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原创)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00 -- 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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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其实都容易受惊吓

我那时只有四五岁。吓很了。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呆。那地方人口密度就小。再大一些的都上学去了,几乎木有和我一样年纪的孩子落单。大人但是也木注意这个问题。后来发现我老说怕鬼,便想起来,说我被吓掉了魂,改天找人给我收回来就行了。还说棺材里的不是人,是石头。反正收魂的人是木来。棺材里是不是石头我也木筏知道了。其实死人倒是不怎么可怕,那个很有气势的红黑木棺材却是很吓人。而且,那么多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的让人觉得压抑,闹心。日后,让我害怕的是红棺材,而不是死人。

来美以后,到Gaveston岛上的墓地,觉得特别宁静和自然。木有烧纸的灰烬,腐烂的纸花圈的残骸,香灰,和祭品。 墓地里的花让人觉得死去的人只是在那里熟睡。木有披麻戴孝般的吃牙咧嘴,和唢呐吹出的撕裂心扉的声音。

家园 是,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成长吧
家园 学会放下,释然。

我仔细看了你的自述,情感很丰富/细腻。我的直觉是,您把自己压得太厉害了,从心理上,各个方面。

学会放下,学会理智,学会选择性的抛弃。心理方面的阴影或者创伤,最終还是需要自己来处理。

希望你早日康复。

家园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05

初诊5

周一。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一夜,一天。

关东地区已经到了入梅季节。

这样不阴不阳的天气要持续一个月左右,然后,梅明——日本才正式的进入夏季。这段时期被称为梅雨。——与中国的江南相仿。

我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顶,———一动不动的,盯了一夜,又盯了整整一上午。——脑中,思绪纷乱;胸中心潮澎湃。窗外,细雨击打着树叶,嘭嘭作响。穿林打叶声声入耳。我的心也随着那纷乱的响声,毫无节奏地跳动。

我像个即将被押赴刑场的囚徒一般,手脚僵硬,目光呆滞。

我舔了舔嘴唇,干咽了一下,喉头发出了“咕”的一声,像一只稻田里的青蛙,不幸被一群乡间的顽童捉住,玩弄够了后,一脚踩扁时发出的绝叫一样。

——电话响了,吓了我一跳,也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我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是网络施工队打来的,通知我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安装,叫我在家候着。我几乎忘了还有这么回事。医院那边的预约不好推掉,网络这边我也想尽快装好。——于是,我想起了李、奇。

李奇是我的东北老乡,工学府的博士研究生,在白根宿舍的时候我们就认识,现在也住在大学宿舍里。他和我年龄相仿,性格也相仿,同样的活得很累而不得志——去年,为了和同一个研究组 的韩国留学生较劲,自愿留级半年,终于写出了一篇让向来严厉的导师都叹为观止的优秀硕士毕业论文;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那半年,没有奖学金,全额的学费,没有任何收入(为了专心写论文他辞去了在一家IT企业的兼职),更要命的是,他失去了已经内定的工作,错过了就职的黄金时期。无奈之下,导师重新接纳了他,让他读自己的博士课程,并安排他留美考察半年作为补偿——他的留级和导师在看完他最初的毕业论文时一句无意而又客观的评价有很大关系——写的很好,但不是我的硕士生中最好的。——虽然这不是导师的错,他只是说了句实话。——但还是为李奇力争了这个日本学生都很难得到的留美机会。——实在话,说给了实在人听,产生了巨大的破坏力。

去美国之前,每每提及此事,他总是叹气道:“人呐,可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多犯不上,唉——”。

我问为什么不好好跟原来打工的那家公司好好说说,再接纳自己一次,怎末说做了两年,感情还是有的,他再说也是个人才。——可李奇总是摇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那并不存在的远方,叹气道“你不懂——这挺复杂。”——我怎末不懂,他一直很孤傲,放不下架子去求人,——冯妇易做,心结可不好解开。 “年龄这么大了,又是个留过级的未毕业博士生,怎末都不好说,唉,人哪,一出溜,就什么都变了——”他在编织着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人在日本,身不由己。大好的韶光一出溜就逝去了。

他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前几天刚来过我这里。

一说到我留级,二人相对无言,只是怔了怔,又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相互绕开对方的视线,看着污迹斑驳的墙壁,想着各自的心事。

