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越人语 -- 商略
用糖写字的故事敝乡是安在解缙头上的——解缙的发音是害进,进一步讹成了“害人精”。他在厕所边上用糖写了一句“江西免粮”,就守在那里等,皇上也上厕所,路过看到蚂蚁拼成的字,不觉好奇念出了声,解缙赶忙跪下高喊“谢主隆恩”,江西就因此免了钱粮。——小时候听到这个故事,觉得解缙聪明,所以好笑;到后来读了点书,觉得这个故事荒谬得好笑;再到后来知道了解缙的真正结局,不觉有些苦笑了。
地主斗嘴的故事小时候也听过,一模一样。还有许多斗嘴的故事,比如穷女婿和富老丈,穷教书先生和东家等等,有的粗鄙,有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我作兴你?!——就是“我惯着你?!”的意思。多用于贬义
例:他们那个地方娶媳妇,作兴送黄金做彩礼的。
好玩。
我朋友经历过类似的事,是帮助解决困难的。
江念刚
吓念哈
对不
僵念僵
将念将
浆念浆
姜念姜
江念刚
讲念刚
吓念哈
虾念呵
下念河
女娘架势
小时候听过一句话:“男要大方,女要刚强。”
当时我有些纳闷,男要大方,那女的为什么就不要大方了?女要刚强,男的就可以不刚强?
这句话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说起来很顺口,但因为太顺口了,反而很难记住,我现在也吃不准有没有记错——它也许是“男要刚强,女要大方”——不过这好像有点怪怪的。
男人和女人言行姿态区别很大,男人作小女孩态,会让人头皮发麻。
平时言谈中,经常会听到“男不大方”的事情,不大方的男人,是会遭到鄙视的。
有一个词叫“女娘架势”,是说一个男人神态、语气和行事方式女里女气的,不像个男人,最明显的特征,也许是像女人那样爱哭,那么,刘备就很女娘架势。不过在我脑子里,最明显的特征是走路的姿势,腰塌塌的,能够柔软地扭动。
至今我看到某人,还会想到“女娘架势”这个词。
比如看武打电影,看见成龙,那是个小伙子,现在是老伙子,看见甄子丹和李连杰,是男青年的样子,吴京,是个男孩子,但看见赵文卓,却觉得他有点“女娘架势”,他的影片比较婆婆妈妈,这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他的嘴很女气,嘴角一牵,就更女了——不过,如果一个小伙子长得像漂亮女孩一样漂亮,未必就“女娘架势”,看的是言行。
又如我认识的一个男人,长得黑乎乎五大三粗,毛线衣却打得非常好,会玩出各种花样,我也觉得他女娘架势——他的嘴巴,好像也有点像赵文卓。
还有一个词叫“管细账”,是女娘架势的一种,用在男人身上,可能比单单说“女娘架势”更丢脸些。
男主外,如果男人爱管家中的细账,当然让人小看。
女主内,因此女人理所当然不可不戒地得管细账,这是她的职责,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管细账这个词,是专门用在男人身上的,鄙薄他细碎琐屑,没有一点儿男子气概。
很久以前,我大概六七岁吧,有一天哥哥姐姐在讨论“管细账”,好像是哪对夫妻因为管细账的事吵架了。我在边上听着,自然觉得男人管细账很丢脸。我哥哥比我大很多,已是大人了,见我听得若有所思,笑着说:“你一个男子汉,可不要管细账嗬。”
我点头受教叹服,忽然间就觉得我这男子汉的肩上担子颇重,得做点管大事的样子,脸色郑重地表态说:“以后我们家的好菜要藏起来,不要吃掉,等来了客人才吃。”
哥哥拍桌大笑:“叫你不要管细账,你一开口就管起了细账!”
我惶恐无地,这才明白,原来吃好菜这等大事,也不过是细账。此后颇有一段时间,我说话都比较小心,生怕管了什么细账。
什么才是细账?这范围太大,一时也无法列举,王戎大概算一个,有人送给他一个难听的词,鄙吝。但老实说,特别不管细账的人,说起来也不怎么地。比如《儒林外史》中杜少卿者流,是当时名士,不管细账,不治产业,这在民间口碑中,大概也就是个败家子而已。可见分寸的拿捏还是有点难的。
那个时候,我们都知道,上海男人会做很多女人才做的事情,比如倒马桶,倒过了马桶还在大马路边上洗涮,一点也不避人,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这是不是管细账?听大人的口气,倒好像不算,最多只能算怕老婆。
枪花
《红楼梦》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判断葫芦案》,判决薛蟠抢买甄英莲、打死冯渊一案,门子出了个计策,扶鸾请仙,夙孽相遇,鬼魂索命,原因了结,“老爷细想此计如何?”
