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蝶影翻 序 -- 丁坎
在我国,轮制法的出现比殷商早多了,早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就已经诞生,河姆渡文化晚期的部分陶器已经使用慢轮修整边缘,而以龙山文化的蛋壳黑陶而论,不用快轮制法又怎能使其厚度小于一毫米?
丁大说得是“应用”,
江城兄说得是“出现和诞生”,
二者非但不矛盾,江城兄的补充还恰恰解释了“应用”.........
让嘉木MM抓住了漏洞,真不愧是律师啊……
那就再改一下,“制陶的轮制法早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就得到了应用,有大汶口、龙山等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为证。”
花上花上。
以前上哲学课的时候,郭宝平老师曾经提到过,看到丁大这个补充一句的时候,一直想做些资料再帮忙补充一下。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大二时读的,只记住了文学性和美学感觉,相关的哲学思考或理性批判到现在是一点概念也没有留下。好像是学校大图三层有一个专门的马克思著作的房间,曾经很热血地和室友约定一起学习马克思,两个人一起去那个房间读书,做笔记,临睡前讨论,然后记下讨论心得,结果只坚持了3天,呵呵。
今晚腾出手来检索了一下,在丁大的帖子下做点资料补充,估计丁大可能都知道,算是给有兴趣的河友做些扩展阅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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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当代的研究者把马克思与尼采看成是相互对立的,而作者认为两者是相辅相成的。两者的一致表现在:1)都对形而上学和经验主义进行了批判,2)都对主/客体两分提出质疑,3)都试图统一理论和实践,4)都坚持认为主体是受历史文化条件限制的,5)都在理论上论述了能动作用。
马克思抛弃了抽象的客观性观念,并摒弃了客观观察的可能性,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说:“这种考察方法不是没有前提的。它从现实的前提出发,它一刻也不离开这种前提。它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只要描绘出这个能动的生活过程,历史就不再像那些本身还是抽象的经验论者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些僵死的事实的汇集,也不再像唯心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是想象的主体的想象活动。”(嘉木:如果结合庄生的思想来看,在这里我们或可以理解马克思认为“待”的存在是认识所必要的。)
在这段话中,马克思的立场与尼采著名的”后现代“观点相距并不太远。尼采反对”在现象面前滞留的实证主义“,并认为“事实显而易见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解释。我们不可能建立任何事实‘自身’。” 尼采对“物自体”的哲学概念的批判广为人知,如这段话就非常有名:“反对科学的偏见。----所有知识神话中之最大的神话。人们想知道物自体是什么,但是物自体并不存在!即使假设存在着一个物自体,一个无条件之物,它也正因为如此而不可知!无条件的某物不能被知:否则,它就不会是无条件的!(结合庄生对“无待”的阐释一起来看,觉得是非常有意思的区别。可以说尼采对“无待”从认识论的角度提出了质疑。----突然醒悟这不正是丁大说的:
非存在物
(Unwesen).
)认知,总是要‘把自身置于与某物的有条件的关系之中’。----企图认识无条件者的人盼望着与任何人无关(想想庄生或我自己是否存在这样的盼望?我们在内心深处某种程度上的隐逸渴求?),这是一个矛盾,首先,在想知者和与我们无关的被知者(但究竟如何被知?)之间存在这样的矛盾;其次,由于与任何人无关的某物根本不存在,因此就根本不可能被知.......客体是某种如从内部看会成为主体的东西,这种主客之间的充分关系是善意的发明”(《权力意志论》)(这或许可以说是从认识论的角度对“无待”的否定?)
马克思关于无条件知识和主/客体两分的哲学矛盾的立场与尼采相似,他在《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说:“一个存在物如果不是另一个存在物的对象,那么就要以不存在任何一个对象性的存在物为前提。只要我有一个对象,这个对象就以我作为它的对象。但是非对象性的存在物,是一种非现实的、非感性的......存在物。”(我看到这段话第一反应就是“待”的概念,所以我很怀疑这段引言是丁大前引的另一版本的翻译。这段引言来自: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第125页)
对形而上学的物自体观念的批判使马克思和尼采把他们的认识论建立在实践的现实性上。知识不仅仅是理解世界的工具,而且是改造世界的工具。因为两人都相信思想和行动来源于意欲(willing).......人类是一种历史的存在。这使得尼采坚持“人是要被超越的某种东西”,而马克思也呼唤“使人们普遍地发生变化......,抛弃自己身上的一切陈旧的肮脏东西”。
-----李朝晖《米·罗伯兹对马克思和尼采认识论的比较》
刊于《国外理论动态(旬刊)》1997年第8期 页60-64
查拉图斯特拉的“如是说”是否就是尼采的自言自语?如是的,那么,尼采的如是说大致就是马克思恩格斯如是说的和声,他们说:“人们迄今总是为自己造出关于自己本身、关于自己是何物或应当成为何物的种种虚假观念。他们按照自己关于神、关于模范人等等观念来建立自己的关系。”对以往那些创造出关于人本身的种种虚假观念的人们来说,“他们头脑的产物就统治他们,他们这些创造者就屈从于自己的创造物。”而马恩给自己提出的任务,就是“要把他们从幻想、观念、教养和想象的存在物中解放出来,使他们不再在这些东西的枷锁下呻吟喘息。”
如此告白,使马克思与尼采,据说还有弗洛伊德共享了所谓推翻所有传统价值,代之以新的伦理和生命方向的“后现代先知”的名分。
---张文喜《马克思与尼采:相关于思想造型及其效应的比较研究》
刊于《文史哲》2001年第3期 页107-113
英文资料:
1. Schacht, R.: Hegel, Marx, Nietzsche, and the future of self-alienation. American Philosophical Quarterly v.28 (April 1991) P.125-35
