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0:伍员——日莫途远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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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伍子胥的报仇过程还是很复杂的

似乎在郑国晋国都待过

家园 我觉得是在描述公子光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0附:吴光入郢7/22

《昭二十一年传》:

蔡侯-朱出奔楚。费无极取货于东国,而谓蔡人曰:“朱不用命于楚,君王将立东国。若不先从王欲,楚必围蔡。”蔡人惧,出朱而立东国。朱愬于楚,楚子将讨蔡。无极曰:“平侯与楚有盟,故封。其子有二心,故废之。灵王杀隐大子,其子与君同恶,德君必甚。又使立之,不亦可乎!且废置在君,蔡无他矣。”((p 1430)(10210701))(109、110)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昭公二十一年(公元前五二一年,周景王二十四年,晋顷公五年,楚平王八年,吴僚六年),刚即位的蔡侯-朱逃去了楚国。此事的缘由是费无极从“朱”的叔父“东国”(蔡悼公)那里索取了贿赂,然后去威胁那些蔡国主事的大夫说:“朱不用命于楚,君王将立东国。若不先从王欲,楚必围蔡。(“朱”不肯好好听我们楚国的话,我们的“君王”(楚平王)打算立“东国”为君,你们如果不肯听从我们“王”的意思,我们楚国肯定会来围攻你们蔡国。)”那些蔡国主事的大夫害怕了,于是把“朱”赶走,改立了“东国”。

“朱”向楚国告状,楚子(楚平王)打算进攻蔡国,但被无极(费无极)拦了下来,他说:“平侯(蔡平公-庐)与楚有盟,故封。其子(蔡侯-朱)有二心,故废之。灵王杀隐大子,其子(东国)与君同恶(灵王),德君必甚。又使立之,不亦可乎!且废置在君,蔡无他矣。(平侯和我们楚国有盟约,所以我们才重新封立了蔡国。他的儿子对我们有二心,所以才废黜了他。我们的灵王杀掉了隐大子,隐大子的儿子和主上有同一个仇人,主上替他报了仇,他一定很感激主上。主上这次再支持人立他为国君,不亦可乎!而且他们的国君的废立由主上决定,蔡国就变不出什么花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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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三年经》:

戊辰,吴败顿、胡、沈、蔡、陈、许之师于鸡父。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p 1440)(10230007))(110)

《昭二十三年传》:

吴人伐州来,楚-薳越帅师及诸侯之师奔命救州来。吴人禦诸钟离。子瑕卒,楚师熸。吴-公子光曰:“诸侯从于楚者众,而皆小国也,畏楚而不获已,是以来。吾闻之曰:‘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胡、沈之君幼而狂,陈大夫啮壮而顽,顿与许、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师熸。帅贱、多宠,政令不壹。七国同役而不同心,帅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楚可败也。若分师先以犯胡、沈与陈,必先奔。三国败,诸侯之师乃摇心矣。诸侯乖乱,楚必大奔。请先者去备薄威,后者敦陈整旅。”吴子从之。戊辰晦,战于鸡父。吴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与陈,三国争之。吴为三军以系于后,中军从王,光帅右,掩馀帅左。吴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国乱,吴师击之,三国败,获胡、沈之君及陈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许与蔡、顿,曰:“吾君死矣!”师譟而从之,三国奔,楚师大奔。((p 1445)(10230501))(110)

书曰“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君臣之辞也。不言战,楚未陈也。((p 1446)(10230502))(110)

我的粗译:

又过了两年,我们的昭公二十三年(公元前五一九年,周敬王元年,晋顷公七年,楚平王十年,吴僚八年),吴人进攻州来,楚国的司马薳越率领楚军以及几家诸侯的部队长途跋涉来救援州来。吴人后退到钟离,准备在这里与楚军作战。正在此时,也在楚军中的、本来就有病的楚国令尹子瑕(陽匄)死了,影响了楚军的士气。

而在吴国那边,公子光向吴王僚建议说:

楚国这次带来了好多家诸侯的部队,但都是小国,都是害怕楚国不得已才出战的,我听人说:“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出征时令行禁止,不姑息纵容,就算人少,也能成事。)”现在胡、沈两国国君年少轻狂,陈国的大夫年纪虽大但却顽固,顿国和许国、蔡国都不喜欢楚国的统治。现在楚国的令尹又死了,楚军人心动摇。而且楚军的统帅地位卑微,可军中却有一大堆宠臣,因此管理混乱,军令前后不连贯。既然他们七国不能同心同德,统帅威信不高又无法整合全军,我们就能够打败他们。我们可以先分兵进攻胡国、沈国和陈国的部队,这三国垮掉,其他小国的军队必然军心动摇,小国发生混乱,楚军也会跟着败退。请先派战斗力弱的部队进攻,然后再以主力跟进。

吴王僚采纳了他的建议。

戊辰晦那天(杨注:戊辰,二十九日。),两军在鸡父开战。吴子(吴王僚)先派由三千罪人组成的部队进攻胡国、沈国和陈国的阵地,这三国军队的将士没想到这些罪人后面还跟着吴军的主力,只看到这些罪人组成的部队战斗力不强,有便宜可捡,争先出来与这些罪人作战。那些吴军罪人被三国的战士追得到处乱跑,牵引的三国的阵形也跟着乱了套,这样一来,当紧跟着吴军罪人的吴军主力突然出现时,这三国军队已经没有抵抗力,就被轻易地打败了,胡、沈两国国君和陈军的统帅都送了命。

然后吴军收拢俘虏,挑出胡、沈两国的俘虏放掉,让他们逃向许国军队的阵地和蔡国、顿国军队的阵地,还让他们大喊:“我们的主上死了!”吴军主力跟在他们身后,也一起大喊大叫,许、蔡、顿三国的军队顿时崩溃,楚军也跟着全面崩溃,吴军大获全胜。

《春秋经》上写“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这是要把君和臣分清楚,没用“战”字,则是因为楚军没来得及列阵。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胡子-髡、沈子-逞灭”曰:

“逞”,《公羊》作“楹”,《谷梁》作“盈”。杜《注》:“国虽存,君死曰灭。”胡国-妫(归?)姓,故城即今安徽-阜阳市。定十五年楚灭之。

杨伯峻先生注“获陈-夏啮”曰:

杜《注》:“大夫死、生通曰获。”杜《注》本《公羊传》。孔《疏》:“宣二年,郑人获华元,生获也;哀十一年,获齐-国书,死获也,故云大夫死、生通曰获。”又引《世本》:“宣公生子夏,夏生御叔,叔生徵舒,舒生惠子-晋,晋生御寇,寇生悼子-啮。啮是徵舒曾孙。”程公说《春秋分纪》又谓悼子-啮生夏区夫。

杨伯峻先生注“吴人伐州来”曰:

十三年《传》楚平王犹云,“州来在吴犹在楚”,而十九年楚人城州来,则不知何年楚又取之,《经》、《传》失载。至哀二年,吴师入蔡,逼蔡迁于州来,乃为蔡都。

杨伯峻先生注“楚-薳越帅师及诸侯之师奔命救州来”曰:

杜《注》:“令尹以疾从戎,故薳越摄其事。”令尹为阳匄,字子瑕。薳越为司马。奔命,奉楚平王之命率师奔赴也。

杨伯峻先生注“子瑕卒,楚师熸”曰:

杜《注》:“子瑕即令尹,不起所疾也。吴、楚之间谓火灭为熸。军之重主丧亡,故其军人无复气势。”襄二十六年《传》“楚师大败,王夷师熸”,定十年《传》“卫侯伐邯郸午于寒氏,城其西北而守之,宵熸”,熸未必仅吴、楚间语。

杨伯峻先生注“请先者去备薄威”曰:

杜《注》:“示之以不整以诱之。”惠栋《补注》引《尉缭子》(《攻权篇》)曰:“兵有去备徹威而胜者,以其有法故。”

杨伯峻先生注“戊辰晦,战于鸡父”曰:

杜《注》:“七月二十九日。违兵忌晦战,击楚所不意。”七月小,王韬《春秋长历考正》以为七月大,则戊辰非晦日,显与《传》违,误。

杨伯峻先生注“师譟而从之”曰:

吴师大鸣鼓而从所释囚以击许与蔡、顿。《孔子家语相鲁篇》“齐使莱人以兵鼓譟”,注云:“雷鼓曰譟。”若作呼喊义亦通。《一切经音义》引《声类》云“譟,群呼烦扰也。”

杜《注》(书曰“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君臣之辞也)云:“国君,社稷之主,与宗庙共其存亡者,故称‘灭’;大夫轻,故曰‘获’。获,得也。”

“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2,北纬31.84(葛城遗址,江苏最早西周至春秋城址。阖闾以前)。

“顿”推测位置为:东经114.84,北纬33.43(东风村,南顿故城)。

“胡”(杨注:胡有二,一为姬姓之国,《韩非子说难篇》郑武公谓胡为兄弟之国、哀八年《传》齐侯杀胡姬是也,为郑武公所灭,故城当在今河南-漯河市一带(东)。此胡子则为归姓国,三十一年《传》胡女敬归可证。故城在今安徽-阜阳县治。定十五年为楚所灭,此当是归姓之胡。#胡,归姓,故国在今安徽-阜阳市及阜阳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5.79,北纬32.96(阜阳市-白庙集-胡庙)。

“沈”推测位置为:东经115.24,北纬33.07(沈丘古城遗址)。

“蔡”——“新蔡”推测位置为:东经114.99,北纬32.75(新蔡二高周围,有遗址,省保。昭十一年蔡灭,昭十三年复封于新蔡,哀元年因楚围请迁,哀二年迁于下蔡——州来)。又:如据陈伟先生,则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7,北纬32.6(先秦、汉晋-新蔡故城实应在北魏以后的新蔡县治以西、汝水南岸一带。——陈伟 《楚“东国”地理研究》 (p 022))。

“陈”推测位置为:东经114.88,北纬33.73(淮阳县城)。

“许”——“白羽”——“析”(杨注:许,姜姓国,周武王封文叔于许,故城在今河南省-许昌市东三十六里。鲁成十五年,许灵公迁于叶,即今河南省-叶县南稍西三十里。昭公九年,许悼公迁夷,实城父,今安徽省-亳县东南七十里之城父集。一九六二年在安徽-宿县-许村公社-芦古城孜发现许国-诸俞之器。许国君葬于许村,离城父集固不甚远。十八年迁析,实白羽,即今河南省-西峡县。定公四年,许男-斯迁容城,容城故城在今鲁山县南稍东约三十里。传世器有许子钟、许子妝簠等。“许”皆作“鄦”,与《说文》同。自文叔至庄公十一世,始见于《春秋》。战国初灭于魏。详《汉书地理志》“颍川郡-许”王先谦《补注》。#十八年迁析,实白羽,即今河南省-西峡县。#析,此时当是鄀之别邑。据《大事表》七之四,今内乡县、淅川县之西北境皆析地。昭十八年,楚迁许于此。#十八年又迁于析,即今河南-内乡县西北,定四年又迁于容城,则又在叶县西。#成十五年许迁于叶,自后常以叶为都。昭九年自叶迁于夷,十一年迁许于楚境内,十三年平王复之,又归于叶。《传》云“叶在楚-方城之外蔽”,则足证楚自叶迁许。白羽在今河南-西峡县西关外。#杜《注》:“于《传》时,白羽改为析。”盖以《经》言白羽,则白羽为旧名,析则作《传》时名。#丰,据顾栋高《大事表》七之四,在今河南-淅川县废治(今为旧淅川)西南,与湖北-十堰市相接界。今淅川县及内乡县之西北境皆楚-析地。),推测位置为:东经111.49,北纬33.31(莲花寺岗,昭十八年迁来,定四年迁容城)。

关于“鸡父”的位置,清华简《系年》中提到:

靈王即世,景平王即位。少師無極讒連尹奢而殺之,其子伍員與伍之雞逃歸吳。伍雞將吳人以圍州來,爲長壑而洍之,以敗楚師,是雞父之洍。(小狐《讀《繫年》臆札》所附《系年》通行释文第十五章)