曹雪芹写道:
雨村笑道:“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压服得口声才好。”
这样写了还不够,后面还跟着一句话:
二人计议已定。
这贾雨村明明说的是“不妥不妥”,作者却说“二人计议已定”,写得甚是促狭。
“不妥不妥”的表态,在吾乡方言中,可称之为“枪花大”。心下许之,嘴上死不承认,调一调枪花,摆一摆架子。
冷兵器时代,枪为兵器之王,许多武将上阵爱用。据说秦末的项羽、三国的赵子龙,五代的铁枪王彦章,都是用枪好手。罗家枪、杨家枪、岳家枪,都是出名的枪法。
枪法中有一招“金鸡乱点头”,能抖出好几个枪尖,让人防不胜防,这就是枪花。
有人说抖出枪花,靠的是手腕用力,有人则说全凭腰胯传劲。单田芳的评书中说,枪法最好的人,一下子能抖出十八个枪花,比如名将常遇春的孙子常兴。戏曲中,武将也常耍枪花,出场亮相时耍,打败敌人时也耍。这个枪花,与阵上实战的枪花,恐怕大不相同。
杨家枪法歌诀说:“枪花不须大,枪尖点如星。”
我老家正好相反,只说枪花大,从来不说枪花小。如:某人枪花大,枪花这么大。
“枪花”也说“掉枪花”、“耍枪花”,也有写作“腔花”的,意思是使诈行诡、戏耍欺骗。枪花大的意思是掩饰的功夫好,或指自以为是的夸张表现。语境不同,意思亦有差别。
与人闹翻了,遇上还能笑着打招呼,是枪花大;
身处尴尬境地,能够装得挺自然地王顾左右而言他,是枪花大;
做了坏事情被人知道,还能没事人似的声高气壮,好像别人不知道,也是枪花大。
有时言行夸张,也可能算作枪花大。
我有数个同事都是校友,小褚的女朋友小蓝是小褚的同班同学。一次,小蓝从远方来看望小褚,我和几个同事去看他们。小蓝常常来,所以大家在路上也不咸不淡的,不料,一见面,一个女同事紧走两步一把抱住小蓝,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小蓝也一样笑得喜出望外,抱了又抱,好一阵亲热,看得我目瞪口呆。这枪花,真够大的。
平时说话,“枪花大”的评语用在小孩子身上。小孩子说话稚嫩,说错话做错事,掩饰或表现也幼稚可爱,因此说小孩子枪花大,在轻微的批评和嘲弄中,也许还夹杂着疼爱和赞许。我外甥女十来岁时,年纪虽小枪花却大,过年见面斗嘴,说:“我对外人说话是绕弯子的,对自家人说话是直接的,不过有时候也会绕点儿弯子。”
枪花大的评语落到大人身上,那就有点不客气。
许多外交辞令,就是大大的枪花。枪花大未必能当官从政,当官从政必须枪花大,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做小伏低,装聋装傻,作检讨、拍马屁、吹牛皮、打圆场,都得捻着厚黑学的一个“厚”字诀。脸皮厚心思活,枪花才耍得好,取人性命,保存自身,求得上进。
就算做个幕僚,当个秘书,也得枪花大——“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中的那个门子,为什么落得被贾雨村“远远的充发了”的结果?因为他计策虽妙,枪花却小,如果他枪花够大,想办法诱导贾雨村说出那个计策,说不定日后能当上贾雨村的师爷。
曹操在《三国演义》中经常调枪花,比如睡觉杀人,他重权在握,别人明明知道他的枪花,也只有害怕的份。刘备青梅煮酒之际丢了一双筷子,也是一个著名的枪花——这个枪花有点笨,不信曹操看不穿,可他摔阿斗的枪花,就算赵子龙看穿了,还是要感动一下。所以,说到枪花大,千古英雄谁敌手?曹刘。
断翘人
上世纪七十年代,除夕放炮仗的人家不算多,那时的炮仗一般是二踢脚,砰一声飞上半空,啪一声炸开。我们就去抢那些炸过的炮仗,当宝贝似的拿在手里,不舍得扔掉。这究竟有什么用?好像没有一点用,它的无用之用就是可以炫耀,与现在许多人喜欢奢侈品一样吧。
我那时很害怕炮仗,特别是有的炮仗没做好,只有独声响,砰一声飞上半空,第二声叭迟迟不响,掉下了地也不响,这时大家要观察一会儿,才敢去抢。有些独声响的炮仗比较讲道理,会吃吃吃地冒火星,承认自己第二声响不起来了。
关于独声响的炮仗,我妈妈讲过一个笑话。
有一个老头,除夕在道地里放炮仗驱邪,不料这炮仗只响了一声,老头以为不吉利,跪下望空而拜。他儿媳见了大惊,问道:“公公公公,你年三十跪在道地里拜什么呀?”老头说炮仗只响了一声。儿媳说:“没事没事,炮仗独声响,家私年年撑。”老头大为高兴。
邻居老头听说了,也想得到这样的好口彩,第二年特意做了一个独声响的炮仗,放过以后也望空而拜,他儿媳见了大惊,问道:“公公公公,你是不是犯天打雷劈了,一个人得得得得地拜什么?”
