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改革”与“开放”的断想 -- 老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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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分田到户本质是瓦解农民组织,打击华国锋的执政基础。

华国锋与汪东兴,火并了工业科技党”4人帮“,虽然中了功勋们的意,但也太可怕了。

中国农民,是真敢杀人的。

家园 我记得当时改开初期把一个口号改了

我记得当时改开初期把一个口号改了,这个点可能是一个切入点。。

就是“把革命进行到底!” 更结合时代的,就是“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主席文革的一个逻辑就在这个进行到底上,他认为剥削阶级文化的影响是几千年的积淀,如果放弃继续革命,有这个土壤就必然会让走资派掌权复辟,进行到底的方式呐? 就是试图让平民对官僚阶层有造反权监督权任命权,阶层之间形成流动融合,并形成制度。同时着手摧毁文化传统里面维护剥削制度秩序的基因,尤其是儒家的影响里尊卑秩序的概念,宗教里面屈从因果命运的迷信,还有民俗里面文人权贵富贵高人一等的秩序。。。。在后来的解读里,往往把大字报干校这种视为迫害,从主席后来的言谈中看,他是视为为干部“洗澡”的方式,并不是有意去整人的方式,真惩罚性质的是进监狱劳改这种。。类似的提倡还有比如将军到基层当兵时间的规定,医生去农村基层指导赤脚医生医疗站的规定,干部下乡的时间规定。。厂矿里面一把手也有要去车间的传统。。。同时把陈永贵这种提拔到中央领导层的例子也是开了历史的先河。。基层人众对基础领导的监督权利非常大,贴大字报甚至联合夺权这种都被视为正常。。记得他曾说过,文革要多少年还要来一次;另外也说阶级斗争长期论。。。主席的逻辑里,昔日的革命者如果掌权后背离了革命的目标,也是被革命的对象。。 这样理解的话,主席的革命论是没有明确的结束时间的,是个只要有人群就有阶级斗争就有革命的框架。。。

邓之后,就废除了这个口号,当时记得是用阶段论来解释的,说大规模疾风暴雨的革命已经结束,主要矛盾变成了落后的生产力和日益增长的需求之间的矛盾。。等于恢复到文革前的提法。。伴随的就是政治群众性运动不再搞了,突出政治的事情不再强调了,慢慢普通人也不再热心政治。。。后来就出现深圳的那个口号,基本能代表邓时代的主题了,“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也就是当时说的,效率和公平矛盾之间,效率优先,兼顾公平。也就是说完全放弃了“革命到底”,而让位给发展经济。

从人性角度,毛的体系对人的思想控制比较严格,价值观对立性很强,主要是分剥削阶级的思想和劳动人民的思想,并认为人的思想是可以被改造的;邓的体系里面前期还有引导,后期慢慢都放弃改造,基本接受的是“人权”的概念体系,基本对个人什么思想是放开不管了,把约束人言行事情主要交给了法律,而这个法律已经和历史和国外都一致了,就是法律主要是社会秩序与统治层秩序的维护角色。。文化传统上基本是恢复了以前的模式。。

从后来时代的变迁看,这两个人都没看错。。

通宝推:宁静致远,寂灭,
成长
家园 一幅写孩子对父亲态度变化的漫画很好反映这一转变

童年时:爸爸真行,什么都懂.

少年时:好像有时也不对.

青年时:老头陈腐不堪,一无是处.

壮年时:爸爸当年要像我这样老练,早就百万富翁了.

开始步入中老年:有些事我应该找老头商量商量,或者他能给我出些主意.

进入老年:真可惜,爸爸去世了,说实话,他的见解非常高明.

老年:可怜的爸爸,您简直是一位无所不知的学者,可我认识太晚了.

这或者就是现代中国人对主席态度的转变吧.

