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左传》人物事略26:臧纥——知之难也 -- 桥上
春秋时鲁国有个“臧”家,起于臧僖伯(公子彄,子臧),此人是鲁隐公的叔父,《左传》中记载了他的一些事迹和长篇言论,我前面介绍过,您如有兴趣可移步《《左传》人物事略19附:彄谏观鱼1/1》。
臧僖伯的儿子臧哀伯人称臧孙达,此人名“达”,而“臧孙”则是臧家族长的传统尊称,这位臧孙达是臧家第一位实际的族长。《左传》中记载了此人一篇约二百五十字的长篇大论(《桓二年传》(p 0086)(02020201))(009),其中有云“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邑,义士犹或非之”。
臧哀伯的儿子伯氏瓶早逝,接替臧哀伯担任臧家族长的是伯氏瓶的儿子臧文仲(臧孙辰),此人担任鲁国的卿兼司寇至少将近五十年,《左传》中记载了不少他的事迹和言论,甚至在他死后,还有人打着他的旗号长篇大论。不过仲尼(孔子)对他不是很满意,认为他“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也许是爱之深而责之切吧。但是鲁国的另一位卿穆叔(叔孙豹)却对他非常推崇,说是:“鲁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没,其言立。”(《襄二十四年传》(p 1087)(09240101))(091),此言既载于《左传》,当反映孔子对此也是大体认可的。
接替臧文仲担任族长的是他儿子臧宣叔(臧孙许),接替臧宣叔担任族长的则是他儿子臧武仲(臧孙纥),臧武仲就是臧纥,“臧”是“氏”,“纥”是“名”。
臧孙许(臧宣叔)是在公元前五八七年(鲁成公四年,周定王二十年,晋景公十三年)去世的,当时臧纥就当上了臧家的族长,但为卿则不知在何时。《左传》中首次提到臧纥是在公元前五七三年(鲁成公十八年,周简王十三年,晋悼公元年),当时鲁国的首席执政大臣、年老的季文子(季孙行父)向年轻的臧纥咨询跟随晋国出征应动员多少部队。我估计他此时约二十五岁,但已经聪明过人。
当初臧宣叔娶的夫人来自铸国,她生下臧贾和臧为以后就去世了,她的侄女继承了夫人的位子,还生了臧纥。这位侄女有个大姨(母亲的姐姐),就是鲁宣公夫人、鲁成公之母穆姜,穆姜很喜欢臧纥,因此臧纥从小是在鲁国国君的宫廷里长大的。
穆姜喜欢臧纥,所以臧家立他为接班人,他两个嫡出的哥哥臧贾和臧为只好流亡到铸国去。
这位穆姜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可惜生为女儿身,抑郁不能得志(此人我在前面曾零星介绍过,如有兴趣可移步《《左传》人物事略23:季行父——备豫不虞》、《《左传》人物事略23附:穆姜怒成3/5》、《《左传》人物事略23附:穆姜怒成4/5》、《《左传》人物事略23附:穆姜怒成5/5》,《《左传》人物事略06附:厉杀三郤4/5》,《春秋左传注读后03人人都歌唱的时代-下》,《《左传》中的成语00附:臧孙哭石2》)。我感觉,臧纥就是穆姜的产品,也是非常聪明。
后来臧纥成了鲁国公认的圣人(通达之人),连孔子都称扬“臧武仲之知(智)”(《论语?宪问第十四》)。
不过,奇怪的是臧纥的谥号居然是“武”,所以他后来被尊称为武仲,而“武”这个方面其实是臧纥的短板:
公元前五六九年(鲁襄公四年,周灵王三年,晋悼公五年),冬十月,邾人和莒人去进攻鄫国,约二十九岁的臧纥带兵去援救,随即攻打了邾国,结果在狐骀那里打了败仗,鲁军死伤惨重,以致迎丧的装扮都不得不从简。鲁国的国人甚至传出歌谣讽刺臧纥身材矮小来泄愤:“臧之狐裘,败我于狐骀。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儒朱儒,使我败于邾。”。
这一战损失最惨重的其实还是“臧”家,所以七年后,公元前五六二年(鲁襄公十一年,周灵王十年,晋悼公十二年),“作三军,三分公室”时,已经没“臧”家什么事了。
又过了六年,公元前五五六年(鲁襄公十七年,周灵王十六年,晋平公二年,齐灵公二十六年),齐灵公亲率大军进攻鲁国,约四十二岁的臧纥竟被人家包围在自家主要采邑“防”,幸亏孔子的父亲郰-叔纥厉害,带着“臧”家子弟率领三百勇士夜袭齐军,杀入城中再带着臧纥冲出包围,齐军才撤走。由此也可见孔子一家与臧家有很深的渊源。
而从以上例证看,还真不明白臧纥为什么会被谥为“武”。
“臧”家虽然失势,但他们的族长臧纥还是卿,不过已经只有给执政的卿季武子(季孙宿)提意见的份了。无论他认为季武子“以所得于齐之兵作林钟而铭鲁功焉”是“小国幸于大国,而昭所获焉以怒之,亡之道也”,还是他认为季武子因“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而“以公姑姊妻之,皆有赐于其从者”是“召外盗而大礼焉”,都未能影响季武子的决策。只有他建议为自家采邑“防”加筑城墙要等农事完结后再开始,才得到季武子的采纳。
所以臧纥就被人鄙视了,鲁国一位大夫御叔说是“焉用圣人?我将饮酒,而己雨行,何以圣为?”,还得三桓中的另一位卿穆叔(叔孙豹)为臧纥出气。
然后就到了公元前五五〇年(鲁襄公二十三年,周灵王二十二年,晋平公八年,齐庄公四年),当时季家没有嫡子,有一位庶长子叫公弥。但是季武子喜欢小儿子悼子,想让他继承自己,于是问计于臧纥。约四十八岁的臧纥自恃聪明,就趟了这场浑水,让季武子请自己吃饭。在宴席上,臧纥是主宾,让人先召来悼子,自己亲自下堂相迎,赴宴的那些大夫们也跟着起身相迎,然后悼子就坐在了上首。接着又让人召来公鉏(公弥),却把他安排在下首。这样一来,就是在公开场合确定了悼子和公弥的身份,解决了季武子的难题,但也为臧纥自身埋下了祸根。
后来赶上三桓中一位卿孟庄子(仲孙速)去世,他也是有两个儿子争位,公鉏支持孟孝伯(仲孙羯)上位,孟孝伯就帮助公鉏对付臧纥,诬告臧纥要作乱,结果臧纥竟被季武子赶出了鲁国。
臧纥逃去邾国,从邾国派人带着臧家家传的用于占卜的大乌龟壳“大蔡”去铸国,让自己嫡出的同父异母哥哥臧贾用“大蔡”换取臧家的族长之位,保住臧家。于是臧贾派亲弟弟臧为回鲁国操办此事。而臧纥则配合臧为的请求,一度占据臧家的主要采邑“防”,要挟鲁襄公(孔子还曾批评此事说:“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论语?宪问第十四》)。只不过没想到臧为竟然越过臧贾,自己当上臧家族长,但是卿的位子没了。十三年后,公元前五三七年(鲁昭公五年,周景王八年,晋平公二十一年,齐景公十一年),鲁国“舍中军,四分公室”,臧家只是提供了一次场地。
臧为当上臧家族长之后,臧纥就交出了“防”,再逃往齐国,路上他的随从问他:“其盟我乎?”,这问的是此次鲁国会不会也搞个盟誓,各家一起发誓不让臧纥回去,臧纥说:“无辞。”,意思是他们说不出反对我的理由,就没法举行盟誓。但是有位孟椒(子服椒,子服惠伯)为季武子出了主意,用“犯门斩關”作为驱逐臧纥的理由,于是在各家谴责臧纥,约定禁止他回国的盟誓上,谴责臧纥的措辞就成了“毋或如臧孙纥干国之纪,犯门斩關!”臧纥听说了这样强词夺理的盟辞,评论说:“国有人焉,谁居?其孟椒乎![/COLOR](他们还真有人才啊,是谁呢?准是孟椒!)”。
臧纥逃到齐国,齐庄公要赏赐他田地,但臧纥预见到齐庄公很快就会垮掉,就先发制人去求见齐庄公,他知道齐庄公将要进攻晋国,见了庄公就开始胡说八道:“多则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昼伏夜动,不穴于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后作焉。宁将事之,非鼠如何?(您这个想法好是好,就是有点像耗子,耗子就是白天藏起来,晚上才出动,而且耗子还怕人,不敢在人住的地方和庙堂打洞,现在您听说晋国将有动乱就去进攻,等事平了您就再装怂,这不就是耗子么?)”。听臧纥这么说,齐庄公一怒之下就不赏他田地了。过了约两年,齐庄公被刺身亡。
仲尼(孔子)听说这整件事以后评论说:“知之难也。有臧武仲之知,而不容于鲁国,抑有由也。作不顺而施不恕也。《夏书》曰:‘念兹在兹。’顺事、恕施也。(睿智不是简单的事,像臧武仲这么聪明的人,还是不能在鲁国站住脚,不过也有点道理,就是他做事没按道理来,刻薄了。《夏书》里面说:“不忘要坚持。”,说的就是做事要按道理来,不能刻薄。)”。
以上这段我在前面详细介绍过,如有兴趣可移步《《左传》中的成语00附:臧孙哭石2》。
又过了五年,公元前五三二年(鲁昭公十年,周景王十三年,晋平公二十六年,齐景公十六年),季家新一任族长季平子(季孙意如)带兵进攻莒国,打了胜仗,回来在献俘时,用人在亳社献祭,流亡在齐国已经约六十六岁的臧纥听说此事后评论说:“周公其不饗鲁祭乎!周公饗义,鲁无义。?诗?曰:‘德音孔昭,视民不佻。’佻之谓甚矣,而壹用之,将谁福哉?(周公以后怕不会再来接受鲁国的献祭了!我们的老祖宗周公要的是“义”,可现在我们鲁国已经没有“义”了。?诗?里说:“品行靠得住,让“民”不轻率。”我们这种轻率的行为本已过分,但还坚持要推行下去,谁能得着好呢?)”。
此年以后,《左传》中再没提过臧纥的行迹,不过在十四年后,公元前五一八年(鲁昭公二十四年,周敬王二年,晋顷公八年,宋元公十四年),那时臧纥估计已经是故人了,又有当时三桓之一孟(仲)家的族长孟僖子(仲孙貜)在去世前提到了臧纥,说是:“臧孙纥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所以臧纥还是孔子的福星,因为这一番话,孔圣人才有了起家的机会。
下一年,公元前五一七年(鲁昭公二十五年,周敬王三年,晋顷公九年,齐景公三十一年),此时臧家的族长已经是臧为的儿子臧昭伯(臧孙赐),结果臧昭伯卷入鲁昭公与季平子的争执中,站在了失败的鲁昭公一边,失去了族长之位,臧家的族长变成了臧顷伯(臧孙会),而臧顷伯却是臧贾的儿子,臧家的族长又回到了臧纥的哥哥、嫡长子臧贾一脉,但臧家的地位更低了。
又过了三十年,公元前四八七年(鲁哀公八年,周敬王三十三年,晋定公二十五年,齐悼公二年),《左传》中才又提到了臧家的族长,这时已经是臧顷伯的儿子臧宾如。
再过十六年,公元前四七一年(鲁哀公二十四年,周元王五年,晋出公四年,齐平公十年),臧家的族长已换成臧宾如的儿子臧石。此时的晋侯(晋出公)要进攻齐国,让鲁国出兵助战,想起了臧家前辈臧文仲和臧宣叔的武功(注意,没提臧纥),于是指定由臧石带兵,臧石也攻城略地,很是表现了一把。
再以后,就出了春秋了,不过臧家一直流传到今天,今天以“臧”为姓氏的有几十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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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春秋经》和《左传》中的相关段落及我的粗略翻译和一些补充说明(088臧纥救鄫1节、124师事仲尼10节):
《襄四年经》:
冬,公如晋。((p 0931)(09040006))(088)
《襄四年传》:
冬,公如晋听政。晋侯享公。公请属鄫,晋侯不许。孟献子曰:“以寡君之密迩于仇雠,而愿固事君,无失官命。鄫无赋于司马,为执事朝夕之命敝邑,敝邑褊小,阙而为罪,寡君是以愿借助焉!”晋侯许之。((p 0935)(09040501))(088)
冬十月,邾人、莒人伐鄫。臧纥救鄫,侵邾,败于狐骀(tái)。国人逆丧者皆髽(zhuā)。鲁于是乎始髽,国人诵之曰:“臧之狐裘,败我于狐骀。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儒朱儒,使我败于邾。”((p 0940)(09040801))(088)
《襄五年经》:
五年春,公至自晋。((p 0941)(09050001))(088)
《襄五年传》:
五年春,公至自晋。((p 0942)(09050101))(088)
我的粗译:
在我们的襄公四年(公元前五六九年,周灵王三年,晋悼公五年),冬天,我们“公”(鲁襄公)前往晋国,接受晋人指示。晋侯(晋悼公)设宴招待,我们“公”在宴席上提出要把鄫国划给我们管辖,但晋侯不答应。我们的卿孟献子(仲孙蔑)就向晋侯解释说:“以寡君之密迩于仇雠,而愿固事君,无失官命。鄫无赋于司马,为执事朝夕之命敝邑,敝邑褊小,阙而为罪,寡君是以愿借助焉!(虽然我们周围都是仇敌,但敝国主上还是一心侍奉主上,不想误您的事。而鄫国在主上司马那儿没有出兵义务,既然如此,主上手下的执事又从早到晚不断向我们提各种要求,我们地方就那么大点,怕不能满足这些要求,敝国主上这才提出让鄫国归我们管辖,帮我们完成主上的要求。)”,于是晋侯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这年冬十月,邾人和莒人进攻鄫国,我们的卿臧纥(臧武仲,臧孙纥)率兵援救,进犯邾国,在“狐骀”打了大败仗,死了很多人。我们的国人去接回战死者,头上只能都梳“髽”。于是乎我们鲁国就梳“髽”了。为这事,我们国人传出歌谣:“臧之狐裘,败我于狐骀。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儒朱儒,使我败于邾。(臧家有狐裘,让咱失败在狐骀。主上年纪小,用了个朱儒。朱儒啊朱儒,是他让咱败给“邾”。)”。
下一年,我们的襄公五年(公元前五六八年,周灵王四年,晋悼公六年),春天,我们“公”(鲁襄公)才从晋国回来。
一些补充:
臧纥在季文子(季孙行父)晚年(一年后即去世)趁着鲁襄公出访晋国对外用兵,估计是希望能借此谋取首席执政大臣的位子,但事与愿违。
杨伯峻先生注“冬,公如晋听政”曰:
听政有二义,一义为治理国事,僖九年《传》云,“宋襄公即位,以公子目夷为仁,使为左师以听政”,此治宋国之政也;一为听受别人之要求,此文是也。八年《传》云:“公如晋,朝,且听朝聘之数。”又云“会于邢丘,以命朝聘之数,使诸侯之大夫听命”云云,尤为可证。故杜此《注》云“受贡赋多少之政”。
杨伯峻先生注“公请属鄫”曰:
鲁襄请晋悼同意以鄫国为鲁之附庸。杜《注》云:“鄫,小国也,欲得使属鲁,如须句、颛臾之比,使助鲁出贡赋。”杜又云:“公时年七岁,盖相者之言。”
杨伯峻先生注“国人逆丧者皆髽”曰:
逆,迎也。鲁兵败回国,将士死亡者亦送回,其亲属以至有关官吏往迎丧。髽,据《礼记?丧服小记》孔《疏》,本是妇人之丧服,有三种,一是麻髽,即用麻与发各半相结;一是布髽,用古尺四寸宽布屈折缠发于颡上;一是露紒(音计,束发也)髽,不用束发之物,不用簪,仅用麻结发。三种髽,各有用时。此处之髽,大概为以麻结发之髽。不仅妇人用之,所有迎丧者皆用之,因其易于取材,亦容易办,可见迎丧者多,亦见鲁军死亡者多。
杨伯峻先生注“鲁于是乎始髽”曰:
《礼记?檀弓上》云“鲁妇人之髽而吊也,自败于臺骀始也”,并非解释此句。“国人逆丧者”不专指“妇人”,此其一;“迎丧”与“吊丧”不同,此其二。妇人髽为常礼,而此时男子亦髽。其后文献不记鲁男子髽,或《檀弓》以为鲁妇人以髽相吊自狐骀之败始。
关于中国古代的发型,或可见《中国古代发型赏析》,其中搜集了不少图。而“髽”我理解是以麻结发,在头顶束成一团,发型简单,不用笄簪巾冠。
杨伯峻先生注“国人诵之曰”云:
《说文》:“诵,讽也。”《正字通》云:“诵,怨辞也。”
杨伯峻先生注“臧之狐裘”曰:
狐裘为贵重之皮服,臧孙为大夫,当可御之。此役在鲁之十月,夏正八月,非御狐裘之时,盖以狐裘兴起狐骀,此古代诗歌之比兴手法。
杨伯峻先生于“败我于狐骀”之后注云:
败,动词使动用法。裘、骀古音同在之咍部平声,押韵。
杨伯峻先生注“我君小子”曰:
时襄公有生母定姒之丧,古人可称君为小子。《诗?大雅?抑》“实虹小子”、“於乎小子”,小子皆指周厉王。说详沈钦韩《左传补注》。杜《注》谓“襄公幼弱,故曰小子”,盖臆说。
杨伯峻先生注“朱儒是使”曰:
朱儒亦作侏儒,有二义:《晋语四》“侏儒不可使援”,韦昭《注》云:“侏儒,短者。”臧纥当矮小,故被称为朱儒。《郑语》:“侏儒、戚施寔御在侧。”韦《注》又云:“侏儒,优笑之人。”《管子?立政》,“国适有患,则优倡侏儒起而议国事矣”,《韩非子?八姦》亦言“优笑侏儒,左右近习”,则侏儒为君主之弄臣,为人所贱视者。此一义于此不合,盖臧氏世为鲁国之卿,非优倡可比。子、使为韵,古音同之咍部上声。
杨伯峻先生注“五年春”曰:
正月初四庚寅冬至,建子。
“鄫”(杨注:“鄫”《谷梁》作“缯”,鄫、缯在古书多通用,《周语中》云“杞、繒由大姒”,《周语下》则云“杞、鄫猶在”,尤可证。鄫,国名,姒姓。襄六年灭于莒,昭四年鲁取其地。后又属齐,见《吴世家》。故城在今山东省-峄城县东八十里。(枣庄市东,苍山县西稍北。)一九七八至八一年山东-临朐县-泉头村出土般殷鼎,铭云“上曾大子般殷”云云。《战国策?魏策四》云:“缯恃齐以捍越,齐-和子乱,而越人亡缯。”即此鄫地,但已是战国初事。恐非姒姓之鄫矣。由传世彝器考之,古代有姒姓之鄫,亦有姬姓之鄫。《曾侯簠铭》云:“曾侯乍叔姬?邛[女(日/爾)]賸(媵)器”,则为姬姓之曾。他若曾伯陭壶、曾大保盆、曾子仲宣鼎、曾诸子鼎等,则难定其何属。近年湖北省-京山县发掘曾侯墓,葬以九鼎。又一九七七年,随县亦发掘得大量曾国遗物,而此曾国,先秦古籍俱无丝毫记载,疑是楚所封附庸国。),推测位置为:东经117.91,北纬34.89(鄫城前村北,有故城遗址)。
“狐骀”——“骀上”(杨注:狐骀,今山东-滕县东南二十里之狐骀山,一九三三年曾作考古发掘,见《燕京学报》十四期学术界消息。盖鲁兵已深入邾境。《礼记?檀弓上》“狐骀”作“臺骀”,郑玄《注》:“臺当为壺,字之误也。”壺骀即狐骀。壺、狐音近通用。#骀上,据杜预《土地名》,即襄四年《传》之狐骀,在今山东-滕县东南二十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7.25,北纬35.05(木石镇西北十里许狐台山)。
下面是《明万历十三年滕县地图》和《木石村周围诸山示意图》,出自喜上眉梢《“狐山”非“虎山”》:
下面是败于狐骀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襄五年经》:
叔孙豹、鄫-世子巫如晋。((p 0941)(09050003))(088)
《襄五年传》:
穆叔觌鄫大子于晋,以成属鄫。书曰“叔孙豹、鄫-大子巫如晋”,言比诸鲁大夫也。((p 0943)(09050401))(088)
穆叔以属鄫为不利,使鄫大夫听命于会。((p 0944)(09050802))(088)
《襄六年经》:
莒人灭鄫。((p 0945)(09060005))(088)
《襄六年传》:
莒人灭鄫,鄫恃赂也。((p 0947)(09060401))(088)
《襄六年经》:
冬,叔孙豹如邾。((p 0945)(09060006))(088)
《襄六年传》:
冬,穆叔如邾,聘,且修平。((p 0947)(09060501))(088)
《襄六年经》:
季孙宿如晋。((p 0945)(09060007))(088)
《襄六年传》:
晋人以鄫故来讨,曰:“何故亡鄫?”季武子如晋见,且听命。((p 0947)(09060601))(088)
我的粗译:
再下一年,我们襄公六年(公元前五六七年,周灵王五年,晋悼公七年),我们的卿穆叔(叔孙豹)带鄫大子(鄫-世子巫)去见晋人,办好了把鄫国划归我们管辖的手续。《春秋经》上写“叔孙豹、鄫-大子巫如晋”,意思就是把鄫大子与我们鲁国的大夫归在一起了。