如此,则“鸡父”在州来附近。

又如上面《左传》所述,楚军是经过州来向钟离方向行军的,而吴人则“禦诸钟离”,因此“鸡父”恐应在钟离附近。

从州来到钟离直线距离九十公里多,实际道路应该有大约三百里。此时州来在楚人手里,钟离在吴人手里。无论如何,“鸡父”亦应在州来与钟离之间,而非远在西南方向的“固始东南”。

“鸡父”(杨注:杨注:“父”,《谷梁》作“甫”。“父”“甫”二字古本通。杜《注》:“鸡父,楚地,安丰县南有鸡備亭。”西晋之安丰县在今河南-固始县东,则鸡父又在其南。),按“固始东南”推测位置为:东经115.93,北纬31.80(金寨县-开顺村)。我则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5,北纬32.9(钟离西,淮水南岸)。

下面是“鸡父”之战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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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鸡父”之战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广),其中标注了两个“鸡父”的位置,可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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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来”推测位置为:东经116.72,北纬32.71(凤台-城关-北古城村。昭十一年蔡灭,昭十三年蔡复封于新蔡,同年州来灭,迭属吴-楚,哀元年蔡因楚围请迁,哀二年蔡迁于下蔡——州来)。

“楚”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至僖二十七,文九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

“钟离”推测位置为:东经117.67,北纬32.91(凤阳-板桥镇-古城村)。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0附:吴光入郢8/22

《昭二十三年传》:

楚-大子建之母在郹,召吴人而启之。冬十月甲申,吴大子诸樊入郹,取楚夫人与其宝器以归。楚司马薳越追之,不及。将死,众曰:“请遂伐吴以徼之。”薳越曰:“再败君师,死且有罪。亡君夫人,不可以莫之死也。”乃缢于薳澨。((p 1447)(10230701))(110)

楚-囊瓦为令尹,城郢。沈尹戌(xū)曰:“子常必亡郢。苟不能卫,城无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邻;诸侯卑,守在四竟(jìng境)。慎其四竟,结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务成功。民无内忧,而又无外惧,国焉用城?今吴是惧,而城于郢,守已小矣。卑之不获,能无亡乎?昔梁伯沟其公宫而民溃,民弃其上,不亡,何待?夫正其疆埸(yì),修其土田,险其走集,亲其民人,明其伍候,信其邻国,慎其官守,守其交礼,不僭(tiě)不贪,不懦不耆(qí),完其守备,以待不虞,又何畏矣?《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无亦监乎若敖、蚡(fén)冒至于武、文,土不过同,慎其四竟,犹不城郢。今土数圻(qí),而郢是城,不亦难乎?”(《昭二十三年传》(p 1447)(10230901))(110)

我的粗译:

也在这一年,住在“郹”的楚-大子建之母召来吴人,为他们打开了城门,冬十月甲申那天(杨注:甲申,十六日。),吴国的大子诸樊进入“郹”,把这位楚王夫人和她的宝藏都搬回了吴国。楚国的司马薳越前去追击他们,但没追上。他怕没法交代,打算自杀。他的部下建议说:“请遂伐吴以徼之。(我们还是趁此进攻吴国,看看能不能占些便宜。)”但薳越说:“再败君师,死且有罪。亡君夫人,不可以莫之死也。(要是再损失了主上的部队,那就算死了都交代不过去。现在我把主上的夫人丢了,不可以不以死赎罪。)”于是他在薳澨上吊自杀了。

楚国的囊瓦(子常)当了令尹,首先在“郢”那里加筑城墙。听说此事,楚国的大夫沈尹戌评论说:

子常这回肯定会丢了“郢”。要不能坚守,加筑城墙也没用。古时候,天子的防卫都部署在四夷那里,等天子地位下降以后,防卫部署就放到了诸侯那里。至于诸侯,本来防卫都部署在四邻那里,等诸侯地位下降以后,防卫部署就放到了四竟(境)那里,在四竟加强警戒,设法结好四邻,确保有援兵,训练“民”习惯野外作战,并且要保证不误农时。这样下来,“民”既无内忧,也无外惧,那么“国”还用得着加筑城墙吗?