通宝推:盲人摸象,
家园 我不消瘦。

我已经在超重边缘挣扎好几年了。我戴眼镜,但不是黑框的。唯独说笑的天赋我确实没有,但我和人谈话时总是希望能大家都轻松愉快些,懒厨先生对我这么郑重其事,令我感到很不轻松

懒厨先生的几个问题,我记忆中一部分在之前似乎交流过,我这里着重说不同意见。

社会制度当然可以分类成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但这二者是密不可分的。马克思的经典判断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然这种密不可分是历史宏观意义上的密不可分,短时间的背离是做得到的,我认为现在中国社会就还在存在一定程度的背离。

如您所说,改革开放改了经济制度,这种情况下政治制度必然也随之改变。顶层的结构确实没有大的变化,但内核则完全变了。比如说宪法第一条的内容,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实际上早已名存实亡。其根本原因就是由于经济制度的改变,劳动者的劳动权得不到保障。甚至是公有制企业也是如此,现在的“公有制企业”和改开之前(更确切点,国有企业改制之前)的公有制企业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工人的劳动权本来是由公权力保障的,同样只有公权力才能剥夺工人的劳动权,而现在一定级别的领导想剥夺某个工人的劳动权并不是多大问题。劳动权直接关系着最基本的生存权,这种情况下,工人怎么可能真正参与企业管理?

有句俗话,叫钱大管不了钱二,您赚一万,我赚一千,我们仍然可以坐下来平等地讨论一些问题(当然资本主义条件下一万可以通过资本运作让一千变成零)。因此改开前虽然也广泛存在贫富差距、工农差距、城乡差距,但人民(基本上)是平等的,因为人民的各项基本权利是得到国家公权力保障的。而改开之后,您赚一万,我赚五千,但您随时可以砸了我的饭碗,这种情况下,我除了附和于您,不可能有什么别的选择。社会主义要达到共富,这没错;但一定程度上的共富却不一定是社会主义。

并且,共富也只可能是一定程度上的,这一点如您所说,人有私心。当然私心不光是资本家有,工农也有,理论上可以竞争从而达到某种平衡。但实际上,这种竞争是不平等竞争,个体的工农绝大多数条件下只有让步一个选择。

这又提到私心问题了,我记得上次和您交流时说过,恩格斯曾经指出“私”是社会产生的,而非生物本来的。当然我也认为,这个结论并不直观,“私”必然也有很多生物学上的原因。但很明显地,“私”是个非常复杂的概念,“私欲”不是能与“食欲”、“性欲”等等相提并论的基本需求。人要吃饭,要繁殖,这是天定的,人管不了,但私欲则没这么简单。我前面提到,毛通过调整社会制度来解决问题,毛时代,为公客观上也是谋求私利的方法,很可能比通过自私的手段去谋求私利还有效。当然具体讨论其收益、可持续性,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我无力说清。不过这对思考是个启发:现在的公私标准,放在毛时代准确吗?我认为由此多少可以看出,私确实是个社会学上的概念。

通宝推:老老狐狸,李根,笑不拾,
家园 这个完全不对,教授在管理上才是外行,即使是“管理”方面

的教授。

很多工程方面的教授,写论文很有本事,但是动手就不行,远不如一般技术人员。纯理科方面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并不是所有的教授,都有 “治校” 的欲望,热衷于此的,也绝对不会纯洁。你即便支持大学自治,也不要说些 “外行领导内行” 的牢骚,对于管理大学,教授基本上都是外行。

家园 感谢解甲先生的坦言

让我放松了许多,于是我又可以放胆胡言几句。

您说的制度的内核,我不争议,虽然我认为,依旧是共产党执政,整个国家都还是由这个党来管理的,管理的方法不一样了,内核是否有变,如何变,见仁见智吧。

关于劳动权的保障,我也承认您说的改开前后的区别,但我想补充一点是,改开前的保障,是以牺牲效率作为代价的。讲个小故事,珠三角改开初期,第一批港商来开厂,所雇佣的工人,是政府指定的,工资36元,虽然管理权归港商,但是即便迟到早退旷工,也不许开除,即便工资仅为香港工人的十分之一,港商依旧是亏本的。做也36,不做也36这句俗话就是那时候流传开的。后来没办法,折衷处理,港商提出不开除也行,但要计件算工钱,于是,就出现了早上排队等开工的盛况,而工人的实际收入是远高于36的,奇怪的是港商也开始有钱赚了,我实在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可见,不同的制度安排,可以有不同生产效率。当然,哪种生产效率高,您或许也会有不同的想法。

