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红嘴绿鹦哥 -- 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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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孔府据说也有这个菜...

绿豆芽两头一掐...穿一下...顶点肉馅进去也不难...

徐州有几个菜也是不错的...

一是韭黄...徐州本地产...马粪捂得...炒鸡蛋...炒肉丝...烧个汤...

还有一个是芹菜...粗大且嫩...香气扑鼻...吃到口没有渣...过去叫“归德府芹菜”...

都是贡品...

还有一个是菠菜...菠菜这东东我还不太喜欢吃...但是过去这是个好东西...

有水的地方都有蒲包...

十斤一个蒲包...在王府里都是用来送礼的...

通宝推:铁手,
家园 我种过菠菜,小时候在北方乡下

是一年漫长的冬天过后收获的第一种绿叶菜,天还冷呢,就可以收了,自留地的地头儿弄一小块。

除了早春,我不记得别的季节可以种菠菜,现在一年四季的菠菜应该是大棚里的,可以调节温度和光照。

“芥末菠菜拌海虹或者蚬肉”,您这个菜其实就是脱胎于北方最广泛的菠菜做法,那就是凉拌,开水下锅瞬间捞起,入冷水再攥干,切碎,撒上盐,就是美味,如果那些殷实人家有存下来上年的淡水干贝,家乡叫“青燕儿”,是一种生长在淡水中指甲盖大小的贝类,泡软加进去,那道菜就可以正经招待客人了。

我家我记得好像加过碎虾皮。

菠菜还可以入馅儿做成菜团子,高粱米面的菜团子。

如果3-4月份在京津之间的乡村,可以吃到这种菜团子,我前几年吃了一次,那个高粱米面不对,不是当年那种杂交高粱的味道,70年代,那种杂交高粱短秧长穗,特别高产,吃了嘴里来来回回嚼好一会儿。

钢铁学院的二食堂曾经卖过菠菜汤,那个菠菜应该已经是大棚里的作品了,味道里只有味精的冲劲儿。

燕人兄的这篇好文章差点儿就错过了,打开网页时有,一不留神关掉以后,“一网打尽”里就找不到了,在您的“家园”里才找到。

通宝推:方平,燕人,
家园 看审度兄就是年轻人!

乡下谁舍得用猪油伺候菠菜啊!

我的老家还有一道“暴腌菠菜根”,把菠菜根洗净铺在簸箕上,稍微晾出去水分,早春的太阳中午一两个小时就行,收回来撒盐,晚上就是很好的下饭菜,一家人围着桌子,一大碗菠菜根可以一顿饭吃光。

家园 这个“暴腌波菜根”应该好吃

现在河里人(除了我)不都有钱么,猪油用得起,而且也是看个人爱好。

家园 算是明白这个A2牛奶了

感觉最近很流行,按你的解释,大概就是复古或是回归了。

家园 现在可能也不用猪油了吧

听过一个冷笑话,说是黄油(butter)好,猪油就是个渣。

很久没吃猪油了,想当年放一筷子猪油到面汤里,那个香啊。现在的炒菜油也根本就没有以前菜油那个香味。

家园 铁手诸位都去过太久了!

现在的猪油也不是原来那么香了,本土的黑猪几乎已经绝种了,全是那种洋猪,瘦肉比例特别高,肉根本就没有香味,餐馆全靠大量的调料!

炒菜油,过去式本土的黄豆,现在榨油的黄豆都是美国的,基本上都是转基因黄豆。黑龙江产大豆也榨油,但是到不了市场。我的老师是哈尔滨的,他说都被大豆做豆腐还是原来的味道,但是种株也在退化,本来东北已经不种大豆了,因为根本和美国黄豆竞争不了,这十年来,由于社会上对转基因的争论,加上市场有需要,东北有些地方种植本土黄豆。