但后来穆叔认为把鄫国划归我们管辖没好处,还是让鄫国的大夫在盟会中直接接受盟主指令。
就在这一年,因为鄫人一心靠贿赂保障自己,鄫国被莒人攻灭了。
这年冬天,穆叔去了邾国,是例行访问,同时恢复关系。
晋人为鄫国的事来问罪,说是:“何故亡鄫?(为什么放任鄫国被攻灭?)”,于是我们的卿季武子(季孙宿)去了晋国,接受他们处置。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穆叔觌鄫大子于晋,以成属鄫”曰:
叔孙豹率同鄫太子如晋,与晋国君卿作私人会晤,以完成使鄫属于鲁之手续。
杨伯峻先生注此(书曰“叔孙豹、鄫-大子巫如晋”,言比诸鲁大夫也)云:
孔《疏》云:“鲁大夫两人同行,皆不言‘及’。文十八年‘公子遂、叔孙得臣如齐’、定六年‘季孙斯、仲孙何忌如晋’其类皆是也。”此释《经》于二人之间不加“及”字。
杨伯峻先生注“莒人灭鄫,鄫恃赂也”曰:
受赂者为谁,《传》未言。或曰赂鲁,或曰赂莒,皆无据。此时鄫已脱离鲁国之附属关系,则明知鲁不能救助之,又何必赂?《战国策?魏策四》云:“缯恃齐以悍越,齐-和子乱而越人亡缯。”此盖战国策士一时之言,未足为信史。《公羊》、《谷梁》造作“立异姓”之说,尤不足信。
杨伯峻先生注“季孙宿如晋”曰:
“宿”,《国语》作夙,孔《疏》引《世本》及《檀弓》郑《注》亦俱作“夙”。《说文》,宿从 [亻(丙/一)]声, [亻(丙/一)]、夙又是异形而同字,故“宿”即“夙”。季孙宿,行父之子。鲁国之卿,子孙相继。宿继父为卿,然此时仲孙篾当政。
《襄八年经》:
莒人伐我东鄙。((p 0955)(09080006))(088)
《襄八年传》:
莒人伐我东鄙,以疆鄫田。((p 0956)(09080501))(088)
《襄十年经》:
秋,莒人伐我东鄙。((p 0973)(09100006))(088)
《襄十年传》:
莒人间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东鄙。((p 0979)(09100701))(088)
《襄十二年经》:
十有二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我东鄙,围台。((p 0995)(09120001))(088)
季孙宿帅师救台,遂入鄆。((p 0995)(09120002))(088)
《襄十二年传》:
十二年春,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季武子救台,遂入鄆,取其钟以为公盘。((p 0996)(09120101))(088)
《襄十四年经》:
莒人侵我东鄙。((p 1005)(09140005))(088)
《襄二十年经》:
二十年春王正月辛亥,仲孙速会莒人盟于向。((p 1052)(09200001))(088)
《襄二十年传》:
二十年春,及莒平。孟庄子会莒人盟于向,督扬之盟故也。((p 1053)(09200101))(088)
《襄二十年经》:
仲孙速帅师伐邾。((p 1052)(09200004))(088)
《襄二十年传》:
邾人骤至,以诸侯之事弗能报也。秋,孟庄子伐邾以报之。((p 1053)(09200301))(088)
我的粗译:
过了两年,我们的襄公八年(公元前五六五年,周灵王七年,晋悼公九年),莒人进攻了我们的东部乡野,其实是在为鄫国的田地重新打围墙。
两年后,我们的襄公十年(公元前五六三年,周灵王九年,晋悼公十一年),趁着各家诸侯有事,莒人又来进攻我们东部乡野。
又过两年,在我们襄公的十二年(公元前五六一年,周灵王十一年,晋悼公十三年),春天,莒人再进攻我们东部乡野,包围了“台”。我们的卿季武子(季孙宿)率兵救“台”,随后打进莒国的“鄆”。回来后,他用那里的钟为我们“公”(鲁襄公)做了盘。
八年后,我们的襄公二十年(公元前五五三年,周灵王十九年,晋平公五年),春天,我们和莒国达成和约。春王正月辛亥那天(杨注:辛亥,二十一日。),我们的卿孟庄子(仲孙速)与莒人在“向”举行盟誓,这是因为两家都参加了督扬之盟。
邾人多次侵犯我们,我们因为忙于诸侯之事,没来得及报复。到这年秋天,我们的卿孟庄子(仲孙速)才率兵攻打邾国进行报复。
一些补充:
杜预《注》“莒人伐我东鄙,以疆鄫田”云:“莒既灭鄫,鲁侵其西界,故伐鲁东鄙,以正其封疆。”
所谓“疆”,《说文》云“界也”。罗振玉《增订殷虚书契考释》:“(甲文)从弓,从畕……此古者以弓纪步之证。”“从畕象二田相比,界画之谊已明,知畕与疆为一字矣。”
下面是“疆”的甲骨文和金文字形,出自徐中舒《汉语古文字字形表》页五二二:
因此,“疆”之本意乃是田界,而此处之“疆”为名词动用,修筑田界也。当时之田地未必都挨着,周围是游牧族的牲畜以及各种野生动物,因此田界非如今日只是标志而已,要能起到保护庄稼的作用,当是夯筑的矮墙,或植有树篱,工程不小,需出动军队来完成。
杨伯峻先生注“莒人间诸侯之有事也”曰:
间,今言钻空子。
杨伯峻先生注“十有二年春王二月”曰:
正月二十一日丁卯冬至,建子,有闰。
杨伯峻先生注“莒人伐我东鄙,围台”曰:
书围邑者自此始,详宋-高闶《春秋集注》。
杨伯峻先生注“取其钟以为公盘”曰:
盘为盛食器,僖二十三《传》“乃馈盘飧”可证。又为浴器,见《礼记?大学?正义》。
下面是九件“莒叔之仲子平游钟”的图片,其铭文为“唯正月初吉庚午,莒叔之仲子平自作铸其游钟,玄镠[钅尚]铝,乃为之音。端端雍雍,闻于夏东,仲平善厥祖考,铸其游钟,以乐大酉,圣智龚良,其受以眉寿,万年无期,子子孙孙永宝用之”,还有其中一件游钟及其铭文“闻于夏东,仲平善厥祖考,铸其游”几字拓片的图片,图均出自《莒国编钟:春秋时期君王田猎携带的“袖珍”乐器》:
下面是春秋早期鲁伯者父盘的图片,出自《鲁伯者父盘》,其铭文为“鲁伯者父作孟姬女庸媵盘”:
杨伯峻先生注“二十年春王正月辛亥”曰:
正月十九日己酉冬至,建子。
杨伯峻先生注“孟庄子会莒人盟于向,督扬之盟故也”曰:
督扬之盟在去年。莒数伐鲁,二国又自相盟,结和好,自此后十五年不交兵。
“鄆”推测位置为:东经118.77,北纬35.95(东鄆,沂水县-高桥镇-徐家荣仁村)。
桥按:
鄫国之灭,鲁国失了机会,邾国白忙,莒国占了便宜。
《宣九年经》:
夏,仲孙蔑如京师。((p 0699)(07090003))(124)
《宣九年传》:
九年春,王使来征聘。夏,孟献子聘于周。王以为有礼,厚贿之。((p 0701)(07090101))(124)
我的粗译:
在我们的宣公九年(公元前六〇〇年,周定王七年,晋成公七年),春天,“王”(周定王)的使者来要求我们派人前去访问。这年夏天,我们的卿孟献子(仲孙蔑)就访问了“周”。“王”认为他懂规矩,重重赏赐了他。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夏,仲孙蔑如京师”曰:
仲孙蔑,公孙敖之孙,文伯-谷之子孟献子。《春秋》书鲁大夫如京师者凡七次,其五次皆有故而为:僖三十年,公子遂如京师,答宰-周公之聘也;文元年,叔孙得臣如京师,拜召伯之锡命也;八年,公孙敖如京师,吊襄王之丧也,然不至而复焉;九年,叔孙得臣如京师,葬襄王也;昭二十二年,叔鞅如京师,葬景王也。其因聘而往者,唯此仲孙蔑及襄二十四年之叔孙豹耳。而此两次,王皆以为有礼。
杨伯峻先生注“王使来征聘”曰:
王使为一词,周定王之使者也。征聘者,示意鲁遣使往周聘问也。征聘,《春秋》未书。
杨伯峻先生注“夏,孟献子聘于周”曰:
“于”,阮刻本作“於”,今从《唐石经》、金泽文库本及宋本。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京师”——“周”——“王城”——“周宗”——“郏”——“郏鄏”——“京師”——“雒邑”推测位置为:东经112.43,北纬34.67(洛阳-西工区为主)。
《襄七年经》:
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p 0949)(09070002))(124)
《襄七年传》:
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p 0950)(09070201))(124)
孟献子曰:“吾乃今而后知有卜、筮。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是故启蛰而郊,郊而后耕。今既耕而卜郊,宜其不从也。”((p 0950)(09070202))(124)
《襄十一年经》:
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不郊。((p 0985)(09110002))(124)
《定十五年经》:
鼷鼠食郊牛,牛死,改卜牛。((p 1598)(11150002))(124)
夏五月辛亥,郊。((p 1599)(11150004))(124)
我的粗译:
三十四年后,我们的襄公七年(公元前五六六年,周灵王六年,晋悼公八年),夏四月,我们这里三次占卜郊祭之事,都没得到吉兆,就不再用原定的牺牲献祭。
于是孟献子(仲孙蔑)感慨道:“吾乃今而后知有卜、筮。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是故启蛰而郊,郊而后耕。今既耕而卜郊,宜其不从也。(我现在算是明白占卜和占筮的意义了。我们举行郊祭祭祀后稷,是要祈求农事顺利。所以才在启蛰的时候举行郊祭,举行郊祭之后就开始耕种。现在耕种已经完成还占卜要举行郊祭,当然不会如意了。)”。
一些补充:
上面最后三条《春秋经》我感觉也是此章《左传》作者用来举证当时在这方面的实际做法的。
杨伯峻先生注“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曰:
卜郊、免牲俱详僖三十一年《传》并《注》。余详《传?注》。
杨伯峻先生注“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曰:
郊有二义,据《孝经》“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礼记?郊特牲》“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此所以配上帝也。郊之祭也,大报本反始也”,《公羊传》宣三年“郊则曷为必祭稷?王者必以其祖配”云云,则郊本为祭天之礼。祭天应有陪同受祭之人,周之始祖为后稷,因以后稷配饗。此本是原义。其后又以后稷为始作农耕之人,人既祭祀上天,上天应有以酬答,于是产生祈求好收成之义。下文专就此义言。余详桓五年、僖三十一年《传》并《注》。
杨伯峻先生注《僖三十一年经》“夏四月,四卜郊”云:
郊义详桓五年《传?注》。此卜郊,据《传》“礼不卜常祀”、“牲成而卜郊”之文,盖非卜其牲与日,乃卜宜郊与否;不然,则《传》文云云成为无的之矢。《礼记?曲礼上》云:“卜筮不过三。”《公羊传》云:“三卜,礼也;四卜,非礼也。”然考之卜辞,有一事十数卜者。周初或以三次为限。《金滕》“乃卜三龟”可证。然至《春秋》,卜郊有三、有四、甚至有五,襄七年夏四月“三卜郊不从”,此及襄十一年夏四月“四卜郊不从”,成十年《经》夏四月“五卜郊不从”是也。然则四卜非礼,亦未必为春秋之实。((p 0484)(05310003))(035)。
杨伯峻先生注《僖三十一年经》“不从,乃免牲”云:
免牲者,为郊所准备之牺牲,免而不杀也。《礼记?郊特牲》谓“牲用骍,尚赤也;用犊,贵诚也”。牲为赤毛之牛犊。《谷梁传》云:“免牲者,为之缁衣熏裳,有司玄端,奉送至于南郊。免牛亦然。”《左传》未言,礼或同此。((p 0484)(05310003))(035)。
杨伯峻先生注《僖三十一年传》“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免牲,非礼也”云:
非礼者,谓郊为鲁之常祀,只宜卜牛,卜日,不宜卜可郊与否;今卜郊而不从,乃不郊,非礼也。((p 0486)(05310301))(035)。
杨伯峻先生注《僖三十一年传》“牛卜日曰牲”云:
杜《注》曰:“既得吉日,则牛改名曰牲。”孔《疏》曰:“此言免牲,是已得吉日,牲既成矣。成七年乃免牛,是未得吉日,牲未成也。”((p 0486)(05310301))(035)。
杨伯峻先生注《僖三十一年传》“牲成而卜郊,上怠、慢也”云:
据杜《注》,怠谓怠于吉典,慢谓慢渎龟策。此释卜郊之非礼。((p 0486)(05310301))(035)。
杨伯峻先生注“是故启蛰而郊,郊而后耕”曰:
启蛰,古代节气名,当时尚未具备二十四节气。杜《注》谓“启蛰,夏正建寅之月”。余详桓五年《传?注》。
杨伯峻先生注《桓五年传》“启蛰而郊”曰:
启蛰犹今言惊蛰,宋-王应麟所谓“改启为惊,盖避景帝讳”。(至汉行《太初历》,)《淮南子?天文训》改惊蛰在雨水后,为夏正二月节气。古之惊蛰在雨水前,为夏正正月之中(节)气。郊礼,古今异说纷繁。今以《春秋》、《左传》解《左传》。郊为夏正正月祈谷之礼,襄公七年《传》“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可证。然《春秋》书郊者九,宣三年、成七年、定十五年、哀元年之改卜牛俱在周正正月,即夏正十一月,盖正月卜牛,四月五月用之,《礼记?郊特牲》所谓“帝牛必在涤三月”者也。僖三十一年、成十年、襄十一年之卜郊则在周正四月,即夏正二月;定十五年之郊在夏正三月,哀元年之郊在夏正二月,其甚者成十七年书九月辛丑用郊,总之,卜郊及郊皆已过启蛰之节,诚如襄七年孟献子所云:“故启蛰而郊,郊而后耕,今既耕而卜郊”,是下文所云“过则书”也。((p 0106)(02050501))(014)。
杨伯峻先生注“今既耕而卜郊”曰:
据《夏小正》“正月农及雪泽”,似古代耕田在今农历正月。周正四月乃夏正二月,则已耕矣,故孟献子如此说。
杨伯峻先生注“宜其不从也”曰:
卜用龟。孟献子此语盖赞美龟壳有神灵,卜郊过时,龟壳自然三次不同意。但据僖三十一年《传》“礼不卜常祀”,卜郊已违其礼。卜法殷商时代常见,目前所得甲骨卜辞以万计。筮法用《周易》始于西周,但《春秋经》有卜无筮,《传》之筮多用《周易》。
杨伯峻先生注“鼷鼠食郊牛,牛死,改卜牛”曰:
无《传》。凡三书鼷鼠,成七年曰食角,此及明年云食郊牛,则食其肤与肉。
杨伯峻先生注“夏五月辛亥”曰:
推得应为朔日,而《经》不言朔,恐当时不以为朔。
《襄十三年经》:
十有三年春,公至自晋。((p 0998)(09130001))(124)
《襄十三年传》:
十三年春,公至自晋,孟献子书劳于庙,礼也。((p 0998)(09130101))(124)
我的粗译:
六年后,我们的襄公十三年(公元前五六〇年,周灵王十二年,晋悼公十四年),春天,我们的“公”(鲁襄公)从晋国回来,我们的卿孟献子(仲孙蔑)在大庙那里记载下了此行的事功,这是规矩。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十有三年春”曰:
正月初二壬申冬至,建子。
杨伯峻先生注“孟献子书劳于庙,礼也”曰:
孟献子即仲孙蔑。《周礼?夏官?司勋》谓“王功曰勋,事功曰劳”,此盖分别言之。古训诂通例,对文则异,散文则通。此言书劳即桓二年《传》之策勋。余详桓二年《传》并《注》。
杨伯峻先生注《桓二年传》“凡公行,告于宗庙;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礼也”云:
据《左传》及《礼记?曾子问》,诸侯凡朝天子,朝诸侯,或与诸侯盟会,或出师攻伐,行前应亲自祭告祢庙,或者并祭告祖庙,又遣祝史祭告其余宗庙。返,又应亲自祭告祖庙,并遣祝史祭告其余宗庙。祭告后,合群臣饮酒,谓之饮至。舍,去声,音赦,置也。爵,古代酒杯,其形似雀,故谓之爵。爵,古雀字。设置酒杯,犹言饮酒。策,此作动词用,意即书写于简策。勋,勋劳。策勋亦可谓之书劳,襄十三年《传》“公至自晋,孟献子书劳于庙,礼也”可证。((p 0091)(02020701))(007)。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襄十五年经》:
十有五年春,宋公使向戌(xū)来聘。二月己亥,及向戌盟于刘。((p 1020)(09150001))(124)
《襄十五年传》:
十五年春,宋-向戌(xū)来聘,且寻盟。见孟献子,尤其室,曰:“子有令闻而美其室,非所望也。”对曰:“我在晋,吾兄为之。毁之重劳,且不敢间。”((p 1021)(09150101))(124)
《襄十九年经》:
八月丙辰,仲孙蔑卒。((p 1044)(09190009))(124)
《襄三十一年经》:
己亥,仲孙羯卒。((p 1183)(09310004))(124)
《襄三十一年传》:
己亥,孟孝伯卒。((p 1185)(09310401))(124)
我的粗译:
过了两年,我们的襄公十五年(公元前五六〇年,周灵王十四年,晋悼公十六年,宋平公十八年),春天,宋国的卿向戌来我们这里访问,同时加强我们之间的盟约。他去见了我们的卿孟献子(仲孙蔑),批评他们家的房子,说是:“子有令闻而美其室,非所望也。(大人虽有声望,却如此装饰这间房子,让人很失望。)”,孟献子回复他说:“我在晋,吾兄为之。毁之重劳,且不敢间。(那时我在晋国,是我哥哥干的,要改回去反而多事,加上我也不敢掺和。)”。
又过了十六年,到我们的襄公三十一年(公元前五四二年,周景王三年,晋平公十六年),秋九月己亥那天(杨注:己亥,十七日。),孟献子的孙子,我们的卿孟孝伯(仲孙羯)也去世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十有五年春”曰:
正月二十四日癸未冬至,建子。
杨伯峻先生注“二月己亥”曰:
己亥,十一日。
杜预《注》“十五年春,宋-向戌来聘,且寻盟”云:“报二年豹之聘,寻十一年亳之盟。”
杜预《注》“尤其室”云:“尤,责过也。”
杨伯峻先生注“子有令闻而美其室”曰:
令闻,今言好名声。闻,旧读去声。《礼记?檀弓上》及《韩非子?外储说左下》有孟献子节俭故事,《新序?刺奢篇》有孟献子养士故事,不知向戌所谓令闻即是指此否。
杨伯峻先生注“毁之重劳”曰:
重读轻重之重,言欲毁之,则又加重毁美室之劳。
杨伯峻先生注“且不敢间”曰:
《方言》:“间,非也。”不敢以兄之所为为非。
杨伯峻先生注“八月丙辰”曰:
丙辰,二十三日。
杨伯峻先生注“仲孙蔑卒”曰:
无《传》。据《论语?公冶长?正义》引《世本》及杜氏《世族谱》,蔑为庆父之曾孙,仲孙氏至蔑始书卒,其后仲孙速、仲孙羯、仲孙貜、仲孙何忌相继执鲁政,其死皆书卒。
“宋”——“商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刘”(杨注:据孔《疏》,刘盖鲁都曲阜城外之近地。),具体位置不详。
原来早在2500年前,打输了,也是在乱喷啊,呵呵。
《昭七年传》:
三月,公如楚。郑伯劳于师之梁。孟僖子为介,不能相仪。及楚,不能答郊劳。((p 1287)(10070303))(124)
