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Taylor Branch:劈波蹈海——MLK三部曲之一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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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世界的滋味3

当然,金不仅只有慷慨激昂的一面。走下布道坛之后他也并不介意通过各种小手段来寻求影响力。他推迟了受邀拜访尼克松的安排,因为他担心这次会面可能危及进军华盛顿的祈祷朝圣——本次行动的出发点原本就在于政府拒绝倾听黑人的不满,因此在这个当口与政府高层会谈无异于说嘴打嘴。金很想实现这次游行计划。还在加纳访问的时候他就曾与伦道夫讨论过游行事宜,到了纽约之后他们两个又向罗伊.威尔金斯介绍了游行计划并且软磨硬泡地迫使威尔金斯认可了他们的安排。威尔金斯并不喜欢组织游行活动,他之所以接受了这次朝圣,是因为本次活动的宣传口径是支持现任政府投票权法案的大规模群众请愿。金同意就投票权问题向人们发表讲话,而把废除学校种族隔离这一重要问题留给威尔金斯与协进会来全权负责。

为了准备这次朝圣之旅,活动领导人们十分倚重于新近与友情会结成的联盟。斯坦利.利维森专心处理经费、合同以及宣传事务,贝亚德.拉斯廷起草了战略备忘录并在教堂地下室分发鼓舞士气的讲话稿,威尔金斯则在华盛顿周旋运作,因为只有他在华盛顿拥有属于自己的办事班子。他的人马上书政府,请求获准使用林肯纪念堂平台。当局对于这项请求推三阻四,因为他们认为允许成千上万心怀不满的黑人聚集在首都的心脏地带就算不会酿成灾难也纯属没事找事。于是威尔金斯决定采用红白脸战术。他与他的驻华盛顿代表克拉伦斯.米切尔(Clarence Mitchell)说服了白宫内部的助理人员相信金在3月份曾经打算来到华盛顿抗议艾森豪威尔的“执政失败”,但是协进会阻止了他的莽撞之举。此外他们还向白宫方面透露了协进会律师瑟古德.马歇尔私下里对于金的评价——他认为金是个“机会主义者”与“第一流的蛊惑家”。这套迎合政府的说辞将协进会包装成了更负责任的黑人运动务实派。马克斯韦尔.拉布向他在白宫里的上级保证说,金原本的计划已经得到了修改,“一切激进特征”都被抹去了,因此总统将“不会受到任何负面影响”。争取白宫准许使用林肯纪念堂是金与协进会的共同目标,但在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中协进会一方也趁机推进了自己的派系利益。所谓玩弄权术无非如此。

金的任务是撰写演讲稿。他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踏上职业生涯以来规模最大的现场听众群体,因此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朝圣游行开始之前的一次巡回演讲期间,他一有空闲就与自己的私人编辑拉斯廷和利维森反复打磨稿件,力求做到一字不可易。拉斯廷极力反对金的草稿当中最重要的一句话——“给我们选票!”在他修改过的草稿中,他将这句话改成了“当我们获得选票之际……”

金皱着眉头静静地琢磨了一会儿拉斯廷的改动,然后说道:“拉斯廷,你这句话的语感不太对。”

“那好,”拉斯廷说,“把你想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吧。”

“给——我——们——选——票!”金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吐字方式宛如歌唱一般,仿佛是要强调他更关心些文字的音响效果而不是纸面效果。

拉斯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耐着性子解释自己的批评。“马丁,有色人种再也不想让别人‘给’他们任何东西了。为什么你不说‘我们要求选票!’或者类似的话呢?‘给我们’这几个字就像土堆一样立不住。”

金看了拉斯廷一会儿——拉斯廷将这种眼神称作温柔的逼视——然后说道:“贝亚德,我不介意你批评我的想法,但是我不喜欢你批评我的措辞,因为我的语感比你强得多。”争论就这样结束了。拉斯廷并不服气,他担心金的失误会致使评论家们给他打上软弱无能的烙印。

祈祷朝圣游行于1957年5月17日举行,这一天正好是最高法院就布朗案做出裁决的三周年纪念日。大约三万人意气风发地聚集在林肯纪念堂前参加了历时三个多小时的活动。伦道夫是主持人,马哈丽亚.杰克逊登台献唱。在威尔金斯演讲时一架军用直升机嗡嗡作响地盘旋在集会上空,但轮到亚当.克莱顿.鲍威尔演讲时直升机却飞走了。人们开玩笑说鲍威尔通过在上次选举当中支持艾森豪威尔换来的影响力终于派上了用场。其他大部分发言者都是布道人——包括末底改.约翰逊、威廉.霍尔姆斯.鲍德斯和弗雷德.特沃斯——还有一批正在冲出黑人市场的新生演艺界名人,例如小萨米.戴维斯、露比.迪、西德尼.波蒂埃以及哈里.贝拉方特。金的演讲排在最后。当伦道夫宣布他出场时,人群早已忘记了保持虔诚礼节的规则。留在蒙哥马利看家的柯瑞塔在收音机里跟踪收听着集会的现场实况。当她的丈夫慷慨激昂地抗议南方黑人几乎被完全剥夺了选举权的时候,现场响起了山呼海啸似的怒吼声。“给我们选票!给我们选票!”一声声宛如礼炮轰鸣的咆哮从金的唇齿之间滚滚而出,站在一旁的贝亚德.拉斯廷听得目瞪口呆,恰似遭受了当头棒喝一般。接下来金干脆脱开讲稿即兴发挥,向听众们解释了“eros”、“filios”与“agape"这三个表示爱的希腊单词有什么区别。即便是如此晦涩的内容依然赢得了听众们的热烈欢呼。拉斯廷终于明白了:自己以前高估了文字内容的重要性。新闻评论人士普遍认为,金在这一天的表现证明他在蒙哥马利的领导地位绝非源自侥幸。这一点拉斯廷早就知道了,不过金的演讲能力依旧令他摸不着头脑:哪怕采用看上去摘抄自大学生笔记本的枯燥素材,金依然能轻而易举地打动身份背景差异悬殊的各种听众。

朝圣游行开始之前,金给副总统尼克松写了一封信,并且算准了邮递时间,让这封信刚好可以在活动当天送到副总统手里。这封信的主题是提醒尼克松别忘了他在加纳提出的邀请。金提出了四个在华盛顿会面的合适日期,尼克松也迅速做了确认。按照核武时代的流行说法,这次会面将会是黑人领袖与尼克松或艾森豪威尔举行的第一次“峰会”。金在朝圣集会上的表现还带来了更可喜的成果。演讲结束后仅仅过了三天,内阁部部长马克斯韦尔.拉布就来到了金在纽约下榻的斯塔特勒酒店,向金表示艾森豪威尔总统本人很乐意在近期与他见面。

拉斯廷与利维森事先预判了金与尼克松见面时究竟应该说什么以及会面结束之后应当如何回答记者提问。两人就发言内容进行了辩论并且与金一起反复操练。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们起草了一份漫长的备忘录,内容包括在见面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最佳答案。“重中之重的关键概念就是一定要恪守非党派路线,”他们这样写道。两位顾问都很担心尼克松可能会引诱金公开发表有利于共和党的声明,而金很容易轻信共和党的花言巧语,因为金老爹以及全国浸信会当中几乎所有最有权势的布道人都是一辈子的共和党人。两人不厌其烦地反复向金强调,“本次会面对于种族关系极端重要”,一定要以“超人的警惕性”避免在两党之间选边站。

1957年6月13日,金在阿博纳西的陪同下来到美国国会大厦的正式会见室,见到了副总统尼克松以及陪同尼克松的劳工部部长詹姆斯.米切尔(James P. Mitchell)。会晤开始前四个人摆出各种组合站位让获准入内的摄影师拍照。拍摄完毕后会面在闭门状态下进行。寒暄一番后金就开始了关于南方黑人如何遭受压迫的大段独白。他重申了此前提出的要求,即艾森豪威尔总统应该到南方来发表讲话,呼吁南方各州遵守最高法院要求在学校实现种族融合的裁决并且落实黑人投票权。金认为,如果总统不能来,那么尼克松就应该来。尼克松答道他也许可以在南方找个地方安排一场关于政府合同的总统委员会会议。他还请金和阿博纳西帮忙选择最佳地址。最终他们三人选中了新奥尔良或者亚特兰大。在讨论进程中尼克松确立了自己和两名布道人之间的联盟基调。他们三个人的共同对手是参议院当中势力强大的南方民主党人,这些人既不想让总统发表讲话也不想让政府召开听证会,既不支持学校废除种族隔离也不肯推出新的民权议案。在尼克松看来,自由派民主党人士往往喜欢哗众取宠,抛出一些根本没机会克服南方各州阻挠的极端法案来为自己造势;一部分共和党人对待民权问题的态度则要么懒惰要么疏忽,因为民权问题基本不会影响他们的选区。

副总统十分热衷于讨论政府通过民权议案的政治运作问题。他与金聊得热火朝天,完全忘记了时间,害得七十名记者在会客室门外眼巴巴地等了两个小时。金和阿博纳西终于走出了会客室,此起彼伏的闪光灯立刻照亮了他们的面孔。正当记者们一拥而上准备提问时,贝亚德.拉斯廷突然从旁边钻出来宣布金博士今天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然后就在一片哗然当中扯着嗓子大喊开路,将金与阿博纳西迅速送出国会大厦门外,坐进了早在门外等候的汽车里。好些黑人记者尤其因为没能现场采访到金的言论而忿忿不平。关于和尼克松会谈的内容,金只肯含糊其词地应付过去。按照拉斯廷的逻辑,金只要谈到会谈内容就难免会卷入党派之争或者与政府方面的宣传相冲突,因此还是尽量打马虎眼为妙。金也认同他的看法。

后来金在私下里告诉拉斯廷,尼克松是一个混合了热情与实用主义的人物。他的基本立场是愿意为民权议案提供帮助,但前提是他本人不会因此承受政治伤害。金对于副总统的最主要保留意见就是他似乎对所有话题都表现出了程度均等的喜好与信念,而他的内在本质却被掩饰了起来。金在一年之后写了一封基调介于奉承与怀疑之间的公开信,在信中他表示尼克松具有“磁石一般的魅力……我必须承认尼克松拥有待人接物的天赋,很容易就能让人相信他的态度十分真诚。当你接近尼克松时,他的诚意如此显而易见,以至于令你几乎会不由自主地打消戒心……所以我的结论是:如果理查德.尼克松并不是一个真诚的人,那么他就是美国最危险的人物。”

另一方面,尼克松则私下告诉他的白宫同事们,金曾向自己承诺,只要投票权议案成为法律,他就会发动一场大规模选民登记运动。金和阿博纳西都向尼克松透露了他们在1956年大选期间的选择,那一次两人都选择了共和党。尼克松还说金和阿博纳西认为大多数新注册黑人选民都会把票投给共和党。在另外的场合,尼克松还表示他认为艾森豪威尔会很享受与金的谈话。他向总统保证,金并不“信奉手段激烈且具有报复性质的亲黑人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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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世界的滋味4

参议院很快就迎来了八十二年以来第一次民权议案辩论。本次辩论耗时121小时31分钟,期间南卡罗来纳州的斯特罗姆.瑟蒙德(Strom Thurmond)以连续发言24小时多一点的成绩打破了阻碍议事的时间记录。除了像他这样鞠躬尽瘁的铁杆种族隔离主义者之外,还有许多人不顾自己身上贴着的传统政治标签,以出人意料的立场投入了这次立法纷争。比方说多数党领袖、来自德州的林登.约翰逊就大张旗鼓地想要推动一项民权议案获得通过,而且这项议案看上去更像是出自他的手笔而不是艾森豪威尔。约翰逊在参议院里面满场巡行,将双臂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一心想要加速推动参议院事务的进度。他将这项法案删减到了可以接受的最低限度,仅仅保留了他眼中的核心政治内容。然后他开始说服相持不下的双方承认这项议案必须也只能以现在这样的形态获得通过:他告诉自由派这份议案的力度已经不可能更强了,又告诉南部民主党人这份议案的力度已经不可能更弱了。约翰逊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为了每一张选票而讨价还价。这一回他的对手更是令人大跌眼镜:立场向来极其保守的共和党领袖、来自加州的威廉.诺兰(William Knowland)居然一马当先地主张要通过一份效力尽可能强大的民权议案。诺兰家族是《奥克兰论坛报》的所有者,这份报纸历来因为敌视黑人的立场而声名远播。