家园 你説的香氣

是原先植物油中的雜質受熱發出來的。有致癌的危險。

現代榨油技術已經把植物脂肪高度純化了。即所謂無色無味的“色拉油”。

科學進步很大程度改變了我們的生活。

從食品角度,黃油和豬油沒法比較。根本不是一樣味道。各有各的好。誰硬要比較那是有心。

家园 东北大豆蛋白质高

经济上讲,更适合吃;而美国转基因大豆榨油合适。

东北大豆是世界名产,不种可惜了。可以考虑搞点蛋白粉啥的,疫情过后宣传一波健身锻炼,储备肌肉,走高端路线。

家园 如果是監管完善的自由市場會有解決方案

本土大豆及衍生產品價格貴。

進口的和轉基因的大豆及衍生產品價格便宜。

剩下的就是消費者的自我選擇。中國這麽大消費市場,這是能做到的。

市場監管的作用是保證商人不敢撒謊。明明是轉基因大豆,他說不是。法制明晰準確,罰騙子他個傾家蕩產。

家园 “青燕儿”

學長是河北海邊的?關於“青燕儿”還請多敷衍幾句。

家园 老手艺不常见了而已

东北农村豆腐的味道俺已经多年没吃到,结果在纽约法拉盛的辽宁饭店吃到了,店老板自己做的,就是那个味道。。。

家园 出生、长到17岁的家乡是在河岸边的一个华北乡村,

处在京津唐三角的核心,蓟运河从村边流过,当年一年一汛,大汛的年景,站在环绕着村落的围堰上,四周水天一色,堰边杨柳苍翠,晚上蛙声一片。现在这条河的境况不详,十几年前回家时,已经是一条死河,河床裸露!

70年代的河里盛产各种鱼虾和贝类,先说鱼,有晶莹剔透的刀鱼,俗称“刀鱼捻儿”,没有考证过这个俗称的来历,“捻儿”,我猜是来自于灯捻儿,因为与细长的身体而得名。有“苦葫芦片儿”,扁扁的身子,不管是煎还是和咸菜一起炖,总是一股淡淡的苦味儿,因为这种鱼捕捞后胆极易弄破,我尤其不喜这种苦味,但是也因为这种鱼的这个缺点,价钱很便宜,五毛钱买一大堆,还叫“苦大胆儿”。“肉狗儿”是一种身体圆圆的手指大小的鱼,通体就一根主刺,它是卖价最贵的鱼,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一斤肉狗儿的钱可以买二斤半甚至三斤“黄瓜鱼”。“黄瓜鱼”,是河里主流鱼类里数量排第二位的鱼,一年四季,只要是河里游说,一帮一帮的黄瓜鱼就在岸边觅食,人站在岸边看的清清楚楚,钓鱼的人抓到的最多这种鱼,这个鱼见到蚯蚓十次有十次会上钩,大的黄瓜鱼可以有大半截儿筷子长,而且黄瓜鱼多带籽,下锅煎的时候,黄黄的籽特别香。还有的说黄瓜鱼之所以得名是带有黄瓜香,我从来没有吃过黄瓜香的黄瓜鱼,也从没听过家乡人有这种说法,我想还是因为鱼的形状像黄瓜,大概率是后来的人吃饱了饭生生臆测附会了这个说法。最不讨喜的是“布鱼”,它的得名是因为腹鳍特别宽,大半个身体都是腹鳍,我不记得我吃过这种鱼,进到网里的,大人孩子都会捡出来再扔回到河里。鱼类中最多的就是鲫瓜子,蓟运河的鲫瓜子不上钩,因为河里水草丰茂,鱼虾忒多,抓鲫瓜子只能用一种“笸(po三声)网“,是不是这个字还有疑问,是两支木或竹制的杆子,中间一面网,两个人一人一边朝一个方向慢慢走,将到岸边时突然收起,因为笸网网眼大,网里大多小巴掌大小的鲫瓜子。蓟运河的鲫瓜子跟今天超市里买的几乎是两种生物,蓟运河的鲫瓜子很难长大,遇到三四两以上的鲫瓜子,抓获的人得炫耀十几天,大部分都是一二两大小,入汛刚甩了籽,也就是排完卵,肚子空空的,抓来破了肚子留下鱼肠,身体上下划破几个口子,撒上盐腌起,薄薄的有慢火煎,和高粱面饼子夹在一起,连头带身子连骨头带肉一点儿不糟蹋,从来不会发生鱼刺卡了嗓子,那个刺都是软的。一大堆鱼肠子,需要多放些油,跟辣椒一起炸了合着咸菜再炖,香气冲出院子跑到大街上!