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礼,乃讲学之,苟能礼者从之。及其将死也,召其大夫,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gōng),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lǚ),再命而伛(yǔ),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wǔ)。饘(zhān)于是,鬻(yù)于是,以餬余口。’其共也如是。臧(zāng)孙纥(hé)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我若获没,必属(zhǔ嘱)说与何忌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以定其位。”故孟懿(yì)子与南宫敬叔师事仲尼。仲尼曰:“能补过者,君子也。《诗》曰,‘君子是则是效’,孟僖子可则效已矣。”((p 1294)(10071201))(124)
《襄十年传》:
师归,孟献子以秦堇父为右。生秦丕兹,事仲尼。((p 0978)(09100205))(099、124)
我的粗译:
又过了十六年,在我们的昭公七年(公元前五三五年,周景王十年,晋平公二十三年,楚灵王六年,郑简公三十一年),三月,我们的“公”(鲁昭公)前往楚国朝见,半路上,郑伯(郑简公)在“师之梁”那里慰劳他,我们这边由孟献子(仲孙蔑)的曾孙、孟孝伯(仲孙羯)的儿子、卿孟僖子(仲孙貜)作主上(鲁昭公)的助手,可他没起到辅助完成仪式的作用。到楚国,在对方的欢迎仪式上他又不会应答。
这年九月,跟着我们“公”从楚国回来后,孟僖子苦于自己不懂仪式举行的规矩,就开始研习,并且找懂的人请教。
再过十七年,到我们的昭公二十四年(公元前五一八年,周敬王二年,晋顷公八年,宋元公十四年),孟僖子快要去世了,他把手下的大夫都找来,告诉他们:“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饘于是,鬻于是,以餬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孙纥(臧武仲)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我若获没,必属说(南宫说,南宫敬叔)与何忌(孟懿子,仲孙何忌)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以定其位。(“礼”,是人的根本,没有“礼”,就站不住。我听说以后会有一位明白人叫孔丘,是贤明的人的后代,他的家族在宋国已经衰落。当初他祖上弗父-何把宋国让给了厉公。此人的后代正考父辅佐宋国的戴、武、宣三位国君,得到“三命”的荣宠,但更加敬谨,所以此人鼎上的铭文写着:“得了‘一命’弯下腰,得了‘再命’躬下背,得了‘三命’低着头,沿着墙边走,可也没人能欺负我。在这鼎里煮饭,也在这鼎里煮粥,就能餬住我的口。”,此人就是这么敬谨。臧孙纥说过:“贤明的人广施了恩惠之后,当时没效果,那他的后代一定会出明白人。”,现在应在孔丘身上了吗!我要是能得好死,一定把“说”与“何忌”托付给这位大人,去侍奉他,向他学习“礼”,好保住他们的位子。)”。
所以后来孟懿子(仲孙何忌)和南宫敬叔(南宫说)都成为仲尼(孔丘)的学生。仲尼还曾就此评论说:“能补过者,君子也。《诗》曰,‘君子是则是效’,孟僖子可则效已矣。(能改正错误的人,才够得上是贵族。《诗》里说:“贵族为人做榜样。”,孟僖子就能为人做榜样了。)”。
当初在偪阳之战后,孟献子(仲孙蔑)让秦堇父当了自己指挥战车上的“右”,后来秦堇父生了秦丕兹,于孟僖子去世时,秦丕兹已经是三十四岁的仲尼的学生了。
一些补充:
据阮元《積古齋鍾鼎彝器款識》,有一个正考父鼎其铭文为:“隹亖月初吉,正考父作文王宝尊鼎。其万年无疆,子孙永宝用享。”,但是不是与上面《左传》中提及的正考父鼎为同一器,则不知。下面是该铭文拓本的图片,出自360百科《正考父》:
杨伯峻先生注“三月,公如楚”曰:
《楚语上》云:“灵王为章华之台,数年乃成,愿得诸侯与始升焉。诸侯皆距,无有至者。而后使大宰启彊请于鲁侯,惧之以蜀之役,而仅得以来。”可为此事之证。昭公至楚实在七年,《史记?鲁世家》及《年表》书在八年,疑误。
杨伯峻先生注“孟僖子为介”曰:
杜《注》:“僖子,仲孙貜。”宋-赵鹏飞《春秋经荃》云:“貜,蔑之子,速之弟。速无適子,以弟貜为后。貜幼,速庶子羯摄之。襄三十一年,羯卒,貜乃嗣爵。”然宋-程公说《春秋分纪?世谱》又以貜为孝伯羯之子。杜《注》所不知,宋人所言盖臆说。
杜预《注》“及其将死也”云:“二十四年孟僖子卒,《传》终言之。”
杨伯峻先生注“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云:
僖子死时,孔丘年三十四。据二十年《传》载孔丘责琴张将往吊事,时年三十。
桥案:显然此时孔丘虽已开始教学生,但还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所以高高在上的卿孟僖子(仲孙貜)并不知道他在哪儿,乃云“将有达者曰孔丘”。
杨伯峻先生注“圣人之后也”曰:
圣人指弗父-何及正考父,说详王引之《述闻》。
杨伯峻先生注“而灭于宋”曰:
杜《注》:“孔子六代祖孔父-嘉为宋督所杀,其子奔鲁。”杜此说取于服虔(服说见《后汉书?孔融传?注》),然?诗?商颂?那?疏?引?世本?谓“正考父生孔父-嘉,为宋司马,华督杀之,而绝其世。其子木金父降为士。木金父生祁父,祁父生防叔,为华氏所偪(逼),奔鲁,为防大夫,故曰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叔梁-纥生仲尼。”然明-陆粲《左传附注》及李贻德《贾服注辑述》俱谓服虔说可信,《世本》说不可信,是也。
杨伯峻先生注“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曰:
《诗?商颂?那?疏》引服虔云:“弗父-何,宋湣公世子,厉公之兄。以‘有宋’言,湣公之適嗣当有宋国,而让与弟厉公也。”杜《注》略同。李贻德《辑述》云:“《史记?宋世家》云:‘湣公-共卒,弟炀公?熙立。湣公子鲋祀弑炀公而自立,是为厉公。’按此则厉公实自立,非弗父-何让之,与《传》违异。《猗那?诗序?疏》云:‘何是湣公世子,父卒,当立,而炀公篡之,盖厉公既杀炀公,将立弗父-何,而何让与厉公也。’孔氏之言虽由臆决,以《传》所云,当有其事。《史》不叙让国者,以《世家》于春秋以前诸君,仅撮世系,不甚详事实故也。”《宋世家?索隐》云:“据《左氏》,[鲋祀]即湣公庶子也。弑炀公,欲立太子弗父-何,何让不受。”即本此。
杨伯峻先生注“三命兹益共”曰:
兹同滋,滋益,同义词连用。刘师培《左盦集?古用复词考》可参阅。共同恭。杜《注》:“三命,上卿也。言位高益共。”
杜预《注》“其鼎铭”云:“考父庙之鼎。”
杜预《注》“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云:“俯共于伛,伛共于偻。”
杜预《注》“循墙而走”云:“循墙,避道中央。急趋曰走,示恭敬。”
杨伯峻先生于“以餬余口”之后注云:
此文偻、伛、俯、走、口,古音俱在侯部,为韵。惟侮字在模部,韵亦相近。杜《注》:“于是鼎中为饘鬻,饘鬻餬属,言至俭。”餬口又见隐十一年《传》。
《隐十一年传》:
寡人有弟,不能和协,而使餬其口于四方,其况能久有许乎?((p 0074)(01110303))(024)。
杨伯峻先生注“故孟懿子与南宫敬叔师事仲尼”曰:
孟懿子为何忌,敬叔名阅(说?)。二人师事孔丘在昭公二十四年以后。《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年十七,孟釐子卒,懿子及鲁人南宫敬叔往学礼焉。”太史公盖误以此年孟僖子(即釐子)卒,不知懿子及敬叔生于昭十一年,杜《注》且以为似双生子,昭七年,二人尚未生。即昭二十四年,二人亦年仅十三耳。梁玉绳《史记志疑》云:“此是史公疏处,《索隐》、《古史》并纠其误。”崔述《洙泗考信录》言之甚详。
杨伯峻先生注“生秦丕兹,事仲尼”曰:
齐召南以为秦丕兹即《仲尼弟子列传》之秦商。《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云:“秦商,鲁人,字不兹”云云。见《左传注疏考证》。
桥按:孟献子(仲孙蔑)乃孟僖子(仲孙貜)的曾祖父,秦丕兹作为孔子的学生,又是孟家家臣之子,肯定与孟僖子之子孟懿子(仲孙何忌)成为孔子学生之事有些关系。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楚”——“章华之台”——“章华之宫”(杨注:《吴语》谓楚灵王筑宫于章华之上,韦《注》以章华为地名。《文选?东京赋》薛综《注》谓章华之台在乾谿,俞正燮《癸巳类稿?章华台考》力主此说。然乾谿在今安徽-亳县东南,离楚都太远,恐不确。依杜《注》及宋-范致明《岳阳风土记》,章华宫当在今湖北-监利县西北离湖上。《寰宇记》则谓在江陵县东三十三里,未详孰是。#《水经?沔水注》云:“台高十丈,基广十五丈。”),推测位置为:东经115.97,北纬33.60(城父南4公里,高卜村-刘庄东侧,干溪沟西岸。昭七至昭三十)。
“楚”——“秦溪之上”——“乾谿”(杨注:乾谿在今安徽-亳县东南七十里,与城父村相近。#乾谿在今安徽-亳县东南七十五里,又见六年《传》。),推测位置为:东经116.00,北纬33.28(乾谿入西淝河处,亳州-张村南七里管台子。昭五至昭七)。
“郑”推测位置为:东经113.71,北纬34.40(郑韩故城)。
“师之梁”(杨注:《地名考略》谓师之梁为郑西门。师之梁亦见襄三十年及昭七年《传》。),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3.73,北纬34.41([URL=][/URL])。
下面的郑城图来自曲英杰先生大作《史记都城考》的附图(曲英杰《史记都城考》 商务印书馆 2007年 (p 349)《三八 周代郑国及韩国都郑城》),根据曲先生书中的观点,加上我的臆测,我加画了可能的道路及一些地点的可能位置:紫色为城垣,黄色为道路,四个灰黄色的方块最上面的方块是逵市(大逵),中间左侧的方块是社稷,右侧方块是太庙(大宫),下面的方块是子大叔(游氏家族)的家。师之梁门在上方中部,师之梁门正对着的那条较粗的黄线是逵路:
“宋”——“商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下面是鲁昭如楚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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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九年经》:
秋,仲孙貜如齐。((p 1306)(10090004))(124)
《昭九年传》:
孟僖子如齐殷聘,礼也。((p 1312)(10090601))(124)
《昭十一年传》:
孟僖子会邾庄公,盟于祲祥,修好,礼也。((p 1324)(10110401))(126、124)
泉丘人有女,梦以其帷幕孟氏之庙,遂奔僖子,其僚从之。盟于清丘之社,曰:“有子,无相弃也!”僖子使助薳氏之簉。反自祲祥,宿于薳氏,生懿子及南宫敬叔于泉丘人。其僚无子,使字敬叔。((p 1324)(10110402))(124)
我的粗译:
之前在我们的昭公九年(公元前五三三年,周景王十二年,晋平公二十五年,齐景公十五年),孟僖子(仲孙貜)曾前往齐国正式访问,那是惯例。
那两年后,我们的昭公十一年(公元前五三一年,周景王十四年,晋昭公元年),孟僖子(仲孙貜)去和邾庄公会见,在“祲祥”那里举行了盟誓,加强两家的友好关系,这也是惯例。
早前有一位泉丘人的女儿,做梦梦见自己用裳的下摆盖住了孟家家庙,于是就私奔到僖子(孟僖子,仲孙貜)那儿,她的好朋友也跟她一块出逃,两人在清丘之社那里盟誓,说:“有子,无相弃也!(要谁有了儿子,也别忘记姐妹。)”。
僖子安排她俩在外室薳氏那里当妾,这次他从“祲祥”返回,住到薳氏那里,那个泉丘人女儿侍寝,后来生下懿子(孟懿子,仲孙何忌)和南宫敬叔(南宫说)。她好朋友没儿子,就把敬叔(南宫敬叔,南宫说)让那人养。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孟僖子如齐殷聘”曰:
《周礼?大行人》云:“凡诸侯之邦交,岁相问也,殷相聘也。”殷相聘即此殷聘,《易?豫卦?象辞》“殷荐之上帝”,马融《注》:“殷,盛也。”此谓用盛乐祭上帝。凡丰盛之举古多曰殷,如《大行人》之殷同(全体诸侯朝天子),《春官?宗伯》之殷见(诸侯分别于四季朝见天子),《礼记?曾子问》之殷事(比之朝夕奠为盛)等皆可证。鲁自叔老聘齐,至此二十年,两国之间聘问闲阔既久,故此聘特为丰盛。余参《周礼?大行人》孙诒让《正义》。
杨伯峻先生注“其僚从之”曰:
女为僚友者随而奔僖子。此两女自奔,不必以古礼解之。
杨伯峻先生于此(盟于清丘之社,曰:“有子,无相弃也!”)注云:
此盖二女与僖子盟,杜《注》谓“二女自共盟”,不确。
杨伯峻先生注“僖子使助薳氏之簉”曰:
沈钦韩《补注》云:“薳氏当是僖子正室,使二女助之,为其簉。或薳氏是僖子别邑,使二女别居于此为簉也,故下宿于薳氏。《小尔雅?广言》:‘簉,倅也。’”沈后说较长,簉,即妾,后人称妾为簉室,即本于此。杜《注》谓“薳氏之女为僖子副妾,别居在外,故僖子纳泉丘人女令副助之”,盖随文生义。
杨伯峻先生注“生懿子及南宫敬叔于泉丘人”曰:
僖子宿薳氏不久,不得举二子。故杜《注》及各家俱谓似双生。
杨伯峻先生注“其僚无子,使字敬叔”曰:
《礼记?檀弓上》谓“南宫敬叔反,必载宝而朝”,郑《注》云:“敬叔,鲁?孟僖子之子仲孙阅。”杜《注》:“字,养也。”
沈钦韩《补注》云:“薳氏当是僖子正室,使二女助之,为其簉。或薳氏是僖子别邑,使二女别居于此为簉也,故下宿于薳氏。《小尔雅?广言》:‘簉,倅也。’”沈后说较长,簉,即妾,后人称妾为簉室,即本于此。杜《注》谓“薳氏之女为僖子副妾,别居在外,故僖子纳泉丘人女令副助之”,盖随文生义。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邾”——“绎”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2,北纬35.31(邾国,邹城-纪王城,纪王村及其东周围,有遗址,近方形城,2530╳2500,南部凸出依山势。东周至汉。当于文十二年迁此)。
“祲祥”(杨注:“祲祥”,《公羊》作“侵羊”,古同音通假。杜《注》:“祲祥,地阙。”据《汇纂》,或在今山东-曲阜县境。),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北纬35.5(曲阜南)。
“泉丘”(杨注:据《汇纂》,泉丘当在今山东-宁阳-泗水两县间。),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99,北纬35.70(宁阳县-泉头村东北)。
“清丘”(杨注:清丘当去泉丘不远。社为土神之木主,此指土地庙。详俞正燮《癸巳类稿》。古代凡村里皆可立社,《周礼?地官?州长》,大夫以下,其社之大者则二千五百家为之,其小则二十五家亦为之。《传》有清丘之社、次雎之社(僖十九年《传》)、亳社。《礼记?月令》有民社,则人民有立社者,足见人民立社不始于秦。),去泉丘不远,具体位置不详。
“成”——“郕”(杨注:《公羊》作“公会纪候于盛”。杞、纪易误,郕、盛可通。杜预无《注》,则以此“郕”即隐公五年之“郕”。《谷梁》范宁《注》云,“郕,鲁地”,与杜异。鲁地之郕,《左传》作“成”,故城当在今山东省-宁阳县东北。#“成”,《谷梁传》作“郕”,成、郕字通。古成邑在今山东省-宁阳县北。后为孟氏采邑。定十二年仲由为季氏宰,将堕成,公敛父谓孟孙,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云云;哀十五年成叛入齐,既而齐归成,是成为鲁北境近齐之邑。#成,据《山东通志》,今山东-宁阳县东北九十里,亦作“郕”。#“成”各本俱作“郕”,其实成、郕一地,今从监本,以求一律。#成即郕,本杞田,后为孟氏邑。今山东-宁阳县东北。#成在今山东-宁阳县东北九里,在鲁都稍西而北五十余里,鲁北境。),推测位置为:东经117.18,北纬35.86(田家林,有遗址)。
下面是泉丘人女奔僖子一些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昭十七年经》:
秋,郯子来朝。((p 1383)(10170003))(124)
《昭十七年传》:
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皞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大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適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鴡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p 1386)(10170301))(124)
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官学在四夷’,犹信。”((p 1389)(10170302))(124)
我的粗译:
到我们的昭公十七年(公元前五二五年,周景王二十年,晋顷公元年,宋元公四年),秋天,郯子(郯国国君)来朝见我们“公”(鲁昭公),我们“公”设宴款待他。
宴席上,我们的卿昭子(叔孙昭子,叔孙婼)问起:“少皞氏鸟名官,何故也?(少皞氏采用鸟的名称命名官职,为什么呢?)”。
郯子马上回答:“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大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適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鴡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那是我的祖先,这事我明白。当年黄帝氏是借助云来治理,所以就任命了云属的官职,采用云的名称;而炎帝氏则是借助火来治理,所以就任命了火属的官职,采用火的名称;共工氏是借助水来治理,所以任命了水属的官职,采用水的名称;大皞氏是借助龙来治理,所以任命了龙属的官职,采用龙的名称;至于我的高祖少皞-挚,当年他上位的时候,正好有凤鸟飞来,所以就借助了鸟来治理,任命了鸟属的官职,采用鸟的名称:凤鸟氏,那是历正;玄鸟氏,是司分的;伯赵氏,是司至的;青鸟氏,是司启的;丹鸟氏,是司闭的。而祝鸠氏,则是司徒;鴡鸠氏,是司马;鸤鸠氏,是司空;爽鸠氏,是司寇;鹘鸠氏,是司事,这五鸠,都是负责鸠“民”的。又有五雉,则是五种行当的工正,负责制备器物用具、校正长度和容量单位,好让“民”能够平安和乐。还有九扈,则是九个方面的农正,是负责控制“民”不让他们乱来的。但是自颛顼以来,已经治理不到远方,于是专心治理眼前的事物,所以任命了“民”属的官职,以“民”的事务作名称,也是没的可效仿了。)”。
