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北宋的人口是如何从四千多万增长到超过一亿的 -- pp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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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该是到了看看所谓的无可辩驳的佐证到底是个什么玩艺的时候了

何忠礼在揭迷一文提出了三个主要理由

第一条第三条没有什么太大意思,而包括何忠礼本人都要承认第二点才是真正的全文的定海神针

叶清臣的奏疏,为丁口说提供了无可辩驳的佐证

叶清臣在奏疏中所说景祐元年全国户、丁数, 与《长编》 卷一一五所载该年全国户、口数完全一致。为证明宋代户部所统计的该户、 口对称, 实为户、 丁对称之误,

是歲,天下上戶部主戶六百六萬七千五百八十三,口二千一十二萬三千八百一十四;客戶四百二十二萬八千九百八十二,口六百八萬一千六百二十七。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一一五

景祐中,叶清臣上疏曰:

  “山泽有产,天资惠民。兵食不充,财臣兼利,草芽木叶,私不得专,对园置吏,随处立筦。一切官禁,人犯则刑,既夺其资,又加之罪,黥流日报,逾冒不悛。诚有厚利重货,能济国用,圣仁恤隐,矜赦非辜,犹将弛禁缓刑,为民除害。度支费用甚大,榷易所收甚薄,刳剥园户,资奉商人,使朝廷有聚敛之名,官曹滋虐滥之罚,虚张名数,刻蠹黎元。

  建国以来,法敝辄改,载详改法之由,非有为国之实,皆商吏协计,倒持利权,幸在更张,倍求奇羡。富人豪族,坐以贾赢,薄贩下估,日皆朘削,官私之际,俱非远策。臣窃尝校计茶利所入,以景祐元年为率,除本钱外,实收息钱五十九万余缗,又天下所售食茶,并本息岁课亦只及三十四万缗,而茶商见通行六十五州军,所收税钱已及五十七万缗。若令天下通商,只收税钱,自及数倍,即榷务、山场及食茶之利,尽可笼取。又况不费度支之本,不置榷易之官,不兴辇运之劳,不滥徒黥之辟。

  臣意生民之弊,有时而穷,盛德之事,俟圣不惑。议者谓榷卖有定率,征税无彝准,通商之后,必亏岁计。臣按管氏盐铁法计口受赋,茶为人用,与盐铁均,必令天下通行,以口定赋,民获善利,又去严刑,口数出钱,人不厌取。景祐元年,天下户千二十九万六千五百六十五,丁二千六百二十万五千四百四十一,三分其一为产茶州军,内外郭乡又居三分之一,丁赋三十,村乡丁赋二十,不产茶州军郭乡村乡如前计之,又第损十钱,岁计已及缗钱四十万。榷茶之利,凡止九十余万缗,通商收税,且以三倍旧税为率,可得一百七十余万缗,更加口赋之入,乃有二百一十余万缗,或更于收税则例,微加增益,即所增至寡,所聚愈厚,比于官自榷易,驱民就刑,利病相须,炳然可察。”时下三司议,皆以为不可行

宋史 志第一百三十七 食货下六

总的来说这段就是讲的就是宋廷讨论改革既有茶法的故事,这里说些题外话,何忠礼的原文里所谓

史称叶清臣 “天资爽迈, 遇事敢行” , 77又曾经长期供职三司, 对赋税的征收可谓了然于胸。因此, 他在奏疏中对 “丁茶盐” 的计算,严密而精确, 统计数字富有说服力。

至少在这里是肯定不对的

何忠礼截宋史那段截的并不完整,漏掉了

或更于收税则例,微加增益,即所增至寡,所聚愈厚,比于官自榷易,驱民就刑,利病相须,炳然可察。”时下三司议,皆以为不可行

这个结果,看起来当时的公论对叶清臣的建议普遍的看法是不太靠谱

其实何忠礼这篇文章里,这样的小动作非常之多

比如说他引州县提纲的户口保伍就没有引全

县道户口, 保伍最为要急, 倘不经意, 设有缓急, 懵然莫知。始至, 须令诸乡各严保伍之籍。 如一甲五家, 必载其家老丁几人, 名某,年若干; 成丁几人, 名某,年若干; 幼丁几人,名某,年若干。凡一乡为一籍, 其人数则总于籍尾

州县提纲的原文是什么呢?

