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8:秦罃——难以在上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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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8附:士会归晋2/3

《宣十六年传》:

三月,献狄俘。晋侯请于王,戊申,以黻冕(fú miǎn)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大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p 0768)(07160102))(058)

我的粗译:

二十一年后,在我们的宣公十六年(公元前五九三年,周定王十四年,秦康公十二年,晋景公七年),士会领兵消灭了赤狄的两个分支。三月,趁着向周王室进献赤狄俘虏的机会,晋侯(晋景公)请示了“王”(周定王),在戊申那天(杨注:戊申,二十七日。),赐给士会黻冕,任命他当中军元帅,同时兼任大傅。一时之间,晋国的匪类都逃去了秦国。

晋国的大夫羊舌职就评论说:“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我听说,“禹提拔了善人,不善的人就靠不上边了”,这说的就是眼前的情况。《诗》里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就说的是善人在上的情况。善人在上,“国”里的“民”就没人敢希图侥幸。谚语说“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就说的是没有善人的情况。)”。

一些补充:

那两句《诗》的出处是《小雅?节南山之什?小旻?卒章(六章)》:“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88)),另一处相似的在《小雅?节南山之什?小宛?卒章(六章)》:“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91))。

杨伯峻先生注“以黻冕命士会将中军”曰:

黻音弗,黻冕,古代礼服之一种。黻指衣而言,《诗?秦风?终南》云:“黻衣绣裳。”《礼记?礼器》云:“天子龙衮,诸侯黼,大夫黻,士玄衣纁裳。”金鹗《礼说》云:“龙衮言衣,非言裳,则黼、黻皆言衣可知。”其言是也。《诗?终南》“黻衣”,与“绣裳”相对,且《大戴礼记?五帝德篇》亦云“黄帝黼黻衣,大带,绣裳”,《晏子春秋?谏上篇》云“景公衣黼黻之衣,素绣之裳”,黼黻皆以衣言,尤为明徵。黻衣,盖其衣以青黑两色绣为“亞”字(上下两横中断)的花纹,详桓二年《传?注》。孔《疏》以黻为韠,谓为蔽膝(蔽膝之制亦见桓二年《传?注》),误。刘履恂《秋槎杂记》因孔《疏》之误而强作解人,实不必。冕,礼帽。此黻冕自是当时卿大夫之礼服。与《论语?泰伯》言禹“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之为祭服者,盖有不同。

下面是后世黻(上)与黼(下)的图片,出自《皇帝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和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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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汉代冕冠(上)与冕服(下)的图片,出自《冕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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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且为大傅”曰:

据《左传》,文六年阳处父为大傅(曾易中军元帅),成十八年士渥浊为大傅,襄十六年羊舌肸为大傅,盖晋主礼刑之近官,此则以中军帅兼之。

杨伯峻先生注“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曰:

《列子?说符篇》有郄雍视盗之故事,其末亦云:“于是用随会知政,而群盗奔秦焉。”

杨伯峻先生注“禹称善人”曰:

称,举也,谓提拔而任之也。

杨伯峻先生注“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曰:

幸民谓侥幸于万一之民。《管子?七法篇》云:“朝无政,则赏罚不明。赏罚不明,则民幸生。赏罚明,则人不幸。人不幸,则勇士劝之。”又《正篇》云:“遏之以绝其志意,勿使民幸。”又《明法解》云:“行私惠而赏无功,则是使民偷幸而望于上也。”诸“幸”字皆此义,所不同者,羊舌职谓“无幸民”之关键在于“善人在上”,而《管子》则以为在于“明法”耳。

此“三月,献狄俘”之“狄”乃“赤狄”的两个分支,“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本年春天为“士会帅师”所灭:

“甲氏”(杨注:狄自入春秋以来,俱只书“狄”。僖三十三年《传》箕之役始见“白狄子”之称,而“赤狄”之称自此见。自此《经》凡赤狄四见、白狄三见。潞氏、甲氏、留吁、铎辰,此赤狄也。其通言“狄”者,钟文烝《谷梁补注》云:“以《左传》、《国语》、《吕氏春秋》、杜氏《后序》引《汲冢纪年》考之,庄三十二年狄伐邢、僖三十三年晋人败狄于箕,皆白狄也。闵二年狄入卫、僖二十四年狄伐郑、文七年狄侵我西鄙,皆赤狄也。”顾栋高《大事表》三九据成三年《传》“伐廧咎如,讨赤狄之余焉”,因谓“是年赤狄之种尽绝。”又云:“故中国直名白狄为狄,不复别之。”未审确否。#潞,国名,赤狄之别种,曰潞氏者,盖当时所谓夷狄之国,或尚在氏族社会,故其国名带以氏字,如甲氏、皋落氏及此潞氏是也。其国当在今山西-潞城县东北四十里。《西清续鑑甲编》有路公舖,不知是此潞氏器否。余参文十一年《传》并《注》。#杜《注》:“甲氏、留吁,赤狄别种。晋既灭潞氏,今又并尽其余党。”甲氏,顾栋高《大事表五》以为在今河北省-鸡泽县境,不知其所据,未必可信。徐文清《管城硕记》卷十一谓据《水经注》,今祁县有侯甲,侯甲水发源于侯甲山,山在今武乡县。据此,甲氏或在今屯留北百里内外。留吁,晋灭之后,改为纯留,襄十八年《传》晋人“执孙蒯于纯留”是也,在今山西省-屯留县南十里。),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2.9,北纬36.8(今屯留北百里内外)。

“铎辰”(杨注:杜《注》:“铎辰不书,留吁之属。”若依杜《注》所云,铎辰当在今山西省-潞城县、屯留县附近。),推测位置为:东经113.10,北纬36.18(长治市区一带)。

“留吁”(杨注:纯留,本留吁国,宣十六年晋灭之,谓之纯留,亦曰屯留。今山西-屯留县南十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2.90,北纬36.26(古城村)。

“晋”——“绛”——“故绛”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王城”——“周”——“周宗”——“郏”——“郏鄏”——“京师”——“京師”——“雒邑”(杨注:京師指洛邑,此时周室都洛邑。京本周祖公刘所居之地名,《诗?大雅?公刘》“笃公刘,于京斯依”是也。其后镐京、洛邑俱亦称京,亦犹绛本晋国所都,其后迁新田,新田亦称绛;王充《论衡?正说篇》所谓“本所兴昌之地,重本不忘始”也。京复称京師者,周人于地名之下往往加師为称,亦犹《召诰》称洛,《洛诰》称洛師。師,金文作[帥-巾]。《小臣单觯》有成[帥-巾],《小臣[言速]簋》有牧[帥-巾],《左传》庄九年亦有堂阜,皆可证。《克钟》有京[帥-巾],当即京師,故知经典古文字作“[帥-巾]”者,汉代经师或读之为師,故有洛師、京師之称。说详杨树达先生《积微居小学述林?驳公羊传京師说》。#宣三年《传》王孙满之言曰:“成王定鼎于郏鄏。”据《尚书》,武王亦无经营雒邑之事。成王之营雒邑,先卜其地,则迁鼎恐亦非武王事。一九六二年出土何尊为成王五年器,云:“唯王初迁宅于成周。”又云:“唯珷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帥-巾+立/(亏-二)]民。”似武王早有迁筑王城意,成王不过秉承父命而行。昭二十八年《传》言:“昔武王克商,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古人常以成王事归武王。雒邑即成周,在河南省-洛阳市西南。京相璠云:“郏,山名;鄏,地邑也。”《太平寰宇记》谓邙山即郏山之别名。#郏音夹,以郏山得名(郏山即北邙山),即郏鄏,又曰王城,今河南省-洛阳市。#今河南省-洛阳旧城西部即王城故址。自平王东迁至景王,十一世皆居此。敬王迁成周,王城废。至王赧复居之。详顾栋高《春秋大事表》。#郏鄏即桓七年《传》之郏,周之王城,汉之河南,在今洛阳市。《楚世家?索隐》云:“按《周书》,郏,雒北山名,音甲。(鄏谓田厚鄏,故以名焉。)”#沈钦韩《补注》云:“《续志》:‘河南县东城门名鼎门。’《唐六典》:‘东都城南面三门,中曰定鼎。’韩愈《送郑十校理序》:‘席定鼎门门外。’是古人犹以成王定鼎之事名城门也。”#王城在今洛阳市西北隅。#沈钦韩《补注》云:“周宗言周室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2.43,北纬34.67(洛阳-西工区为主)。

“秦”——“雍”推测位置为:东经107.39,北纬34.50(雍,凤翔南。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3480╳3130,1000万平方米,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

《宣十六年传》:

冬,晋侯使士会平王室,定王享之。原襄公相礼。殽烝。武季私问其故。王闻之,召武子曰:“季氏!而弗闻乎?王享有体荐,宴有折俎。公当享,卿当宴。王室之礼也。”武子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p 0769)(07160402))(058)。

我的粗译:

这年冬天,晋侯(晋景公)派了士会去调解王室内部的矛盾,定王设宴招待他,原襄公负责辅助周王完成仪式。席间上了分解成大块的牲肉,武季(士会)不明白,就私下向旁边的人询问,可是那位“王”听见了,就把武子(士会)召到跟前,告诉他说:“季氏!而弗闻乎?王享有体荐,宴有折俎。公当享,卿当宴。王室之礼也。(小子!你没听说过吗?“王”在正式宴请时应该上整个的半片牲肉,要是便宴,那就上拆开的大块牲肉。对于“公”,那就得正式宴请,对于“卿”,那就是便宴了。这都是王室之礼。)”。

武子回去以后就开始讲求典礼,完善了晋国之法。

一些补充:

“季”者,稚也,“季氏”者,那个排行最小的人也,所以我认为周定王这话是一语双关,以对“典礼”的熟悉自傲于士会,虽然两人年岁大概差不太多,士会也该有五十九岁了(以僖二十八年“士会摄右”时年二十计),可能还年长于定王。

另外,关于“季”,我在另一个帖子里也曾提及,如有兴趣可移步《部尾字典:写在前面-下》

杨伯峻先生注“晋侯使士会平王室”曰:

平,和也。调和周室诸卿士间之矛盾。《周语中》作“晋侯使随会聘于周”,不如《左传》之确。

杨伯峻先生注“原襄公相礼”曰:

杜《注》:“原襄公,周大夫。”相礼见桓十八年《传?注》。

杨伯峻先生注《宣十六年传》“齐侯师于首止,子亹会之,高渠弥相。”云:

相,去声,为助手。古代行朝聘、盟会、享讌、祭祀等礼仪,必有襄助之人。其人曰相,其事曰相礼,宣十六年“原襄公相礼”是也;亦省曰相,此是也。((p 0769)(07160402))

杨伯峻先生注“殽烝”曰:

古代祭祀、宴会,杀牲以置于俎(载牲之器)曰烝。烝者,升也,谓升之于俎也。若将整个牲体置于俎上,并不煮熟,曰全烝,唯祭天用之。若将半个牲体置于俎,曰房烝,亦曰体荐。若节解其牲体,连肉带骨置之于俎,则曰殽烝,亦曰折俎。殽即肴,凡非谷物而可食者曰肴,此则殽对胾而言。骨有肉曰殽,犹今之排骨。纯肉切之曰胾。殽烝,宾主可食,至全烝、房烝则只是虚设,不能食。

杨伯峻先生注“武季私问其故”曰:

各本“武季”原作“武子”,唯宋-庆元本及日本-足利本作“武季”。杜此《注》云:“武,士会谥;季,其字。”是杜所据本作“武季”,今依之订正。《周语中》作“范子私于原公”云云。范子即武季。

杨伯峻先生注“季氏!”曰:

据《左传》,春秋时,周天子对诸侯卿大夫之称谓有二。僖十二年《传》周襄王称管仲为“舅氏”,其一也。其二则是称其五十岁以后之字,伯、仲、叔、季,此于士会称“季氏”、成二年于巩朔称“巩伯”、昭十五年于荀跞称“伯氏”、籍谈称“叔氏”,皆其例也。

桥:关于称呼中的“氏”字,我在别处有系统些的讨论,如有兴趣请移步《春秋左传注读后-补充与修正-氏-上》《春秋左传注读后-补充与修正-氏-中》还有《春秋左传注读后-补充与修正-氏-下》

杨伯峻先生注“王享有体荐”曰:

体荐即房烝,见上《注》。

杨伯峻先生注“宴有折俎”曰:

折俎即殽烝,因折断其骨节而后置之俎上,故亦曰折俎。享同饗,享与宴有时义同,此则意义有别。享有体荐者,设宴杀牲,徒具形式,而宾主并不饮食之,成十二年《传》杜《注》所谓“设几而不倚,爵盈而不饮,肴干而不食”是也。宴则以折俎,相与共食之。

杨伯峻先生注“武子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曰:

《周语中》亦载此事,其文较繁,末云:“武子遂不敢對而退。歸乃講聚三代之典禮,于是乎修執秩以為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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