二十七岁的仲尼(孔子)听说之后,马上去求见郯子,向他学习。后来还跟身边的人说起:“吾闻之,‘天子失官,官学在四夷’,犹信。(我听说,“天子那里有不少职业失传,那些专门学问还在四夷那里保存着”,果然不错。)”。
一些补充:
孔子的好学是有名的,好比“子入太庙,每事问”,好比“朝闻道,夕死可也”。
下面是胡氏宗亲网作为胡家先祖展示的(少皞)金天氏画像的图片,出自《先祖像集全本(彩色原版)》:
杨伯峻先生注“少皞氏鸟名官,何故也?”曰:
少皞氏,古代传说中之帝王,古书所载互有矛盾,今唯以《左传》证《左传》。《左传》凡四言少皞氏,文十八年《传》“少皞氏有不才子”、昭二十九年《传》“少皞氏有四叔”及此《传》两言之。余则互参文十八年《传》、昭元年《传》“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注》。此皆不足为信史,其他纪载不引矣。据定四年《左传》,鲁封于少皞之墟,郯子又为少皞之后,故昭子问焉。
杨伯峻先生注“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曰:
杜《注》:“黄帝,姬姓之祖也。黄帝受命有云瑞,故以云纪事,百官师长皆以云为名号,缙云氏盖其一官也。”缙云氏见文十八年《传》并《注》。《史记?五帝本纪?集解》引应邵曰:“黄帝受命有云瑞,故以云纪事也。春官为青云,夏官为缙云,秋官为白云,冬官为黑云,中官为黄云。”服虔说同。此亦传说。师,长也。意谓各官之长皆以云为名。
杨伯峻先生注“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曰:
杜《注》:“炎帝,神农氏,姜姓之祖也。亦有火瑞,以火纪事,名百官。”孔《疏》引服虔云:“炎帝以火名官,春官为大火,夏官为鹑火,秋官为西火,冬官为北火,中官为中火。”其实关于炎帝与神农,古代文献说各不同,不必深究。服虔此说亦无据。
杨伯峻先生注“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曰:
杜《注》:“共工以诸侯霸有九州者,在神农前,大皞后,亦受水瑞以水名官。”孔《疏》引服虔说,“共工以水名官,春官为东水,夏官为南水,秋官为西水,冬官为北水,中官为中水。”服虔以东南西北中配春夏秋冬中,纯是受后人五行影响之说。
杨伯峻先生注“大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曰:
杜《注》:“大皞,伏犧氏,风姓之祖也。有龙瑞,故以龙名官。”《汉书?律历志》以炎帝为神农,以大皞为包犧(即伏羲),杜《注》本之,而后之人争论不休,古代传说,已无可信史料足证。至孔《疏》引服虔说,“大皞以龙名官,春官为青龙氏,夏官为赤龙氏,秋官为白龙氏,冬官为黑龙氏,中官为黄龙氏”,亦受五行说而作此臆测。
杨伯峻先生注“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曰:
卜辞有“高祖夔”、“高祖亥”、“高祖乙”,《尚书?盘庚下》“肆上帝将复我高祖之德”,陈侯因[次/月]簋 铭文云:“其惟因[次/月] 扬皇考,邵緟高祖黄帝”,诸高祖皆谓远祖或始祖。互详十五年《传》并《注》。
杜预《注》“凤鸟氏,历正也”云:“凤鸟知天时,故以名历正之官。”
杨伯峻先生注“玄鸟氏,司分者也”曰:
玄鸟即燕。分谓春分、秋分。燕以春分来,秋分去,故名。
杨伯峻先生注“伯赵氏,司至者也”曰:
伯赵即伯劳,一名博劳,一名鵙。秋月以所捕动物贯于小枝,储作冬粮。鸣声甚壮。杜《注》云:“以夏至鸣,冬至止。”
杨伯峻先生注“青鸟氏,司启者也”曰:
杜《注》:“青鸟,鶬鷃也,以立春鸣,立夏止。”孔《疏》云:“立春、立夏谓之启。”青鸟不知今何名,《文选?西京赋》李善《注》引杜《注》谓:“青鸟,鶬鶊也。”鶬鶊今作仓庚,俗称黄莺,然《西京赋》云“况青鸟与黄雀”,黄雀即黄莺(据陆璣《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则分青鸟与黄雀为二,李《注》所引亦不足据也。
杨伯峻先生注“丹鸟氏,司闭者也”曰:
杜《注》:“丹鸟,鷩雉也。”鷩雉今名锦鸡,亦名天鸡。杜又云:“以立秋来,立冬去。入大水为蜃。”据此,则不似天鸡。天鸡出中国西南,山东未必能有之。杜说存疑。杜又云:“上四鸟皆历正之属官。”
杨伯峻先生注“祝鸠氏,司徒也”曰:
杜《注》:“祝鸠,鹪鸠也。鹪鸠孝,故为司徒,主教民。”鹪鸠即鹁鸪,《尔雅?释鸟》谓之鳺鴀,天将雨,鸣声甚急。亦即《诗?小雅?四牡》“翩翩者鵻”之鵻。杜《注》谓之性孝,恐傅会之说。
杨伯峻先生注“鴡鸠氏,司马也”曰:
杜《注》:“鴡鸠,王鴡也。鸷而有别,故为司马主法制。”王鴡,鵰类,亦谓之鹗。《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云“幽州人谓之鹫”,是猛武之禽。杜《注》云“有别”,则未必如此。
杨伯峻先生注“鸤鸠氏,司空也”曰:
杜《注》:“鸤鸠,鴶鵴也。鸤鸠平均,故为司空平水土。”《诗?曹风?鸤鸠?序》云:“鸤鸠,刺不壹也。”不壹即不平。毛《传》云:“鸤鸠之养其子,朝从上下,莫(暮)从下上,平均如一。”鸤鸠即今之布谷,每谷雨后始鸣,夏至后乃止,农民以为候鸟,其声似布谷。
杜预《注》“爽鸠氏,司寇也”云:“鷞鸠,鹰也。鸷,故为司寇,主盗贼。”
杨伯峻先生注“鹘鸠氏,司事也”曰:
鹘鸠亦名鶌鸠,鹘鵃,杜《注》谓“鹘鸠,鹘鵰也。”鵰即鵃字,非鵰类禽。杜又云:“春来冬去”,则司事盖指农事,春夏秋忙,冬闲。
杨伯峻先生注“五鸠,鸠民者也”曰:
杜《注》:“鸠,聚也。治民上聚,故以鸠为名。”五鸠即上文之祝鸠、鴡鸠、鸤鸠、鷞鸠、鹘鸠。
杨伯峻先生注“五雉为五工正”曰:
杜《注》:“五雉,雉有五种,西方曰鷷雉,东方曰鶅鸠,南方曰翟雉,北方曰鵗雉,伊、洛之南曰翚雉。”五工正,贾逵、樊光俱谓攻木之工、抟埴之工、攻金之工、攻皮之工、设五色之工。然此据《尔雅?释鸟》配《考工记》(《考工记》尚有利摩之工,凡六工,此仅言五工正,故省其一)为说,盖汉人相传之说,不足以释此,故杜不用。详孔《疏》。
孔《疏》注“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云:“雉声近夷(古同韵部),雉训夷,夷为平,故以雉名工正之官,使其利便民之器用,正丈尺之度,斗斛之量,所以平均下民也。”
杨伯峻先生注“九扈为九农正”曰:
沈钦韩《补注》云:“扈,《说文》作雇,或作[雩鳥] ,籀文作鳸。蔡邕《独断》:‘春扈氏农正,趣民耕种;夏扈氏农正,趣民芸除;秋扈氏农正,趣民收敛;冬扈氏农正,趣民盖藏;棘扈氏农正,常谓茅氏,一曰掌人百果;行扈氏农正,昼为民驱鸟;宵扈氏农正,夜为民驱兽;桑扈氏农正,趣民养蚕;老扈氏农正,趣民收麦。’”其余异说尚多,皆不足凭,姑引此说。
杨伯峻先生注“扈民无淫者也”曰:
杜《注》:“扈,止也。止民使不淫放。”焦循《补疏》云:“扈,止;见《小尔雅》,与户训止同也。”
杨伯峻先生注“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曰:
《楚语下》云:“少皞之衰也,九黎乱德,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则颛顼乃继少皞为帝,其官有南正、火正,不用鸟、云、龙、火、水等名为官名,即“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其不能以龙、鸟纪者,无远来之天瑞,故以就近之民事为官名。
杨伯峻先生于此(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官学在四夷’,犹信。”)注云:
宋-家铉翁《春秋详说》云:“所谓夷,非夷狄其人也。言周、鲁俱衰,典章阙坏,而远方小国之君乃知前古官名之沿革,盖录之也。亦如孟子谓舜为东夷之人,文王为西夷之人,为言远也。或者遂以郯为夷国,失之矣。”孔《疏》亦引王肃云:“郯,中国也。故吴伐郯,季文子叹曰:‘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吾亡无日矣。’”章炳麟《左传读》云:“刘子骏《让大常博士书》云,‘夫礼失求之于野’,此《左传》家释官在四夷之义也。《后汉书?朱浮传》,浮上书曰‘语曰,中国失礼,求之于野’,即本此。”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郯”——“拔”(杨注:郯音谈,国名,据昭十七年《传》,为少皥之后,则为己姓;然《史记?秦本纪赞》云:“秦之先为嬴姓,其后分封,以国为姓,有徐氏、郯氏。”则郯似又出于伯益。《汉书?地理志》谓为“少昊后,盈姓”,盈即嬴。则于其所自出从《左传》,姓则从《史记》也。《楚世家》顷襄王十八年有郯国,则郯国至战国犹存。郯国故城当在今山东省-郯城县西南二十里。#“拔”,《传》作“郯”,江永《考实》谓即宣四年《经》“平莒及郯”之“郯”,在今山东-郯城县西南。杜《注》云“拔,地阙”。互详宣四年《经?注》。#杜?注?:“郯即拔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4,北纬34.63(郯城-北老城)。
《定十年经》:
十年春王三月,及齐平。((p 1576)(11100001))(124)
《定十年传》:
十年春,及齐平。((p 1577)(11100101))(124)
《定十年经》:
夏,公会齐侯于夹谷。((p 1576)(11100002))(124)
《定十年传》:
夏,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孔丘相,犁弥言于齐侯曰:“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必得志焉。”齐侯从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逼好——于神为不祥,于德为愆义,于人为失礼,君必不然。”齐侯闻之,遽辟之。((p 1577)(11100201))(124)
将盟,齐人加于载书曰:“齐师出竟而不以甲车三百乘(shèng)从我者,有如此盟!”孔丘使兹无还揖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p 1578)(11100202))(124)
齐侯将享公。孔丘谓梁丘据曰:“齐、鲁之故,吾子何不闻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执事也。且犠、象不出门,嘉乐不野合。饗而既具,是弃礼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弃礼,名恶。子盍图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已也。”乃不果享。((p 1578)(11100203))(124)
《定十年经》:
公至自夹谷。((p 1576)(11100003))(124)
我的粗译:
二十五年后,我们的定公十年(公元前五〇〇年,周敬王二十年,晋定公十二年,齐景公四十八年),春天,我们和齐国讲和了。
这年夏天,我们的“公”(鲁定公)和齐侯(齐景公)在“祝其”会见,具体地方就是“夹谷”。孔丘是我们“公”的助手。于是从我们这里过去的犁弥就告诉齐侯说:“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鲁定公),必得志焉。(这个孔丘懂得“礼”却不够“勇”,要是让莱人拿上武器威胁鲁侯,一定能达到我们的目的。)”,齐侯接受了他的建议。
可等莱人拿着武器出来,孔丘却护着我们“公”缓缓后退,同时大声说:“士兵之!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齐景公)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逼好——于神为不祥,于德为愆义,于人为失礼,君必不然。(来人,砍了他们,两位主上在这儿嘉庆,从荒野捉来的夷人竟敢拿武器干扰,齐国主上绝不想这么对待诸侯:按规矩,偏远之地不得妄想中夏,夷人不可干扰中华,俘虏不应参与盟会,武器必须远离嘉庆——这么干对上天诸神是不敬,于自身的品行是偏离正道,于宾客也是失礼,作为主上,肯定不会这么干。)”,齐侯听了这话,赶紧让那些莱人离开。
即将举行盟誓时,齐人忽然在载书上加了一句:“齐师出竟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要是我们齐国军队出征时鲁人不动员甲车三百乘追随我军,则如此盟誓之诸神亲临,必受严惩!)”。见此情形,孔丘马上让我方的兹无还拱手发话:“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要是齐人不能把汶阳之田交还我们,我们的人谁敢听从这样的动员令,也是如诸神亲临,必受严惩!)”。
齐侯还打算再设宴招待我们“公”,孔丘就对齐侯宠臣梁丘据说:“齐、鲁之故,吾子何不闻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执事也。且犠、象不出门,嘉乐不野合。饗而既具,是弃礼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弃礼,名恶。子盍图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已也。(我们齐国和鲁国的惯例,大人您没听说过吗?大事已经完成,再要设宴,那就是白让执事忙活了。何况犠和象都不应出门,嘉乐也不应全搬到野外来。如果设宴,把这些都弄过来,那就是没规矩了。可要不能都弄来,那就是凑合了。凑合,主上没面子;没规矩,传出去不好听。大人还是考虑考虑吧!这样的宴会,是要显示恩惠的,要显示不了,不如不办。)”,于是就不设宴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十年春王三月”曰:
二月初五丁亥冬至,建亥。有闰月。
杜预《注》“及齐平”云:“平前八年再侵齐之怨。”
杨伯峻先生注“孔丘相”曰:
杜《注》:“相会仪也。”全祖望《经史答问》谓夹谷之相,正孔丘为卿之证。春秋时,所重莫如相,凡相其君而行者,非卿不出。鲁十二公之中,自僖而下,其相君者皆三家,皆卿也。鲁之卿,非公族不得任。而是时以阳虎诸人之乱,孔丘遂由庶姓俨然得充其使,是破格而用之者也。
杨伯峻先生于此(犁弥言于齐侯曰:“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必得志焉。”)注云:
杜《注》:“莱人,齐所灭莱夷也。”莱夷原在今山东-烟台地区一带,今黄县东南莱子城,为莱国故城。襄公六年,齐灭莱,迁莱于郳。《水经?淄水注》云:“莱芜故城在莱芜谷。旧说云,齐灵公灭莱,莱民播流此谷,邑落荒芜,故曰莱芜”云云。则夹谷本为莱人流落之地,齐侯可就地召用之。犁弥,《齐世家》作犁鉏。
杨伯峻先生注“士兵之!”曰:
命鲁战士击莱人。春秋时,虽盟会,亦有军旅从,四年《传》“君行师从”是也。
杨伯峻先生注“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曰:
范文澜《通史简编》云:“裔指夏以外的地,夷指华以外的人。”据下文,此说可信。
杨伯峻先生注“俘不干盟”曰:
莱人本齐国战俘,故称之为俘。干,犯也。
杜预《注》“于神为不祥”云:“盟将告神,犯之为不善。”
杨伯峻先生于此(将盟,齐人加于载书曰:“齐师出竟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注云:
此句乃齐单方面加于载书之辞。——桥:载书之辞似是于现场记录的双方当时所言之誓词,故有双方各自加言的情形,侯马盟书和温县盟书文字之潦草(以及简略),或可佐证。
下面是一片侯马盟书的图片,出自《文物鉴赏:侯马盟书》:
下面是两片温县盟书的图片,出自《我省193件文物入藏中国文字博物馆》:
杨伯峻先生注“犠、象不出门,嘉乐不野合”曰:
杜《注》:“犠、象,酒器,犠尊、象尊也。嘉乐,钟、磬也。”《南史?刘杳传》:“杳尝于沈约坐,语及宗庙犠尊。杳曰:‘魏时,鲁郡地中得齐大夫子尾送女器,有犠尊作犠牛形。晋-永嘉中,贼曹嶷于青州发齐景公冢,得二尊,形亦为牛、象,二处皆古之遗器。’约大以为然。”
下面是春秋晚期犠尊(高33.7厘米,长58.7厘米,重10.76公斤)的图片,出自情枭的黎明《★★★中华博物馆探宝-上海博物馆“中国古代青铜馆”★★★(边远地区的青铜艺术)》:
下面是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藏青铜商代小臣艅犀牛尊(有铭文:丁巳王省夔且,王易小臣艅夔贝,隹王来征人方。唯王十祀,又五肜日)的图片,出自《【雅昌专访】许杰:谈二十一世纪亚洲博物馆经营之路》:
下面是湖南省博物馆藏1975年醴陵-狮形山出土商代象尊(高22.8,长26.5厘米)的图片,出自搜狗百科《铜象尊》:
下面是宝鸡青铜器博物院藏茹家庄西周窖藏所出西周象尊的图片,出自《宝鸡青铜器博物院茹家庄西周窖藏青铜器》:
杨伯峻先生注“饗而既具”曰:
既,尽也。意谓在此夹谷行享礼,犠尊、象尊,钟、磬尽备。
杨伯峻先生注“是弃礼也”曰:
因犠、象不出国门,钟、磬不合奏于野之故。
杜预《注》“若其不具,用秕稗也”云:“秕,谷不成者。稗,草之似谷者。言享不具礼,秽薄若秕稗。”
杨伯峻先生于“乃不果享”之后注云:
江永《乡党图考》云:“夹谷事以《左氏》为信,《谷梁》、《史记》、《家语》皆有斩侏儒事,后儒伪造也。”梁玉绳《史记志疑》云:“夹谷之会,《左》、《谷》述此事各异,《史》合采二《传》又不同。《家语》但窃二《传》、《史记》以成文。”张文檒《螺江日记?续编》云:“夹谷之会,《史记?孔子世家》又添出晏子一人,实属诬罔。晏子代父桓子为大夫,在鲁襄十七年,是时孔子尚未生。乃阅五十六年,而会于夹谷时,孔子已五十有二,晏子恐未必尚在。《左氏》记晏子事极详,乃自鲁昭二十六年以后,竟无一言(一事)见于《内》、《外》《传》,意其人在昭、定之间已经物故。”其余据《左传》以驳《谷梁》、《史记》者,崔述《洙泗考信录》最详。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夹谷”——“祝其”(杨注:《公羊》、《谷梁》作“颊谷”。杜《注》:“平故。”夹谷有三,此夹谷乃今山东-莱芜县之夹谷峪,详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一《夹谷》。#杜《注》:“夹谷即祝其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7.53,北纬35.92(谷里镇)。
下面是一张含“夹谷”的老地图,出自《齐鲁夹谷之会在今山东莱芜夹谷峪。大老远的跑赣榆来凑啥?》:
下面是一张关于“夹谷”地点的示意图,出自一招《寻找“夹谷”会盟发生地》:
“汶阳之田”(杨注:水北曰阳,田在汶水之北,故曰汶阳之田。《水经?汶水注》云:“蛇水西南流迳汶阳之田,齐所侵也。自汶之北,平畅极目,僖公以赐季友(即此)。又西南迳铸(乡)城西。”张云璈据此,以为季友所得汶阳田在今泰安县西南楼上村东北。详梁履绳《补释》。#棘,江永《考实》据杜《注》以为在今山东-肥城县南,沈钦韩《地名补注》据《山东通志》以为在泰安县西南境。《水经?汶水注》谓棘亭在汶水北八十里,与此两说皆可合。#杜《注》:“三邑,皆汶阳田也。”鄆,在今山东-郓城县东十六里,余详成四年《经?注》。讙在今山东-宁阳县西北三十余里,参桓三年《经?注》。龟阴,在新泰县西南、泗水县东北处。),汶水之北“鄆”、“讙”、“龟阴”三邑及其周围。
黄河下游平原广漠,一望无垠,可是却没有中游那么多的原。原既是地势高昂而上面平坦的地方,黄河下游的平原里,这样的地形就是很少见的。当然,黄河下游也并非就是绝对没有原的,《禹贡》徐州的东原就是一个。这个东原据说在汉代的东平郡,位于太山的西南,汶水的下游。春秋时期,鲁国的汶阳之田就在这里。“自汶之北,平畅极目”,故土田沃饶。现在这一带的高程一般都在五十米以上,与其西的运河两岸不同,显得高亢。这里虽有几个山丘,比起太山来实际只是几个培塿而已。这样平衍的地方可以当东原之称而无愧色。它的广大幅员有今东平、汶上、宁阳、泰安、平阴、东阿诸县地。现在黄河由原的西北向东北流去,运河则流经它的西南。《禹贡》以东原与大野相提并论。大野为当时著名的泽薮,位于东原的西南,距离不远,遥遥相对。由于曾受到黄河的泛滥,大野泽久已湮淤,泽畔各处也都有相当深厚的堆积。两周时期,原上原下的高差当然更大,原下当更卑湿,不过当时的人却没有特别提到原下的隰,仿佛和黄河中游不同。(史念海 《河山集》 二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p 327)《论两周时期黄河流域的地理特征?三、两周时期黄河下游的山与丘》)。
下面是“汶阳之田”相关诸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定十年经》:
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郈。((p 1576)(11100006))(124)
《定十年传》:
初,叔孙成子欲立武叔,公若藐固谏,曰:“不可。”成子立之而卒。公南使贼射之,不能杀。公南为马正,使公若为郈(hòu)宰。武叔既定,使郈马正侯犯杀公若,不能。其圉人曰:“吾以剑过朝,公若必曰:‘谁之剑也?’吾称子以告,必观之。吾伪固而授之末,则可杀也。”使如之。公若曰:“尔欲吴王我乎?”遂杀公若。侯犯以郈叛,武叔、懿子围郈,弗克。((p 1580)(11100501))(124)
我的粗译:
早先,叔孙成子(叔孙不敢)想立武叔(叔孙州仇)当自己的继承人,他家的重要家臣公若藐(公若)反复劝谏他改变这个决定,说:“不可。”。但成子(叔孙成子,叔孙不敢)还是立了武叔,随后就去世了。叔孙家另一位家臣公南派亡命徒企图射死公若(公若藐),但没得逞。于是武叔任命公南为叔孙家的马正,把公若派去当叔孙家主要采邑“郈”的“宰”。
到武叔地位稳固以后,又指使“郈”那里的马正侯犯杀掉公若,但侯犯想不出办法。这时他手下一个圉人向他建议:“吾以剑过朝,公若必曰:‘谁之剑也?’吾称子以告,必观之。吾伪固而授之末,则可杀也。(我带把剑从朝会的地方走过,公若肯定会问:“这谁的剑啊?”,我就说是大人您的,他肯定要拿过去看。我就假装不懂事把剑尖对着他递过去,然后就能杀了他。)”,侯犯让此人照着做。到那时,公若见剑尖对着自己,马上训斥:“尔欲吴王我乎?(你要像杀吴王那样对付我吗?)”,但随即就被那人杀了。
接着,侯犯占据“郈”反叛。武叔和懿子(孟懿子,仲孙何忌)带兵去围攻“郈”,但没打下来。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公南使贼射之,不能杀”曰:
杜《注》:“公南,叔孙家臣,武叔之党。”但杨树达先生《读左传》以公南党公若而射武叔,录以存参。
杨伯峻先生注“其圉人曰”云:
杜《注》:“武叔之圉人。”于鬯《香草校书》谓:“顺文读之,自足知为侯犯之圉人矣。《周礼》校人职,掌王马之政。王官校人之下有圉人,故家臣马正之下亦有圉人。”
杨伯峻先生注“吾以剑过朝”曰:
朝谓郈宰之朝。
杨伯峻先生注“吾伪固而授之末,则可杀也”曰:
据《礼记?少仪》,授人以刀剑,必以刀剑柄或环向受者,而以刀剑锋刃向己。此圉人伪为固陋不知礼者,而以剑刃授公若。
杨伯峻先生注“尔欲吴王我乎?克”曰:
吴王谓吴王僚,为鱄设诸所杀,见昭二十七年《传》。公若见圉人以剑锋向己,便呵斥之,谓尔欲以我为吴王僚乎,即刺杀己也。
《昭二十七年传》:
吴-公子光曰:“此时也,弗可失也。”告鱄设诸曰:“上国有言曰:‘不索,何获?’我,王嗣也,吾欲求之。事若克,季子虽至,不吾废也。”鱄设诸曰:“王可弑也。母老、子弱,是无若我何?”光曰:“我,尔身也。”((p 1483)(10270202))(110)。
夏四月,光伏甲于堀室而享王。王使甲坐于道及其门。门、阶、户、席,皆王亲也,夹之以铍。羞者献体改服于门外。执羞者坐行而入,执铍者夹承之,及体,以相授也。光伪足疾,入于堀室。鱄设诸置剑于鱼中以进,抽剑刺王,铍交于胷,遂弑王。阖庐以其子为卿。((p 1484)(10270203))(110)。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郈”(杨注:郈在今山东-东平县东南四十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6.49,北纬35.89(东平县-后亭村-郈邑故城)。
“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2,北纬31.84(葛城遗址,江苏最早西周至春秋城址。阖闾以前)。
《定十年经》:
秋,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郈。((p 1576)(11100007))(124)
《定十年传》:
秋,二子及齐师复围郈,弗克。叔孙谓郈工师驷赤曰:“郈非唯叔孙氏之忧,社稷之患也,将若之何?”对曰:“臣之业在《扬水》卒章之四言矣。”叔孙稽首。驷赤谓侯犯曰:“居齐、鲁之际而无事,必不可矣。子盍求事于齐以临民?不然,将叛。”侯犯从之。齐使至。驷赤与郈人为之宣言于郈中曰:“侯犯将以郈易于齐,齐人将迁郈民。”众凶惧。驷赤谓侯犯曰:“众言异矣。子不如易于齐,与其死也,犹是郈也,而得纾(shū)焉,何必此?齐人欲以此偪(逼)鲁,必倍与子地。且盍(hé何不)多舍甲于子之门以备不虞。”侯犯曰:“诺。”乃多舍甲焉。侯犯请易于齐,齐有司观郈。将至,驷赤使周走呼曰:“齐师至矣!”郈人大骇,介侯犯之门甲,以围侯犯。驷赤将射之,侯犯止之,曰:“谋免我。”侯犯请行,许之。驷赤先如宿,侯犯殿。每出一门,郈人闭之。及郭门,止之,曰:“子以叔孙氏之甲出,有司若诛之,群臣惧死。”驷赤曰:“叔孙氏之甲有物,吾未敢以出。”犯谓驷赤曰:“子止而与之数。”驷赤止,而纳鲁人。侯犯奔齐,齐人乃致郈。((p 1580)(11100502))(124)
我的粗译:
这年秋天,两位大人(武叔——叔孙州仇和孟懿子——仲孙何忌)带兵联合齐国部队再次围攻“郈”,还是没打下来。叔孙(武叔,叔孙州仇)就对自家主要采邑“郈”那里的工师驷赤说:“郈非唯叔孙氏之忧,社稷之患也,将若之何?(这“郈”不单是叔孙家的麻烦,也是咱们的社稷之患,拿它怎么办呢?)”,驷赤回答:“臣之业在《扬水》卒章之四言矣。(臣下的职责就在《扬水》卒章里那四个字“我闻有命”上了。)”,于是叔孙趴下给他磕了头。
过几天,驷赤逮到个机会对侯犯说:“居齐、鲁之际而无事,必不可矣。子盍求事于齐以临民?不然,将叛。(夹在齐国和鲁国中间还想无事,肯定不可能的。大人何不设法投靠齐国,借此来控制这些“民”?不然,他们就要闹事了。)”,侯犯接受了他的建议。
等齐国接受他们投靠的使者来了,驷赤就纠集一些郈人在“郈”城里传言说:“侯犯将以郈易于齐,齐人将迁郈民。(侯犯准备拿“郈”从齐国那里换个别的城邑,齐人会把“郈”这里的“民”都迁走。)”,于是大家都毛了。
这时驷赤就对侯犯说:“众言异矣。子不如易于齐,与其死也,犹是郈也,而得纾焉,何必此?齐人欲以此偪鲁,必倍与子地。且盍多舍甲于子之门以备不虞。(大家都在说怪话呢。大人不如换到齐国什么地方去,与其死在这儿,别的地方和“郈”也差不多,还解了眼前的麻烦,何必非得在这儿?齐人想着用这块地方压迫鲁国,肯定会加倍给大人田地。眼下咱们何不在大人门内多备些“甲”,以防意外。)”,侯犯说:“诺。(行。)”,就多备了些“甲”在门内。
侯犯提出要把自己换到齐国什么地方去,齐国就派相关官员来视察“郈”。计算他们快到了,驷赤就派人四处扬言:“齐师至矣!(齐国的部队打过来了!)”,郈人听了非常害怕,马上去侯犯家门内把在那里备下的“甲”都穿起来,围住侯犯。
驷赤假装要射包围侯犯的那些人,侯犯拦住了他,告诉他说:“谋免我。(想法子让我脱身。)”。然后侯犯向包围他的人提出放自己离开,那些人答应了。驷赤打头阵前往“宿”,侯犯自己殿后。每出一门,郈人就赶紧把门关上。等到了郭门,把他拦住了,说:“子以叔孙氏之甲出,有司若诛之,群臣惧死。(大人穿着叔孙家的“甲”离开,官家要是追究起来,我们群臣怕丢了命。)”,然后驷赤过来,说:“叔孙氏之甲有物,吾未敢以出。(叔孙家的“甲”上是有标记的,我们可没敢带走。)”;这时,犯(侯犯)马上吩咐驷赤说:“子止而与之数。(大人留下和他们对数。)”;于是驷赤如愿留了下来,把“鲁”人接进城内。
侯犯去往齐国,齐人则把“郈”的文书档案交还了我们。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秋,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郈”曰:
围郈两次,而季节不同,故两言之。“郈”《公羊》作“费”,不足据。
杨伯峻先生注“叔孙谓郈工师驷赤曰”云:
杜《注》:“工师,掌工匠之官。”姚鼐《补注》云:“孔子弟子有壤驷赤,字子徒。”然郑玄以其为秦人,未必即此驷赤。
杨伯峻先生注“臣之业在《扬水》卒章之四言矣”曰:
业,事也。《扬水》即《扬之水》,《释文》云:“或作《扬之水》。”在今《诗?唐风》。杜《注》解四言为“我闻有命”四字,是也,即许之之意。或谓《扬之水》末章四句,四言即末章之四句,不确。
下面是《诗?唐风?扬之水?卒章(共三章)》:“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52))。
另外,在《诗?王风》和《诗?郑风》中还各有自己的《扬之水》,其每章的首句也都是“扬之水”。高亨先生注此“扬”云:
扬,当借为荥,《说文》:“荥,绝小水也。”即小水沟。
杨伯峻先生注“驷赤与郈人为之宣言于郈中”曰:
郈人,郈邑之群吏而党于驷赤者。为之,因之也,因齐使至。
杨伯峻先生注“侯犯将以郈易于齐”曰:
易谓易地,下文“倍与子地”可证。杜《注》“谓易其民人”,误。
杨伯峻先生注“子不如易于齐,与其死也”曰:
此倒装句,本应作“与其死也,不如易于齐”。
杨伯峻先生于此(驷赤使周走呼曰:“齐师至矣!”)注云:
时郈在被围后,齐有关方面来观察郈邑者必率多人,故驷赤能使人遍跑呼齐师至。
杨伯峻先生注“有司若诛之”曰:
杜《注》:“诛,责也。”之,指失叔孙之甲。
杜预?注?“子止而与之数”云:“数甲以相付。”
杨伯峻先生注“齐人乃致郈”曰:
侯犯请易地时,曾以郈邑之地图户籍等簿册与齐,此时齐人仍与鲁。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定十年经》:
叔孙州仇如齐。((p 1577)(11100011))(124)
《定十年传》:
武叔聘于齐,齐侯享之,曰:“子叔孙!若使郈在君之他竟,寡人何知焉?属与敝邑际,故敢助君忧之。”对曰:“非寡君之望也。所以事君,封疆社稷是以,敢以家隶勤君之执事?夫不令之臣,天下之所恶也,君岂以为寡君赐?”((p 1582)(11100701))(124)
我的粗译:
随后,武叔(叔孙州仇)访问了齐国,齐侯(齐景公)设宴招待他,在宴席上对他说:“子叔孙(武叔,叔孙州仇)!若使郈在君(鲁定公)之他竟,寡人何知焉?属与敝邑际,故敢助君忧之。(尊敬的叔孙大人呐!要是“郈”在主上那儿别的地方,寡人哪会听说这事?不是它和敝邑挨着,寡人才想帮着主上操心吗。)”;武叔回应说:“非寡君之望也。所以事君(齐景公),封疆社稷是以,敢以家隶勤君之执事?夫不令之臣,天下之所恶也,君岂以为寡君赐?(这可不是敝国主上敢接着的。我们侍奉主上,指望主上为我们安定封疆社稷,怎敢为自家奴才劳动主上的执事?那些不安分的臣子,是天下之人都厌弃的,主上不会把惩罚这种人当作给敝国主上的好处吧?)”。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武叔聘于齐”曰:
杜《注》:“谢致郈也。《经》书辰奔在聘后者,从告。”
杨伯峻先生注“所以事君,封疆社稷是以”曰:
杜《注》:“以犹为也。”意谓为国家土地之安全,于是事齐。
杨伯峻先生注“敢以家隶勤君之执事?”曰:
家隶即家臣,此指侯犯。言中之意,侯犯之叛,齐亦参与。
《定十二年经》:
叔孙州仇帅师堕郈。((p 1585)(11120003))(124)
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p 1585)(11120005))(124)
《定十二年传》:
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于是叔孙氏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仲尼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p 1586)(11120201))(124)
《定十二年经》:
秋,大雩。((p 1585)(11120006))(124)
十有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p 1585)(11120008))(124)
冬十月癸亥,公会齐侯盟于黄。((p 1585)(11120007))(124)
公至自黄。((p 1585)(11120009))(124)
我的粗译:
过了两年,我们的定公十二年(公元前四九八年,周敬王二十二年,晋定公十四年,齐景公五十年),仲由(子路)当上了季家的大管家,他计划要平毁三桓那三个主要采邑的城墙。叔孙家已经平毁了“郈”的城墙,季家正计划平毁“费”的城墙,这时,季家的家臣公山不狃和叔孙辄抢先率领费人攻进了“鲁”。
我们的“公”(鲁定公)与三桓那三位大人(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逃入季家宅邸,登上武子(季武子,季孙宿)之台。费人攻打这台,没打下来,但箭已经射到我们“公”身边。于是仲尼(孔子)下令让申句须和乐颀下台,率兵反攻,费人败退。国人追击他们,又在“姑蔑”打败了他们。
那两位大人(公山不狃,叔孙辄)逃往齐国,我们平毁了“费”的城墙。
一些补充:
杜预《注》“叔孙州仇帅师堕郈”云:“堕,毁也。患其险固,故毁坏其城。”
杨伯峻先生注“将堕三都”曰:
三都,鲁三桓之采邑,季孙氏之费、叔孙氏之郈、孟孙氏之成也。此时三都之宰又各控制三都以凌三家,如南蒯以费叛,季孙甚苦之;侯犯据郈,两次围攻不能克,子路因势利导,故叔孙、季氏能从其言。
杨伯峻先生注“公山不狃、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曰:
杜《注》:“不狃,费宰也。辄不得志于叔孙氏。”盖此时子路已率兵堕费,鲁都空虚。不狃等因得而入鲁。
杨伯峻先生注“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曰:
《论语?宪问》述鲁哀公答孔丘请讨陈恒之言曰“告夫三子”,则季孙、叔孙、孟孙三人称为“三子”,乃当时习语。
杨伯峻先生注“入及公侧”曰:
杜《注》:“至台下。”俞樾《茶香室经说》谓“疑此‘入’字乃‘矢’字之误。言费人自台下仰攻,故矢及公侧也。襄二十三年《传》‘矢及君屋’可以为例。”
杜预《注》“仲尼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云:“二子,鲁大夫。仲尼时为司寇。”
杨伯峻先生注“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曰:
此孔丘败公山不狃,《论语?阳货篇》有“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一事,则与此相反。前人论之者甚多。弗扰即不狃,确无可疑。虽系一人,事则两时。某氏云:“要之,不狃可以召孔子,而孔子实未往。其事当在定公八、九年之间”云云,或然也。
杨伯峻先生注“冬十月癸亥”曰:
癸亥,二十七日。
杨伯峻先生注“十有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曰:
无《传》。此为公元前四九八年九月二十二日之日环食。王韬《春秋日食辩正》云:“是年正月二十七日丁酉冬至,中间有闰,推得十月丙寅朔日食。《经》书十一月,盖失一闰也。”王夫之《稗疏》说同。冯澂《春秋日食集证》并云:“失五月一闰耳。”
桥:以上两条“无《传》”的《春秋经》反映此年发生了旱灾和日食,我感觉此章《左传》的作者是将其作为鲁国即将发生变乱的征兆列于此处的。
杨伯峻先生注“公会齐侯盟于黄”曰:
无《传》。“齐侯”,《公羊》作“晋侯”。毛奇龄《简书刊误》云:“鲁定与齐景同谋叛晋,故为此盟。乃又改‘齐’作‘晋’,茫然不知矣。”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郈”推测位置为:东经116.49,北纬35.89(东平县-后亭村-郈邑故城)。
“费”(杨注:费为季氏私邑,《孟子》有费惠公,《吕氏春秋?慎势篇》谓“以滕、费则劳,以邹、鲁则逸”,《楚世家》谓“驺、费、郯、邳者,罗鸗也。”足见费国,倾襄王时尚存,盖亦与鲁国同灭于楚。说详沈钦韩《补注》。#费故城在今山东省-费县西北二十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7.94,北纬35.35(费县-上冶镇-古城村,有遗址)。
“武子之台”(杨注:《水经?泗水注》:“阜上有季氏宅,宅有武子台。今虽崩夷,犹高数丈。”顾祖禹《方舆纪要》云:“季武子台在曲阜城东北五里,旧志云在鲁东门内。”),下面是《鲁国故城遗址分布图》:
在上面的图中,我标出了“周人墓”的位置(图左上部分标有“周墓”的左上向右下的斜条区域),还标识了另外几个殷人的墓地(也是左上向右下的斜条区域,标为“殷墓”)和一些居住遗址(右上向左下的斜条区域),居住遗址分为两类,一类是曲阜刚建城或建城不久就有的,标为“原”,一类是春秋时期才有的,标为“新”。棕色的线是当时的道路。还有春秋时的手工业作坊遗址,冶铜遗址标为“铜”,制陶遗址标为“陶”,制骨遗址标为“骨”。
上图是我利用出自《曲阜鲁国故城》一书的附图作为底图,根据我的理解和臆测,尽量涂去了与春秋时代无关的痕迹,得到的春秋时代鲁国城内概况的示意图。很可能有应涂掉而未涂掉的,或者不应涂掉而涂掉了的,或者标注错误的。我的水平有限,只好请列位包涵了。