劳工组织也参与了这一轮纷争,并且总体上加入了南方阵营,致使局面变得愈加错综复杂起来。劳工组织认为,正是由于各州民兵可以根据单独某一位法官发出的禁令而采取行动,才致使太多次罢工遭到破坏。劳工领袖们认为解决之道在于强化陪审团的地位从而牵制法官的权力。此时有人提出了一项修正案,内容是被控违反法庭关于投票权裁决的各级州政府官员应当接受陪审团审判而不是由法官自行宣判。劳工领袖们支持这项法案,威尔金斯则表示强烈反对。假如这条修正案生效,那么关于投票权的法律条款就等于作废了,因为所有人都承认在涉及黑人投票权的案子当中没有哪个南方陪审团会反过来对州政府官员定罪。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劳工领袖加入了反劳工的南方阵营,而威尔金斯则与长期以来的死对头、参议员诺兰成为了同盟。

8月2日午夜刚过,这场纷争迎来了高潮时刻。此前约翰逊刚刚删除了法案当中的一项条款,内容是授权司法部为强制学校废除种族隔离而提起诉讼,然后他就要求针对陪审团审判修正案进行最终投票。少数自由派民主党人与共和党人——这些人的处境相当难堪,他们的一边是黑人和艾森豪威尔,另一边则是约翰逊、南方各州与劳工组织,夹在中间的他们可谓两头不讨好——选择支持约翰逊。参议员亨利.杰克逊(Henry Jackson)和约翰.F.肯尼迪也在最后关头倒向了约翰逊一方——民权领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忘记这两个人的叛变。陪审团审判修正案最终以51对42票获得通过。挤满参议院会场的记者听到尼克松副总统谴责参议院“投下了反对投票权的一票”。接下来余怒未消的尼克松干脆在衣帽间里堵住了约翰逊。他一把揪住约翰逊的衣领,向对方砸下了狠话:这次他只是暂时受挫而已,明年他发誓要通过一项更加强硬的法案。协进会的克拉伦斯.米切尔来到威廉.诺兰的办公室,惊讶地看到这位坚韧不拔的保守派与少数党领袖居然因为民权事业的挫败而流下了眼泪。在当天上午晚些时候的内阁会议期间,艾森豪威尔表示陪审团审判修正案是本届政府最严重的政治失败之一。投票权是他坚决支持黑人运动的领域,投票权遭到阻碍使得艾森豪威尔不得不面临黑人群体在其他方面的施压,而他在这些方面的私人态度更倾向南方白人。

修订后的《民权法案》不到一周之后在参议院获得通过。这是内战重建以来国会通过的第一份此类法案。某一份法案的出台时机往往要比具体内容更重要,这次就是个好例子。前国务卿迪安.艾奇逊称赞该法案是“二战以来最伟大的成就之一”,而《纽约时报》则将其称之为“在本世纪任何一届国会处理过的国内事务当中具有无与伦比的深远意义”。如此热忱的赞扬难免令人生疑,至少各位民权领袖们都觉得这些言论很可能是在忽悠人。罗伊.威尔金斯在约瑟夫.劳(Joseph Rauh)的驻华盛顿办事处召开了一次会议——劳是一位著名白人劳工律师,他曾与雷茵霍尔德.尼布尔以及其他人共同创建了美国民主运动协会(Americans for Democratic Action)。会议讨论的唯一议题是是否应当力促艾森豪威尔总统以毫无用处的名义否决这份遭到削弱的法案。在拥挤的房间里,参会人员展开了整整一天的白热化争论,几张桌子上堆满了咖啡杯和电话留言条。威尔金斯最后决定接受该法案,金也跟着宣布他同意威尔金斯的决定。各家黑人报纸纷纷抨击他们两人态度中庸。“你怎么能这么糊涂?”《芝加哥捍卫者报》这样质问金。威尔金斯则采用一贯的风格为自己的决定辩护:“你在用小勺挖沟的时候有人送给你一把铁锹,你却因为他没给你送来推土机而拒绝了铁锹,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虽然金与威尔金斯都认可1957年的《民权法案》,但是这部法律却突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异。对于威尔金斯来说,这部法律意味着协进会的立法运动终于取得了初步成果——尽管这次的成果并不算丰硕。用他的话来说,民权运动终于“破处了”。金则认为这部法案带来的最主要收获就是给黑人群体上了一课:黑人应该减少对白人机构的依赖,自行承担起更多的责任,要不然下次还得吃瘪。就在参议院最终通过这份《约翰逊法案》的同一天,金打电话给自己在蒙哥马利的布道人协会,通知大家召开另一次会议。参会人员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更改了这个新组织的名称,协会从此定名为南方基督教领导大会(Southern Christian Leadership Conference)。根据金的建议,他们采取了一套经过精心设计的永久性组织结构,旨在尽量减少与协进会的摩擦。金的领导大会从根本上是一个由教会与民间社团组成的共同体。与协进会不同,领导大会不吸纳个人成员,只招收加盟团体,这样一来两个组织就不会在纳新方面相互竞争了。领导大会的领导人们强调他们是一个辅助机构,其目的是确保各地区的黑人领袖们在筹划民权活动时与协进会的同类型活动齐头并进而不至于交叉重叠。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在1960年总统大选前完成两百万黑人新选民的注册。

尽管金的手腕如此圆熟,但却并不能给威尔金斯带来多少安慰。因为他意识到围绕在金周围的布道人们代表了南方最显赫的黑人教会组织,而这些组织正是协进会收入的主要来源。蒙哥马利的领导大会会议召开几天后,《匹兹堡快递报》提问道:“既然有一个组织始终都在卓有成效地发挥作用,那么究竟有什么健全的理由再另外成立一个目标相同的组织呢?”威尔金斯认为领导大会占据了一片真空地带,而这片地带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出自金的手笔。此时的协进会正在手忙脚乱地应付二十五起独立诉讼,每一起诉讼都针对他们在南方各州的运营权利发起了挑战,大多数诉讼的原告都是敌视协进会的州政府与市政府。身为始作俑者的阿拉巴马州已经在自己的地盘上彻底取缔了协进会,而这起诉讼的原本目标正是金的蒙哥马利公交车抵制运动。威尔金斯担心金主张的大规模群众运动很可能会彻底扼杀协进会在南方各州的事业。协进会长期致力于在学校废除种族隔离的斗争。在协进会的战略家们看来,这二十五起由敌对白人发起的集体行动已经构成了针对这项事业的最大威胁。接下来的小石城危机恰逢其时地证明了他们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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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4日,阿肯色州州长欧瓦.福伯斯(Orval Faubus)命令国民警卫队阻止九名黑人学生前往此前只招收白人的中央高中注册入学。早在三年前的布朗案裁决之后学校管理人员就一直在预备着这一天的来临。现在他们在学校走廊里巡逻,敦促那些不太服管教的学生对于“本次事件”保持克制,并且要求他们每时每刻都要为自己、为学校以及为国家着想。福伯斯的军队不仅禁止九名新学生走进校门,就连黑人校工都不让进。有些教职员工抱怨道他们不得不自己亲手做饭以及打扫教室。但大多数教师都表现出了无懈可击的正直态度,大部分白人学生的表现也同样如此。几乎所有人都反对种族融合,但是站在窗边外叫嚣“黑鬼滚蛋”的家伙却数量很少,而且平时就是不守规矩的捣蛋鬼。

当天的事件为不久后闹得沸沸扬扬的小石城危机揭开了序幕。越来越多愤怒的白人暴徒每天早晨都会聚集在中央高中门外,为的是监督军队将黑人学生赶回去。大批记者也闻讯赶到小石城报道军队、暴徒、学生、州长以及艾森豪威尔总统的一举一动。旷日持久的拖延与围堵在学校门口的军队致使小石城危机成为了现代电视时代的第一场实况新闻盛事。福伯斯也成为了全国关注的焦点人物。他与联邦法院斗得有来有往,拒绝承认联邦法院有权迫使他撤销自己下达给部队的命令。法律专家一致认为,福伯斯动用州武装部队对抗联邦政府权威的举动致使宪法遭受了内战以来最严重的考验。人们纷纷给总统发电报要求他采取坚定立场,金和威尔金斯也在其列。

危机进入第十天,福伯斯飞往罗得岛纽波特与艾森豪威尔举行了一场私人协商。在总统及其助理人员看来,福伯斯似乎有人格分裂的毛病。上一刻他还是个饱受煎熬的政客,一心只想设法结束业已失控的对抗局面;下一刻他又变成了宣传天才,咆哮着说什么联邦政府企图把他锁上链子拖走。白宫的工作人员们都觉得福伯斯州长的举止就像心理剧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而且这出心理剧还与公共场域纠缠得难解难分。福伯斯的父亲曾用假名给报纸写过几封信,公开抨击儿子的种族主义立场。他认为儿子的真正动机是要让当地其他白人显贵们感到难堪,因为他们自顾自地跑到了郊区躲清静,将偌大一片种族主义烂摊子留给他来收拾。无论出于怎样的动机,福伯斯都让艾森豪威尔感到不胜其烦。他一开始同意总统提出的声明草案内容,可是回到阿肯色州发布消息之前又擅自更改了草案的措辞。艾森豪威尔多次表示法律必须得到遵守,但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使用联邦武力制服福伯斯的部队更糟糕。福伯斯则利用这些声明来大肆宣称总统正在种族隔离者们秘密协作。

接下来的一周危机日益加深。联邦法院终于使出杀手锏,以一纸藐视法庭的传票把福伯斯逼进了死角。此前州长一直在与国会议员、律师、白宫助理以及其他调解人进行激烈谈判。他似乎愿意更改部队的任务,从保护白人学校免遭九名黑人学童“入侵”改为保护九名黑人学童免遭暴徒伤害,此时白人暴徒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营的规模。“现在该我上十字架了!”州长这句自暴自弃的言论随即登上了报纸头版。然而到了9月23日星期一,他再一次出卖了白宫,直接将国民警卫队从现场撤走,把学校留给了暴徒。那天上午愤怒的白人至少殴打了两名黑人记者,还砸烂了学校里的许多门窗,甚至差一点就抓住了黑人学生,小石城警方拼尽全力才把这几个孩子送出学校。中央高中在午餐之前再次恢复了种族隔离状态,这一回就连学生们都加入了暴徒庆祝胜利的欢呼。

到了第二天早上,福伯斯依然眼看着白人暴民四处乱窜而不加制止。艾森豪威尔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不再假装小石城危机算不上大事,转而坚信眼下的问题并不是种族融合,而是叛乱造反,就像当年的谢司起义一样。“好吧,既然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而且我也看不出还有别的路可走,”他告诉总检察长布劳内尔,“那我们就应该运用最佳军事原则来解决这个问题。要让人们知道我们派出的军队足够强大,不容挑战,并且足以压倒一切诱发冲突的苗头。”总统这番话听得布劳内尔顿时感到肾上腺素激增,这种感觉他日后始终不曾忘记。接下来艾森豪威尔打电话通知五角大楼的马克斯韦尔.泰勒将军(Maxwell Taylor),让他放弃派遣美国法警前往小石城的计划。总统要的是专门经过防暴训练的第101空降师连队,而且总统还想看看泰勒究竟能以怎样的速度将兵力部署到中央高中所在地。泰勒在天黑前就把一千名士兵送进了小石城。

第二天早上中央高中就恢复了种族融合制度。美军既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也没有卷入战斗,单纯凭借自身的存在感就驱散了白人暴徒。仅仅在学校内部还有学生借助恶作剧进行零星抵抗。此类抵抗运动将会持续大约一年,令九名黑人新生以及学校管理层不胜其扰。在校门外,这一轮抵抗种族融合的风潮已经被粉碎了。福伯斯对于当前局势的评论越是激烈,他掌控局势的能力就越是软弱。随着他陷入彻底无能为力的窘境,他的公开发言基调也变得忽高忽低,刚刚爬上幻想的顶峰就掉进了种族恐惧的深渊。在一次不着边际的广播讲话中,他甚至指责“占领军”中的白人士兵允许黑人女学生使用中央高中的女厕所。按照福伯斯自己的标准,他这次可谓一败涂地,阿肯色州也沦为了国际舆论的笑柄。但阿肯色州的其他政客们依然不得不承认,他这次的表现足以保证他在下次州长选举当中不战而胜,因为当地白人选民就吃这一套。