保障工作权力,另一个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人的流动性也会受到抑制,譬如有个工人在广州工作的,听说西湖很漂亮,想调动到杭州工作,改开前,估计会是异常困难吧?或许,有人会觉得这种流动性可有可无,但是对很多人来说,包括我,很喜欢这种自由,在改开前,恐怕是无能为力吧?

关于您说的改开前“人民(基本上)是平等”,从经济上讲,这种平等,我个人的看法是由于物质的缺乏,导致人与人之间的表面差距不太明显。从政治上来讲,不同级别的干部,分配的差异可以非常大,例如级别较高的,分配的房子会大一些,到了一定级别,可以有车有司机,在往上,还可以有厨师。可见,在当时的社会,依旧是有等级的,只不过等级的界定,是依靠官职(或者说是权力)来界定而已。改开后,基本上就是靠金钱来划分等级了。

至于城乡差距,那是另外一个痛点了。我父母皆出自农村,文革前考上大学,我妈的村,几百人,改开前只有两个人可以考上大学,离开农村,我爸的村,只有三个人有机会出来,三伯跟我爸考上大学,四伯去当兵,退伍到了广州。没错,后来有所谓的工农兵学员上大学,可惜学位有限,他们的村还是没有人能出来。最近河里有人呼吁防止阶级固化,我叹一口气,哪有比那时的固化更严重的?

关于社会制度的讨论,我总结一下我的思路,就是不同的安排,会有不同的得失,这些得失计算,不同人有不同的标准,要得出共识,恐怕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最后略为谈谈私的问题,我还是倾向于私是人类的本性,只不过,人也是社会性的动物,在社会中,要获得更大的利益,大家都不笨,手法不得不变得更复杂,换言之,私这种本性,变得更隐秘而已,有没有某种制度可以改造,我非常怀疑。这一点,容我我保留不同意见吧。

无论如何,跟解甲先生讨论,实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相信您不会介意我的胡言乱语,如果哪里说得不对,还盼您点拨一二。

家园 我的想法接近

毛邓两位操盘手都在先后试错,试着试着就变成中国现在这个模样了

家园 4万亿之后延安路线就寿终正寝了

苏联路线是中央一杆子插到底,全面管制全国经济。从大跃进,中国的计划经济路线就是层层决策,条块分割,分层负责。这样的结果就是很容易出现“大跃进”式的数额巨大而且重复低效的投资失败。最早的那次就是大炼钢铁练出饥荒,如今的大跃进失败就是房地产大跃进阻碍了经济技术升级。

家园 劳动权的提法,非常好!

的确比钱多钱少我穷你富,更接近问题实质。

如何保护劳动权,就是个政治课题了。你说靠“公权力”,但是又如何能保证“公权力”一定用在正确方向呢?提出正确方向不容易,保证正确路线的执行,更难。

有河友提出“力平衡”思想,蛮有道理。首先要使人民认识和认同自己的最大利益是什么,然后就要保证人民,无论阶层,都可以进行有“力”的斗争来保护自己的最大利益,比如劳动权。

在西方,这个保证是由“言论结社参政”来实现的,希望人民通过舆论自己组织,然后斗争。同时,又有“财产权”,以避免民粹。

西方(尤其米国)现在出了一些问题,主要是人民对什么是自己的最大利益认识不清。表现出来,就是建制派的各种“收买”手段,很能迷惑人民。

从河里的言论看,国内人民对什么是最大利益,不仅没有共识,甚至有严重分歧。所以吵架特多。。。不过,现实社会可能不是这样的,共识可能比河里大很多。

家园 当时的官员素质决定了‘农民怎么种地要听指挥’不对
家园 当时确实推广了很多新的技术,

包括良种,大都是通过官员推广下去的,而且粮食产量确实有了较快增长。

而且什么时候官员都有素质差的,但当时官员的素质比现在强。

家园 你的家庭特殊?