注意,图中西南角一带空白较多是因被曲阜市区占压,未能勘测,其中标有“孔”字的地方其附近当亦有未标记的居住遗址,当时孔子就住在那里面。
上图右下部标为“新”的居住遗址(右上向左下的斜条区域)中有几处夯土台基,据认为“武子之台”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在《定四年传》中有:
分鲁公以大路、大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使帅其宗氏,辑其分族,将其丑类,以法则周公。用即命于周。是使之职事于鲁,以昭周公之明德。分之土田陪敦、祝、宗、卜、史,备物、典策,官司、彝器;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虚。((p 1535)(11040104))(131)。
上面明言鲁国封邦建国时就是由两个族群组成的,除了鲁公自己的族群外,还有“殷民”——“商奄之民”。我体会,在曲阜刚刚建城的时候,鲁公自己的族群——周人就住在公宫北面那一大片“原”居住区,而“殷民六族”——“商奄之民”则住在城西各个“原”居住区,在他们的“殷墓”附近。孔子(可能的住地标为“孔”)之类的外来户也住在城内西部。
至于可能的“季武子台”所在位置,我觉得恐怕并不在图中右下部分传说“季武子台”所在的地方,理由如下:
《左传》中有三处有“季氏”、“叔孙氏”、“孟氏”以及“郈氏”四家所在位置的线索:
平子怒,益宫于郈氏,且让之。(《昭二十五年传》(p 1461)(10250602))(116)。
这一段表明:“季氏”与“郈氏”相邻。
鬷戾曰:“然则救诸!”帅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释甲执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见叔孙氏之旌,以告。(《昭二十五年传》(p 1464)(10250606))(116)。
这一段表明:“叔孙氏”可能在“季氏”之西北。“季氏”可能又在“孟氏”之西北,
将如蒲圃。桓子咋谓林楚曰:“而先皆季氏之良也,尔以是继之。”对曰:“臣闻命后。阳虎为政,鲁国服焉。违之徵死,死无益于主。”桓子曰:“何后之有?而能以我适孟氏乎?”对曰:“不敢爱死,惧不免主。”桓子曰:“往也!”孟氏选圉人之壮者三百人以为公期筑室于门外。林楚怒马,及衢而骋。阳越射之,不中。筑者阖门。有自门间射阳越,杀之。(《定八年传》(p 1568)(11081003))(128)。
这一段表明:自“季氏”前往“蒲圃”要从小路转入一条大路,经这条大路可直冲入“孟氏”。
考虑以上这些因素,我估计“季氏”在上面图中公宫北面“原”居住区中“盛果寺”三字“果”字附近一带,“孟氏”在“寺”字附近一带,“叔孙氏”在“盛”字附近一带。当然这只是猜测。
如果是这样,三家就都在图中中上部分春秋前原有的周人大居住区内,“孟氏”又临西中门往上东门的大路,我觉得还是比较说得通的。而在图中右下部分“新”居住区中传说的“季武子台”遗迹很难满足以上那些线索。
“姑蔑”——“蔑”(杨注:蔑,鲁地,即定公十二年之姑蔑,在今山东省-泗水县东四十五里之地。姑蔑,此省称“蔑”者,惠栋《左传补注》谓:“隐公名姑息(息姑?),当时史官为之讳也。”《春秋经传集解后序》引《竹书纪年》云:“鲁隐公及邾庄公盟于姑蔑”,正作“姑蔑”。《竹书纪年》乃魏国史书,不必为鲁讳,因不省“姑”字,亦足以证成惠说。蔑,《公羊》、《谷梁》俱作“昧”,盖同音假借。犹战国时楚之唐蔑,亦作唐昧。#姑蔑即隐元年《经》、《传》之蔑,在今山东-泗水县东四十五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7.48,北纬35.57(天齐庙遗址(姑蔑城遗址)位于天齐庙村北侧。遗址为一高出周围地表1.5~5米的台形高地,呈不规则方形,面积约1万平方米,现有面积4500平方米)。
据唐善纯先生:“在南岛语的双音词中,前一部分对词义不起重要影响。这一论断在古越语中能否得到验证呢?笔者抱着疑虑的心情,对古代东南沿海地区的地名进行考察,果然拍案惊奇:这一地区往往会出现一个以ko音为词头的地名。这个词头音写为句、勾、姑、九等,无疑就是“南岛语”的遗存。”“姑蔑在鲁国北部,即现代山东泗水东部。《左传?隐公元年》:“公及邾仪父盟于蔑。”杜注:“蔑,姑蔑,鲁地。鲁国卞县南有姑蔑城。”在《春秋》及《穀梁》、《公羊》的注解里,这个地名也简称“蔑”,或写作“眛”或“昧”。这样一来,在山东和浙江各有一个相同的双音节地名,它们所记录的可能是同一个非汉语的词。这两个用例都使人有理由猜想首音节曾是一个可以分开的成分。可以令人猜想山东和淮河地区的夷语跟吴越的语言有关。”(《中国东南部带ko的地名:句=勾=姑=苟=岣=匡=高=居=九=阁=古=个》)。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黄”(杨注:黄当即宣八年《传》“公子遂如齐,至黄乃复”之黄,为由鲁至齐所经过之地。据《水经注》,当时之昌国县有黄山、黄阜,或即《春秋》黄之故地,则其地当在山东省废淄川县城(今为淄川镇)之东北。若以今之黄县当之,则距齐、鲁、纪三国均太远,恐误。互详宣八年《经?注》。#黄,当为由鲁至齐中途之邑,下《经》云:“卒于垂”,垂为齐邑,则黄为齐邑可知。隐元年之黄为宋邑,桓八年之黄为国,固皆非此黄。此黄当即桓十七年《经》之黄,在今淄川镇东北,余详桓十七年《经?注》。沈钦韩《地名补注》引《山东通志》谓“黄城在冠县南”,然冠县南之黄城,乃战国时三晋之邑,《赵世家》所云“敬侯八年,拔魏?黄城”者是也,距齐、鲁之道甚远,其误自不必辨。#黄在今山东-淄博市东北,互详桓十七年及宣八年《经》并《注》。),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8.0,北纬36.7(淄川镇东北)。
下面是堕三都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定十二年经》:
十有二月,公围成。((p 1585)(11120010))(124)
《定十二年传》:
将堕成,公敛处父谓孟孙:“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也。无成,是无孟氏也。子伪不知,我将不堕。”((p 1587)(11120202))(124)
冬十二月,公围成,弗克。((p 1587)(11120203))(124)
《定十二年经》:
公至自围成。((p 1585)(11120011))(124)
《定十三年经》:
夏,筑蛇渊囿。((p 1588)(11130002))(124)
大蒐于比蒲。((p 1588)(11130003))(124)
《定十四年经》:
天王使石尚来归脤。((p 1593)(11140009))(124)
大蒐于比蒲。((p 1594)(11140013))(124)
我的粗译:
我们又计划平毁“成”的城墙,这时,孟家家臣、“成”的主管公敛处父就向孟家族长孟孙(孟懿子,仲孙何忌)提出:“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也。无成,是无孟氏也。子伪不知,我将不堕。(平毁了“成”的城墙,齐人肯定会打到我们“鲁”的北门。何况这“成”,是孟家的保障。没了“成”,孟家也就没了。大人假装不了解,我会顶着不平毁“成”的城墙。)”。
这年冬十二月,我们“公”(鲁定公)包围了“成”,但没打下来。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公至自围成”曰:
无《传》。杜《注》:“国内而书‘至’者,成彊若列国,兴动大众,故出入皆告庙。”并参孔《疏》引杜氏《释例》。
杨伯峻先生注“大蒐于比蒲”曰:
无《传》。昭十一年亦大蒐于比蒲,明年亦大蒐于比蒲。
桥:以上两次“大蒐于比蒲”反映当时鲁国的紧张气氛。
杨伯峻先生注“天王使石尚来归脤”曰:
无《传》。杜《注》:“石尚,天子之士。脤,祭社之肉,盛以蜃(本作脤,今从段玉裁校本正)器,以赐同姓诸侯,亲兄弟之国,与之共福。”徐孝寔《左传郑义》云:“《周礼?掌蜃》:‘祭祀共蜃器之蜃。’《注》:‘饰祭器之属也。蜃之器以蜃饰,因名焉。’又《大宗伯》:‘以脤膰之礼亲兄弟之国。’《注》:‘脤膰,社稷宗庙之肉,以赐同姓之国,同福禄也。兄弟,有共先王者。’”王夫之《稗疏》则云:“若以蜃饰器,字当作蜃,大蛤也,盖似今之螺饰。祭祀之器,未闻以蜃饰之。即令有之,亦不当舍肉而言器,舍器而言其饰。按:祭礼有脀,郑司农云,脀,俎实也。礼所云先王之脀,折脋一,膚一是也。”王说不可取。脤,《说文》作祳,余详闵二年《传?注》。
“成”——“郕”推测位置为:东经117.18,北纬35.86(田家林,有遗址)。
“蛇渊囿”(杨注:据《水经?汶水注》,囿当在今肥城县南汶河北岸。),其中心位置我估计为:东经116.7,北纬36.0(当北以“铸”与“遂”为界、南以汶河为界、东限于“棘”经“遂”至“讙”渡河的道路)。
下面是蛇渊囿及一些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比蒲”——“费”——“毗”(杨注:“费”,《释文》音“秘”。费伯,鲁大夫,费亭当在今山东省-鱼台县旧治西南。郎,地名,当在今鱼台县旧治东北十里。#据《读史方舆纪要》废鱼台县西南有费亭,费与极均在今金乡县南而稍东,郎与极亦在废鱼台县附近。#比蒲,杜无注,不知在今何地。定十三、十四年均大蒐于比蒲。李贻德《贾服注辑述》云:“以叔向论鲁事曰‘君有大丧(昭公生母死),国不废蒐。国不恤君,不忌君也。’云‘不忌君’,可见蒐事出于三家,明大众尽在三家。”#毗”,《公羊》作“比”,音同相通假,其地无考。),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5,北纬34.9(鱼台县西南,“比蒲”与“毗”或亦在此处)。
《定十四年经》:
邾子来会公。((p 1594)(11140014))(124)
《定十五年经》:
十有五年春王正月,邾子来朝。((p 1598)(11150001))(124)
《定十五年传》:
十五年春,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禮(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禮,死生存亡之體(体)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體,何以能久?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病。君为主,其先亡乎!”((p 1600)(11150101))(124)
我的粗译:
又过了三年,我们的定公十五年(公元前四九五年,周敬王二十五年,晋定公十七年,卫灵公四十年),春天,邾隐公(邾子-益)来朝见我们“公”(鲁定公),孔子弟子、卫国来我们这里任职的子贡在一旁观礼。他看到邾子(邾隐公)在进献“玉”时把“玉”举得很高,还抬着头;我们“公”接过“玉”以后却把“玉”拿得很低,头也低着,于是评论:“以禮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禮,死生存亡之體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體,何以能久?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病。君为主,其先亡乎!(从“禮”上看,这两位主上,都有要么死掉要么流亡的兆头。这“禮”,是死生存亡的“體”,得靠左右、周旋,进退、俯仰来表现,才能有成效;得在朝、祀、丧、戎的仪式中表现,让大家都看得到。现在在这正月相朝的仪式上,两位主上都失了分寸,“心”已经不在了。吉庆之事他们不能得“體”,怎么长得了?“玉”举得高,抬头,表现傲慢;“玉”拿得低,低头,表现颓废;傲慢引发动荡,颓废就会生病。我们主上是主人,会先没了吧!)”。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邾子来会公”曰:
无《传》。杜《注》:“会公于比蒲,来而不用朝礼,故曰会。”
杨伯峻先生注“十有五年春王正月”曰:
正月朔癸丑冬至,建子。
杨伯峻先生注“子贡观焉”曰:
子贡(或作子赣),端木(或作沐)赐,卫人,孔丘弟子。其言行除见于《论语》外,《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及《货殖列传》并有之,又散(见?)于《十二诸侯年表》、《乐书》、《吴世家》、《鲁世家》、《孔子世家》、《伍子胥传》、《儒林列传》中,先秦及两汉人书亦津津乐道之。
杨伯峻先生注“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曰:
杜《注》:“玉,朝者之贽。”据《周禮?典瑞》及《禮记?曲禮》,诸侯相见,公、侯、伯执圭,子、男执璧,珪、璧形状不同,均以玉为之,故此云执玉。参见孔《疏》及徐孝寔《春秋左传郑义》。
下面是芝加哥菲尔德博物馆藏中国古代圭(上)和璧(下)的图片,出自[URL= http://www.weixinyidu.com/n_387628]《海外︱芝加哥菲尔德博物馆藏中国古代玉器》[/URL]:
[IMGA]http://img03.store.sogou.com/net/a/04/link?appid=100520131&w=800&url=http://mmbiz.qpic.cn/mmbiz/DeYK8af6gNM35zTxVd0RicpxZUbN7RJgCAoc5oKUjd6N8ss64HSqhlJicCVXoklvkjZ1TmjMskwK0O2CtibQJMSOA/0[/IMGA]
杨伯峻先生注“嘉事不體,何以能久?”曰:
杜《注》:“嘉事,朝禮。”《汉书?五行志》中之上师古《注》云:“不體,不得身體之节。”然据上文禮为死生存亡之體,此體字即上文體,體即禮也,禮与體古本可通,《易?系辞》上“知崇體卑”,《集解》云:“今本體为禮”可证。颜但就字解之,不切。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邾”——“绎”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2,北纬35.31(邾国,邹城-纪王城,纪王村及其东周围,有遗址,近方形城,2530╳2500,南部凸出依山势。东周至汉。当于文十二年迁此)。
《定十五年经》:
壬申,公薨于高寝。((p 1599)(11150005))(124)
《定十五年传》:
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者也。”((p 1601)(11150301))(124)
《定十五年经》:
邾子来奔丧。((p 1599)(11150008))(124)
我的粗译:
这年夏五月壬申那天(杨注:壬申,二十二日。),我们的“公”(鲁定公)去世了。仲尼(孔子)于是说:“赐(子贡)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者也。(“赐”不幸而言中,是上天让“赐”这么多嘴多舌吧。)”。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公薨于高寝”曰:
《说苑?修文篇》云:“《春秋》曰:‘壬申,公薨于高寝。’《传》曰:‘高寝者何?正寝也。曷为或言高寝,或言路寝?曰:诸侯正寝三,一曰高寝,二曰左路寝,三曰右路寝。高寝者,始封君之寝也;二路寝者,继体之君寝也。其二何?子不居父之寝,故二寝。继体君世世不可居高祖之寝,故有高寝名曰高也。路寝其立奈何?高寝立中,路寝左右。’”刘向所谓“《传》曰”,三《传》皆无。《公羊》于此《经》无《传》,《左氏》亦无贬责语,唯《谷梁传》有“非正也”三字,刘氏习《谷梁》,此段或系阐明《谷梁传》义。而胡培翚《燕寝考》则谓“鲁有楚宫,晋有周宫,皆是随意所欲为之,不在燕寝之数。鲁之高寝亦似此。”
下面再贴一遍考古发掘得到的秦-雍城朝寝建筑平面示意图,或可就此想见当时各“寝”的位置,根据文献记载,当时鲁国朝寝建筑的分布当与此类似。各建筑的命名杨先生的观点或与绘图者不同,但三座建筑的分布则应无疑,如何命名可另论。图片出自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秦汉考古研究部《陕西秦汉考古五十年综述》:
杨伯峻先生注“邾子来奔丧”曰:
无《传》。当时诸侯无相奔丧之礼,前此亦无言诸侯奔丧者。
《定十五年经》:
秋七月壬申,姒氏卒。((p 1599)(11150009))(124)
《定十五年传》:
秋七月壬申,姒氏卒。不称夫人,不赴,且不祔也。((p 1602)(11150601))(124)
我的粗译:
秋七月壬申那天(杨注:壬申,二十三日。),姒氏去世了,《春秋经》上写“秋七月壬申,姒氏卒”,不称她为夫人,是因为没将她去世向同盟诸侯报丧,也没把她的牌位放到祖姑牌位边上。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姒氏卒”曰:
“姒”,《谷梁》作“弋”,古音平入对转。姒氏,《经》书其卒之月日,刘师培《春秋左氏传答问》云:“薨卒旧例,赠吊厚者,日月详;薄者则从略。姒氏书日,亦以赠吊厚为例,所谓缘人子之义也。”然依《左传》文,姒氏不仅为哀公母,且为定公夫人,杜《注》亦云。《公羊》亦以为夫人,唯《谷梁传》以为妾,恐不然。
杨伯峻先生注“不称夫人,不赴,且不祔也”曰:
此解《经》不称夫人之故。孔《疏》云:“夫人初薨,赴于同盟之国,其辞当云‘夫人某氏薨’,是赴则成夫人也。礼,適妻祔于適祖姑,妾祔于妾祖姑。若得祔祖姑,则亦成夫人矣。此赴同祔姑,皆是夫人之礼。二者皆阙,故不曰夫人薨。二者课行一事,则得称夫人。故此以不赴兼又不祔,解不称夫人也。”
《定十五年经》:
八月庚辰朔,日有食之。((p 1600)(11150010))(124)
九月,滕子来会葬。((p 1600)(11150011))(124)
丁巳,葬我君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克葬。((p 1600)(11150012))(124)
《定十五年传》:
葬定公。雨,不克襄事,礼也。((p 1602)(11150701))(124)
我的粗译:
九月丁巳那天(杨注:九日。),为我们的定公下葬,赶上下雨,当日未能完成,次日戊午那天(杨注:十日。),太阳已经偏西了,才完成。但这合于规矩。
一些补充:
下面是春秋鲁诸公墓分布图,其中的鲁公包括隐公(图中左下)、桓公、庄公、闵公、僖公、文公、宣公、成公、襄公、昭公,出自 济宁晚报《古史篇10——鲁九公墓》:
据《汶上南旺大运河畔的鲁九公墓?》:“鲁昭公以后,以下有:定、哀、悼、元等九公也葬在这里,但为另一区,其方位不祥,故有九公十八墓之说。”。
杨伯峻先生注“八月庚辰朔,日有食之”曰:
无《传》。此公元前四九五年七月二十二日之日全蚀。
桥:此“八月庚辰朔”之日食不知主何吉凶,或者当葬定公“不克葬”之事?