一周之后的1957年10月4日,苏联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斯普尼克号。关于这项成就的新闻不仅吓得美国政界打了个寒颤,还严重挫伤了美国人的骄傲心态。一夜之间,几乎关于美国的一切——科研实力、道德水准、数学教育甚至道路系统——都变成了二流货色。氢弹专家爱德华.特勒告诉艾森豪威尔,苏联的人造卫星令美国遭受了更甚于珍珠港的惨败。一个蓝带委员会在报告中措辞尖锐地指出,除非迅速大幅增加武器支出并且抓紧为每一名美国公民修建地下“防辐射尘掩体”,否则西方在苏联面前毫无防御能力。用林登.约翰逊的话来说:“控制太空就意味着控制了世界。”美国很快也进行了首次卫星发射尝试,一心想要将苏联的壮举比下去。但是运载火箭在摄像机镜头面前起飞两秒之后就化作了一团火球,也断绝了美国人挽回颜面的指望。除了卫星以外,记者们根本不会向艾森豪威尔提出任何其他问题。骤然闯进新闻报道的福伯斯又以同样突然的方式消失不见了,种族问题的热门程度也同样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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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话我对当年的梦秋也说过,他如今已经是名记了。。。

请继续翻译下去,如果出了书我一定买一本。不要因为有人翻译过了而放弃。教父中文版我看过至少三个版本,良莠不齐。

家园 世界的滋味6

就在金逆势奋斗的时候,来自协进会的竞争很难说是他在同盟当中遭遇到的唯一障碍。在战术层面上他知道种族事业必须超越公交车抵制运动的层次。但是图书馆、学校、公园、餐馆以及其他公共场所原本就不让黑人进入,这样一来抵制二字又从何说起呢?公交车系统为大批蒙哥马利黑人提供了政治斗争的武器,而且远离公交车的黑人并不需要面对面地与白人当局进行非法对抗,因此这件政治武器的力量得到了十分有效的发挥。除了公交车系统以外,没有其他奉行种族隔离的机构具备这样的优势。

由于缺乏现成的答案,金索性将全副精力都转向了演讲。他将自己最显著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每周进行四场演讲,一年下来就是二百场。一本杂志在采访金之后估计他每年出行78万英里。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哪怕金的实际出行里程只有这个数字的四分之一,也依然意味着他每年要乘坐螺旋桨驱动的客机绕行地球整整八圈。他赢得了全能传道者的美誉,他宣讲种族融合的对象既包括社会精英也包括底层民众,既包括饱学之士也包括无知之人,既包括实用主义者也包括理想主义者。然而正当金口若悬河之际,传道者的诅咒却降临在了他的头上。不管他受到多少欢呼或者有多少张热泪纵横的面孔向他保证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明天报纸上的内容却几乎总是与今天大同小异,种族隔离制度依然稳如泰山。人们全心全意地听讲,但听完之后却无所作为。而金本人也觉得自己更能肯定人们听了他的演讲之后会想些什么而不是会做些什么。在这样的环境里,金就像吸毒一样越发依赖演讲,因为他十分享受演讲的体验。但是在演讲结束后他却越来越难以感到满足了。

要想改进现状,方法之一就是借助公共媒体来放大他的声音。“我们只需要赞助商每周拨给我们一个半小时而已,”利维森半真半假地给金写道,“反正明星是现成的。”不过此时黑人尚且没有打入电视领域的指望,利维森至多只能帮助金获得哈珀兄弟出版社的写作合同,为他们写一本关于蒙哥马利抵制运动的书。这项冒险计划有利因素在于作者声望颇高且读者群人数众多。但文化与商业两方面的压力还是对这个项目造成了相当可观的妨碍。出版商希望金的作品在富有内涵的同时又不太枯燥,一方面要充满正能量,另一方面“黑人”风格又不能太过浓重。有一位编辑特别担心金在列举黑人遭受的苦楚时一不小心碰到政治高压线,致使读者们认为他的言论是在绕着弯子为共产主义捧场。此外所有的编辑都告诫金不要一味拉近自己与白人读者之间的距离,因为他们在宣发环节打算将金包装成为“他的同胞的领袖”。如此错综复杂的写作要求即使对金而言同样很有难度。对于出版社来说,金是一个刚刚出道还没经受过市场考验的作家。他要讲述的故事时效性极强,随时都可能沦为明日黄花。而且眼看着出版商设定的截稿日期一天天逼近,金的写作进度却拖泥带水越落越远。

出版社面临的压力日益增加,最后一位在纽约工作的编辑干脆飞到蒙哥马利要求金停止一切布道活动。回到纽约之后他又在一封后续信件里写道,“布道的筹备与宣讲都会耗尽你的创作能量,而你的身体和灵魂需要这些能量来写书。”金并没有从命,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出版社的最后通牒,从3500美元版税垫付款中拿出了2000美元支付给哈珀兄弟出版社的工作人员爱米娜.波普尔(Hermine Popper)。波普尔既是作家也是编辑,她受聘成为了金的写作指导。几天之内波普尔就成为了一张编辑网络的中枢,这张网络的其他组成人员包括金、利维森、拉斯廷、哈里斯.沃福德以及蒙改联的历史学家劳伦斯.D.雷迪克。最新的修订内容在他们之间相互传递,书稿也逐渐成型起来。日后金在私下里向利维森坦言,这次写书计划“是我所遇到过的最困难的工作”。

金与利维森相识不出一年就对他产生了高度依赖。利维森成为了金的顾问、业务经理以及纽约上层政治引路人。不过他的最重要身份还是一位对金毫无所求的挚友。金的其他顾问总是忍不住将他们自己的渴望、抱负或者最迷恋的理论寄托在金身上,但利维森却似乎避开了如此轻浮空想的行径。他毫不吝惜自己的时间,而且工作十分高效。他很少与金讨论高层次问题,因为他们对于这些问题往往抱有心照不宣的一致意见。不过利维森的确在个人理财方面为金提供了非常详细的建议,例如“普通股票走弱时债券总会走强”。他甚至还会研究金的纳税记录。对金来说,利维森活生生地证明了一点:投身社会变革的活动家并不必然沦为穷困潦倒饱受欺凌的傻蛋。另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就是利维森与老金夫妇相处得很好。利维森第一次来到亚特兰大拜访金的时候,金老爹就把他请进家门用家常饭菜招待了他。老金夫人还特意为他烘烤了儿子最爱吃的柠檬馅饼。即便在亚特兰大,像这样其乐融融的跨种族交际场面依然十分值得注意。金老爹在亚特兰大市长办公室里很有几位白人朋友,不过即使是他们也从不曾来到老金夫妇家里吃饭。老金夫妇对待利维森的态度要比对待拉斯廷这样的黑人顾问更加热情,因为他们觉得后者很可能会给儿子招灾惹祸。此外还需要指出的是,金老爹向来偏爱有钱人。

利维森对于金的评价同样很高。在巴尔的摩初次遇到这位“最非凡的青年教士”之后不久,利维森就向愕然无语的妻子宣布马丁.金是他在世界上结交的唯一一位真朋友。利维森特别喜欢与金讨论政治。金通常会在午夜时分打电话过来,然后两人就会坦诚友好地聊上好几个小时。金从来都不会曲意奉承利维森的衣着品位,而利维森来到南方做客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假装喜欢吃水煮卷心菜。两人的交往似乎根植于一片理想天真且超越种族的中立地带。利维森自称是个不可知论者,金对于这套说法向来不以为然。“斯坦,其实你是相信上帝的,只不过现在你还不知道罢了。”他经常这样调侃利维森。

通宝推:桥上,
家园 第三章校完

这一章的错误更少些,看来万年兄采用了步步登高模式,呵呵。

不过,这一章很难读,我对校译更缺少把握。

有些很琐碎的小错,也还是列出来了。

1

原文

and the cafeteria, where a white student from Mississippi stunned everyone by blessing the food with a prayer that began, “Oh Thou whom we’ve been led to call Buddha, Yahweh, Christ, Zoroaster…” and on through the pagan deities.

原译

食堂里有一位来自密西西比州的白人学生把其他人全都吓了一跳,因为他的餐前祈祷是这么说的:“啊,被遵循世人之道的我们妄称为佛祖、耶和华、基督、琐罗亚斯德……的神啊,我向您祈祷……”他在这段祷文当中一口气报出了好几位异教神祗的名号。

辨析

on through the pagan deities. 是继续报出一串异教神祗的名号。

这不是对上句话的概述,而是对下文的省略。

Zoroaster就是查拉图斯特拉,可以沿用。

参考

食堂里有一位来自密西西比州的白人学生把其他人全都吓了一跳,因为他的餐前祈祷是这样开始的:“啊,我向您祈祷,您,我们循俗称为佛祖、耶和华、基督、查拉图斯特拉……”,并继之以一长串异教神祗的名号。

2

Crozer’s approach to seminary training was to tear down the students’ religious belief system and start over, building a body of religious knowledge as rationally as possible, reducing the “leap of faith” to the tiniest arc of reverence.

罗兹的神学训练路线是首先拆毁学生原有的宗教信仰系统,然后从头开始构建一套尽可能合理的宗教知识体系,从而最大程度地缩短理性思辨与非理性崇拜之间的信仰之跃。

这句话的大意不难理解,万年兄的译文是正确的。

但这里的tiniest arc of reverence 该如何理解,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希望万年兄能详细解释一下。

3

原文

For King, this meant that to represent his race nobly he had to behave more like his idea of white people and less like white people’s idea of Negroes.

原译

对于金来说,这个矛盾意味着他的举止表现不得不向白人靠拢,并且远离白人头脑当中的黑人形象,唯此才能为黑人挣得体面与尊敬。

辨析

more like his idea of white people and less like white people’s idea of Negroes.

是很受强调的对比,不直译力度不够。

参考

对于金来说,这个矛盾意味着要想体面地代表自己的种族,他必须更靠拢自己心目中的白人形象,而远离白人心目中的黑人形象。

4

原文

but to the students it was a culmination of American idealism, at a time when there was much confident talk of conquering poverty and disease, of ending colonialism and establishing an international brotherhood within the empire of liberty.

原译

但是对于躬逢其盛的学生们来说,这个班级却象征了美国理想主义的高潮。当时美国国内有很多人都在自信满满地谈论征服贫穷与疾病的可能性,以及如何结束殖民主义并且在自由帝国内建立跨越国际的兄弟情谊。

辨析

这里是谈事情的本身,而不是在谈事情的可能性和如何。

参考

但是对于躬逢其盛的学生们来说,这个班级却象征了美国理想主义的高潮。在那个时代,人们信心满满地谈论,贫穷与疾病将被征服,殖民主义将被终结,而在自由帝国中,四海之内皆兄弟将成为现实。

5

原文

It was Davis’ personal copy of That Strange Little Brown Man of India, Gandhi that King read in the seminary library, responding positively to its message and to its overtly racial characterization of Gandhi.

原译

戴维斯将自己私藏的《棕肤奇人甘地》(That Strange Little Brown Man of India, Gandhi)捐给了学校图书馆,金在图书馆里读到了这本书并且积极回应了书中的信息以及对于甘地本人的过度种族化描写。

辨析

《Sacred Ground: Pluralism, Prejudice, and the Promise of America》

it was Davis's copy of Frederick Bonn Fisher’s That Strange Little Brown Man of India, Gandhi that King borrowed and pored over in the library.

可见,戴维斯没有捐书,只是金借了书拿到图书馆去读。

Overtly 是Without concealment or secrecy; openly.

不是过度而是不躲躲藏藏。

参考

金在图书馆里读的《棕肤奇人甘地》(That Strange Little Brown Man of India, Gandhi)就是戴维斯的私人藏书。书中的观点,书中对甘地种族身份的坦然突出,都在金那里得到了积极反响。

6

原文

The ethical ramifications of the case for McCall and for Crozer dictated that everything be handled as quietly and as delicately as possible. Snuffy Smith, among the few liberal professors who knew of it, seized on the not-guilty verdict, believing that it cleared everyone.