因为一个村三个出来的都来自你家,所以阶级固化?

如果说出来总数少,只要选择机制合理,那不叫阶级固化。是生产力水平和发展问题。

家园 讲故事吧。

大家都爱听故事

首先放一个前情提要

这里要接着讲的呢,是“红眼楼”的故事,那个帖子没讲完。

“红眼楼”之所以叫红眼,不是群众们看着眼红耳热,而是真正急红了眼闹了起来。我家面积是七十平米,那是分了一户出去的情况下。您可以想想原设计是多大,在那个年代确实够令人咂舌的了。

//究竟是谁或谁们、出于怎样的考虑设计成这样的,我没听说。“私心”这个东西,确实是什么时候都有的。那个年代的可贵之处不是人们没有私心,而是私心能有效地被公心所遏制。大可不必发现那个年代也有私心而感到受到欺骗、幻想破灭、如何如之何。干净的房间是因为打扫得干净,而不是不产生垃圾,不产生垃圾的房间只可能是没人的房间。

这栋楼本来是做干部楼的,消息传开后,工人们哗然了。工人们聚集到集团总部机关大楼前面,向干部示威。最终决定召开会议,重新研究分配方式。

//示威这种事情,是需要组织的。现在要,当时更要,也许在很久的将来,人民群众觉悟普遍达到了很高层次之后不要。现在对付这种事,办为首的一个“破坏生产秩序”的罪名以开除威胁,考虑到一家老小的生计不怕他不服。蛇无头而不行,示威自然就散了,但当时不行,所以工人们的意见得到了考虑。不是说坐在办公室里跟着制定计划才叫参与管理,这也是参与管理。

讨论的结果,是一户分作两户,两家共用厨卫。其中一家是干部,另一家由工人选出来(或是干部提名工人同意,这一点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还有新提拔的(同时可能是民望不高甚至民怨较大的)干部没分到。这有个名目唤做“团结户”,我家的“团结户”是位老山东,革命伤残军人。记得小时候他家包饺子必送给我家一碗,油大且香,那个口味在饺子馆还真没吃到过。

//记得之前和豪哥说过改开前工人怎么监督干部,这大概是个很好的例子。当然,那个年代普遍实现这种监督不太可能,但我觉得也不是个例。

我祖父改开后应该是倒了点霉,我小时候不知道他曾经是个比较大的领导。他是得罪某大领导了还是有三种人嫌疑被靠边站了还是兼而有之,我听说的也是众说纷纭。我确知的是他最后“按离休待遇退休”,至今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待遇,大概不是正常待遇。所以我听到这个故事的原因,其实是我父亲向我普及他的光荣历史。他和我讲:“你爷爷当年比某某某、某某某(列举系统内仍很有名的老领导)都得人心,不然也分不着这套房(三楼两房朝阳,按一般标准是楼里最好的户型)”。

//出于亲情,我描述中对祖父难免有些溢美,可能让人觉得他是个正气凛然的老干部。但就我自己的感觉来说,他离那种形象差距很大,当然也可能与我记事时他的脾气已经改了很多有关(我父亲对他的印象和我的印象完全是两个人)。前情提要里我一个回复讲到我认为严于律己是工作方法,但他在分这套房的时候显然没有用这种方法解决问题。可能是这种方法解决不了,也可能有别的考虑,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个事例,我祖父晚年有些疑神疑鬼,觉得自己得了肺癌,其实他只是一直以来呼吸系统有点毛病。总之他症状稍微严重就去医院,他看病是全额报销的,一般的老人,应该会有些经济上的考量。

