是指阴阳二气以及由它们混化而成的和气。
之所以采用第四种观点,理由有三:其一,前面三种观点对宇宙生成的解释不清楚;其二,这种观点得到了《易系辞》的呼应;其三,它得到了后世道家修炼实践的印证。这里主要谈第二个理由。《易系辞》写道:“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从文字上不难看出,它与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着明显的对应关系,那么这两者是否存在着内在的关联呢?
《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汉书艺文志》也有相同的说法。因此可以认为《易系辞》是出自于儒家的创始人孔子之手。而据史料记载,孔子的年纪小于老子,并曾二度学礼于老子。《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写道:“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书中还记载了孔子对老子的赞语:“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因此有理由认为,孔子的上述观点可能来自老子,至少可以认为是受到老子的影响。
从这一点出发,会得出先秦道家和儒家有着相同的宇宙生成观,即道家和儒家的理论源头是相通的,这仅仅是一种猜测吗?不是。儒学到了宋朝发展为理学,宋朝理学的开山鼻祖周敦颐著有《太极图说》,文章的开篇写道:“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显然,这一说法就是《易系辞》“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的注脚,只不过是把“易”改称为“无极”而已。
据史书记载,周敦颐的“太极图”来自道士陈抟的“无极图”,《宋史儒林传》说:“震(朱震)经学深醇,有《汉易解》云:陈抟以先天图传种放;放传穆修穆修以太极图传周敦颐。”虽然后人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但周敦颐的“太极图”与道家著作《参同契》的“水火匡廓图”和“二五至精图”密切相关则是难以否认的。
综上所述,由于道儒两家具有相同的宇宙生成观,而且老子与孔子又有师生之谊。因此,当我们难以从《老子》一书本身得出“道生一”这段话的含义时,参照《易系辞》的相关说法就显得可能而且必要。结合老子和孔子的话来看,《老子》这段话把宇宙细分为五个物质层次,分别是:“道”、“一”、“二”、“三”、“万物”。其内涵如下:
“道”与“易”是一个层次,后世儒家又称为无极。它是宇宙的根本,它“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二十五章)。也就是说“道”是不生不灭的,在时间上无始无终,在空间上无涯无际,遍布整个宇宙。它可以衍化出“一”这种物质层次,进而生成宇宙万物,并贯穿于宇宙各物质层次。
“一”指太极,汉朝以后也叫元气。汉朝道家著作《太平经》写道:“夫物,始于元气”,“元气乃包裹天地八方,莫不受其气而生。”东汉王充在《论衡》里说:“元气未分,浑沌为一”。又说“万物之生,皆禀元气”。唐朝孔颖达在《周易正义》里写道:“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由此可知,天地、万物都是由元气生成的,元气可以赋予万物生机。需要注意的是,这里说的元气是指宇宙的一个物质层次,不能与人体内的元气画等号。另外,元气与“道”对万物来说好像相似,其实不尽相同。元气是从“道”衍化而来,其体性较之“道”更具体,它是发生某一具体事物的根本动力。
“二”指两仪,也叫阴阳。这个阴阳不是指有形之物的两种相对属性,而是指从元气衍化而来的阴阳二气,是属于一种无形的物态。它不同于太极醇和未分的状态,而是阳气动而流行,阴气静而凝聚,阴阳二气互为依附,互相转化。所以周敦颐在《太极图说》写道:“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三”指四象,也指由阴阳二气和由阴阳和合而形成的和气。这一说法的依据就来自《老子》四十二章的另一句话:“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冲”是涌摇、激荡的意思。阴阳二气互相激荡而成和气,进而生成万物。反过来说,万物都含有阴气、阳气、和气。这样一来“三”岂不是与四象矛盾吗?不矛盾。四象是指太阴、太阳、少阴和少阳。就气而言,太阴、太阳即阴阳二气,少阴、少阳则是阴阳二气的和合,故名为四象,实指三气(参照上图)。