原译

麦考尔与克罗兹效仿都认为应当尽可能安静细致地处理这一案件的伦理影响。了解内情的教授并不多, 史密斯就是其中一个。他很认可麦考尔得到的无罪裁决,相信案件已经真相大白了。

辨析

句子主干是The ethical ramifications dictated that,原译有点乱了。

内情在汉语中是真相的意思,这里史密斯恰恰不知内情,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件案子。

Seize on Take eager advantage of (something)

‘any momentary upturn was seized upon as evidence of recovery’

it cleared everyone 不是案情真相大白了,而是说这个裁决洗清了每一个人。

参考

这个案子对麦考尔和克罗兹校方在伦理上后果会很严重,这就要求一切都必须尽可能悄无声息,手腕圆滑地得到处理。知道这个案子的教授不多, 史密斯就是其中一个。他抱住无罪裁决不放,认为这个裁决洗清了每个人。

7

原文

“For a number of years I have been desirous of teaching in a college or a school of religion,” he wrote in his application to Boston University. “The teaching of theology should be as scientific, as thorough, and as realistic as any other discipline. In a word, scholarship is my goal.” Reverend King pressed all his objections to the fullest but, as always, relented when young King insisted that he needed further learning.

原译

“多年来我一直渴望在一所大学或宗教学校里教书,”他在提交给波士顿大学的申请当中写道。“神学教育应该像其他任何学科一样科学、透彻且现实。简而言之,我的目标就是赢得奖学金。”老金牧师竭力反对儿子的想法,但是这一次金依然坚持自己还需要深造,然后他的父亲就再次让步了。

辨析

Scholarship 虽然有奖学金的意思,但这里不是。

就像下文中closest to King in scholarship ability,显然不是奖学金能力。as always 漏译了。

参考

“多年来我一直渴望在一所大学或宗教学校里教书,”他在提交给波士顿大学的申请当中写道。“神学教育应该像其他任何学科一样科学、透彻且现实。简而言之,学术生涯就是我的人生目标。”老金牧师竭力反对儿子的想法,但是如同往常一样,当金依然坚持自己还需要深造,老金牧师就再一次让步了。

8

原文

Brightman’s school harked back to the intensely personal God of the Jewish scriptures and to early Christian theologians such as Augustine, who sometimes described God using only a long list of human emotions, modified to remove any objectionable qualities and raised to infinite strength. Led by Brightman, the Personalists had been defending themselves against the drift of theology.

原译

布莱曼倡导的学派重新检视了犹太经文以及以奥古斯汀为代表的早期基督教神学家所描述的高度人格化上帝。奥古斯汀在描述上帝的时候经常只会列举一长串人类情绪,从而消除描述当中一切令人反感的特质并且获取无限的力量。

辨析

检视并不预先表明结果,是支持还是反对?

这里的结果是预定的,所以可以译为重返。

Modified应该指消除旧经旧学中令人反感的元素。

参考

布莱曼的学派重返犹太经文中高度人格化的上帝,重返早期基督教神学家,比如奥古斯汀,他有时在描述上帝时只用一长串人类情绪。在重返的同时,也消除一切令人反感的特质,从而获取无尽的力量。

9

原文

Most of the advanced schools of theology, feeling less adequate in a time of science’s empirical miracles and permanent, mathematical truths, protected themselves with scaled-down promises and vague imitations of the scientific method.

原译

在当前这个时代,科学带来了无数看得见摸得着的奇迹与永恒不变的数学真理,以至于大多数先进神学学派都感觉宗教相比之下有些先天不足,于是一方面降低了宗教承诺的调门,另一方面又向科学方法施加了各种言辞含混的限制。

辨析

Imitations不是limitation.

参考

在这个时代,科学带来了无数看得见摸得着的奇迹与永恒不变的数学真理,以至于大多数先进神学学派都感觉宗教相比之下有些先天不足,于是一方面降低了宗教承诺的调门,另一方面又含糊地模仿科学方法。

10

原文

King himself shared this propensity to vagueness on the crucial questions, but, in much the same way that a doubting preacher fell back from the afterlife to morality, he embraced Personalism’s teaching that there was rich, empirical meaning in religious experience.

原译

面对这些关键问题,金本人的态度往往也倾向于含糊不清,但是他的信仰并未因此而动摇。心存疑惑的布道人经常会放弃来生阵地,退守到道德阵地上,金也采取了这样的策略。他全心接受了人格主义的教诲,认为宗教体验包含着丰富的经验性意义。

11

原文

Like many of the other students, he tamped, smoked, and fiddled with a pipe almost constantly, spoke with an air of detached reserve, and developed the far-off look of a philosopher.原译

像许多其他学生一样,他也养成了烟斗不离手的习惯,开口的时候总喜欢语气超然,话留三分,远远看去还真有点哲学家的架势。

辨析

far-off look 不是别人远远看去,而是他脸上一副

神驰天外的表情。下文他妻子也有类似的神态。

参考

像许多其他学生一样,他也养成了烟斗不离手的习惯,开口的时候总喜欢语气超然,话留三分,还养成一副神驰天外的哲学家的架势。

12

原文

Almost always, the conversation worked its way to the subject of courtship, as this was a prime concern not only of mother and son but also of Reverend King, who made no secret of his desire to see his son married soon. He had been uneasy since the previous summer of 1951, when the romance with Juanita Sellers inexplicably had failed to mature.

原译

无论前面说了些什么内容,每次通话七拐八拐最后总会落到催婚问题上。母亲固然是为儿子的个人生活操心,不过老金牧师更是为了儿子的职业生涯操心。他毫不掩饰地表明自己希望看到儿子尽快结婚,赶早不赶迟。 自从上一年也就是1951年的夏天以来,老金牧师一直焦虑不安,因为儿子与朱安妮塔.塞勒斯的恋情莫名其妙地没能开花结果。

辨析

a prime concern not only of mother and son

不是母亲单方面的

参考

无论前面说了些什么内容,每次通话七拐八拐最后总会落到催婚问题上。婚姻问题,不仅是母亲和儿子

,也是老金牧师心中的头等大事。他毫不掩饰地表明自己希望看到儿子尽快结婚,赶早不赶迟。 自从上一年也就是1951年的夏天以来,老金牧师一直焦虑不安,因为儿子与朱安妮塔.塞勒斯的恋情莫名其妙地没能开花结果。

13

His daughters had picked cotton in the fields and scrubbed clothes in a washtub, but they had acquired enough of the family grit to seek their education at a private school in a nearby town, which had been established by Congregationalist missionaries after the Civil War and run ever since as a church school.

他的女儿也不是娇生惯养之辈,从小就下地采摘棉花,回家洗涤衣物。不过她的父母在教育方面绝不吝啬,将她送进了附近某城镇的私立学校。这座学校是在内战之后由公理会传教士建立的教会学校,

辨析

这里说的是女儿们。

参考

14

原文

Now that their son was calling home less frequently, and after the summer visit from Coretta Scott, they were distressed enough to seek some answers in person.

原译

此时他们的儿子往家里打电话的次数已经不太频繁了。柯瑞塔.斯科特在夏天造访了他们家之后,老两口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因此他们决定当着儿子的面把话说清楚。

辨析

In person 指向的是老金夫妇,而不是儿子。

七上八下程度有点过。

参考

此时他们的儿子往家里打电话的次数已经不太频繁了。柯瑞塔.斯科特在夏天造访了他们家之后,老两口心里都颇不平静,因此他们决定自己出来寻找答案。

15

原文

Utterly nonplussed, she tried to make a joke of it. “Why, no, Reverend King,” she said. “Not really.”

At last he had forced his opening. Good, he said, and he went on to make himself plain in a thunderstorm of words。

原译

阵脚大乱的柯瑞塔试图用笑话来解围。“什么?不是啊,金牧师,”她说。“我们之间不是认真的。”

老金牧师对于这个突破口很满意。接下来他用一阵雷鸣电闪似的大白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辨析

好,不是对自己说,不是自己满意,而是对柯瑞塔说的。

参考

阵脚大乱的柯瑞塔试图用笑话来解围。“什么?不是啊,金牧师,”她说。“我们之间不是认真的。”

终于打开了突破口。“好”,他说,接下来他用一阵雷鸣电闪似的大白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16

原文

Daddy King, giving no sign that her flash of anger had impressed him, continued with a glowing description of Juanita Sellers.

原译

柯瑞塔的发作丝毫没有令金老爹为之动容。他继续兴致勃勃地谈起了胡安妮塔.塞勒斯。

辨析

giving no sign 是没有表现出一个既成的事实。

金老爹已经被打动了,只是装作没有。

参考

柯瑞塔的发作让金老爹深为所动,但他不露声色,

谈起了胡安妮塔.塞勒斯,说得锦簇花团。

17

原文

Mrs. King’s message worked on her husband’s nerves. Later during their visit, he was trying to endure polite conversation among the four of them when suddenly it became too much for him.原译

金夫人对她丈夫做的思想工作显然很有效果。老金夫妇即将离开波士顿的时候四个人又坐在一起客套交谈起来。老金牧师一直在极力忍耐这样的礼貌氛围,然后突然间他就毫无征兆地发作了。

辨析

Message不是思想工作,不是劝说,就是一个讯息,金要娶柯的讯息。

离开波士顿是怎么看出来的。

参考

金夫人传去的讯息让她丈夫心神难定。此后的又一次探访,老金牧师竭力忍受四个人之间的客套对话,却突然一下子再也受不了啦。

18

原文

A moment later, Daddy King slammed the table again. “Now you two had better get married!” he commanded, as though he had just conceived of the idea himself.

一阵集体沉默之后,金老爹又是一拳砸在了桌面上。“你们两个最好赶紧把事办了!”他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就好像这个主意是他刚刚想出来的一样。

参考

片刻之后,金老爹又是一拳砸在了桌面上。“你们两个最好赶紧把婚结了!”他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就好像这个主意是他自己刚刚想出来的一样。

辨析

不说他自己,让人不清楚否定是刚刚,还是他。

19

原文

DeWolf asked his class to explain Augustine’s complex theory of evil, in which the great saint sought to reconcile God’s authority over evil with His infinite benevolence.

原译

德沃尔夫要求他的学生们解释奥古斯汀提出的复杂邪恶理论。一方面上帝对于一切邪恶都具有最高权威,另一方面上帝又是无限仁慈的存在。这位伟大的圣徒穷尽心力想要调和这两个方面。

参考

德沃尔夫要求他的学生们解释奥古斯汀关于邪恶的复杂理论。这位伟大的圣徒穷尽心力想要调和这个矛盾:

一方面上帝拥有压倒一切邪恶的威权,另一方面上帝又是无限仁慈的存在。

21

原文

In a spirited campaign, Jackson mobilized the younger preachers by engineering an anti-dictatorial amendment to the NBC constitution, prohibiting self-succession by the president.

原译

双方的选战打得如火如荼。为了动员年轻一辈的布道人支持自己,杰克逊发动了一场元气饱满的宣传攻势。他推出了一条反独裁的大会纲领修正案,禁止日后的大会主席指定继承人。

辨析

spirited campaign 是单方的,不是双方的。

self-succession不是指定继承人而是自己连任。

日后在他任满之后他又无视了这一条,闹出很多丑剧。

参考

在一场如火如荼的选战中,杰克逊推出了一条反独裁的大会纲领修正案,禁止日后的大会主席连任,这一条为他赢得了年轻一辈的布道人。

22

They would all remember the wild insurgency that elected J. H. Jackson and how they “stayed up all night” to do it, standing on chairs, waving brooms to sweep out the older order.

原译

他们全都记得杰克逊胜选之后欢声雷动的场面,记得自己如何“彻夜不眠地”站到椅子上挥舞扫帚,一心想要将大会里陈腐的旧秩序打扫干净。

辨析

Insurgency不是胜选后的场面而是指他们改朝换代的造反行为。

参考

他们全都记得拥戴杰克逊胜选的狂野反叛,记得他们

“彻夜不眠地”为选战出力,站到椅子上挥舞扫帚,一心想要将大会里陈腐的旧秩序打扫干净。

23

King agreed, and was sitting over an afternoon plate of pork chops when Reverend King escorted R. D. Nesbitt into the kitchen.