照我们乡间说法,这第一个儿媳,算是一个“在行人”,第二个儿媳,就是一个“断翘人”。一般来说,“在行人”可以片言解怨,“断翘人”善于片言结仇。
“在行”,我们方言中音séiháng,就是内行,也指一个人懂得多,样样能插上嘴,能替人解惑分忧;“在行”的转意,是说人说话中听,应对得体,处事周到,善于周旋,能审时度势,能谈笑间化解敌意。因此,“在行人”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在另一种语境中,“在行人”又指那种事后诸葛亮,喜欢居高临下地说现成话,指点江山,老三老四,显示高明,评价这种人,往往说他是“充在行人”,是伯嚭。
举世排名并列第一的“在行人”有两个,男的是三叔公,女的是三叔婆。这对夫妻年纪大,见识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然最在行。这两个人是谁?不知道,只有他们的排行还在传说中,没留下名字和事迹。人们讽刺人家“充在行人”时,经常说男的是“在行三叔公”,女的是“在行三叔婆”。
“断翘”有大有小,情节有轻有重。指人说话不经大脑,无理无礼,让人无言以对;或者是做事情不周到,不留余地,不知轻重,不择手段,封死退路。断翘人总是在坏事,坏别人的事,有时也会坏自己的事。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可能自己也捞不到好处,就像古龙《绝代双骄》中那个神人共愤的“损人不利己”白开心,让人着急上火,又无可奈何。
历代有无数的在行人,像苏秦、张仪那样又纵又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改变局势走向;或者像范蠡,知道越王勾践会做出断翘的事,可以共患难不能共享乐,功成身退。在行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三国演义》中的蒋干“充在行人”,结果将曹操南下大计给断翘了。
萧何是有名的“在行人”,月下追韩信,自污保身家,可他对付韩信,出了一个断翘的计策,诱杀了韩信。
很多时候,在行人也是断翘人。
烂稻草
自道好,烂稻草。
那时候孩子经常用这句话讽刺人,一说好几句:“自道好,烂稻草!自道好,烂稻草!”唱儿歌似的,“道”与“稻”同音,“好”与“草”同韵,很上口。
割了稻,脱了粒,剩下的稻草“脚”起来,就是用一缕稻草,将一捧稻草束上,束在稻草的“脖子”处,这样,这一“脚”稻草就很容易立着,容易晒干。“一脚脚”稻草排在空地上,很上去很整齐。
“脚”这个动作,需要两手配合,不易学,学会了就很容易。“脚”字是动词,也是量词,读音“jiʌ”,入声,与我们方言中的“脚”、“角(色)”同音,不知道应该是哪个字。写成“脚”,是割了稻放在田里,两捧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一般来说,一捧可以“脚”一“脚”稻草。
晒干了,稻草堆成蓬,直径约两米,一人多高,尖顶,形状有点像圣诞树。等农忙结束,拆下来缚成捆,挑到空地再堆叠起来,长宽高各数米,像一幢房子。稻草这样堆叠,雨水就漏不进去,不会变成烂稻草。
吾乡稻草的用途不算多:做草屋的房顶;垫猪圈牛栏,混合了屎尿就成了肥料;做草苫;搓绳;做藤窠(给孩子用,有稻草做的,有藤做的,也有大板做的,冬天下置火盆);灶下引火(后来才知道,在平原地区,也用作烧饭的燃料);水坝堵漏;保温,比如绑在树身上给树过冬,稻草中藏番薯可避免结冰;糯米稻草用来铺床。
稻草淋了大雨,或浸在水里,那就成了烂稻草,吸足了水,很重,却派不了用场——最多只能在水田里当肥料。
稻草当水田的肥料,烂掉后会生出气泡,弄得水稻烂根,看上去面黄肌瘦。所以耘田时得用脚踩,用手按,将气泡咕噜噜挤出。