2. Love, Nancy Sue: Marx, Nietzsche, and modernity.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6.
3. Newell, Willian Lloyd: The secular magi: Marx, Freud, and Nietzsche on religion. New York: Pilgrim Press, 1986.
其实德语的资料比较多一点,但我不懂德语,就不列了,呵呵。
再回头来看丁大关于马克思和庄生的这段对比,然后再看九霄兄关于“无所待”的解释,脑子里跑出了很多想法,有点乱,比如关于“待”,
还有“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样的追求如果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看,似乎就是导致了不存在。因为无对象或无凭籍可供去认识,那么就认识主体来说,就是非存在物(Unwesen).但是.
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了应用,与早在殷商时期就有了应用不构成否定关系。
正如,即使将来发现比龙山更早的轮制器,也不对江城兄的说法构成否定。
因为此处说的是早在,而不是最早在。
此处要说的仅仅是早在庄子之前就有了大规模运用,所以庄子会借用它来构造自己的思想体系。
对我来说,说早在春秋时期就有了应用也是一样的无误--早于庄子之前就可以了。
当然,江城兄补充资料在下是欢迎的。
要指出的只是,在庄子整个思想体系中都没有认识论的位置,他的全部精髓都是围绕生存论展开。
而在马克思,尼采他们那里,生存论的讨论离不开
认识论的讨论。
还是一个解释世界和改造世界的问题。
庄子既不改造也不解释世界,只是随陶轮而转。
(把世界解释成陶论,也是一种解释,但这种一劳永逸的解释与认识论的展开是不搭界的。)
而在马克思他们那里,改造与解释是分不开的。
我从图书馆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关键点在哪里!
我前面有一条回复没写完,那个但是后面就是想说这个区别!被阿壳把电脑关了,只好跟他先回家来。
我的直感就是马克思和尼采那里,他们讨论待或曰对象条件等本身不是目的,而是为了寻找改造的途径,但是庄生不是,庄生无所谓改造与否,他要得是无所谓知与被知的自足。(啊,我的是直感,肯定有误差,不像丁大的这么犀利明白.........)
天倪,天均是同义的.
天均是"陶轮" 天倪"是"磨盘"道枢是"户枢",这可以看成是庄子在论说一个概念时,打的一组比喻.
天倪"是"磨盘",
从我看到的诸家,没有一人这样解释。
这个解释的缺陷是倪与磨盘的联系于文献无征。
可以说,天倪与天钧的关系大家都注意到了。
钧的含义没有争议,天倪一般是解释作自然的分际。
而这种说法对于 天钧与天倪的同义关系 解释得
不太圆满。
我的说法,是从端-倪说法入手,强调了
在这个意义上,作为端点的倪,因为着手处这个功能,才与天钧同义。
这个说法,我自己还是有些小得意的,如果没有前人指出这点,我觉得可以更得意一些。
陆德明的<经典释文>引班固解作"天研"。卢文弨亦云:“倪,音近研,故计倪亦作计研。”(计研,是人名,和范蠡同时)。马叙伦接着阐述:“倪,当从班固作‘研’,双声通假字,《说文》曰:‘研,(原字打不出)磨也。’”后来一般的庄子研究者都持此观点。
倪当端讲,出现得很晚,大约是在隋唐时才有用例。
怪兄连我的帖都不读,就开讲了
那么,
此处的倪何解呢?
把握事物需要一个把手,这个把手常常是端点,
所以礼记会说执其两端。
今天,我们在
英语和德语的概念一词中还可以看到:
concept
Begriff
倪和磨盘是没有联系的,所以持此说者要假道通假,然而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这一说法并没有特别的优越性--庄子是用端倪一词的。
我刚才是查了<辞源>其它几本辞典,关于倪当端讲的用例是隋唐人,所以没详加考证,有点想当然了.
事实上,倪当端讲,也是通假的用法。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中提到,倪通假兒,兒者,人之微始。
天倪当天磨说,是现在一般研究者采用的说法。而且庄子用环作譬,指的是圆形没有开端,也没有终点,和磨盘的运转很相似。丁兄一定要说,有个圆心,似乎也不算错,但总不是很妥贴。
倪当端讲,是通假的说法,我并不反对,段玉裁说端倪之倪通题,物初生之题也。
端也是个通假字,通耑
应该承认,这个解释是有说服力的。
所以,通假本身不是问题,这个通假是已经成为固定用法的可靠通假,对于使用者庄子而言,已经不是通假而是一个固有的义项。
而把倪解释成研,是一个不可靠的通假,我查过先秦文献,没有别的倪字解释为研的用例。
所以,把天倪解释成天研仅仅是一个不可靠的,为了让倪字向圆环靠拢的权宜之计。
而根据我的解释,倪字不需要这样向圆环靠拢,它是由端点引申出的着手处的意思,
普通事物的着手处是端点,而天道的着手处是整个圆环,或是圆心,或是环中。
天把手就是天轮,这个表达方式如同
大方无隅
一样,是道家惯用之技。
怪兄这个说法是不对的,
把天倪解释成自然的分际,早在唐初成玄英就这样做了。
我手里的清王先谦 庄子集注
陈鼓应 庄子今注今译
都采用的这种解释。
当代解庄的书,比陈先生著作用力更勤,影响更大的我还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