当老金牧师陪同R.D.奈斯比特前来探望儿子的时候,金正坐在厨房里吃午饭。

辨析

应该不是午饭,而是下午的点心。

24

King scribbled across the top page of his notebook: “Hartfort Luccock says that the only proof of immortality is ‘a life worth preserving.’”

布鲁克林客座布道两天后,金在波士顿大学听取了读博时期的第一堂课讲座,讲师正是埃德加.布莱曼。金在笔记本的扉页潦草地写道:“哈特福.卢科克(Hartfort Luccock)说过,关于永生的唯一证据就是‘值得保存的生命’”。 在一本正经的布莱曼看来这句话只是在卖弄小聪明而已,

辨析

值得保存的生命 含义不明,应该是

值得长存的人生。

通宝推:决不倒戈,桥上,
家园 万年兄客气了

我的本职工作跟翻译没关系,纯粹个人爱好而已。

万年兄译笔颇佳,如此过奖,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有错都是难免的,我是懒,没有译文可以亮出来,才能幸免于被人

指错。

侵使攻守易位,我来译,万年兄来校,那一定体无完肤。

家园 世界的滋味7

除了写书之外,金还在寻求另外两条通过大众传播来推进种族运动的备选路线。首先,他认为或许可以在特定的城镇筹划一系列弥撒大会,夜复一夜地宣扬他在蒙哥马利所展示的前景,借此来攻击种族隔离。说来也怪,他提出的这套模式完全照搬了福音传教士葛培理的“十字军征伐”理念。葛培理手下有很多业务熟练的组织人员,他们会用几个月的时间在目标区域进行准备——准备内容包括编制邮件列表,争取教会赞助与志愿者团体的支持,安排宣传活动与特殊公交路线——然后葛培理就会抵达当地开始为期两周的晚间弥撒大会。金相信这套复兴风格的活动组织版式大有可为,因为他就像葛培理一样首先是一名传教士。

葛培理也很看好金的奋斗目标,于是在1957年长达六十八夜的麦迪逊广场花园十字军布道会期间,他专门邀请金来到现场主持了一场祈祷。身为福音派传教士葛培理正在黑人群体当中日渐获得开明派白人原教旨主义者的声誉。小石城危机期间,葛培理手下的一位黑人员工一发表了一篇题为《天堂没有肤色分界》的文章,在文中汇编了葛培理针对种族隔离主义基督教教条的批驳。葛培理在哈莱姆区举行过多次集会,他的十字军委员会当中还包括了两位与金关系最亲密且对他影响力最大的朋友——友情会的加德纳.泰勒与托马斯.基尔戈(Thomas Kilgore)。在他们的建议下,葛培理和金在纽约进行了三次私人战略会议,之后葛培理就成了少数几名可以直接按照金的出生姓名将他称为迈克的白人之一。两人都极为乐观地相信,连续发动的十字军布道具有可观的潜力,能够通过群众组织与大众传播来推进着福音的权柄。金这边的人们甚至梦想过让金与葛培理联袂发动一场面向混合种族听众群体的十字军布道。布道活动首先在北方开头,然后来到边境各州,最后推进到南方各州的腹地。然而这些梦想最终因为政治议题与纯宗教议题之间的分歧而没能成为现实。基尔戈和泰勒发现葛培理越来越不愿意谈论种族问题的世俗层面,但是如果不谈这方面的内容,跨种族复兴的大戏也就无从唱起了。此外种族分化也使得葛培理越发难以举行种族融合的集会。像无数南方温和派一样,他也被迫做出了选择。一年之后金将会写信恳求“葛培理兄弟”不要让种族隔离主义政治家登上圣安东尼奥十字军布道讲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两位布道人只得心照不宣地掩饰了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

金的第二条备选路线则是发挥全国浸信会大会的力量。他并没有轻易撤回他为大会制订的计划。全国浸信会大会旗下足有五百万会员与两万多名布道人,足以令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相形见绌。至于由几百名布道人创建而成的南方基督教领导大会相比之下就更是微不足道了。金的目标是要把庞大笨拙且在政治领域反应迟钝的全国浸信会改造成为社会变革的载具。即便对于最精明的布道人政治家来说,这项企图依旧充满了挑战。J.H.杰克逊曾在1957年9月的大会召开之前允诺自己将会主动下台。而金也在大会召开之前痴迷地讨论过改组大会的计划。但是正如许多布道人所怀疑的那样,事到临头之际杰克逊对于自己在大会当中承担的职责又有了新的想法。待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一名杰克逊的心腹突然跳起来要求暂时搁置大会规章,从而让杰克逊留任大会主席,在他的引导下,全场登时掌声雷动欢呼四起。这次选举结束得比卡车司机工会的选举还快。随后杰克逊逐步稳固了自己的势力并且越发反对浸信会大会积极参与民权运动。他成为了一名日渐专制且日趋保守的领袖。和金关系密切的布道人们纷纷在各自的教会里发动了叛乱。他们开玩笑说葛培理貌似比杰克逊更有可能拥抱民权事业。

眼看此路不通,金又咬紧牙关策划了一套新方案。在10月18日举行的南方基督教领导大会第一次执委会会议上,他向聚集一堂的布道人们提交了一份详细的活动计划,将其称之为“公民十字军”。这是葛培理十字军的修改版本,目标是推动黑人参加公民登记。计划的内容包括在弥撒大会上言辞恳切地说服尚未登记的黑人采取行动,并且向打算登记的黑人提供登记手续介绍课程,还要成立委员会来支持他们的举动。金很清楚他的执委会成员几乎全都是协进会的员工,因此他再三表示罗伊.威尔金斯赞成十字军行动,试图让大家放宽心。但是有些不肯轻信的布道人却告诉他,各个地区的协进会分会并没有接收到来自上层的许可。

接下来金几乎有些铤而走险地宣布了他的计划——到了来年2月,他打算在全国至少十座城市同时发动公民十字军运动。就算不考虑协进会方面的观望态度,这个计划依旧有些一口吃成胖子的嫌疑。当时的领导大会羽翼未丰,全部成员就是此刻与金一起在教堂里开会的布道人们。更糟糕的是,这些成员丝毫没有干事创业阶段要一切从简的觉悟,反而个顶个地摆足了架子。他们沉浸在相互致敬的长篇演讲当中,他们举手投足的架势全都做足了功夫,他们的工作步骤则充斥着各种指令、委任与搁置。当金意识到领导大会甚至就连一间办公室都还没有的时候,他任命了一个委员会(包括金老爹在内)负责讨论最佳城市的选址,然后大家就开始谈论领导大会的第一位领薪水员工最应当具备怎样的个人素质。等到大多数人都发言完毕之后,金又指定了一个委员会负责为领导大会挑选一位事务主管。接下来委员们提出了几项不太重要的杂务动议,然后就休会了。

五天之后,金主持了德克斯特教会年度工作会议。三年之前的这一天,金通过一场大胆的政变在德克斯特教会实现了集中管理,将德克斯特的骄傲信众们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三年以来他为这家教会带来了远近闻名的美誉,但是金的发言依然充满了歉意。他首先承认自己在过去这一年里“耽误了许多分内应尽的教会管理责任”,尤其是在教会纳新方面差一点就交了白卷。这次讲话以回顾为主,除了新建两个教会委员会之外再没有提出其他新项目。金痛苦地描述了“我目前被迫承受的、简直要把人压垮的超强度日程安排”,并且感谢全体会众并没有因此而批评他,反而还为他提供了安慰与支持。他的感伤调门尤其能够打动人心:“当白人与黑人两边的批评家都试图把我打倒并且削弱我的影响力的时候,你们总会走上前来鼓励我:‘我们一定陪你走到底。’”在他汇报工作的时候,一名信使从医院带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柯瑞塔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马丁.路德.金三世。金当场宣布了喜讯,但同时又敦促大家尽快将自发的庆贺情绪收敛起来,以便重新恢复工作会议。教会当中最有影响力的妇女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对于金的做法相当不满。她们认为金牧师早就该去医院陪老婆了,一直拖到现在实在有失体面,但她们实在张不开嘴让金中断会议。最后有一名妇女打电话给医院说金博士被其他事务缠住了。

这场演讲表明金经历了一段忧郁时期。他的布道比平时更加尖锐,对于个人感受的表达也更加鲜明,简直逼近了自伤自怜的程度,然而与此同时他依然是个极其倔强的人,不肯轻易屈服于自身的脆弱一面。在12月初蒙改联第二届非暴力运动与社会变革年度讲习会上,金追忆了抵制运动的力量之源,也就是不分阶层的团结精神。然后他话锋一转,谈到了种族团结的最大障碍——也就是黑人这个标签带来的普遍耻辱感受。金认为白人几百年来一直依仗着遭到曲解的“亚里士多德逻辑”。“他们会这样说:所有的人都按照上帝的形象造就,这是大前提。众所周知上帝肯定不是黑人,这是小前提。由此得出结论:黑人不是人。”除了反驳这套三段论以外,金还批驳了圣经当中所谓“含的诅咒”。他指出挪亚是在醉酒期间发出的诅咒。金继续批驳了当代人对于种族隔离的辩护,这种观点认为黑人的“暂时性”低劣表现其实是根深蒂固的既定事实,因此种族混同将会阻碍白人的进步。这套论证尤其闹得金心神不安。他一方面基于种族隔离在过去对黑人造成的恶劣影响来反对未来的种族隔离,同时又呼吁黑人要有意识地改进自己的行为表现以免授人以柄。原产巴黎的香水他们兴许买不起,可是五分钱一块的肥皂他们总该买得起吧?他历数了涉及黑人犯罪、依赖救济以及非婚生子女的统计数据,并且宣称来自白人的压迫决不能成为这些行为的借口,因为“人生当中最首要的一点就在于任何人都能够成为善良正直、德行无愧且品格过硬的人。”

激烈批判了一通下层阶级黑人的弊病之后,金又将抨击的矛头对准了黑人当中的职业人士。“我最近遇到的张嘴露怯的中学老师越来越多了……就算某个动词像动词表一样大,他们照样记不住。堂堂大学毕业生居然一开口就是‘you is’这样的低级错误。简直不可原谅!好些像这样的人如今正在教育我们的下一代——与其说是教育还不如说是糟蹋。”越说越来气的金彻底抛弃了最后一丝矜持,高声喊道:“我今晚就要做个黑人了!”然后就冲着其他与自己地位相当的与会人员痛快淋漓地发泄了一通。之前他出席了阿尔法.斐.阿尔法兄弟会的联谊活动,活动现场有人炫耀道全体会员们仅仅为了买酒就花费了五十万美元。金尖刻地评论道,“就这么一小撮黑人……一个星期花在威士忌上的钱居然比全体一千六百万黑人整整一年为联合黑人学院基金以及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捐献的钱还多。这是个悲剧。这就是个悲剧……我知道这种事就像针扎一样疼……”

这是一场令人不安的讲话,讲话内容已经逼近了精神错乱的边缘。平时金在公开演讲的时候总是很注意分寸,但是这一回他终于绷不住了。在个人抗争当中令他不堪重负的严峻现实终于压倒了他的外交风度。此时的蒙改联已经陷入了对于斗争时光的缅怀当中,这一点很可能败坏了金的情绪。金在蒙哥马利的朋友兼智识伙伴、历史学家L.D.雷迪克毫不客气地将这一周称作“彻底的失败”,闹得金“心烦意乱”。接下来为了推动公民十字军运动,金试图将许多知名人士招募进运动领导层,可是这方面努力的结果依然丝毫无助于改善他的心情。他将小心起草的信件寄给了诺贝尔奖得主拉尔夫.邦奇、J.H.杰克逊以及其他好几位全国闻名的杰出黑人,邀请他们站出来支持公民十字军全国顾问委员会。他在信中指出推动选民注册与协进会的目标并不冲突。但大多数收信人都没有接受金的邀请。邦奇告诉金,他全力支持协进会,因此不想“在公众心中引起任何误会”。全国城市联盟(Urban League)的莱斯特.格兰杰(Lester Granger)同样拒绝了金,不过他的答复显然是在巧言搪塞。他声称签名支持公民十字军已经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已经醉醺醺的人只要再喝一杯就起不来了。”罗伊.威尔金斯则警告金说,他已经为自己规划了一套全国活动行程,在时间上仅仅比金的2月安排提前几天。他还告诉金,他刚刚指示协进会南方各州地方分会的干事们要将选民登记“当成1958年的头等大事来抓”。面对这些令人灰心气馁的信件,金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告诉自己的一位秘书给威尔金斯回信,就说自己需要先想一想再答复对方。他就用这样一封模棱两可的信件结束了1957年的工作,一位大学里的朋友将这一年称作金的“异议之年”。