现在我们因为害怕吴国,就为“郢”加筑城墙,防卫部署的范围已经太小了。要是这么狭窄的范围还守不住,还怎么保得住“郢”呢?当初梁伯在他的宫殿周围开挖壕沟,却使他的“民”溃散了,“民”要是抛弃了长上,那些长上不完蛋还等什么呢?

如果我们整治好边界的界墙,修好田中的陇亩,在要隘建好工事,和睦我们的“民”和“人”,建立好部队的编制和警戒的规矩,与邻国建立信任,所有官员都尽职尽责,和其他诸侯的交往都不失礼,既不过分和贪婪,也不怯懦或冒失,完善我们的守备,以此来应对意外事件,又有什么可怕的?

《诗》里说:“想起老祖宗,都念他的情。”不就是说的我们先祖吗,若敖、蚡冒至于武、文他们那时,土地不过百里方圆,但他们致力于加强四竟的警戒,并没有加筑“郢”的城墙。现在我们的土地已经是几千里方圆了,却回过来加筑“郢”的城墙,不亦难乎?

一些补充:

那两句诗出自《诗大雅文王之什文王六章》:

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69))

杨伯峻先生于此注云:“无念,念也。无,发语词,无义。聿亦发语词。句谓念尔祖,修其德。《诗大雅文王》。”

杨伯峻先生注“吴大子诸樊入郹”曰:

此时吴王为僚,其伯父为诸樊,鲁襄二十五年死,则僚之太子不得名诸樊。《史记吴世家》云:“吴使公子光伐楚,败楚师,迎楚故太子建母于居巢以归。”虽情节与《传》有不同,而作公子光,较确。陆粲《附注》亦云。又可参俞樾《曲园杂纂》卷十八。

杨伯峻先生注“乃缢于薳澨”曰:

《吕氏春秋》、《吴越春秋》诸书,又有两国边邑争桑相攻事,未见于《传》。

“楚”——“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至僖二十七,文九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

“郹”——“郹阳”(杨注:郹阳,郹音決,蔡邑,亦即二十三年《传》之郹,当在今河南-新蔡县境。娶女不依礼曰奔,犹近代之姘居。#杜《注》:“郹,郹阳也。平王娶秦女,废太子建,故母归其家。”郹阳在今河南-新蔡县境,互见十九年《传》并《注》。),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9,北纬32.8(新蔡县境)。

“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2,北纬31.84(葛城遗址,江苏最早西周至春秋城址。阖闾以前)。

“薳澨”(杨注:《说文》:“澨,埤增水边土,人所止者。”《水经禹贡山水泽地所在注》云:“文公十有六年,楚军次于句澨以伐诸庸;宣公四年,楚令尹子越师于漳澨;定公四年,左司马戌败吴师于雍澨;昭公二十三年,司马薳越缢于薳澨。服虔或谓之邑,又谓之地。京相璠、杜预亦云,水际及边地名也。”据《汇纂》,薳澨在今湖北-京山县西百余里汉水东岸。《吕氏春秋》、《吴越春秋》诸书,又有两国边邑争桑相攻事,未见于《传》。),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2.5,北纬31.4(随以西汉水东岸)。

“梁”——“少梁”(杨注:梁,国名。僖十七年《传》云:“惠公之在梁也,梁伯妻之。梁嬴孕,过期。”则梁为嬴姓。今陕西省-韩城县南二十二里有少梁城,当即古梁国。僖十九年,即秦穆公十九年,秦灭之。《秦本纪》谓穆公二十年灭梁、芮。雷学淇《竹书义证》调停其说,谓“亡在十九年冬,而取在二十年”,亦苦于用心矣。文十年地入于晋,传世器有梁伯戈、梁其钟、梁其鼎、梁邑币等。#少梁即古梁国,见桓九年《传注》,僖十九年亡于秦。),(为秦所灭,但后来似属晋),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0.40,北纬35.38(韩城-芝川镇:梁亡。(《僖十九年经》(p 0381)(05190007))(021)晋人伐秦,取少梁。(《文十年传》(p 0575)(06100101))(054))。

下面是诸樊入郹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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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图,这次吴人又是长途奔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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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四年经》:

冬,吴灭巢。((p 1449)(10240006))(110)

《昭二十四年传》:

楚子为舟师以略吴疆。沈尹戌(xū)曰:“此行也,楚必亡邑。不抚民而劳之,吴不动而速之,吴踵楚,而疆埸(yì)无备,邑,能无亡乎?”((p 1452)(10240901))(110)

越大夫胥犴(hān)劳王于豫章之汭(ruì),越-公子仓归(kuì)王乘(chéng)舟。仓及寿梦帅师从王,王及圉(yǔ)阳而还。吴人踵楚,而边人不备,遂灭巢及钟离而还。((p 1453)(10240902))(110)

沈尹戌(xū)曰:“亡郢之始于此在矣。王一动而亡二姓之帅,几如是而不及郢?《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其王之谓乎!”((p 1453)(10240903))(110)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昭公二十四年(公元前五一八年,周敬王二年,晋顷公八年,楚平王十一年,吴僚九年),楚子(楚平王)又组建了舟师骚扰吴国的边境。得知此事,沈尹“戌”评论说:“此行也,楚必亡邑。不抚而劳之,吴不动而速之,吴踵楚,而疆埸无备,邑,能无亡乎?(这一趟,我们楚国肯定会丢失一些城邑了。不肯安定自家的“民”,却让他们疲于奔命,吴国还没来打咱们,咱们却去招惹他们,万一吴军跟着我们楚军打过来,边界上来不及准备,这样搞,那些城邑,还能不丢吗?)”

越国的大夫胥犴在豫章之汭慰劳楚国的“王”(楚平王),越国的公子仓向这位“王”赠送了一艘乘舟(非战船),“仓”(公子仓)和越国大夫寿梦率领部队跟随这位“王”出征。这位“王”到了圉阳就回头了。

接下来,吴人果然追踪了楚军,而楚国的边人却没有戒备,于是吴人攻灭了巢和钟离才回去。

沈尹“戌”又评论说:“亡郢之始于此在矣。王一动而亡二姓之帅,几如是而不及郢?《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其王之谓乎!(这就是丢失郢都的开端啊,我们的“王”这一出动就损失了两家的将领,再这么损失几次还到不了郢都呢?《诗》里说“谁惹来祸端?至今还没完”,就说得是我们的“王”吧!)”

一些补充:

那两句《诗》出自《诗大雅荡之什桑柔三章》:

国步蔑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39))

高亨先生于此注“谁生厉阶,至今为梗”云:“厉阶,祸端。”“梗,灾害。”

“巢”推测位置为:东经117.69,北纬31.66(巢湖市,唐咀遗址)。

“沈”推测位置为:东经115.24,北纬33.07(沈丘古城遗址)。

“越”——“於越”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6,北纬30.76(安吉古城,安城镇西北古城村,有太湖南岸及浙江地区同时其规格最高的城址,东西600,南北550。约昭二十五年迁今阮市一带)。

“豫章之汭”推测位置为:东经116.74,北纬32.62(淮水与今东淝河交汇处)。

“圉阳”(杨注:杜《注》:“圉阳,楚地。”顾栋高《大事表》七之四谓圉阳应在今安徽-巢县南境。),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8.1,北纬31.4(巢湖市东南)。

“钟离”推测位置为:东经117.67,北纬32.91(凤阳-板桥镇-古城村)。

下面是楚子为舟师以略吴疆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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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图可见,当时的“吴疆”还在长江一线,则楚国“舟师”的基地应在巢湖,越-公子仓送给楚平王的“乘舟”则应是通过所谓“巢肥运河”送到了“豫章之汭”入淮河,“巢肥运河”当由孙叔-敖开掘于楚庄王时,有说是见于记载的最早运河。但在这一战中,楚国的前方支撑点巢和钟离都被攻灭,钟离是第二次被攻灭,此后,也许“吴疆”就会扩张了。

家园 楼主井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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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大子建之母跑到吴国这么严重啊?

为这个司马薳越就自杀了?