杨伯峻先生注“日下昃,乃克葬”曰:
“昃”,《谷梁》作“稷”。《说文》:“昃,日在西方时侧也。从日,仄声。”然汉人隶书多以“稷”字为之,《灵台碑》“日稷不夏”,《郙阁颂》“劬劳日稷”,《费凤别碑》“乾乾日稷”,日稷皆日昃也。详赵坦《异文笺》。当时葬礼用朝时,第二日日夕始葬,不得已也。
杜预《注》“雨,不克襄事,礼也”云:“襄,成也。雨而成事,若汲汲于欲葬。”
“滕”(杨注:滕,国名,周文王子错叔-绣,武王封之,居滕,今山东省-滕县西南十四里有古滕城,即滕国也。此滕侯不知其名与谥。自叔绣至滕宣公十七世,乃见于《春秋》;滕隐公卒于鲁哀公之十一年,滕隐公以后,尚有六世为君,孟轲犹得见滕文公。《战国策?宋策》谓宋康王灭滕。孔《疏》引《世族谱》谓齐灭滕。金正炜《战国策补释》主宋灭滕说。彝器有滕侯????[魚木]簋、滕虎簋。“滕”字并从舟从火作“[腾-月+舟-马+火]”。《魏三体石经左传残石》则作“縢”。一九八〇年于滕县-庄里西村发现一套青铜乐器。),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8,北纬35.04(滕,滕州-东滕城村周围,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内城?:东555,西590,南850,北800。周-汉)。
《定十五年经》:
辛巳,葬定姒。((p 1600)(11150013))(124)
《定十五年传》:
葬定姒。不称小君,不成丧也。((p 1602)(11150801))(124)
《定十五年经》:
冬,城漆。((p 1600)(11150014))(124)
《定十五年传》:
冬,城漆,书,不时告也。((p 1602)(11150901))(124)
我的粗译:
辛巳那天(杜《注》:“辛巳,十月三日。有日无月。”),又为定姒下了葬。《春秋经》上写“葬定姒”,不称她为“小君”,是因为没按“小君”的规格举办丧事。
这年冬天,加筑了“漆”的城墙,《春秋经》上这么记载此事,是因为当时实际加筑城墙时没告诉史官,而是到可以加筑城墙的节令才让史官记载下来。
一些补充:
杜预《注》“葬定姒。不称小君,不成丧也”云:“公未葬而夫人薨,烦于丧礼,不赴不祔,故不称小君。臣子怠慢也。反哭于寝,故书葬。”
杨伯峻先生注“冬,城漆,书,不时告也”曰:
修筑城邑,除非特殊情况,一般应在农闲时。此时以秋城漆,但不敢于秋日修筑城时告祖庙,故意迟至冬闲始告祖,故《经》书“冬城漆”。
“漆”(杨注:漆在今山东-邹县东北,闾丘又在漆东北十里。#杜《注》:“邾-庶其邑。”襄二十一年《经》云:“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漆在今山东-邹县北。杜《注》本襄二十一年《经?传》,然此时恐已非庶其邑矣。),推测位置为:东经116.92,北纬35.39(北宿镇-岳庄村西北,城关镇-朱家村西南,漆女城遗址)。
《哀十一年传》:
季孙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曰:“丘不识也。”三发,卒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对。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弗听。((p 1667)(12110701))(135、124)
我的粗译:
十一年后,我们的哀公十一年(公元前四八四年,周敬王三十六年,晋定公二十八年),仲尼(孔子)流亡在外刚被召回来不久,我们这里执政的卿季孙(季康子,季孙肥)准备把征兵制度从按行政单位(丘)征发改为按田地数量征发,就派自己的大管家、也是仲尼弟子的冉有(冉求)去见仲尼,正式征求仲尼的意见,但是行礼如仪之后,仲尼就只说了一句:“丘(仲尼,孔丘,孔子)不识也。(我“丘”也不了解。)”。问了三次,仲尼都不再作声,于是冉有埋怨说:“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大人您是国老,这事等着大人认可,为什么大人您不说句话呢?)”,仲尼还是不说话。
等正式的会见完毕,到私下的场合,仲尼终于对冉有说出自己的意见:“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贵族的行为,得按规矩来,赏赐下属时要大方;动用民力时要谨慎;征收赋税时要宽松。如能这样,原来按“丘”的法子征发士兵也够用了。要不按规矩来,还放肆贪婪没有底线,那尽管按田地的数量征发士兵,也还会不够用。而且季孙大人要想实行你们的法子,尽可以去对照周公之典,要是只想搞些权宜之计,又何必到处征询别人的意见。)”,但季孙还是没听他的意见。
一些补充:
关于田赋制度,我在前面曾有详细些的讨论,您如有兴趣可移步《《左传》人物事略23:季行父——备豫不虞》。
杨伯峻先生注“季孙欲以田赋”曰:
以田赋即下文之“用田赋”。宣十五年初税亩,乃田亩税之改革;成元年之作丘甲,乃兵役法之改革,此则两者皆有之。古今人于此异说纷纭,贾逵以为“欲令一井之间出一丘之税,井别出马一匹、牛三头”,孔《疏》(云):“若其如此,则一丘之内有一十六井(据《司马法》,方里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其出马、牛乃多于常一十六倍,且直云用田赋,何知使井为丘也?”孔驳贾有理,贾说不足信。杜预以为此乃分别田赋与家财,但古代人民,其财富多出于田亩,田亩之外,又计其家财抽同等赋税,不论加重负担一倍,人民所不堪。亦实无此理,杜说亦不可信。张聪咸《杜注辩证》谓“田当读为甸,季孙欲令一丘之间出一甸车乘之赋”,说虽可通,然四丘为甸,一丘出一甸之赋,无端四倍于常赋,亦不可能。其他如俞樾《茶香室经说》、刘师培《左盫题跋》引吴敏树《用田赋解》,异说尚多,俱难相信,不具引。据下文孔丘语,“则以丘亦足矣”,可知此为兵役法改革,重于成元年之丘赋;据《论语?颜渊篇》哀公之言“二,吾犹不足”及《鲁语下》孔丘私于冉有之言,可知此为田亩税,为十分抽二,或者甚于此。其他则无由臆测矣。沈钦韩《补注》引《公羊》何休《注》,谓为货币地税,今人有取此说者,则与兵役无关矣。
杨伯峻先生注“丘不识也”曰:
《论语》孔丘答学生之问,无自称己名者;此因冉有代表季孙,故仲尼自称名。
杨伯峻先生注“如是,则以丘亦足矣”曰:
杜《注》:“丘,十六井,出戎马一疋,牛三头,是赋之常法。”然自成元年作丘甲之后,兵役法已变,此当指成元年以后行之至今之兵役法。《燕京学报》十一期钱穆《周官著作时代考》云:“‘以丘亦足矣’即是‘丘不识也’之丘。是说照我看来也尽够了。”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哀十二年经》:
冬十有二月,螽。((p 1669)(12120006))(124)
《哀十二年传》:
冬十二月,螽,季孙问诸仲尼。仲尼曰:“丘闻之,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p 1673)(12120501))(124)
《哀十三年经》:
九月,螽。((p 1675)(12130009))(124)
冬十有一月,有星孛于东方。((p 1675)(12130010))(124)
十有二月,螽。((p 1675)(12130012))(124)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哀公十二年(公元前四八三年,周敬王三十七年,晋定公二十九年),冬十二月,发生了蝗灾,季孙(季康子,季孙肥)又去向仲尼(孔子,丘)咨询。仲尼告诉他:“丘(仲尼,孔丘,孔子)闻之,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我“丘”听说,大火星傍晚看不见了,各种虫子才全都蛰伏。现在傍晚看看,大火星还在天上向西走着呢,这是司历出问题了。)”。
一些补充:
以上有三条《春秋经》都记载了蝗灾(螽),还有一条“有星孛于东方”,我感觉是此章《左传》的作者作为“以田赋”的恶果保留于此的。
杨伯峻先生注“冬十二月,螽”曰:
螽,《公羊》例作[虫(四/豕)] ,即今蝗虫为災,已详桓五年《经?注》。《春秋》《经》、《传》凡十次书螽,《谷梁》僖十五年《传》云:“螽,虫災也。”蝗虫群飞蔽空,落地如雨,故文三年《传》云:“雨螽于宋,队(坠)而死也。”然其时多在秋八月或九月,至迟为冬十月(文八年),无在十二月者。此次及明年蝗災俱在十二月,即今农历之十月,于当时为罕见,故季孙问。
杨伯峻先生注“火伏而后蛰者毕”曰:
火为心宿二,一般夏正十月即不见于天空,此时天已寒冷,昆虫尽蛰入地下。
杨伯峻先生注“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曰:
孔丘之意,谓时已十月,天空应不见心宿二,昆虫应皆蛰伏,然心宿二犹遥见于西方天空,逐见沉没,乃司历者之误。杜《注》因之谓此年应闰而未闰,其实此年不当闰,明年亦十二月仍有飞蝗,而闰当在十二月后。
桥:《诗经》所咏“七月流火”所“流”之“火”,正是此“火犹西流”所“流”之“火”。
下面是心宿的图片,出自《七月流火》,图中箭头所指红黄色的亮星就是“火”——心宿二:
下面是心宿及其周围星宿及星座示意图,割自王力先生《古代汉语》附《天文图》:
杨伯峻先生注“冬十有一月,有星孛于东方”曰:
无《传》。杜《注》:“平旦众星皆没,而孛乃见,故不言所在之次。”《会笺》云:“盖长星亙天之类也。虽见于旦,必有宿可言,今曰东方,则初昏见东方,所加遍及东方诸宿,不可以宿名也。”《公羊传》云:“孛者何?彗星也,其言于东方何?见于旦也。”日出于东方,若非阴沉云厚,彗星光芒不易见,《公羊》之说可疑,而杜取之。
《哀十四年经》:
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p 1680)(12140001))(124)
《哀十四年传》:
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车子鉏商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仲尼观之,曰:“麟也。”然后取之。((p 1682)(12140101))(124)
我的粗译:
过了将近两年,我们的哀公十四年(公元前四八一年,周敬王三十九年,晋定公三十一年,齐简公四年),春天,我们“国”出动人马去西边“大野”打猎,叔孙家的驾车人子鉏商猎得一只“麟”,觉得不吉利,就赏给手下虞人。而仲尼看到后,马上说:“麟也。(这是“麟”啊。)”,然后带了回来。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十有四年春”曰:
正月初五丙寅冬至,建子。
杨伯峻先生注“西狩获麟”曰:
《公羊》、《谷梁》皆终于此。《公羊传》且云:“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麟即麒麟,何法盛《徵祥说》(谓):“牡曰麒,牝曰麟。”《说文》本《公羊》,谓为仁兽。《尔雅?释兽》作麐,云:“麕身,牛尾,一角。”然中国实无此兽,今非洲有名奇拉夫(Giraffa)之长颈鹿,有人疑即古之麒麟。杜预《注》云:“麟者仁兽,圣王之嘉瑞也。时无明王,出而遇获。仲尼伤周道之不兴,感嘉瑞之无应,故因《鲁春秋》而修中兴之教,绝笔于获麟之一句,所感而作,固所以为终也。”杜之此说本于《史记》《三代世表序》、《十二诸侯年表序》及《孔子世家》。夫《春秋》之文,记二百四十二年之事,岂能因获麟而作,又因获麟而止?《公羊传》昭十二年《传》徐彦《疏》引《春秋说》云:“孔子作《春秋》一万八千字,九月而书成”,亦不可信。顾栋高《大事表?春秋绝笔获麟论》则谓“因是年请讨陈恆之不行而绝笔也”,且引宋-家炫翁《春秋详说》“陈恆弑君,孔子沐浴请讨,公不能用,是岁《春秋》以获麟绝笔”云云以“明余之非臆说”,实则皆臆说也。
下面是1991年广西-贺州出土战国麒麟尊的图片,出自《战国麒麟尊》:
[IMGA]http://hzu.gx.cn:8080/skb/uploadfile/jpg/2016-3/2016317113839569.jpg[/IMGA]
下图是收入马承源先生主编《中国青铜器》中的麒麟尊图谱,出自《对于石鼓山“牺尊”的一些见解(组图)》。在此图下有说明(《中国青铜器》p195):“12.[亻止]亚尊:《美帝国主义劫掠的我国殷周铜器集录》A676”;在《中国青铜器》中别处(p193)还有说明:“六、麒麟尊:双角为长颈鹿之角型而有一小刺,体粗壮而足似鹿,背穴有盖,并有一系。古代的麒麟形象与现在的长颈鹿相似,此乃是幻想的形象。西周中期器(图12)。”:
下面是长颈鹿的图片,出自堆糖:
不过,长着两只短角且体型与鹿近似的不仅有长颈鹿,例如下面是赤斑羚的图片,出自《赤斑羚的形态特征》,因此,或者当时在当地于常见的鹿之外,还另有与赤斑羚类似且被称为“麟”的某种鹿或羚:
杨伯峻先生注“叔孙氏之车子鉏商获麟”曰:
杜《注》以“车子”连文,鉏商为人名。服虔以“车”为御车者,“子”为姓,“鉏商”为名。王肃《孔子家语》用服说。王引之《述闻》则以“子鉏”为氏,“商”为名。王说有据有理,可从。
杜预《注》“以赐虞人”云:“时所未尝见,故怪之。虞人,掌山泽之官。”
“大野”(杨注:沈钦韩《地名补注》引《山东通志》等书谓巨野县东十里铺有麟台,台侧有获麟渡,县东南三十里有麟冢云云,可能为后人附会之谈。故大野泽在巨野县北,且跨东西两郊野,又入嘉祥县西北境。),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北纬3([URL=][/URL])。
下面再贴一次“鲁济”地图,割自《春秋左传注》初版附《郑宋卫》地图,“大野”就在图中左下部:
关于当时“大野”及其周边地域的地理特征,史念海先生曾有论述:
黄河下游平原广漠,一望无垠,可是却没有中游那么多的原。原既是地势高昂而上面平坦的地方,黄河下游的平原里,这样的地形就是很少见的。当然,黄河下游也并非就是绝对没有原的,《禹贡》徐州的东原就是一个。这个东原据说在汉代的东平郡,位于太山的西南,汶水的下游。春秋时期,鲁国的汶阳之田就在这里。“自汶之北,平畅极目”,故土田沃饶。现在这一带的高程一般都在五十米以上,与其西的运河两岸不同,显得高亢。这里虽有几个山丘,比起太山来实际只是几个培塿而已。这样平衍的地方可以当东原之称而无愧色。它的广大幅员有今东平、汶上、宁阳、泰安、平阴、东阿诸县地。现在黄河由原的西北向东北流去,运河则流经它的西南。《禹贡》以东原与大野相提并论。大野为当时著名的泽薮,位于东原的西南,距离不远,遥遥相对。由于曾受到黄河的泛滥,大野泽久已湮淤,泽畔各处也都有相当深厚的堆积。两周时期,原上原下的高差当然更大,原下当更卑湿,不过当时的人却没有特别提到原下的隰,仿佛和黄河中游不同。(史念海 《河山集》 二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p 327)《论两周时期黄河流域的地理特征?三、两周时期黄河下游的山与丘》)。
《哀十四年经》:
小邾-射以句绎来奔。((p 1680)(12140002))(124)
《哀十四年传》:
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乘(shèng)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济其言,是义之也,由弗能。”((p 1682)(12140201))(124)
我的粗译:
就在这一年,有位小邾国大夫叫“射”的想带一座城邑“句绎”投奔我们,他发话说:“使季路(子路)要我,吾无盟矣。(只要季路给我个承诺,我也不非得举行盟誓。)”。于是让子路去接洽他,可子路不肯答应。
我们这里执政的卿季康子(季孙肥)就派自家大管家、子路的同学冉有(冉求)去问子路:“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我们这千乘之国的盟誓那人都不信,只信大人一句话,这不是大人的荣耀吗?)”,子路回复说:“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济其言,是义之也,由(子路,仲由)弗能。(鲁国如果要去攻打小邾国,我不敢问其中缘由,只会拼命战斗,哪怕死在他们城下。但这人不愿尽臣子义务,我要答应他的要求,就是肯定他,我“由”做不到。)”。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
杜《注》:“射,小邾大夫。”贾逵、服虔、杜预皆以此下至十六年皆鲁史记之文,孔丘弟子欲存“孔子卒”,故并录以续孔子所修之《经》,亦臆说也。句绎详二年《经?注》。
杨伯峻先生注“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曰:
季路即子路,《论语?颜渊》谓“子路无宿诺”,足见季路之诚信宿著,故射宁与子路相约,而不欲与鲁盟誓。要,约也。
杨伯峻先生注“而济其言”曰:
杜《注》:“济,成也。”射必有言,欲与子路相约。
“小邾”——“郳”(杨注:“郳”,《公羊》作“倪”;“犁”,《谷梁》作“黎”。郳与倪,犁与黎,字均得通假。据《潜夫论?志氏姓》、孔《疏》所引《世本》及杜预《世族谱》,郳为附庸国,其先世出于邾。邾君名颜字夷父者,有小子曰肥(《世族谱》作“友”,今有邾友父鬲,当即此人),邾颜封之于郳。犁来,肥之曾孙也。其后附从齐桓公以尊周室,周室命之为小邾子。穆公之孙惠公以下春秋后六世,而楚灭之。郳与小邾一地两名。郳,据顾栋高《大事表》,当在今山东省-滕县东六里。然据《太平寰宇记?沂州承县》条,则当在今山东-嶧城镇西北一里。两者相距百余里,未详孰是。卜辞两见“兒白(伯)”,一见《铁云藏龟》,一见《殷虚书契后编》,或云即此“郳国”,不确。又有“郳????[女白]鬲”。方濬益《缀遗斋彝器考释》卷二十七云:“郳????[女白]当是郳之夫人,????[女白]姓之女。”#“郳”,《公羊》作“兒”。或云另是一郳,其地已不可考。说参吕大圭《春秋或问》及洪亮吉《春秋左传诂》,未详孰是。#小邾子即郳犁来,详庄五年《经》、《传》并《注》。此时已得王命,故来朝书爵。#郳,小邾。#迁莱民于郳,非迁莱君。郳,《说文》云“齐地”,则许慎不以此郳为庄公五年之郳国。惜郳地今已无可考。#杜《注》:“莱人,齐所灭莱夷也。”莱夷原在今山东-烟台地区一带,今黄县东南莱子城,为莱国故城。襄公六年,齐灭莱,迁莱于郳。《水经?淄水注》云:“莱芜故城在莱芜谷。旧说云,齐灵公灭莱,莱民播流此谷,邑落荒芜,故曰莱芜”云云。则夹谷本为莱人流落之地,齐侯可就地召用之。),推测位置为:东经117.17,北纬35.08(滕州市-荆河东,小邾城村,有遗址,庄五年之前郳国)。
“句绎”(杨注:句绎在今山东-邹县东南峄山之东南,距今邹县治不足四十里,此时或已为邾所都。然此地邻近小邾,故其田有属小邾者,十四年《经》、《传》“小邾-射以句绎来奔”可证。刘炫及王夫之《稗疏》以句绎为小邾邑,固误。鲁、邾相盟,何至以小邾为盟地,且舍近就远乎?孔《疏》谓“句绎所属亦无定准”,亦属臆测。),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1,北纬35.3(峄山东南)。
《哀十四年传》:
甲午,齐-陈恆弑其君壬于舒州。孔丘三日齊,而请伐齐三。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恆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孙。”孔子辞,退而告人曰:“吾以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言。”((p 1689)(12140501))(137、124)
我的粗译:
还在这一年,六月甲午那天(杨注:甲午,六月五日。),齐国的陈恆(陈成子)在舒州弑杀了他们主上“壬”(齐简公)。于是孔丘斋戒三天,然后在我们朝廷上三次提出要攻打齐国。我们“公”(鲁哀公)就问他:“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我们鲁国一直就打不过齐国,大人说要攻打他们,到底怎么打算的?)”,孔丘回答:“陈恆弑其君(齐简公),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陈恆弑杀他们主上,他们的“民”有一半不赞成他,我们鲁国的大军加上齐国一半的“民”,是能打赢的。)”,我们“公”说:“子告季孙。(那大人去和季孙说吧。)”,于是孔子(孔丘)退了下来。
然后孔子对身边的人解释说:“吾以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言。(因为朝廷上我也是和大夫站一块的,遇上这事不能不说个话。)”。
一些补充:
此段《左传》我在前面介绍过,那章《左传》的作者是把此段作为陈家崛起的一个环节,而本章《左传》的作者是要记述孔子最后的政治活动。
杨伯峻先生于此段之末注云:
《论语?宪问》亦载此事,而谓孔丘曾告三卿,三卿不可,而后告人云云,盖当时传闻之异。
《论语?宪问第十四》: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舒州”(杨注:“舒州”,《鲁世家》作“俆州”亦作“徐州”。江永《考实》谓舒州在今河北-廊坊地区-大城县界,此齐之极北,与燕界者也。此说有理。),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65,北纬38.7(-大城县界)。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哀十四年经》:
五月庚申朔,日有食之。((p 1681)(12140005))(124)