通宝推:桥上,
家园 奥巴马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金的演讲天赋?
家园 世界的滋味8

1958年新年伊始,斯坦利.利维森和贝亚德.拉斯廷为了拯救公民十字军运动而苦苦谋划。他们决定向领导大会内部安插一位特殊人才担任临时幕僚长。此时金又开始了飞来飞去的平权活动,他的航班要在纽约拉瓜迪亚机场中转。利维森与拉斯廷看准时机在机场与金单独会面了一次,两人谨慎地建议金授权他们招募一位艾拉.贝克(Ella Baker)。贝克、利维森与拉斯廷是主持友谊会日常工作的三驾马车。她于1940年加入了协进会并且在南方组织青年礼拜堂,在此期间展现了传奇一般的非凡工作能力。在1946年辞去协进会全国分会主管职务后,她曾担任了一段时间的纽约分会会长,成为了第一位担任这一级别职务的女性。从那时起她一直凭借着基督教女青年会以及其他友好团体的补助以自由民权顾问的身份过着清苦的生活。

不出拉斯廷和利维森所料,金拒绝了他们的主张。他觉得女性在这个岗位上发挥不出多大作用。金认为领导大会肯定更希望聘用一位布道人担任幕僚长,而且再怎么说他也要先跟聘任委员会协商一下。利维森和拉斯廷没有理会他给出的反对意见。如今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关口,十字军运动原定于2月12日林肯生日这一天在南方二十一座城市同时展开,但是领导大会至今连一间中央办公室都没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的领导大会正在得过且过地走向灾难。聘任委员会还在一大帮为领导大会工作的布道人候选人当中来回周旋,而且所有候选人都希望做兼职从而保留自己原本的教职。相比之下贝克没有家庭或工作的负担,她不需要领导大会为她花钱,因为纽约那边会提高她的生活费,而且她比任何领导大会有希望找到的人选都更有工作经验。利维森和拉斯廷告诉金,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贝克是否会接受这份工作,但他必须允许他们去游说她。金最终勉强表示同意,但是他要求贝克必须承诺不在领导大会领工资,并且她的头衔只能是“代理主管”而不是幕僚长。

利维森和拉斯廷带着如此受限的授权离开了机场。这两个人很有先见之明地没有一上来就带着贝克与金见面,如今他们都感到庆幸不已。两人知道贝克肯定会极度反感关于教会规章的的晦涩讨论以及金对于职业女性纡尊降贵的态度。贝克对这两个问题都很敏感。只有最亲密的朋友才知道她在很久以前曾与一名布道人有过一段短暂而痛苦的婚姻。现在她自豪地宣称她不从属于任何男人。虽然贝克是纽约基尔戈教堂的一名忠实会众,但她却经常针对布道人们自以为是的作风发表相当刻薄的评论,认为这些人只知道“追逐荣光”。利维森与拉斯廷将消息传达给贝克之后,她毫不意外地流露出了极度厌恶的情绪——这两个家伙事先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擅自为她张罗了一项如此繁重的任务,而且就连正经名分都不给她,仅仅让她充当什么“志愿者”。利维森与拉斯廷只得又花费了大量时间给她做工作。

尽管起初颇有些不情不愿,但是艾拉.贝克还是比约定时间提前一步飞到亚特兰大并住进了奥本大街的萨沃伊酒店。一开始她甚至连就连电话或者打字机这样最基本的办公器材都没有。可是到了一个月后的十字军运动发起日当天,她已经编制完成了所有二十一个城镇的活动事项列表,制作并分发了大量宣传印刷品,搜集了各州选民登记法律的资料,并且成为了一名专门克服黑人登记法律障碍的谋略家。开幕当天的活动以教会集会为主,领导大会的领头布道人纷纷互换布道坛,来到别人的教堂里慷慨陈词。金本人来到了迈阿密会场并且宣布了本次运动的目的。这场讲话就像平时一样慷慨激昂,可是讲话内容却比平时单薄得多。“我们现在就要投票权,我们不想再耗费另一个一百五十年,等着别人一勺一勺地把自由喂进我们嘴里。”

各地黑人民众普遍热情踊跃地参加了同时举行的集会,但是登记法旅的苛刻标准致使只有极少数人登记成功。一个月后的美联社报道指出,领导大会发动的十字军运动仅仅将黑人选民注册人数提升了微不足道的一丁点。留在亚特兰大的艾拉.贝克援引了正在进行选民登记的十几个城市的报告为十字军运动辩护,但她私底下也赞同美联社的批评。她觉得领导大会的教士们只喜欢大鸣大放出风头的宣传活动,对于后续跟进工作——例如辨识、指导、运送以及通过其他方式支持潜在的注册选民——却并不感兴趣。领导大会里有一位布道人竟然告诉金,他自己在活动当天已经“向教会里面塞满了道理”,所以不需要贝克制作的“多余的印刷品”。对贝克来说,这条抱怨体现了最恶劣的布道坛心态。她告诉金,他需要更加努力地以身作则,从而说服其他教士们相信激情洋溢的大规模活动只是漫漫征途上的第一步。选民注册事业依旧充满变数,远远没到功德圆满的那一天。贝克小心地避免与金发生激烈争执,但在她到亚特兰大来的几个星期里,两人之间依旧迸飞出来了几颗微妙的火花。金是个大忙人,一般人轻易见不到他,想要与他取得联系只能打电话,在这方面她的运气并不比其他人更好。金的秘书报告称,每当贝克得知金不方便接听电话的时候态度总会变得有点“唐突”。

由于正式主管的甄选仍然深陷在聘任委员会的漫长谈判当中,贝克在领导大会的应急兼职岗位上工作了整整一个春天,而且一时半会并没有离职交接的指望。她把南方各州打算注册成为选民的人们所遭遇的迫害整理成资料发给利维森充当友情会新闻简讯的内容,她还在密西西比州的克拉克斯组织了一场领导大会选民讨论会。参加本次公众集会的人数不到二百人,金只得面对一间半空的屋子,这样的场面对于他来说并不常见。尽管人气稀疏,他依然就投票权问题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讲。领导大会的代表们随即拍发了一系列电报,恳求艾森豪威尔总统安排一次接见。

回到蒙哥马利的金发现自己的案头像往常一样积压了大量信件。新墨西哥州一位因法定强奸罪被判服刑198年的犯人宣称自己是蒙冤入狱并且恳求金伸出援手。南卡罗来纳州的一位少女想要寻求生活建议:“跳舞是罪过吗?摇滚乐是罪过吗?我喜欢它们是罪过吗?”一名布道人与兼职大学教授想知道金为什么没有回复之前他寄来的两封求助信。此人在5月11日向密西西比大学提出申请,想要成为第一个入读该校的黑人。最后这件事如今特别紧急,因为密西西比州当局把这名教授关进了州立精神病院。当局毫不掩饰地认为只有发了疯的黑人才打算进入密西西比州大学,因此精神病院才是此人的最佳归宿。金随即发表了抗议声明,艾拉.贝克则要求领导大会派一名代表去精神病院拜访这位新病人。正当金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他首次接到了白宫主动打给他的电话。一位总统助理间他是否能到华盛顿来讨论与艾森豪威尔会面的相关事宜。“什么时候?”金问道,“我后天就能赶过来。”

通宝推:桥上,
家园 郭兄也是人物啊

水平很高,而且校对也很花时间精力,不少于同等篇幅的1/4到1/3的工作量。

顺便和万年兄郭兄一起探讨下这段提到的brotherhood的译法,最早的译法肯定是博爱,但现在主流回到字面意思“兄弟”。但我的意见是涉及到超国界超民族超教派的brotherhood可以翻译成“天下一家”。因为brotherhood是宗教概念,所有基督徒皆是上帝的子民,即互为兄弟,也就是上帝(天)看护下的一家人,即便信仰的教派可能不同;法国大革命的口号之一fraternity/brotherhood,目的就是团结国内势同水火的天主教徒和胡格诺派;“博爱”肯定不正确,否则也不会到二战后的50年代还抓住殖民地不放;兄弟(情)前文提到的中文语境里,总不是太妥帖,缺少宗教背景,故有此一论。水平有限,还请指教。

家园 第四章校完

1

原文

FIRST TROMBONE

原译

第一把长号

辨析

全文并无提到TROMBONE,这里无疑是比喻。

长号作为喻体,可以喻人,也可以喻事。从上下文看,要喻人的话,勉强可以说金确立自己在教堂的老大地位,可以称为第一把长号,但长号在乐器中从来排不上老大,所以这不大有说服力。喻事的话,可以指代公车事件让金的人生交响曲奏响了一个悠长的长号。

参考

第一声长号

?

2

原文

Among Johns’s cadre of street salesmen, Abernathy was the champion peddler of women’s lingerie, a distinction that regularly sparked merry yarns among the preachers.

原译

约翰斯擅长在路边摆摊卖菜,阿博纳西的经营项目则是女式内衣。蒙哥马利的布道人圈子当中流传着很多关于此类奇葩行为的段子。

辨析

卖菜没什么大不了的,原文也没提这茬。

女式内衣销量冠军才可以激发人们创作段子的热情。可以说他长得帅,可以说他善于撩,可以说他对女性的内衣品味有深入了解。

参考

约翰斯招募了一批干将在街头兜售各种商品,阿博纳西勇夺女式内衣销量冠军,这一殊荣总是能在布道人圈内引发了许多欢乐段子。

?

3

原文

In a letter thanking the chaplain of Alabama State for allowing him to preach there, King wrote that he had enjoyed the “ontologically real” fellowship. The chaplain’s reply teased King for his rhetorical flourish.

原译

有一回他写信感谢阿拉巴马州某位随军牧师邀请他前去布道,声称自己十分享受“本体论意义上真正的”同工情谊。对方在回信中打趣道,金的措辞如此花团锦簇,自己都快看不懂了。

辨析

这一段有两个问题,首先,chaplain可以是随军牧师,也可以不是,这里倾向于不是,因为美军应该不是按州划分的。

第二,teased是开玩笑,可以有无数种开玩笑的方式,说自己看不懂,只是其中一种,

没有必要把它说得这么确定。

事实上,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里说到的牧师是R. D. Crockett,他是chaplain and professor of philosophy at Alabama State College. 他开的玩笑是

We received your kind letter the other day. Mrs. Crockett and I enjoyed reading it very much. Especially did we enjoy the part where you mentioned that the fellowship that you had with us was “ontologically real.” (smile)

说的是我们特喜欢你那段。

参考

有一回他写信感谢阿拉巴马州某位牧师邀请他前去布道,声称自己感受到了“本体论意义上真正的”同工情谊。对方在回信中拿他这般的华丽辞藻开涮。

?

4

原文

King was still very much his father’s son, and Reverend King made no attempt to hide his ideas of pastoral authority—once telling a conference of Baptist ministers how, when an Ebenezer member dared to stand up in church and ask to see a report of expenditures, he had silenced the member’s disloyalty by threatening to hit him over the head with a chair if he pursued such a question.

原译

归根结底,金毕竟还是他父亲的儿子,而且老金牧师从不讳言自己对于教牧权柄的理解——他曾经在浸信会教士会议上宣称,如果哪一位以便以谢会众竟敢在教堂里站起来要求查阅教会支出明细账,那他肯定会命令对方立刻坐下。如果对方不依不饶,那他就抡起一把椅子威胁要冲着对方的脑袋砸下去。

辨析

这里不是假设,而是描述。

参考

归根结底,金毕竟还是他父亲的儿子,而且老金牧师从不讳言自己对于教牧权柄的理解——他曾经在浸信会教士会议上讲过,有次一位以便以谢会众胆敢在教堂里站起来要求查阅教会支出明细账,老金牧师当即扬言如果此人再敢多说一句,他就会抡起一把椅子冲他脑袋砸下去,迫使此人住了嘴。

?