//所以说我回想祖父的行事准则,与其说他是大公无私,不如说是公私分明。公家给的他就拿,公家不给他不伸手。有多位河友提到,大公无私这种作风难以推广,难以持久,我很赞同。但公私分明呢?在合理划定公私界限(这里再和懒厨先生重复一下“私”这个概念有很强的社会性因素)的情况下,我觉得是可行的,并且是于社会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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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讲一个故事来回应懒厨先生关于自由的话题,可能不太贴题:

就我所知,毛时代并不限制迁徙,只不过当时的社会形态,城市是以企业、农村以生产队为单位(就我所知,城市里直接就把工作的地方叫做单位)。脱离了单位很难生存下去,换单位是比较难的,从而客观上造成迁徙的困难。

内人的养母(内人身世比较坎坷)就是在文革中迁徙的,她是嫁到了外地(这一点当时比较少见,但我知道是有些原因的),但又离婚了(这一点当时也很少见,我不知道原因),于是又在当地再嫁。可能是因为这一系列当时都很少见的举动,导致她户口有些问题。她再嫁的对象就是内人的养父,一位退伍军人,在农村当老师。毛时代是挣工分的,内人的养母参与生产队劳动有工分,内人的养父教书也有工分,一家人生活没有问题。

但改开之后,分田了,干活多把手谁都欢迎,但一个外来人想分村里的田却没那么容易,于是内人的养母没分到田。而内人的养父,因为他是退伍军人,所以他的教师是有编制的,不是民办教师。但正因为他有编制,所以田也不用分给他,那些年农村教师的待遇大家都知道。民办教师待遇固然不好,但公办的待遇就算好些,恐怕也是好得极为有限,并且一样被拖欠工资,这造成的结果,您可以想见吧?

内人当时已经上学了,一家人靠内人的养母走街串巷卖些日杂(据内人的说法,主要是袜子)维持生活。小学还好(内人的养父是小学教师),中学不是一个村的了。义务教育免学费,但杂费是要交的(据内人的说法,往往还有些乱收费)。这些钱对当时她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负担,往往拖欠(据内人的说法,有钱也拖欠,因为有些费用可以拖到不用交)。但当时的教师们思想工作水平大概是差了一些,言语甚至行为上,对一个青春期少女来说难免就不太友善了。这事是内人的伤心事,这个故事,我是听她哭着给我讲的。

这事要看怎么说,自由嘛,至少是有卖袜子的自由了,这在毛时代大概要被判投机倒把。倘若卖袜子发了财,歌颂改开就是好来就是好,邓小平是人民大救星也不奇怪。但内人的养母并未因此发财,您觉得她对这种自由是怎么想的呢?

当然了,这事不能全怪社会,应该检讨自己没有本事。但实话实说,就我对内人养母的了解,性格坚毅,杀伐果断,已经算是难得的女中豪杰了。考虑到她没受过太多教育,也没有太多见识,又是背井离乡,找点客观理由,实在不能说是推卸责任。那么问题来了:考虑到各种客观理由,您觉得能从这种自由中获益的,是多数还是少数呢?

自由是好事,我也喜欢,甚至我还可以有点自信地说,我能从这种自由中获点益。但从国家政策上讲,兴一利必生一弊,任何好处都是有代价的。那么这个代价是值呢?还是不值呢?我在别的帖子说过我对这个问题的观点:这哪有什么客观答案,有什么样的立场,就应该有什么样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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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故事了,回答懒厨先生讲到港商的问题,这问题当然存在,事实上“干多干少都一样”是改开后提出对旧时代批评里很主要的一条。既然这个说法广泛流行(我知道对这个事实有些河友有不同意见,但我就切身经历觉得确实广泛流行了),我认为不能简单归结为改开派的洗脑宣传,而是有其现实基础。但仔细想想,不难发现这是一个宣传把戏。

改开之后,干多干少确实很不一样,但改开之前,干多干少其实也不一样,只不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改开前干得少,就轮不上晋级提干,社会地位经济收入都受影响,这能叫一个样?恰恰是在港商那里,才可能是一个样的,因为港资企业很可能没有与“不得开除”这种保障工人劳动权配套的奖惩制度。我之前和豪哥讨论时提过,社会制度是一个体系,改开已经彻底破坏了毛时代的体系,因此单独提毛时代一个政策,比较而言确实可能没有优越性,甚至还是反过来的。但从体系层面上整体来看呢?