“自道好,烂稻草”中所谓的“自道好”,就是自我表扬,自己说自己好。
这句话告诉我们,一个人自我表扬,像烂稻草一样不值铜钿。
传统古板的人,脸皮往往很薄,不会自道好,别人道他好,他也往往低头谦逊,很不好意思。我们小时候,如果自己觉得劳苦功高,想自我表扬一下,也马上会想到“自道好,烂稻草”这六个字,不敢开口。
不过每个时代,都会有无数春风得意的烂稻草。你听个广播、看个电视、读个报纸,那叽叽喳喳、密密麻麻的烂稻草,就会堵塞你的耳目。
唐朝李世民亲自制图,命臣下填词、乐工谱曲,搞了个《秦王破阵乐》舞蹈节目,“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就是一堆巨型烂稻草。现在古装电视剧里,一到太监宣旨,就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翻译过来就是:烂稻草说。
千手弗动
契诃夫有一篇短文《我的她》,说她如何引诱他,控制他,从来没有一刻离开他,害得他倾家荡产,一事无成,牺牲了一切,可是想尽办法,也不能与她分手。他说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种性情,叫懒惰。
我老家说一个人懒惰,叫“弗愿做”,非常直白,可以说别人,也可以说自己。从语调上可以判断懒惰的程度。如果说“介弗愿做的人前生前世都没看见过”,那就很严重了,差不多是“扫帚倒了也不扶一下”那种人。
扶扫帚似乎是一个标准。有一个故事叫“扔苕帚挑丫头”,说的是有户人家夫妻两个到牙行里去买丫头,男人跟人谈生意,女人扔了一把苕帚在地上。等丫头们出来,准备一个个挑,却看见有一个丫头捡起苕帚在墙角放好,说明这个丫头手脚勤快,就挑上了。
我们农民,只知道想吃饭,就得做生活,担心的只是辛辛苦苦一年做到头也吃不饱,当然从来不知道有的人不做生活也可以吃得好好的,专挑瘦肉,连肥肉也不肯吃——据说现在连普通的瘦肉也不吃了,专吃野味,舌头像是金子做的——小时候我有一次偷懒,躺在床上不肯起来,我妈妈问:“你愿意困得饿,还是吃得做?”可见懒人挨饿天经地义。方言中,困是睡的意思,“得”这个语气助词,相当于“着”或“了”。
另一个说人懒惰的词,叫“千手弗动”,不是说某人长得像千手观音,而是说这个人懒得要命,百样事情都不肯做。千手,这里指的是应该动手做的众多事情,主要是指家务。
有个男孩叫阿发,他妈妈对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我从没见过一个农村孩子有这样的待遇,真正是千手弗动,连一根猪圈草也不用割。有一次,他在楼上玩,他妈妈在楼下烧饭,灶下没柴了,就喊:“阿——发——你愿不愿意去给我抱一捆柴来?”语气婉转之极。阿发也很凑趣,高声回答:“不——愿——意——”语气一样温婉亲厚。他妈妈十分满意地回答:“哦——!”做妈妈的这样小心翼翼地差儿子,儿子这样心安理得地拒绝,妈妈又这样心满意足地纵容,这在我们农村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所以,这段对话成了我们村的经典段子,略一述说,无不大笑。
婆婆口中的媳妇如果千手弗动,那是极其恶劣的品质。在农村,不管你多么勤快,总是有干不完的事情,家里柴柴草草,养鸡养鸭,一天扫地扫上十八九遍也不算多。可娶了一个媳妇,竟然千手弗动,实在是很让人憎厌的。
有的时候,说到一个媳妇千手弗动,却是说她福气好,什么家务都不用干。所以,这时千手弗动的意思,不是千手弗愿动,而是千手不用动。当然这里,千手弗动也可以用扫帚倒了也不用扶之类的话代替。