5

原文

This fulfilled King’s premonition that his tryout had not gone well, but he could not figure out whether he had been too young, too intellectual, too political, or perhaps tainted by some obscure grudge traceable to his father or even his grandfather.

原译

金一直惴惴不安地觉得自己可能会遭到拒绝,这下心里总算踏实了。不过他不敢肯定自己究竟为什么遭到拒绝,是因为他太年轻,太偏向理性思辨,太政治化,还是因为他父亲甚至他爷爷的坏脾气或多或少地也沾染到了他的身上。

辨析

这是个有趣的例子,grudge是怨恨不是坏脾气,以万年兄的水平,应该不会犯这个错误。

之所个犯了,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问题出在his father or even his grandfather. 在中文里,自然就想到爸爸和爷爷,爷爷是个农夫,跟教会没什么瓜葛, 说不通,所以只能说成坏脾气。其实这里的grandfather不是爷爷,而是外公,外公也是当初教会中的权力人士,难免与其他人有恩怨。现在这帮人在那家教堂上了位,自然对金展开报复。

参考

金一直惴惴不安地觉得自己可能会遭到拒绝,这下心里总算踏实了。不过他不敢肯定自己究竟为什么遭到拒绝,是因为自己太年轻,太偏向理性思辨,太政治化,还是被父亲甚至外公的陈年积怨给连累了。

?

6

原文

In Boston, while King negotiated with Nesbitt, the New England Conservatory presented her as one of the soloists in the premiere of Cuban composer Amadeo Roldan’s “Motivos de Son,” with orchestra.

原译

当国王正在与奈斯比特谈判任职条款时,新英格兰音乐学院排演了古巴作曲家阿马德奥.罗尔丹.加尔德斯根据尼古拉斯.纪廉的诗集《音响的动机》改编而成的交响乐歌剧,柯瑞塔有幸成为了首演独唱歌手之一。

辨析

国王应该是金。

原文没有提到尼古拉斯.纪廉,不需要说,一定要说也应该加译者注。阿马德奥.罗尔丹.加尔德斯,原文没有加尔德斯。

Motivos de Son, Son是一种古巴特有的一种音乐风格,不能译成音响,就像Soul不能译成灵魂一样。Motivos也不是动机,而是主题,因为英译都是用的motif来对应。

参考

当金正在与奈斯比特谈判任职条款时,新英格兰音乐学院排演了古巴作曲家阿马德奥.罗尔丹的交响乐歌剧《Son乐的主题》,柯瑞塔有幸成为了首演独唱歌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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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原文

To this, King responded with more than his usual mixture of filibuster, charm, and stubbornness. Dexter was his first test, and he would master that church the way Reverend King had mastered Ebenezer. “I’m going to be pastor,” he told his wife and his father, “and I’m going to run that church.”

原译

对于父亲的危言耸听,金的回应也比平时更加用心,使出了各种打岔装糊涂的手段。实在混不过去的时候他就外柔内刚地向父亲立下了军令状:德克斯特是他在事工道路上遭遇的第一场考验,而他一定会像老金牧师掌控以便以谢那样掌控这家教会。 “我将要成为一名牧师,”他这样告诉妻子与父亲,“我一定要管好这家教会。”

辨析

看不出哪里有打岔装糊涂的说法。

参考

对于父亲的危言耸听,金不只报之以惯用的

战术组合: 长篇大论以服人,个人魅力以动人,倔强执拗以屈人。

他郑重宣告,

德克斯特是他在事工道路上遭遇的第一场考验,而他一定会像老金牧师掌控以便以谢那样掌控这家教会。 “我将成为一名牧师,”他这样告诉妻子与父亲,“我将执掌这家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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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原文

At a ceremony for the official insertion of the words “under God” into the Pledge of Allegiance, President Eisenhower commented that the American form of government makes no sense without a “deeply felt religious faith—and I don’t care what it is.”

原译

入籍效忠誓言在这一年正式插入了“以上帝之名”这段话。艾森豪威尔总统评论道,假如缺少了“深切的宗教信仰——什么信仰都无所谓”,那么美国形式的政府就根本没有合理性。

辨析

At a ceremony漏译了。

参考

入籍效忠誓言在这一年正式插入了“以上帝之名”这段话,在为此举行的仪式上,艾森豪威尔总统评论道,美国的政府形式将会根本没有合理性,如果缺少了“深切的宗教信仰——至于什么信仰倒无所谓”

9

原文

By listing the names in advance, King gave a large number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church members a vested interest in his reform.

By tying both the committees and the finance plan to Moses’ definition of pastoral authority, King gave the members a clear choice: they could validate his authority along with his recommendations, or could challenge them both.

原译

通过提前列出各位委员会负责人的名字,金向大量最有影响力的教会成员提供了一个搭上改革顺风车的机会。

他将委员会和财政计划与摩西对于教牧权威的定义绑定在了一起,从而将一道不容含糊的选择题摆在了这些教会成员面前:他们可以支持金的改革意见,这样做也就等于认可了他的权威;他们也可以挑战金的权威,可是这样一来原本对他们颇为有利的改革意见也免不了遭到挑战。

辨析

顺风车不当。

challenge them both 的威力不是说

原本对他们颇为有利的改革意见也免不了遭到挑战。

而是说,不通过改革就是不承认他的威权,那他就不接受这里的牧师职位。

那些改革措施从来就不是会众们想要的,不要这些,对他们根本不构成威胁。

对他们有威胁的是,金不接受职位,让教会继续处于没有牧师的非常状态。

所以下文,马上就走,连一个接风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参考

通过提前列出各位委员会负责人的名字,金向大量最有影响力的教会成员确保他们在改革框架中的利益保障。

他将委员会和财政计划与摩西对于教牧权威的定义绑定在了一起,从而将一道不容含糊的选择题摆在了这些教会成员面前:他们可以接受他的权威,那就得赞同他的改革意见。否则就得把他的改革措施连同他的权威一起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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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原文

His “twoness” seemed to translate into sturdiness and balance, as his interest in Tillich’s abstractions did not crowd out his instinct for power within the practical confines of Dexter Avenue Baptist Church.

原译

他的双修路线也变得越发稳固与平衡起来。金对于田立克的抽象理念确实很感兴趣,不过他并未因此就放松在德克斯特浸信会的实际范围内牢牢抓住权力的务实本能。

辨析

双修不是兼修,在汉语语境里有特殊含义。

“twoness”在上文出现时译为两面性,可以保留,庄重一点,也许译为二重性好一 些。

参考

金对于田立克的抽象理念很感兴趣,而又并未因此就放松在德克斯特浸信会的实际范围内牢牢抓住权力的务实本能。这一点表明,他身上的两面性已转入稳定和平衡的状态。

11

原文

Between them, they had connections that reached high and wide among the quixotic groups that for decades had tried to build a network of support for civil rights.

原译

(乍一看去这两个人实在不像是工作搭档:尼克松是一名黑人铁路搬运工,双拳大如砂锅,面色堪比煤块。杜尔则是一名白人律师兼罗德学者,出身于阿拉巴马的士绅阶层。)这两个人与各种唐吉坷德式的民权团体交情甚广,过去几十年里这些大大小小的团体一直试图建立一张覆盖整个美国的民权支援网络,但却始终未能如愿。

辨析

Between them 没有译出,“但却始终未能如愿”有点不着边际。实际上这句话不是说他们作为主语与民权团体交情甚广,如果这样,就不用说Between them了。这里实际上在解释为什么这么不搭的两个人能成为搭档。

参考

几十年来,许许多多唐吉坷德式单枪匹马的民权团体一直致力于建立一个民权支援网络,它们之间发展出的广泛联系把尼克松和

杜尔则两人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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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原文

and Durr was related by marriage to Supreme Court Justice Hugo Black.

原译

此外最高法院法官休.布莱克还是他的亲家。

辨析

亲家在汉语里只有当双方儿女结婚才使用。

这里不是这个情况,大法官娶了他夫人的姐姐,他们应该是连襟。当然,翻译时不用查证,照原文译成姻亲即可。

参考

此外最高法院法官休.布莱克还是他的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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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原文

The Dillard president, A. W. Dent, a Morehouse man from Daddy King’s class, wanted King to become dean of the new Lawless Memorial University Chapel.

原译

迪拉德校长A.W.丹特(A.W.Dent)也是摩豪斯出身,还曾经是金老爹的学生。他希望金能够成为新成立的劳力斯纪念大学礼拜堂的院长。

辨析

In 1926 Dent graduated from Morehouse College in Atlanta with a degree in accounting.

而由本文可知,1926金老爹才挤进大学。

所以不可能是金老爹的学生,最多一起上过课。

参考

迪拉德校长A.W.丹特(A.W.Dent)也是摩豪斯出身,还曾经是金老爹的同学。他希望金能够成为新成立的劳力斯纪念大学礼拜堂的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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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原文

“we wouldn’t have a leg to stand on.”

原译

“到时候咱们的脸面可就要丢光了。”

辨析

不是说丢脸,只是说自己说的无法得到证明。

参考

“到时候咱们说的可就站不住脚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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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原文

Blake notified Parks that she was officially under arrest. She should not move until he returned with the regular Montgomery police.

原译

布莱克告诉帕克斯她已经被正式逮捕了,但直到布莱克把正牌的蒙哥马利警察带来之前帕克斯都没有起身。

辨析

She should not move until he returned with the regular Montgomery police.

是间接引语。同样的用法,前面金在老爹面前宣告就是例子。《Rosa Parks》一书是这样说的

Blake told Rosa Parks not to move until he returned with regular Montgomery police officers.

参考

布莱克告诉帕克斯她已经被正式逮捕了,在他把正式的警察带来之前不得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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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原文

This was enough for Nixon, who already knew instinctively that Rosa Parks was without peer as a potential symbol for Montgomery’s Negroes—humble enough to be claimed by the common folk, and yet dignified enough in manner, speech, and dress to command the respect of the leading classes.

原译

他早就本能地意识到罗莎.帕克斯是象征蒙哥马利黑人的不二人选——她的气质十分谦卑,足以获得大众的认同,她的言行举止和衣着打扮也足够庄重,足以赢得社会上层的尊敬。

辨析

言行举止和衣着打扮这些,恰是气质的表现。所以谦卑的决不是气质。

谦卑的是她的职业身份,她只是个裁缝而已。

参考

他早就本能地意识到罗莎.帕克斯是象征蒙哥马利黑人的不二人选——她的身份十分谦卑,足以获得大众的认同,她的言行举止和衣着打扮又足够庄重,足以赢得社会上层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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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原文

Like most professional women among the Negroes of Montgomery, she had no trouble identifying with Rosa Parks, even though she herself drove a car and seldom rode the buses.

原译

就像蒙哥马利黑人群体当中的绝大多数职业女性一样,她非常同情罗莎.帕克斯,尽管她本人有车并且很少搭乘公交。

辨析

同情译得太随意,她本人有车并且很少搭乘公交,跟同情没矛盾。identifying with 是感同身受,这才有些矛盾, 才需要说even though。

参考

就像蒙哥马利黑人群体当中的绝大多数职业女性一样,她对罗莎.帕克斯很容易感同身受,尽管她本人有车并且很少搭乘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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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原文

All of them responded like firefighters to an alarm. This was it.

原译

所有人就像接到火灾警报的消防员那样立即紧张行动起来。动手的时候终于到了。

辨析

其实直到本章结束,还没有人对这次事件的意义有足够的认识。动手的时候终于到了,似乎不大合理。我理解,作者在以事后的心态评估,这次事件的严重程度就是火警。

参考

所有人就像消防员应对火灾警报那样紧张行动起来。这,真的是火警。

?

19

原文

Idealists would say afterward that King’s gifts made him the obvious choice. Realists would scoff at this, saying that King was not very well known, and that his chief asset was his lack of debts or enemies. Cynics would say that the established preachers stepped back for King only because they saw more blame and danger ahead than glory.