另外,这个“三”也是形成万物的三个基本要素------形、气、质。道家著作《列子天瑞》写道:“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对于有形物质来说,阳气,也就是太阳之气,它是“气之始”;阴气,也就是太阴之气,它是“形之始”;和气,也就是少阴和少阳之气,它是“质之始”。这三者混而未分,称为“浑沦”,它能够生出万物。万物与八卦相对应,“三生万物”就是“四象生八卦”。
根据上述分析,老子把宇宙分为五个物质层次,其中前四个都属于“形而上”的层次,后一个才属于“形而下”的层次。这些层次可以相互转化,形成了不同层次的“有无相生”。如果站在“万物”的立场来看,“三”是一种“无”,“三生万物”就是“无中生有”。如果站在“三”的立场来看,“二”以上的层次都是一种“无”,“三”是一种“有”,而“二生三”也是一种“无中生有”。由于老子是以“道”立论的,所以他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四十章)。
写得这里,不难看出中国传统文化有一个特点,就是重无形而轻有形。西方文化对有形物质进行详细的分类和研究,而中国古人却把无形物质进行了细分,把各式各样的有形物质简单地归类为一个“万物”层次。西方文化重视寻找有形物质的变化规律,而中国古人更重视“有”“无”之间的转化。这到底是中国文化落后呢,还是中国文化具有一定的超前性?这个问题值得深思。(老平 2010-9-12)
附《老子》第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小孩子天性自然)
《老子》在第二十五章写道:“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段话有两层含义,一层是说“道”的特性,一层是说修道的原则。
“道”的功用是“生”,“道”通过演化可以生出天地、万物和人。所以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四十二章)。“道”的这种的功用依据的法则是什么?老子说“道法自然”。
老子说的“自然”不是指自然界,而是指自然而然的意思。“自”指自身,“然”指本具的特性,“自然”就是自身本具的特性与规律。因此对“道”而言,“生”是功用,是遵循了“自然”这个特性的结果。在这里,“生”是“自然”的“生”,“自然”是“生”的“自然”。“道”的功用与特性是分不开的。
从“道”生“万物”,老子强调了四个无形的层次:“道”、“一”、“二”、“三”,把有形的天、地、人简单地归类为一个“万物”层次。然而老子说“道”是为了让后人修道,如果说“道”生“万物”是一个顺过程的话,那么人修道就是一个逆过程。逆过程需要从有形的层次修起,因此老子在这里强调了三个有形层次:“天”、“地”、“人”。
从字面上来看,老子的这段话好像是让人效法“地”,其实不然,老子是说修道人应该效法“自然”。理由有二:首先,虽然要“人法地”,但由于“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说到最后,“地”是效法“自然”的,因此人也得效法“自然”。其次,老子认为“道”的“自然”特性不但体现在“生”的过程,而且贯注于万物之中,成为支配其变化的根据,所以老子说“道者万物之奥(注)”(六十二章),因此“人法地”所效法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自然”,是“道”贯注在“地”里面的“自然”。
人如何效法“自然”呢?正如上面所说的,“自然”与“生”是分不开的, “道”演化出万物是一种 “生”,而人有了大脑以后产生的各种意识活动也是一种“生”,人的各种生命活动只是意识活动的外在表现。也就是说,人的本质在于意识活动。因此对于修道者来说,人效法“自然”是指人的意识活动要“自然”, 要符合意识活动本身的规律以及外界事物的变化规律,并以此来主导自己的生命活动。说到底,这本身就是一种“生”,是“生”出各种想法,“生”出各种事情。
一个修道者效法了“自然”以后会有什么特征呢?《老子》第三十七章说:“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这句话是“道法自然”的另一种表述,也是衡量修道者是否“自然”的标准。关于 “无为”和“无不为”,后人有多种解读,有人认为“无为”就是什么也不为,“无不为”就是什么都能够为。如果真是这样,那修道就太容易了。
这里引用道家著作《淮南子原道训》的说法:“所谓无为者,不先物为也;所谓无不为者,因物之所为也故得道者,志弱而事强,心虚而应当。”这是秦汉道家对“无为而无不为”一语的经典解释,它把“自然”与“生”,修心与干事结合到一起。指出“无为”是指事前不预计,不无缘无故地做事;“无不为”是指按照事物自身的规律去做事。得道的人由于意识清静、虚无而不固执,因此任何事情都能反应恰当,任何事情都能干成功。