家园 我有点怀疑和囊瓦不对付
家园 沈尹戌后来死在囊瓦手里

这个囊瓦是大祸害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0附:吴光入郢9/22

《昭二十五年传》:

楚子使薳射城州屈,复茄人焉;城丘皇,迁訾人焉。使熊相禖(méi)郭巢,季然郭卷。子大叔闻之,曰:“楚王将死矣。使民不安其土,民必忧,忧将及王,弗能久矣。”((p 1468)(10251101))(110)

《昭二十六年经》:

九月庚申,楚子-居卒。((p 1469)(10260006))(110)

《昭二十六年传》:

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大子壬弱,其母非適也,王子建实聘之。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子西怒曰:“是乱国而恶君王也。国有外援,不可渎也;王有適嗣,不可乱也。败亲、速讎、乱嗣,不祥。我受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令尹惧,乃立昭王。((p 1474)(10260801))(110)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昭公二十五年(公元前五一七年,周敬王三年,晋顷公九年,楚平王十二年,吴僚十年),楚子(楚平王,楚王)派薳射加筑州屈的城墙,把原来“茄”那里的人安置到此处。又加筑丘皇的城墙,让原来“訾”那里的人迁了过去。再派熊相禖加筑“巢”的郭墙,派季然加筑“卷”的郭墙。郑国的卿子大叔听说这些动作,评论说:“楚王将死矣。使民不安其土,民必忧,忧将及王,弗能久矣。(楚王快要死了,他让自己的“民”无法在一片土地上安居,那些“民”肯定会惴惴不安,这种不安也会影响到“王”,“王”就活不长了。)”

再下一年,我们的昭公二十六年(公元前五一六年,周敬王四年,晋顷公十年,楚平王十三年,吴僚十一年),九月,楚平王去世了。令尹子常(囊瓦)欲立子西(公子宜申),说是:“大子壬弱,其母非適也,王子建实聘之。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大子壬年纪很小,而且他母亲最初还是为王子建订的亲。至于子西,已经是壮年,又一直向善。我们立年纪大的继位可说是“顺”,拥护善人可说是“治”,王顺,国治,还能不争取吗?)”

听了这话,子西发怒了,说:“是乱国而恶君王也。国有外援,不可渎也;王有適嗣,不可乱也。败亲、速讎、乱嗣,不祥。我受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这是扰乱国家,污蔑君王的做法,国有外援,不能得罪,王有適嗣,不可混淆。损伤亲族,召来对头,混淆继位顺序,这都是不祥的做法。在这里头我首先蒙上恶名,现在拿天下来贿赂我,我更不会上当,要是我来安定楚国会怎么办?肯定首先杀了令尹!)”

令尹(囊瓦)害怕了,于是立了昭王。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九月庚申,楚子-居卒”曰:

十三年《传》云弃疾即位,名曰熊居。此单称居,以熊为楚君世代之名,故略之,犹楚灵王名熊虔,亦但称虔。

陆贾《新语无为篇》:“楚平王奢侈纵恣,不能制下、检民以德。增驾百马而行,欲令天下人馁。财富利明(杨注:此二字疑有误)不可及。于是楚国逾奢,君臣无别。”

杨伯峻先生注“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

《楚世家》:“子西,平王之庶弟也。”服虔则云:“子西,平王之长庶宜申。”传世有王子申盏,阮元《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卷七断为子西所作器。

杨伯峻先生注“大子壬弱”曰:

杜《注》:“壬,昭王也。”据十九年《传》,正月其母至,即当年生壬,亦八岁耳,故曰弱,幼小也(桥:我估计他约五岁。)。哀六年《经》云“楚子-轸卒”,楚王即位例改名,轸亦昭王即位后之改名。《史记楚世家》及《十二诸侯年表》“轸”作“珍”,《伍子胥传》又作“轸”。

杨伯峻先生注“败亲、速讎”曰:

亲指其父平王。以平王娶儿媳所生之子而废之,是毁败其名,即上文“恶君王”之义。讎指秦,秦将来讨,是招讎仇。

“楚”——“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至僖二十七,文九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

上年吴人已经“灭巢及钟离而还”,楚人此一轮行动当是收缩防线,加强防御,北线是“郭卷”,与吴人无关;南线是“郭巢”,放弃了“巢”南面的那些据点;中线则是“城州屈”、“城丘皇”,似乎是放弃了“钟离”。