原译

日后理想主义者们会主张金的天资使他成为了不二之选,现实主义者则对此嗤之以鼻,认为金当时依旧声名不显,而且他最大的参选优势无非是未曾负债且没有私敌。犬儒主义者更是认为,之所以这么多功成名就的布道人纷纷让位给金,无非是因为他们觉得前方路上的责难与危险远胜于荣誉。

辨析

负债在当前语境是没有意义的,要有意义,只能是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那种债。

指个人恩怨。可译为旧账,或宿怨。

没有旧账就没人出头挡他的路。

参考

日后理想主义者们会主张金的天资使他成为了不二之选,现实主义者则对此嗤之以鼻,认为金当时依旧声名不显,而且他最大的参选优势无非是没有旧账,没有宿敌。犬儒主义者更是认为,之所以这么多功成名就的布道人纷纷让位给金,无非是因为他们觉得前方路上的责难与危险远胜于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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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原文

No leader had promised all Montgomery to secure justice for Claudette Colvin, and what would have become of his reputation if he had? In the long run, what was a fourteen-dollar fine levied on Rosa Parks to a community that had calmed down after lynchings?

原译

之前克劳黛特.科尔文出事的时候,并没有哪位黑人领袖站出来向整个蒙哥马利承诺要为她争取公道。要是金当初就站出来为她出头,那么他的声誉还会像后来一样崇高吗?长远来看,私刑已经终结很久了,黑人社区也已经镇定下来了。就算罗莎.帕克斯必须缴纳14美元罚款,对于整个黑人社区来说又算多大点事呢?

辨析

He 对应的是no leader,而不是金。

had calmed down after lynchings?

是说连私刑都能忍得下来。

参考

之前克劳黛特.科尔文出事的时候,并没有哪位黑人领袖站出来向整个蒙哥马利承诺要为她争取公道。要是谁当初就站出来为她出头,他的声誉将会变得怎样?长远来看黑人社区连在私刑之后也能平静下来,罗莎.帕克斯要缴纳的14美元罚款,对于他们来说又算多大点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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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宝推:芷蘅,桥上,
家园 欢迎讨论

作为口号的博爱肯定是不能变动的。

其他场合的,倒可以视情况而定。

这里我译作四海之内皆兄弟,一个是字面上的贴近,另一个是万年兄

译文整体的中文化,所以有意去配合。否则天下一家也是不错的选择。

家园 商榷

6:过译是我一贯的坏习惯,只能努力克制,想改还有些难度。您说加译者注是正理,不过这样一来我怕会打断读者阅读。至于《音响的动机》这个译法是现成的。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reference-books/guillen/marxist.org-chinese-poem-Guillen.htm

9:金的计划是首先用利益拉拢影响力最大的会众,因此才会提出对他们有利的改革。

14:史密斯一家的穷困潦倒状况对于公关宣传很不利,所以我才采用了“丢脸”的译法,对应后文中帕克斯的体面端庄。

家园 世界的滋味9

白宫内部官僚机构的人事变迁为金的这次突破帮了大忙。此前内阁秘书麦克斯韦尔.拉布刚刚辞职,谢尔曼.亚当斯雇佣了一位罗科.西西利亚诺(Rocco Siciliano)来承担拉布在民权事务上的责任。西西利亚诺原本是某石油公司的劳工律师,亚当斯为他安排的职务是总统的个人事务特别助理。西西里亚诺其实并不太想接受这份工作。他在白宫里最上心的任务有两项,首先是推动给予联邦高级雇员更高薪酬的立法,其次是颇有争议的“长周末”提案。关于后一项任务,艾森豪威尔总统日后确实下令对一部分联邦假日进行调整,如果这些假日赶上了周日,那就顺延到下周周一。一旦与“自由派”三个字扯上任何关系,都必然会损害西西里亚诺的两大奋斗目标,此外他对于民权事务一无所知。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拒绝亚当斯。

第一次翻阅了拉布提交的民权事务文件后,西西里亚诺注意到一个问题:过去五年来黑人领袖一直要求面见总统,但是白宫官员始终在推脱搪塞。此外总统的主要黑人支持者、众议员亚当.克莱顿.鲍威尔最近因所得税问题被起诉,导致总统在民权领域受到了重创。西西里亚诺决定设法让艾森豪威尔摆脱守势。于是他给金打去了电话——这位阿拉巴马州黑人布道人的名字目前还不会在共和党人当中引发特别的敌意。

像往常一样,在总统接见之前总会发生激烈的内讧。当金6月9日独自一人走进白宫时,西西里亚诺和弗雷德里克.莫罗立刻明确向他表示今天只有两个议题:哪一位黑人领袖有资格见到艾森豪威尔,以及他们都会对总统说些什么。西西里亚诺和莫罗属意的只有金和伦道夫,而且特意指出鲍威尔与威尔金斯应当遭到排除。金对于排除威尔金斯的要求提出了异议,他认为自己“不可能”不和协进会领袖一起来面见艾森豪威尔。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金敦促白宫幕僚把城市联盟的执行董事莱斯特.格兰杰加上。谢尔曼.亚当斯试图阻挠会议,最起码也要阻止威尔金斯参加会议,但随后众议院小组委员会指责亚当斯涉及一场金额不大的受贿案件,结果一不小心捅出了艾森豪威尔总统任期内最惊人的私人丑闻。这场“羊驼毛大衣”丑闻毁掉了亚当斯的名声与事业,迫使他不久后发表全国电视讲话宣布辞去公职。尽管此次白宫会面受到的阻力因为亚当斯麻烦缠身而有所减弱,但是亚当.克莱顿.鲍威尔却又从后方发动了攻击。鲍威尔对自己被排除在外感到愤怒,于是发表了一场旨在挽回颜面的讲话,声称本次会面由他本人一手策划,参加会面的黑人代表也是由他选定的。白宫新闻秘书詹姆斯.哈格蒂(James Haggerty)简短地否认了鲍威尔的主张,结果却招致了鲍威尔的激烈抗议,以至于弗雷德里克.莫罗不得不离开华盛顿从而躲开鲍威尔的电话轰炸。这位斗志昂扬且情绪激动的同工一直在敦促金为他提供支持,压力山大的金只得委托拉斯廷与利维森代笔起草了一封含糊且小心的声援信件*。后来利维森在信中告诉金,他们两个“精心炮制”了一封措辞谨慎的表扬信,称赞鲍威尔“坚持原则”。利维森希望这句含蓄的警告能够 “帮助亚当成熟起来”。

1958年6月23日星期一,金、伦道夫、威尔金斯和格兰杰四个人一大早就赶到了白宫。头一天晚上他们四个几乎没合眼,共同起草了一份联合声明。西西里亚诺、莫罗以及新任司法部部长威廉.P.罗杰斯(William P. Rogers)迎接了他们并将陪同他们 面见总统。三名政府官员把黑人代表们领进西西里亚诺的办公室让他们稍待片刻,然后就与艾森豪威尔进行了会谈之前的最后一次内容提要。在谈话当中西西里亚诺焦急地给两位同事打眼色,想要提醒他们别忘了之前已经同意要向总统特别强调的一处敏感点,但不管是罗杰斯还是莫罗者都没有做出回应。于是略有些焦躁的西西里亚诺鼓起勇气主动说道:“总统先生,有两个词通常会导致负面反应,我建议你在与他们交谈时不要使用‘耐心’和‘宽容’这两个词。”

艾森豪威尔眉头一皱,“嗯,西西里亚诺,你觉得我应该主动回避表达善意的单词吗?”

“不是,先生,”西西里亚诺不安地答道。“我只是想提醒您,有些词语可能导致对方的误会。”

预先商定好的会议形式对于金来说很有利,因为他是黑人一方的唯一一位布道人,他的三位同伴全都拥有熟练的谈判技巧,但是今天艾森豪威尔远远没有做好讨价还价的准备,他不过是想听听黑人代表们有什么意见而已。金等人拟定了一套九点计划,旨在增强白宫对于民权事务的领导力。伦道夫向总统宣读完计划内容后,金做了一场简短的布道,题目是道德领袖的力量。他以令人印象深刻的积极语调为总统描绘了一幅生动的画面:总统只需做些姿态就能为民权事业带来极大的裨益,例如公开演讲、白宫会议以及关于种族融合的道义必要性的简单陈述。他的任务就是激发艾森豪威尔的责任感和荣耀感,从而引诱他采取更显著的行动。金讲完后,威尔金斯提出了三项立法建议,最后莱斯特.格兰杰以一反常态的直率汇报结束了发言。他告诉艾森豪威尔,黑人现在承受的痛苦比他有生以来的任何时候都强烈。格兰杰认为艾森豪威尔呼吁黑人保持耐心的主张致使黑人温和派更难维持领导地位。如果目前的黑人领袖们不能尽快指明取得更大进展的方向,就必然会出现更擅长制造分裂的黑人领袖。

格兰杰一说完,总检察长罗杰斯就开口为总统辩护。他趁着四名黑人代表发言的时候已经浏览了九点计划的前言,其中谈到了黑人群体当中的愤怒、失败与绝望情绪,并且包含着威尔金斯最喜欢的说辞:政府不能指望通过“偶尔开一片阿司匹林以及倒上一杯表达善意的饮品”就能治愈种族隔离。罗杰斯不喜欢这篇前言。他尤其担心这段文字会被泄露给记者,因此向伦道夫抱怨道这段序言与他刚刚为总统做的口头介绍丝毫没有相似之处。罗杰斯说话很有分量,因为他认为自己在政府内部的职责就是分管种族问题*。

艾森豪威尔接过了总检察长的话头。他表示自己实在没想到本届政府苦干五年之后黑人的痛苦感受居然达到了最高峰,得知这一点令他十分难受。如果痛苦是进步的结果,那他倒是想要大声问一句继续一味向前推进算得上是明智之举吗?艾森豪威尔采取了与罗杰斯相同的策略,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并且将自己的苦恼与四位黑人领袖描述的黑人的痛苦相提并论。总统的苦闷语气打动了格兰杰,他向总统保证,黑人痛苦的根源既不在总统个人也不在本届政府。参会人员一致同意本次会议具有建设性,但是本次会面的唯一实际成果就是艾森豪威尔承诺要向投票权立法给予更强有力的支持。

金与三名同伴们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白宫的费什厅与等在那里的白宫记者团见了面,这一天还有十几名黑人记者也加入了记者团行列。“我可以说我们此行收获丰厚……”伦道夫说,“总统在整个问题上都表明了深刻关切的态度。”自从上次和尼克松副总统会面后,因为担心自己的发言可能疏远政府或者遭到白宫事后否认,金一直保持着沉默。这一次又是同样的逻辑迫使四位黑人领袖们不敢透露会面的详细内容,以至于他们的口齿仿佛陷入了瘫痪状态,只能抛出些许政治空话来搪塞记者们的提问,不耐烦的记者们则变得越发咄咄逼人起来。他们越发尖锐地质问威尔金斯,仅仅在一个月之前他还曾经抨击艾森豪威尔总统麻木不仁无所作为,为什么现在他却拒绝发表批评总统的言论呢?威尔金斯只能闪烁其词,疲于招架。最终华盛顿新闻俱乐部的第一位黑人成员干脆要求他与其他人说清楚,他们是不是被艾森豪威尔“洗了脑”。威尔金斯赶紧终止了新闻发布会。

在公众眼里,艾森豪威尔见面会是一幅空洞的静物画,画框倒是做工精美,可是画面却乏善可陈。白宫方面则认为这一点是大好事。西西里亚诺向艾森豪威尔报告说,这次会议“空前成功——即使这个领域的成功往往只是沙上筑塔。”私下里西西里亚诺很在意自己的预言。后来《商业周刊》刊发了一张亚当斯离职后白宫工作人员的合影,照片下方的解说文字将他称作“罗科.西西里亚诺——少数派”。这件事让他断定继续参与民权事务必将危及他的职业生涯。被这张照片气坏了的西西里亚诺直接冲进新任白宫幕僚长威尔顿.珀森斯将军(Wilton Persons)的办公室。“我不能再干这种事了,”他说。出身于蒙哥马利的珀森斯没有反对,而艾森豪威尔政府再也没有指派任何人专门负责民权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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