由此可见,“自然”是“道”的特性,效法“自然”是修道的根本原则。而人效法“自然”不是无所作为,而是“无为而无不为”。“道”生万物是“自然”,而人的意识活动也能“生”万物,人的意识活动比“道”上升了一个螺旋,如果意识活动的这个“生”也是“自然”的,那么人类就能够与天地万物和谐并存,所以老子说:“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老平2010-9-17)
附《老子》通行本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法地,为学日益;地法天,为道日损;天法道,有物混成;道法自然,不言自明。
《老子》一书出自春秋末期的道家创始人老子,经过历朝历代的增减,《老子》五千言显得简洁、深邃,虽然它记载的未必是老子的原话,但可以认为基本保留了老子的原意。历史上《老子》的版本不少,现代人参考得比较多的有四个版本:郭店楚简本、马王堆帛书甲乙本、河上公本和王弼本。下面对相关资料作一下介绍。
《老子》郭店楚简本,出自郭店楚墓的出土竹简。这些竹简于1993年在湖北荆门市郭店一号楚墓出土,据考古专家考证,该墓年代为战国中期偏晚,大约为公元前300年左右,墓的主人身份不明。由于该墓曾被盗窃,竹简出土时已散乱、残损,故无法完全恢复简册原状。经专家整理,郭店楚简《老子》书写于形制各异的甲、乙、丙三组竹简上,被认为是《老子》五千言的三种节录本。郭店楚简本的简文不分章,次序和文字与通行本有较大差异。郭店楚简本现存2046字,约为通行本的2/5,是迄今为止最早的《老子》传抄本。
《老子》马王堆帛书甲乙本,出自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这些帛书于 1973年在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3号墓出土,据考证,马王堆汉墓群是西汉初期长沙国丞相利仓以及妻子、儿子的墓地,其中3号墓的下葬年代为汉文帝十二年(公元前168年)。3号墓出土的帛书《老子》有两种抄本,被研究者称为甲本和乙本。甲本没有避汉高祖刘邦(前256—前195)的“邦”字讳,因此抄写年代应在刘邦在位之前,即秦末汉初之际。乙本的文字避“邦”字讳,但不避汉惠帝刘盈(前211—前188)和汉文帝刘恒(前202一前157) 的“盈”、“恒”字讳,因此应抄于刘邦在位时期。帛书本与通行本的主要分别有二:一是部分文字有异,二是篇章次序不同,帛书本《德经》在前,《道经》在后,通行本则相反。
《老子》河上公本,出自《老子河上公章句》。河上公又名河上丈人,皇甫谧在《高士传》说:“河上丈人,不知何国人,自隐姓名,居河之湄,著老子章句,号河上丈人,亦称河上公。”另外,《史记乐毅列传》写道:“乐臣公学黄帝、老子,其本师号曰河上丈人。”乐毅是战国后期的军事家,按理《老子河上公章句》应该出于秦汉以前,但后人认为这本书写于汉朝。《老子河上公章句》把《老子》分为81章,前37章为《道经》,后44章为《德经》,故名《道德经》,并在每章的前面冠以章题,它是现存最早的《老子》注本。
《老子》王弼本,出自王弼《老子注》。王弼(226一249),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城、金乡一带)人。魏晋玄学家。王弼的《老子注》也分为81章,但没有章题。从版本来看,王弼本与河上公本区别不大,王弼本的字数多于河上公本,但多在虚词上。从注释来看,河上公的注释以修身炼气为本,王弼的注释以谈玄说虚为主,前者被道教人士推崇,后者为士大夫喜好。
现在的通行本是以王弼本为底本的。至于现代人的注本,可以参考的书籍比较多,如萧天石的《道德经圣解》,陈鼓应的《老子注释及评价》,陈松如的《老子说解》,刘笑敢的《老子古今——五种对勘与析评引论》,任继愈的《老子绎读》等。(老平 2010-9-19)
此说还是不妥。无名天地之始,无(无名)指的便是有物混成,说‘名’出于混成之物可以,说‘道’出于混成之物就不妥了。‘道’与‘无(无名)’和‘混成之物’是同一位阶的不同说法。‘无(无名)’用以对应于‘有(有名)’,事物与规律或者说物与法是‘有(有名)’的范畴,‘无’与‘有’相对确立了一种形上层次的差距。为道日损,‘道’用以从‘有’返回‘无’以生新‘有’,于是,对于困在‘有’中的人来说‘道’意味着‘无’。所以,严格说‘道’是比‘无’和‘混成之物’还高一阶的,是对有无之变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