八月辛丑,仲孙何忌卒。((p 1681)(12140013))(124)
《哀十四年传》:
初,孟孺子-洩将圉马于成,成宰公孙宿不受,曰:“孟孙为成之病,不圉马焉。”孺子怒,袭成,从者不得入,乃反。成有司使,孺子鞭之。秋八月辛丑,孟懿子卒,成人奔丧,弗内;袒、免,哭于衢,听共,弗许;惧,不归。((p 1689)(12140601))(124)
我的粗译:
早先,孟孺子-洩(后来的孟武伯,仲孙彘)想把一批马养到自家主要采邑“成”那里,但“成”的大管家公孙宿不答应,说是:“孟孙(孟懿子,仲孙何忌)为成之病,不圉马焉。(当初孟孙因为“成”负担太重,没让在这儿养马。)”。可孺子(后来的孟武伯,仲孙彘)生了气,去偷袭“成”,但他手下混不进去,只好回来。随后,“成”那里的职能官员前来汇报工作,孺子鞭打了他们。
到本年秋八月辛丑那天(杨注:辛丑,十三日。),孟懿子(仲孙何忌)去世了,“成”人前来奔丧,孺子也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只好脱去上衣和帽子,挽起头发,在大街上哭奠,然后请求分配任务,但孺子还不理;于是他们害怕了,也不敢再回去。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五月庚申朔,日有食之”曰:
无《传》。此乃四月十九日之日全食。
杜预《注》“听共”云:“请聽(听)命共使。”
杨伯峻先生注“惧,不归”曰:
杜《注》:“不敢归成。”此当与下年传文连读。
“成”——“郕”推测位置为:东经117.18,北纬35.86(田家林,有遗址)。
《哀十四年经》:
有星孛。((p 1681)(12140016))(124)
《哀十五年经》:
十有五年春王正月,成叛。((p 1689)(12150001))(124)
《哀十五年传》:
十五年春,成叛于齐。武伯伐成,不克,遂城输。((p 1690)(12150101))(124)
冬,及齐平。子服景伯如齐,子赣为介,见公孙成,曰:“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齐人虽为子役,其有不贰乎?子,周公之孙也,多饗大利,犹思不义。利不可得,而丧宗国,将焉用之?”成曰:“善哉!吾不早闻命。”((p 1693)(12150401))(137、124)
陈成子馆客,曰:“寡君使恆告曰:‘寡人愿事君如事卫君。’”景伯揖子赣而进之,对曰:“寡君之愿也。昔晋人伐卫,齐为卫故,伐晋-冠氏,丧车五百。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吴人加敝邑以乱,齐因其病,取讙与阐,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视卫君之事君也,则固所愿也。”成子病之,乃归成,公孙宿以其兵甲入于嬴。((p 1693)(12150402))(137、124)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哀公十五年(公元前四八〇年,周敬王四十年,晋定公三十二年,齐平公元年,卫出公十三年,吴夫差十六年),春天,“成”投向齐国。武伯(孟武伯,孟孙洩,仲孙彘)率兵进攻“成”,没打下来,于是为邻近的“输”加筑城墙。
这年冬天,我们和齐国讲和。我们的大夫子服景伯(子服何)前往齐国,子赣(孔子弟子子贡)是他的副手,去见了流亡在此的“成”的主管公孙成(公孙宿),对他说:“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齐人虽为子役,其有不贰乎?子,周公之孙也,多饗大利,犹思不义。利不可得,而丧宗国,将焉用之?(大家都得臣服于人,您却老想着背叛,现在齐人虽然还肯帮您,就不会也有别的想法吗?大人您,也是周公的后代,沾了不少周公的光,却想着对继承周公的我们公室不利,自己没得着好处,反而逃离了宗国,这么干有意思吗?)”,成(公孙宿)说:“善哉!吾不早闻命。(这话说得太好了,可惜我没早听见您的教训。)”。
齐国执政的陈成子(陈恆)接待来宾,说是:“寡君使恆(陈恆,陈成子)告曰:‘寡人愿事君如事卫君。’(敝国主上让“恆”给各位传个话:“寡人希望侍奉你们主上就像侍奉卫国主上一样。”)”。
景伯(子服何)马上向子赣(子贡)作揖,请他上前答话,于是子赣答话:“寡君之愿也。昔晋人伐卫,齐为卫故,伐晋-冠氏,丧车五百。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吴人加敝邑以乱,齐因其病,取讙与阐,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视卫君之事君也,则固所愿也。(这也是敝国主上的希望。过去晋人进攻卫国,齐国为卫国攻打晋国的冠氏,当时还损失了五百乘战车。随后又补偿给卫国土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可是,等吴人来侵扰敝邑的时候,齐国却趁我们困难,占了我们的讙和阐,敝国主上是以寒心。要能让我们像卫国主上一样侍奉主上,那是我们一直期待的。)”。
成子(陈恆)被这话堵住,于是把“成”归还我们,公孙宿(公孙成)则带着那里的武装进入齐国的边邑“嬴”。
一些补充:
上面《春秋经》记载的“有星孛”或与“成”的归还有关。
杨伯峻先生注“十有五年春王正月”曰:
正月十六日壬申冬至,建子。
杨伯峻先生注“武伯伐成,不克,遂城输”曰:
杜《注》:“以偪成。”江永《考实》云:“输盖近成之地。”此段当与上年最后一章《传》文连读。
杨伯峻先生注“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齐人虽为子役,其有不贰乎?”曰:
杜《注》:“言子叛鲁,齐人亦将叛子。”其作岂用。
杨伯峻先生注“子,周公之孙也”曰:
孙犹后代之义,公孙宿之于周公,已六七百年矣。
杨伯峻先生注“利不可得,而丧宗国”曰:
杜《注》:“丧宗国谓以邑入齐,使鲁有危亡之祸。”宗国即祖国,公孙宿已在齐也,义见八年《传》并《注》。
杨伯峻先生注《哀八年传》“今子以小恶而欲覆宗国”云:
宗国有二义,一谓祖国,此及哀十五年《传》子贡见公孙成曰“利不可得而丧宗国”是也。一谓同姓之国,《孟子?滕文公上》“吾宗国鲁先君”是也。说详刘书年《刘贵阳经说》及焦循《孟子正义》。((p 1647)(12080201))(136)。
《会笺》注“陈成子馆客”云:“馆客,就馆见客也。”
杨伯峻先生注“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曰:
书社即昭二十五年《传》“请致千社”之社,贾逵、杜预皆以二十五家为社,书其户籍。书社一词又见《管子?小称篇》、《晏子春秋?内篇?杂下》、《荀子?仲尼篇》、《商君书?赏刑篇》、《吕氏春秋》《慎大览》及《知接篇》、《史记》《封禅书》及《孔子世家》等,其说可参阎若璩《四书释地》。高士奇《地名考略》云:“言‘以南’,则是割三邑之南境以与卫,非全致也。”
“输”(杨注:杜《注》:“以偪成。”江永《考实》云:“输盖近成之地。”),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9,北纬35.91(钜平故城址)。
“卫”——“帝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6(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冠氏”(杨注:冠氏地有今河北-馆陶县及山东-冠县。据《清一统志》,冠氏故城址在今冠县北。),推测位置为:东经115.32,北纬36.53(冠县-东古城)。
“济”——“有济”(杨注:济,古四渎之一,今河道已夺。《读史方舆纪要》云:“大清河在长清县西南二十里,自平阴县流入境,又东北入齐河县境,即济水也。郑伯之车偾于济,盖在县界。”#济水为古四渎之一,所谓江、河、淮、济是也。源出河南省-济源县-王屋山。春秋时济水经曹、卫、齐、鲁之界。以僖三十一年《传》证之,济西为曹地,曹?鲁分境之济,当在今山东省-巨野县、寿张县、东平县之间。济水今惟存发源处。#春秋时济水经曹、卫、齐、鲁之界,在齐界者为齐济,在鲁界者为鲁济。盖流经今山东省-巨野县、废寿张县、东平县之间,穿曹-鲁之境者为鲁济,其流在今东阿县以下穿齐、卫之境者,则齐济也。#有济即济水,有为词头,犹有虞、有夏之有,加字以成双音节。),此应指“有济”全河,包括黄河北部分。
“禚”(杨注:禚音酌,《公羊传》作“郜”。齐国地名。据庄四年及定九年?传?,当为齐、鲁、卫三国分界之地,疑在今山东省-长清县境内。#“禚”,《公羊》、《谷梁》作“郜”。#杜《注》:“三邑皆齐西界,以答谢卫意。”[禚-礻+衤],疑在今山东-长清县境,余详庄二年《经?注》。杏当在今山东-茌平县南博平废治境内。媚在今山东-禹城县。),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6,北纬36.5(长清区附近黄河西)。
“媚”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6,北纬36.9(禹城县一带)。
“杏”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1,北纬36.6(茌平县-博平镇一带)。
下面是禚、媚、杏三邑所在示意图:
“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20.48,北纬31.25(木渎遗址,春秋晚期大城遗址。阖闾以后)。
“讙”(杨注:讙音歡(欢)。鲁国地名,当在今山东省-宁阳县北而稍西三十余里。#讙在今山东-宁阳县北而稍西,详桓三年《经?注》。阳关今山东-泰安县东南,详襄十七年《传?注》。#杜《注》:“三邑,皆汶阳田也。”鄆,在今山东-郓城县东十六里,余详成四年《经?注》。讙在今山东-宁阳县西北三十余里,参桓三年《经?注》。龟阴,在新泰县西南、泗水县东北处。),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75,北纬35.89(南夏辉村,大汶河边)。
“阐”(杨注:“阐”,《公羊》作“僤”,后同。讙在今山东-泰安地区-宁阳县北而稍西,亦见桓三年《经》并《注》。阐,今宁阳县东北三十里有堽城,即古刚城,阐又在其北。),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83,北纬35.90(堽城坝上游大汶河之洸河——阐水河口北岸)。
“嬴”(杨注:嬴故城在今山东省-莱芜县西北,据《一统志》,俗名城子县。#杜《注》:“嬴,齐邑。”当在今山东-莱芜县西北,泰安县东稍北。),推测位置为:东经117.57,北纬36.33(莱芜西北城子县村)。
下面是成叛于齐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哀十五年传》:
季子将入,遇子羔将出,曰:“门已闭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不践其难!”季子曰:“食焉,不辟其难。”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门,公孙敢门焉,曰:“无入为也。”季子曰:“是公孙也,求利焉,而逃其难。由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有使者出,乃入,曰:“大子焉用孔悝?虽杀之,必或继之。”且曰:“大子无勇,若燔台,半,必舍孔叔。”大子闻之,惧,下石乞、盂黡敌子路,以戈击之,断缨。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结缨而死。孔子闻卫乱,曰:“柴也其来,由也死矣。”((p 1695)(12150503))(134、124)
我的粗译:
也在这一年,卫国长期流亡在外的前太子蒯聩(后来的卫庄公,但春秋时期卫国有两个庄公,这是靠后的那个庄公)勾结他姐姐偷偷回到卫国,劫持他姐姐的儿子、执政大臣孔悝(此孔非孔子之孔,且二孔属于不同的“姓”——部族,孔子属于子“姓”,孔悝属于姞“姓”),要赶走蒯聩自己的儿子——当时卫国的主上卫出公。孔家家老栾宁马上派人通报在外地的孔家家臣子路(仲由),然后奉着卫出公逃来我们这里。
季子(子路,仲由)听说此事,马上冲过去,想要救出被劫持的孔悝。将入城时,在城门口遇见往外逃的同门师弟子羔(高柴),子羔对他说:“门已闭矣。(城门已经关了。)”,季子则说:“吾姑至焉。(我还得去看看。)”;子羔又说:“弗及,不践其难!(既然没赶上,就别把自己陷进去了!)”,季子告诉他:“食焉,不辟其难。(我既吃了人家俸禄,就算要陷进去也不能逃避。)”;然后子羔逃走,子路进城冲到了孔家门前。
孔家守门的是公孙敢,认得子路,他关起大门,对子路说:“无入为也。(别进去了。)”结果子路对他说:“是公孙也,求利焉,而逃其难。由(仲由,子路)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原来是你这位公孙,在人家那儿寻好处,人家有事却溜了,我‘由’不然,得了利,就一定为他们解难。)”。趁有使者出门,子路挤了进去。
子路冲到孔家台下,大声喊:“大子(蒯聩)焉用孔悝?虽杀之,必或继之。(大子你劫持孔悝有啥意思?就算杀了他,也有别人接位。)”,接着,又大声说:“大子无勇,若燔台,半,必舍孔叔(孔悝)。(这大子不过是个胆小鬼,要放火烧台,烧到一半,他就把孔叔放出来了。)”。
大子听了这话,心里害怕,就派石乞和盂黡下台对付子路,他们用戈勾断了子路“冠”上的带子,子路已经知道众寡不敌,于是说道:“君子死,冠不免。(贵族就算要死,也不能让“冠”掉了。)”,他把自己“冠”上的带子系好,然后被对方杀死了。
孔子听说卫国发生政变,说道:“柴(子羔,高柴)也其来,由(仲由,子路)也死矣。(“柴”应该会来这里,“由”是一定战死了。)”。
一些补充:
下面是河南濮阳子路墓冢的图片,出自《濮阳的叹息》:
杨伯峻先生注“遇子羔将出”曰:
杜《注》:“子羔,卫大夫高柴,孔子弟子,将出奔。”其人亦见《仲尼弟子列传》及《论语》诸书。
杨伯峻先生注“门已闭矣”曰:
《仲尼弟子列传》谓门为城门,是也。或以为宫门,于鬯《校书》以为孔氏家门,皆不确。至洪亮吉《诂》据《庄子?盗跖篇》“子路欲杀卫君,而事不成,身葅于东门之上”,因谓“子路所入之门,盖东门也”,亦不然。子路死于孔氏台下,非死于城门。
杨伯峻先生注“弗及,不践其难!”曰:
不作勿用,禁止之词。《卫世家》叙此多用此传文字,惟此作“不及,莫践其难”,乃以“莫”译“不”,可证。《诗?小雅?甫田》云,“曾孙不怒,农夫克敏”,此田畯向曾孙之报告,劝曾孙勿怒也;《孟子?滕文公上》“我且往见,夷子不来”,谓夷子勿来也,皆佐证。
杨伯峻先生于此(及门,公孙敢门焉,曰:“无入为也。”)注云:
以下文子路答语观之,公孙敢盖亦孔悝之臣,此时守门,劝子路勿入,以孔悝已与蒯聩盟,不及救矣。
杨伯峻先生注“是公孙也”曰:
原无“也”字,今从阮元《校勘记?及金泽文库本增。《会笺?云,“敢从门内言焉,子路识其声,故云是声是公孙也”,《卫世家?作“公孙敢阖门曰”,亦可谓敢见子路至乃闭门,且劝其勿入。
杨伯峻先生注“大子闻之,惧,下石乞、盂黡敌子路”曰:
盂黡,《弟子列传?作“壶黡”,《卫世家?仍作“盂黡”。《会笺?以石乞、盂黡为介者五人之二人,或然。子路未着甲胄,故不能敌二人。
杨伯峻先生注“君子死,冠不免”曰:
《礼记?曲礼上?云“冠勿免”,盖本此。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卫”——“帝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6(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哀十六年经》:
夏四月己丑,孔丘卒。((p 1697)(12160003))(124)
《哀十六年传》:
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公诔之曰:“旻天不吊,不慭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p 1698)(12160301))(124)
子赣曰:“君其不没于鲁乎!夫子之言曰:‘礼失则昏,名失则愆。’失志为昏,失所为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一人,非名也。君两失之。”((p 1698)(12160302))(124)
我的粗译:
再下一年,我们的哀公十六年(公元前四七九年,周敬王四十一年,晋定公三十三年),夏四月己丑那天(杨注:十一日。),孔丘去世了,我们“公”(鲁哀公)作了“诔”悼念:“旻天不吊,不慭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孔丘)!无自律。(老天不开眼,不给咱留位国老,就剩下余一人对付政事,让余孤孤单单伤心。呜呼哀哉尼父!没法子了。)”。
子赣(子贡)评论说:“君其不没于鲁乎!夫子之言曰:‘礼失则昏,名失则愆。’失志为昏,失所为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一人,非名也。君两失之。(主上恐怕不能在鲁国寿终正寝了!我们大人有话:“没了规矩就糊涂,用错名义就乱套。”;没了理性就会糊涂,不明白身份就会乱套。活着的时候不能用,死了却作“诔”悼念,不合规矩;自称为“一人”,称呼错了。主上这两头都没做对。)”。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孔丘卒”曰:
《春秋经》止于此。孔丘生年,《左传》无文,《公羊》、《谷梁》俱谓生于鲁襄二十一年,《史记?孔子世家》谓生于二十二年。依前说,则孔丘终年七十三;依后说,则七十二。一岁之差,而古今聚讼二千余年莫能定,亦不必也。
杨伯峻先生注“夏四月己丑,孔丘卒”曰:
《礼记?檀弓上》有记孔丘死前及临死一章,可参看。
《礼记?檀弓上》:
孔子蚤作,负手曳杖,消摇于门,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既歌而入,当户而坐,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颓,则吾将安仰?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则吾将安放,夫子殆将病也。”遂趋而入。夫子曰:“赐!尔来何迟也?夏后氏殡于东阶之上,则犹在阼也;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则与宾主夹之也;周人殡于西阶之上,则犹宾之也。而丘也殷人也。予畴昔之夜,梦坐奠于两楹之间。夫明王不兴,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将死也。”盖寝疾七日而没。
下面是梦奠两楹的图片,出自《梦奠两楹》:
杨伯峻先生注“公诔之曰”云:
孔《疏》引郑众《周礼?大祝?注》:“诔谓积累生时德行以赐之,命主为其辞。”诔犹今之致悼词。
杨伯峻先生注“旻天不吊”曰:
吊即金文叔字,善也。
杨伯峻先生注“不慭遗一老”曰:
慭,姑且,暂且。十一年?传?鲁谓孔丘为国老。
杨伯峻先生注“俾屏余一人以在位”曰:
杜《注》:“俾,使也。屏,蔽也。”僖二十四年《传》“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此屏即扞蔽义。
杨伯峻先生于“茕茕余在疚”之后注云:
梁履绳《补释》引《路史发挥》五云:“不吊昊天,《节南山》也;不慭遗一老,俾守我王,《十月之交》也;嬛嬛在疚,《闵予小子》也。哀公顾亦集《诗》而诔之乎!”——桥:子曰:“不学诗,无以言。”
杨伯峻先生注“呜呼哀哉尼父!”曰:
称尼父者,孔丘字仲尼,父犹仲山甫之甫也。且此时哀公年尚幼,其即位年龄《传》固未言,然其父定公,(定姒所生,)为昭公弟,襄公子。襄公在位三十一年,昭公在位三十二年,定公在位十五年,(计其生年,不过十岁,死时不过二十五岁,则哀公即位时更小,至此时,不过二十余耳,)哀公虽非幼小,然于一七十余老翁,宜其以父称之。
杨伯峻先生注“无自律”曰:
杜《注》:“律,法也。言丧尼父,无以自为法。”《檀弓上》:“鲁哀公诔孔丘,曰:‘天不遗耆老,莫相予位焉,呜呼哀哉尼父!’”孙希旦《礼记集解》云:“《檀弓》所载与《左传》不同者,皆当以《左氏》为确。”
杨伯峻先生注“称一人,非名也”曰:
一人,余一人之省称,当时天子之自称词。然齐侯镈钟铭有云:“女敷余于 (艱)[血阝] ,虔[血阝] 不易,左右余一人”云云,是齐侯亦自称余一人。
下面是陕西碑林孔子行教拓片的图片,出自艺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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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一生实际建树其实并不多,但却能成为中国文化遗产的一个代表,我的体会是因为他的眼界宽广,志向高远;也因为他思考的深入,涉猎的广博。
另外,我想找一张孔子负手曳杖的图片,可找到的孔子像大都是两手拱于前,没有两手背在身后的,惜哉。
子路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法幸免才停下来把冠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