故“茄”当如子居先生所言即“驾”,其位置推测为:东经117.78,北纬31.19(无为县-白鹤观)。也就是说,我估计楚人此时已经把巢湖以南的“釐”、“驾”、“虺”等城邑都丢给了吴人,所以要在淮河一线为他们筑城以收容之。所谓“复”,我意乃恢复其田宅职位也。《左传》多有此“”,如:“使复其所”(《僖六年传》(p 0314)(05060401))(039)(《宣四年传》(p 0683)(07040304))(060)(《襄十五年传》(p 1024)(09150801))(093)(《襄二十二年传》(p 1070)(09220701))(097)、“益其禄爵而复之”(《襄二十六年传》(p 1119)(09261002))(112),“三年而复之”(《襄三十年传》(p 1181)(09301304))(111),“先归复所”(《昭十三年传》(p 1344)(10130202))(108、109),“复迁邑”(《昭十三年传》(p 1348)(10130206))(108、109)(《定五年传》(p 1553)(11050702))(110),“而皆复之”(《昭十三年传》(p 1360)(10130501))(109),“复而所”(《昭二十年传》(p 1414)(10200502))(107),等等,意思都差不多。

又“城州屈”、“城丘皇”均由“薳射”一人负责,则“州屈”与“丘皇”相距不会太远,我意二邑当均在淮河一线,如“州屈”在“凤阳县西”,则“丘皇”当亦在那一带,不会与“訾”同在“信阳县境”。“丘皇”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0,北纬32.7。而“州屈”我则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9,北纬33.0。

经过这样大规模的迁徙,楚人的防御与警戒体系难免出现一些混乱,我猜测这也是后来吴人能顺利攻入楚国的因素之一。

下面是州屈与丘皇的可能位置及其他几个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点看全图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茄”——“驾”(杨注:杜《注》:“还复茄人于州屈。”据高士奇《地名考略》,州屈在今安徽省-凤阳县西。茄音加,近淮水小邑。),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78,北纬31.19(无为县-白鹤观)。

“州屈”(杨注:杜《注》:“还复茄人于州屈。”据高士奇《地名考略》,州屈在今安徽省-凤阳县西。茄音加,近淮水小邑。),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9,北纬33.0(章华之台与钟离间濮水上)。

“丘皇”(杨注:杜《注》:“移訾人于丘皇。”顾栋高《大事表》七之四谓丘皇在今河南-信阳县。),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0,北纬32.7(州来与钟离间淮水上)。

“訾”——“訾梁”(杨注:据顾栋高《大事表》七之四,訾梁,梁名,在今河南-信阳县。),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1,北纬32.1(信阳有浉河,古称訾水)。

“巢”推测位置为:东经117.69,北纬31.66(巢湖市,唐咀遗址)。

“卷”(杨注:卷音权,今河南-叶县西南有建城故城,即其地。),推测位置为:东经113.27,北纬33.39(今叶县-保安镇东北前古城)。

家园 兄台的文章适合有基础的人读

入门者估计就看个热闹

家园 左传中的预言家何其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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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将死矣。使民不安其土,民必忧,忧将及王,弗能久矣。”,然后楚王果然就死了;还有前面楚国那位写卜词说主将自己带头冲锋挂掉,大军反而取胜的主将等等。左传中类似的预言家好像很多很多。

当时的人真的有那么神吗?也许是左传作者为自己想说的话刻意筛选材料?或者干脆是倒填日记?

家园 子西为何不肯继位?

难道是楚国的局势很坏了?

家园 那时用的是木头竹简,很重的

所以记下的都是比较重要的事情,否则真没有必要浪费那么珍贵的古文字。

家园 首先,预言错了的肯定没资格上榜

其次,遇到大事,大家都喜欢balabala,总有人可能说对了

比如说某人快要死了,总有对的时候;

说战争胜负,总有一半的人可能预言成功嘛

最后,真的有牛人就那么有预见性

家园 应该是整修城池的行为比较怪异

这种应该是防守行为,担心外部攻击,古代筑城是绝对的大事,所以郑国猜测楚王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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