也有的时候会用来对比。比如说,谁当姑娘时千手弗动,嫁了人却什么活都肯干。现在这种用法恐怕更多些,因为现在的孩子大多骄宠,我猜能够降服他们的也只有一样骄宠的同龄人。
为什么“千手弗动”这个词,大多用在女人的身上?因为农村里,男人干的是重活累活,像砍树、耕田、挑稻担——砍柴、割稻、种田之类活儿,虽然也累,却也不算特别重,女人也一样要干——家务事一般就由女人操心,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因此,男人懒,是小过失,女人懒,是大罪孽,虽然没有列入七出之条,但有不事姑舅的嫌疑。
鸡头晕
“鸡头晕”的意思是头脑发热、一时糊涂,据说有的地方又叫鸡头眩。一般是这样用的:
有一个人,一个鸡头晕,跟他的秘书结婚了;
有一次,他一个鸡头晕,开车拐进了一条路,结果绕了个大圈子。
也可能表示一种生理状态,比如《荡寇志》第九十二回《梁山泊书讽道子 云阳驿盗杀侯蒙》中说:“当夜那知府同夫人好端端的饮酒,不觉一个鸡头晕中风了,两眼直视,口不能言。”
说到鸡头晕,我总会想起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
捉住一只鸡,用深色布条包住它的双眼,打一个结,然后让鸡腾在晾竿上。鸡虽然有两只翅膀,可这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不敢乱动,只好呆呆地站着,脑袋倏地向左一伸,倏地向右一伸。
我知道这时鸡满心恐惧,所以会轻轻推它一下,或者抬着晾竿游行。鸡两爪用力,死死抓着晾竿,有时还展开翅膀,帮忙保持身体平衡。
此时鸡头固然很晕,恐怕没有患鸡头晕,它又清醒又警惕。
小时候我们还玩铁丝和橡皮筋做成的弹弓,能将小石子打出老远。有一次,我打中了数十米远的楝树上一只麻雀的胸脯,没想到距离太远了些,麻雀没有惊飞,似乎连感觉也没有,还是腾在那里鸣叫。
“腾”是我们常说的字,指栖在高处,经常用在鸟雀鸡鸭的身上,偶尔也会用在人身上。
一天傍晚,我路过我们家的自留地,看见一只小母鸡在番薯地里找食,天色渐黑也还没有回家,正好我手中有弹弓,手里痒痒的,一个鸡头晕,向鸡弹了一石子。那鸡一头栽倒在地。
真是鸡头晕了——是被我用弹弓打晕的。
我吓得连忙逃之夭夭。
那个年代,没有不穷的人家,鸡鸭鹅可算是一笔挺大的财产,油盐酱醋酒什么的,常常就靠鸡蛋鸭蛋去供销社换。家里来了客人,炒两个鸡蛋,是上等的下酒菜,比油炒花生米与油炒黄豆还高级一些。如果我弹死了那只鸡,这祸可闯得太大了。如果鸡的主人发现他家少了一只鸡,就会到处寻找,闹得全村鸡飞狗跳。第二天我担了一天心,没见什么动静。我想,那只鸡也许一时晕过去,醒过来后抖抖羽毛就回家,钻进鸡笼向别的鸡诉苦去了。
下雪天鸡就要关在家里,不准出门。鸡看见满眼白色,就会晕得找不着回家的方向,越走越远,不知去向。
人类虽然长着人头,但都会犯鸡头晕。有时候一个鸡头晕,成就了什么大事业,有时候一个鸡头晕,搞出了大祸害。照理说,一个人犯鸡头晕并不难,难的是许多人一起犯鸡头晕,可是人嘛,还喜欢患集体鸡头晕。
杭州人爱跟风,名曰“杭儿风”。不管什么事,只要有人聚着了,别的杭州人马上就晕乎乎地冲进去轧闹猛,鸡头晕变成了一地的文化、居民的性格。不过估计杭州人不大肯承认这是犯了鸡头晕。
虽然常常说的是“一个鸡头晕”,好像只是刹那间的晕眩,其实它可以持续比较长的时间,有时也许已经不能说是“一个鸡头晕”,而是一直鸡头晕。
鸡怎么会头晕呢,不解。
我印象里大人说一记头晕,不单独说 鸡头晕。像是忽然头晕,莫名奇妙头脑发昏的意思。
有个那么温柔的妈妈。与其不情不愿的做事情,还不如好声好气的说我不行。
以后政论吵架帖有的用了。
商略兄意下如何,如果弗适意我就不引用。
尽管用,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