 县道户口保伍最为要急傥不经意设有缓急懵然莫知始至须令诸乡各严保伍之籍如一甲五家必载其家老丁几人名某年若干成丁几人名某年若干幼丁几人名某年若干凡一乡为一籍其人数则总于籍尾有盗贼则五家鸣锣挝鼓互相应援或遇差役起夫水旱赈济皆可按籍而知诚非小补

这也没多几个字,为什么他就不引全呢?

当然这是题外话,现在姑且不论,我们要讨论的是叶清臣的这段与与长编卷一一五明显存在的丁与口混淆的问题

到底叶清臣说的是丁还是口呢?

何忠礼在文章里旁征博引列入大量的表格,试图证明这个计口而赋计的是丁,然而却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就没有仔细读这篇文章

臣按管氏盐铁法计口受赋,茶为人用,与盐铁均,必令天下通行

什么是管氏盐铁法?

桓公曰:“何谓官山海?”管子对曰:“海王之国,谨正盐策。”桓公曰:“何谓正盐策?”管子对曰:“十口之家十人食盐,百口之家百人食盐。终月,大男食盐五升少半,大女食盐三升少半吾子食盐二升少半,此其大历也。盐百升而釜。令盐之重升加分强,釜五十也;升加一强,釜百也;升加二强,釜二百也。钟二千,十钟二万,百钟二十万,千钟二百万。万乘之国,人数开口千万也,禺策之,商日二百万,十日二千万,一月六千万。万乘之国,正九百万也。月人三十钱之籍,为钱三千万。今吾非籍之诸君吾子,而有二国之籍者六千万。使君施令曰:吾将籍于诸君吾子,则必嚣号。今夫给之盐策,则百倍归于上,人无以避此者,数也。”

管子海王

你都按管氏盐铁法计口而赋了,你告诉我这说样计口不包括女人?女人不吃盐?

宋人难道都没有看过管子,就管氏盐铁法?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宋代就是这么奇怪的按照成丁的管氏盐铁方法计口的可能性,所以有没有这样一条明确的史料,它能够很好的说明宋代盐法中普遍存在的计口而赋的作用范围到底是丁还是口,到底面向什么年龄,什么性别,没有歧义得把真相表现出来

这样的史料,当然是存在的

大名鼎鼎的蔡京盐法就是了

户房人主行新法盐钞事务,自创新措置才及一年, 已收课息钱一千馀万贯,前后财利未可有比

六月二十三日, 因中书省言榷货务自政和六年八月三日至七年五月三

入纳盐钱又足一千万贯通计六千万贯,“诏左右司郎官各转一官

这样猛加盐税,结果自然是不妙的,蔡京宋徽宗的下场无需多言,我们就看看,皇帝 穷途末路下罪己召时 的言论吧,

同日,诏:「昨缘妄行改革盐法,立赏格招其幸进,故较多寡以迁秩;严法罪其亏损,故重抑配以 责。至计口以敷及婴孩,广数以下逮驼畜,使良民受弊,比屋愁叹,为之悯然。亲降诏旨,悉从初令,宽其禁弛,其苛以走商人苛:疑当作「可」。、利百姓,使天下无抑配之害,得安田闾。尚虑有司狃习前弊,其令三省申严近制,遵用新法,悉禁旧盐,改奉新钞,毋或封记不严。尚虑隐匿旧货,违者并以违御笔论,流之海岛,可应诸州管句盐事官吏并罢,其提举官别选能吏施行。」

都计口以敷及婴孩,广数以下逮驼畜了,你告诉我不计算女人,你告诉我宋代只统计成丁!

还打算穿着女口不预不统计女人的皇帝新衣继续裸奔吗?

这不是自抽耳光?

何忠礼就想这样 无可辩驳的证明宋代只有成丁统计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吗?就这样揭开谜底吗?这样揭开其自抽耳光的谜底?

我不清楚何忠礼到底老糊涂呢,还是装傻裸奔,总之,这位真是与他的祖师爷贾尔斯一样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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