——人哪,不能跟自己较真儿。

我告诉李奇钥匙放在信箱里。两点之前到我家来等。

我背起包,拿着折叠伞,踢开地上已经散发出霉味的工作服,穿好鞋出了门。

在一楼的露台下,我撑起雨伞——却发现已经雨过天晴了。

家园 问个好
家园 就在上周日,梁冬的

【中医太美】节目里还有个田医生讲中医治疗抑郁症

家园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06

初诊6

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小川诊所。连声向里面的人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是横国大的吴佳——,上周浅井先生预约的那个——”

诊所其实离关内车站不远,步行只有5分钟的距离。

可天生路盲的我,数次在那个不显眼的牌匾下走过,又错过。——我在附近转悠了一个小时,就是找不到。可又不敢向路人打听。——因为诊所的全名里嵌着“精神病”的字样。

雨后略显暑热的天气蒸得我有些焦躁。——我站在街边茫然四顾,脑中空空荡荡的。——“真没用,连个诊所都找不到。”——我不住的责怪自己。、

站了不知多久——突然,连自己都意想不到地,我猛然伸手狠拍了一下旁边无辜的街树。——细长的柳叶可怜无助地晃了几晃,洒下点点雨滴。。——弄得我更是一头的雾水。

最后,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街边。——身后站着个警察,一脸的不耐烦,显然是等了很久,我的一举一动他恐怕都看到了。

——衣冠不整的我,邋遢的外国人。——手足无措地站在这车水马龙的繁华街边,显得很扎眼。

“对不起,”我鼓起勇气,问道。“我正在找这个诊所————”我把那张复印纸递了过去。

警察伸手接过,又偏着头打量了一下。“啊,就在那里,过了街,斜对面——”。他和气地指着路。

果然,那里立这个小得让人忽略的诊所牌匾。“在,——”警察又看了看那张纸,“在二楼。”——“早日康复啊。”我点头谢过后,他挥挥手,一脸同情的说道。——

一个护士答话说道:“啊,吴桑,请坐下稍等。小川先生正在会见最后一个病人,请先填一下这张问诊表。”

我一边用手擦着汗,一边接过表坐在候诊室的沙发上。

表上是一些对求诊者个人状况的简单调查。

我如实地一一填好。最后一个问题是,“就诊者是否出现过类似自杀的倾向。”

我迟疑了半天,最后,手颤抖着在“是”上画了圈儿,——随后,又怕不够完美,便重复的描了几圈,把那块儿纸描得像个靶子一样。

“什么叫自杀倾向?”“什么叫出现过自杀倾向?”——是行动,还是念头。

——我曾写过遗书,在里面我详细地阐述了自己当时内心的苦闷和不得不死的理由。甚至涉及了我为数不多的遗产归属问题。——我写着写着流了泪。最后还认真地签好了名字,按了个手印——为此我还在认真地在百元店买了一盒印泥——一切都煞有介事的。——之后,不了了之。

还有一次,是最近。我因为留级和办续签签证时的挫折,感到痛苦不堪,万念俱灰。偷偷跑到宿舍的共用厨房,顺了一把厨刀,揣在怀里;溜回房间。——先是拿起刀加在脖子上,觉得这个姿势极不舒服,死相又肯定相当难看。垂下刀后,思索了半天,又把它架在右手腕上比划着拉了几下——厨刀冰凉的,又很钝——恐怕连冻肉都切不开——真是时运不济,连和手的自杀工具都没有。——我无力地放下刀,懦夫一样的抽泣起来。哭了一会儿,我又重新鼓起勇气——生命一日不息,自杀一日不止。——这次得服药,毫无痛苦,且准确无误地死去。——所以,我下定决心,找个能拿到药的机会。 可这样的机会一直没出现过,——一直到今天。

问诊表交上去,过了5分钟。一位端庄女医生款步走到候诊室。在我面前站住,深鞠一躬:“让您久等了——”

我连忙起身还礼,“您好,小川先生,初次见面,我姓吴——”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我仿佛在等待着那末日的审判。

家园 是主持么过同学的葬礼

关键时候能顶上去,喔喔同学不是盖的。

家园 你要害羞,那世界上木人不害羞了
家园 给姑爷上花

还是东北银痛快,人生就一个字:整!

家园 精神心理疾病的治疗中医会更人道些
家园 明白了谢谢
家园 谢谢,现在我好多了,性格也外向了
家园 老乡,谢谢,等我再写一些后咱们再好好聊聊
家园 你能够发这篇文章

我就相信你一定能好,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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