合理比较大的鱼有鲤鱼、黑鱼、鲇鱼,鲤鱼和黑鱼我从没抓到过,但是抓到过鲇鱼,我的老家嘎鱼和鲇鱼不分,河西的人叫鲇鱼,河东的人可能就叫嘎鱼,这其实是两种鱼,两种鱼都好吃,它们的烹制不用油,两种鱼自己在烹制时就释放出好多的油,嘎鱼和鲇鱼可以正式上桌子作为主菜招待客人,但是上面其他的鱼,除了鲤鱼是过年时的大菜,都没有资格成为主菜。

我年少时听过我的小伙伴,叫张贺宽,他家奢侈到用鲇鱼包饺子,到今天我都难以想想那需要多少鲇鱼,怎么调馅料,贺宽家父母两个姐姐还有他嫂子,五个大人一个半大娃得多少条鲇鱼!

燕人兄问的是”青燕儿“,我现在老了多了个毛病,说话刹不住车,一展开就收不回来,工作中我已经发现这个苗头了,所以,我现在和小孩儿们讨论技术问题,从不敢旁征博引去展开说,怕收回不来。

那么说回贝类,说说”青燕儿“。

”青燕儿“形似半个蒲扇,年少时有一种护肤品在乡村广受欢迎,“嘎啦油”,是用去掉了肉的贝壳,里面装护肤防冻的油脂,“青燕儿”形状就像嘎啦壳,大小接近大半个围棋子。

“青燕儿”的栖息是在河岸的泥土浅表,对水质要求极高,水脏了“青燕儿”立即死掉,蓟运河的青燕儿绝种就是因为改开后所谓的合资厂排污,沿蓟运河无数排污口,加上上游断了来水,河体的水不能自我更换。

如果起得早,河边就能看到“青燕儿”在岸边留下的一条条痕迹,沿着痕迹就能摸到“青燕儿”。大规模的收获“青燕儿”是汛期过后用网捕,是一种口大收底的漏斗形密密的网,中间横梁是用铁的,加上两条缆,作业时,一人在河这边,另一人在河的那边,反复的拉过来再拉回去,同时变化位置,等到拉不太动了,在河岸的一边收网,满满的一网“青燕儿”。

“青燕儿”非常干净,不要怎么洗,稍微简单河边冲冲,拿回家直接下锅水煮,不加任何调料甚至不用加盐,水开了,满满的一大锅“青燕儿”张开了嘴,肉彻底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主妇们一个个挑出来,一锅“青燕儿”整上好几大碗,加上碎葱花儿和盐,立即成就了平常人家天下最上乘的美味!

只有这种小小的“青燕儿”有这样的超凡脱俗的清香,河里其他的贝类,包括蚬子,我们叫“蛏”,大的河贝,比如“拍(pai一声)”,肉太老,晒干了就更老,水泡好几天还是硬硬的,只有冬天农民家里断了荤腥的时候才有人用它炖咸菜。

“青燕儿”只能生在裸露的河滩,长杂草的地方不行,鱼类天堂的芦苇荡里更没有它的踪迹,一早一晚爬到岸边的浅水里,它的天敌是鸭子和水禽,我邻居家曾经把大堆的“青燕儿”打碎了喂鸭子,暴殄天物,莫此为甚。

人老了就开始回忆年少时的鸡零狗碎,人生真是一眨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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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活的历史

河北平原缺水太严重。有一年初春我坐长途客车由天津去保定,看到田野上风吹产生的滚滚黄尘,像荒漠一样。可想不到学长描述的景象。

家园 “蚬仔油”,就是你说的“嘎啦油”吧

一个蚌类的壳,里面是油膏,冬天用来防手裂。我一直很奇怪哪来的那么多大小均匀的蚬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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