再说说“不得开除”的问题,这个被诟病为“养懒汉”。诚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还不够发达,我们要讲不劳动者不得食的社会主义道德。但实际上,汉,即使是懒汉,他总是要吃要喝的。而一个没吃没喝的汉,即使是懒汉,很明显地是社会不安定因素。现在的企业目的就是谋求利润,当然没必要也不应该养懒汉,但当年的企业同时也是社会组织,要考虑社会效益。现在的资本主义国家,也有一定的社会福利,很多“纳税人”对此多有诟病,懒厨先生应该不会想不通这一政策在社会层面是有收益的。并且,社会主义多方教育,改造懒汉;这比资产阶级劫勤济懒来维持懒汉毫无希望可言的生存,甚至放任其犯罪再加以法办的行径,显然有非常强的优越性。

其实就这一点,同样可以分辨很多河友的立场。觉得人是可以教育的、对犯错的人惩罚要适当,要以挽救为导向的,这些河友是无产阶级立场的;而觉得人必须严刑峻法加以控制的、哪怕是随地吐痰都必须强烈谴责,与其划清界限的,都是资产阶级立场的。

很妙的是,这个问题上所显示的河友立场比例,与对改开态度问题显示出的不太一致。

对这个不一致我的观点是:有些人并不拥有成为资产阶级所需要的资产,却有部分资产阶级意识,这种人一般称之为小资。但他们往往自居为革命者,以比谁都革命的面貌示人——这段话,应该会让我损失不少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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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解甲先生的一些话,我完全同意

您这话“这哪有什么客观答案,有什么样的立场,就应该有什么样的回答。”,我的说法是“不同人有不同的标准”,我不太愿意使用“立场”这个词,太容易引起纠纷了。我们的看法,本质上应该是很接近的了。

关于这个问题,“那么问题来了:考虑到各种客观理由,您觉得能从这种自由中获益的,是多数还是少数呢?”,我勉力尝试回答一下,不是抬杠,仅仅是一家之言,要是您觉得不对,尽可驳斥。

为了避免误解,我还是先定义一下“获益”,简单点,在扣除必需品之后,手头可用于改善生活的钱多了,就是获益,少了就是受损。(写完再想想,这个定义不够严谨,至少还应该考虑必需品的质量,通货膨胀等因素,今晚太累,一时无法细想,先这样吧,还请见谅)

到底是多数还是少数人获益,我个人的感觉是要看长短线之分,改开的初期,获益的恐怕还是少数。但长线来看,要我下赌注的话,我会赌获益的人占了多数。两个理由:

1. GDP的增长明显,在国际的排名,是不断上升的。但这种上升到底带给劳动人民多少具体的好处,我算不出,但我会拍脑门赌比改开前多;

2. 这种自由,意味着个人能力与职业匹配的自由,可以更大程度提高生产效率。在改开的初期,可选的职位不多,令夫人的养母生活坎坷,应该不是个例。到了中后期,这个职业选择的情况,应该明显改善了。

关于铁饭碗不得开除的问题,社会效益的说法我同意,改开前的教育做法比资本主义的做法更加优越,我也同意。但是我要补充一点,除了懒,还有一种情况是对本职工作毫无兴趣,却又没有办法更换,那个年代,工作都是政府分配的,自己能够选的不多吧,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思想教育是很难改造的吧?

总结一下,就是效率与公平无法兼得,“从国家政策上讲,兴一利必生一弊,任何好处都是有代价的”,这话,我百分百同意。

家园 当然不是特殊

不过是碰巧都是我家出来的而已,我爷爷是贫农,没有文化。

如果说出来总数少,只要选择机制合理,那不叫阶级固化。是生产力水平和发展问题。

天知道这个机制是否合理,但几十年间,几百人的村里只出来几个人,如果这不叫固化,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叫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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